惡運少女的地獄日記（2）

　　「咦？燈為什麼開著？」我拿出鑰匙，意外地發現屋內竟然開著燈。

　　「仙叔叔回來了？」

　　「這個……」

　　我看了看錶，才六點，老爸會這麼早回家嗎？

　　一股不祥預感油然而生，我打開門，快速地脫了鞋，飛也似地奔進屋內。

　　「老爸！」

　　飯桌、廚房，都沒看到老爸的身影，但他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卻丟在沙發上。

　　我心中的不祥預感更強烈了！

　　「老爸！」

　　我丟下菜籃子和海報，直奔上迴旋樓梯，朝老爸的房間狂奔而去。

　　門上了鎖！

　　「老爸，你在裡面嗎？」我不停拍打著門，只差沒把門拍壞，「老爸……」

　　幹嘛不應門啊？我的心一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急得要命。

　　「妳讓開！」

　　仙銘騰把心焦如焚的我推開，一記重踢，門應聲而開。

　　他真的……好帥啊！

　　「仙叔叔！」仙銘騰先行跑進房間，我馬上回過神，緊接進去。

　　一進去，我就看到老爸企圖懸梁自盡的驚嚇畫面。

　　我張大嘴巴，一如缺了水、缺了氧的金魚一樣。

　　老爸要……自殺？

　　「仙叔叔，你在做什麼？」

　　仙銘騰比我爭氣，沒有被眼前的景象嚇壞，立即上前死命抱著老爸企圖踢掉墊腳椅子的雙腳。

　　「你先下來，別幹傻事！」

　　老爸為什麼要要自殺，還選擇上吊呢？上吊會缺氧，會死得難看又痛苦……

　　「小茗，妳別發呆了，快過來幫忙啊！」

　　對啊！我居然在分析死法，現在救老爸要緊啊！

　　「剪刀！快拿剪刀剪掉繩子！」

　　「知道了！」

　　我立即依憑記憶，從老爸床頭櫃的抽屜裡拿出一把剪刀。

　　「妳來剪。」

　　仙銘騰雙手死命抱著不住掙扎的老爸，沒辦法去剪繩子。

　　「知道了！」

　　我拿過另一張摺疊式的椅子，跳上去，俐落地剪掉那條老爸打算用來結束生命的尼龍繩。

　　仙銘騰順利地將老爸拯救下來，氣喘呼呼。

　　要和一個掙扎不已的成年男子角力，就算是體能再好的籃球王子，都有點吃不消了。

　　「仙叔叔，你幹嘛做傻事啊？」

　　仙銘騰一邊喘氣，一邊問著乏力躺在地上、雙眼無神的老爸。

　　我盯著手中的脆弱不堪的尼龍繩，再看看地上的老爸，尼龍繩和老爸竟然重疊在一起，他和它都是這麼的脆弱……

　　「我……我……」老爸開始淚眼汪汪。

　　在老爸吞吞吐吐的時候，我眼尖地發現到，老爸的床上放著一張紙。

　　我走過去，拿了起來，用沒有一點抑揚頓挫的語調唸著：

　　「這是一封遺書，解釋了我為什麼要自殺－－我做了同事借貨的保證人，同事私奔了，欠債得由我來付，我負不出來，銀行要沒收我們這幢房子，所以，我決定一死以謝天下！」

　　「你……」我轉過頭，凶狠的視線落在抖個不停的老爸身上。

　　「女兒啊……我對不起妳！」老爸不敢再躺在地上，立即彈跳起來，向我不停地磕頭。

　　「我知道，我們好不容易才付完房子的貸款，真正擁有這所房子……」

　　「小茗，妳冷靜點，」仙銘騰也來居中調停，「什麼事都能商量。」

　　「我會努力工作，再買一幢房子的，請妳再給我十五年吧！」

　　「仙叔叔，」仙銘騰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勸說的話讓我來吧！」你再講下去，難保你的女兒不會讓你再上吊一次！

　　「你這個……」我終於開口，殺人的視線狠狠地瞪著口不擇言的老爸，「大笨蛋！」

　　我只差沒化身酷斯拉，口中噴出烈火，將老爸活生生燒死，讓他尋死的念頭能夠得償所願。

　　「短短一封遺書，竟然錯誤那麼多！」

　　我將遺書挪到老爸眼前。

　　「你看，『借貨』、『私奔』、『負不出來』……這是什麼字？」我的聲調逐步提高，「是『借貸』！是『潛逃』！是『付不出來』！」

　　「……」

　　「……」

　　在場的仙銘騰和老爸，再次很有默契地沉默不語。

　　「寫了錯別字、用詞不當……你究竟是怎麼寫遺書的？」我的高分貝，應該可以震碎玻璃窗了。「還有，什麼叫一死以謝天下？哪來的天下？」

　　「這個……」被我的氣勢壓得不得不開口講話，老爸囁囁道：「我第一次寫遺書，沒太多經驗……下次我會寫得更好的，抱歉！」

　　「還有，你看這個，」我拾起地上剪斷了的尼龍繩，將它貼到老爸抬起了一丁點的額頭上，「你要是堅決尋死，至少上吊要找比手指還要粗的麻繩吧！你看，這條尼龍繩壓根兒不用剪刀剪，就可以自己斷開兩半了，怎麼可能支撐你這個成年男子的體重啊？還有這個結，根本不是死結，你到底有沒有上吊自殺的常識啊？」

　　額頭貼著那條尼龍繩，老爸的臉更顯滑稽：「我翻遍整個房子，就只找到尼龍繩啊！」

　　「那你不會選擇另外一種自殺方式嗎？」

　　「我就只想到上吊嘛！」

　　「連自殺都這麼沒效率，死的方式還真有你的風格！」

　　「我有寫遺書耶！不希望死了之後給大家造成麻煩，我可是為人設想過的！」

　　「你是真的為人設想，就應該跑到一座山上，自己挖一個洞，把自己埋進去，那就最不會麻煩別人！」

　　「下次我一定會的！」

　　看著我和老爸在大小聲，仙銘騰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們兩個都住口！」

　　「……」

　　「……」

　　父女倆很合作地在仙銘騰的大吼下停下戰火，直盯著他瞧。

　　「你們果然是父女！」仙家將他們兩人驅逐出門，還真有點先見之明。

　　「這麼笨蛋的老爸，我才不認呢！」

　　「這麼無情的女兒，我才不認呢！」

　　我和老爸異口同聲。

　　仙銘騰覺得額頭好痛，一臉正色地道：「小茗，現在妳應該關心的，是這幢房子被銀行沒收吧？」

　　「……」

　　前一刻興師問罪的架式全都消失不見了，我頹然地跌坐地上。

　　對啊！這幢房子就要被沒收了，我快要無家可歸了……

　　「女兒，我……實在對不起妳！」老爸又跪地磕起頭來。

　　我的命運怎麼這麼慘？被魔界王子勒令去做我不情願的工作，已經夠衰了，還落了個露宿街頭的下場！

　　這幢房子，可是我省吃儉用，什麼都計算過才買，亂花錢的項目統統砍掉，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啊！

　　我當了十多年的兼職精明主婦，這些心血都付諸東流了。神啊！您會不會太殘忍了一點？

　　「……」我清楚地感受到，眼眶的熱度直飆上升，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化。

　　「別哭。」仙銘騰蹲在我面前，溫柔的手指拭過我熾熱的眼眶。

　　「我才沒哭！」我撥開仙銘騰不請自來的手。這樣很倔強、很不可愛，我知道。

　　「對對對，妳沒哭。」仙銘騰附和著我，「別擔心，我有解決的方法。」

　　我雙眼閃著希望：「銀行和仙家有商業往來？可以暫緩沒收？」

　　仙銘騰搖頭道：「暫緩也是治標不治本，沒有解決問題，我有更好的辦法。」

　　「例如？」

　　「妳和仙叔叔搬到我家來住。」

　　一聽，我立即將頭搖得像快要掉下來一樣。

　　「不不不……」

　　對於我的拒絕，仙銘騰有點不滿，「為什麼不？你們沒處容身了啊！銀行存款不夠你們長住飯店吧？住的問題，早晚都得解決……」

　　「我會想辦法的！」

　　「妳有什麼辦法？」連吃的三餐都可省即省，可見經濟有多麼捉襟見肘。

　　「總之，我會想到辦法的！銀行也不會立即跑來沒收封屋，我有的是時間。總之……我是不會搬到你家的！」

　　

　　☆☆

　　

　　「請多多指教！」

　　我和老爸站在仙家大宅之前，將腰彎成九十度，對著仙銘騰的父親敬禮致謝。

　　「不用這麼客氣，」仙銘騰的父親擺擺手，微笑，「大家本來就是同宗同系的族人，回家不用行這麼大的禮。」

　　「對，進來吧！下著大雨呢！」仙銘騰一邊說，一邊將我手邊的行李全部挪了過去。「別淋著雨，會生病的！」

　　「啊……」我胡亂應了聲，迴避仙銘騰的眼神，拿過老爸的行李，低著頭，走進那個我誓言死也不住進去的大宅之門。

　　銀行的辦事效率，真的比我想像中要快速許多，我才在仙銘騰面前撂下漂亮的大話不到一天，銀行便派員上門，對我們亮出鐵一般的「驅逐令」，明言當晚十二點之前就得搬離，不然就會被警察以「私闖民宅」的罪名拘捕。

　　我還以為有很多時間可以思索對策，但我想像中的「時間」，就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時，還得整理一大堆的行李。

　　連感傷的時間都沒有，我和老爸胡亂地收拾，差不多午夜十二時，銀行的人再度上門了，穿著純黑色西裝的他們，就像死神一樣。

　　外面正下著大雨，但銀行的人根本不管我們和行李會不會被雨淋壞，無情地將我們和一票行李箱推出家門，然後將門深鎖，大步離開。

　　一邊淋著大雨，一邊仰頭看著生活了十多年的老家，我竟然連哭都哭不出來。

　　這個時候，仙銘騰出現了，坐著黑得發亮的超長型轎車，就像童話中騎著黑馬而來的王子，拯救落難的公主。

　　他命令司機將我們的行李搬上車，接著在我頭頂撐起一把很大的雨傘，柔聲對我說：

　　「上車吧！」

　　這一刻的仙銘騰，比日本的木村拓哉、香港的梁朝偉、台灣的羅志祥都來得帥！

　　就這樣，我和老爸來到仙家大宅，正式寄人籬下。

　　不管我願不願意，我的骨氣多值錢，我進駐仙銘騰的家，已經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我一個人可以流落街頭，但老爸……我不能為了維護一己面子，一己自尊，就要老爸跟著我吃餐風宿露的苦。

　　「人要能屈能伸啊！」我喃喃自語。

　　「小茗，這裡是妳的房間。」

　　「呃？」我沒聽清楚，「什麼？」

　　「仙叔叔就在妳隔壁，」仙銘騰打開房門，裡面寬敞得有我原本的家的三倍大，「方便照應。」

　　「這……」我呆了，「這未免太大了吧！」

　　「太大？」仙銘騰搔搔頭，「普通啦！我還打算跟妳說，如果妳不喜歡這裡的裝潢，我可以幫妳修改一下。」

　　還修改？都已經像皇宮一樣金碧輝煌了！

　　「我不需要住最好的客房，老爸也是。」

　　「為什麼？」

　　「因為……」

　　因為，我不想虧欠你太多啊！

　　欠得越多，越怕還不起。還不起，那不就一輩子都欠人了嗎？我不喜歡那種感覺……

　　「因為？」仙銘騰低下頭，看著我欲言又止的小臉。

　　「因為……」

　　我的大腦呈現迷糊化，「因為」好久也「因為」不出個所以然來。

　　「總之，我們不需要最好的款待。」我放棄去找原因了，「我和老爸只需要一間房間，最低級的傭人房就可以了！」

　　仙銘騰看著我堅持的臉，終於妥協，「好吧！」

　　如我所願，仙銘騰將我和老爸帶到一間簡陋的房間，陳設簡單，家具就只有最基本的單人床、書桌、衣櫃等，和之前仙銘騰展示給我看的最好客房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我爸不喜歡有太多傭人在家，傭人的數目比之前少了許多，這間房間也好久沒人使用了，待會我叫人幫你們打掃一下。」

　　「不用了。」

　　「為什麼？」

　　「我自己打掃可以了。」我道，「還有，我和老爸暫住你家，一切的開支……」

　　仙銘騰打斷我的話，笑著擺擺手，「拜託！什麼開支不開支？多妳和仙叔叔兩個人，會增加我們多少額外開支啊？」

　　「不管增加多少，就是會增加吧！」

　　「是沒錯啦……」仙銘騰對我的死腦筋和執著，實在沒有辦法。

　　「我們不可以白吃白喝白住！」

　　「所以？」

　　「所以，我決定錢債肉償！」

　　我此言一出，仙銘騰和老爸的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

　　「妳說什麼？錢……債肉償？」仙銘騰好不容易才找回反應。

　　「女兒，妳打算『賣自己』啊？」老爸才剛止住的老淚，眼看就快要再次奪眶而出。「雖然仙銘騰是個很不錯的對象，雖然你們好像也相處得很好，但我沒想要這麼快就抱孫子或孫女啊……」

　　「不不不……是我用詞不當。我的意思是說，我決定當仙家公館的兼職傭人，從每天的下午五點到晚上九點，每天四個小時，用來抵銷我和老爸帶來的額外開支。」

　　「兼職傭人……」仙銘騰側了側頭，努力消化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建議，「好吧！如果這樣妳會住得更加心安理得，就依妳的想法吧！我會跟我爸和管家說一聲的。」

　　「謝謝你。」

　　交易成功，我的心這才舒坦一點。

　　「很晚了，我還是讓你們好好收拾一下吧！」仙銘騰退到門口，「待會我叫傭人拿些洗刷的工具來給妳，妳打掃一下。」

　　「嗯。」對於仙銘騰的體貼，我打從心底感謝。

　　「有任何需要，隨時找我，晚安。」給我一個溫暖的笑容，仙銘騰便退出，關門。

　　從這一刻開始，我和老爸就算住進仙家公館了。

　　因為老爸迷糊兼白癡地當了人家的保證人，我才會這麼誤打誤撞地跟仙銘騰成了一屋簷下的「同居人」。是喜？是悲？是福抑或是禍？目前都言之尚早……

　　「咦？燈為什麼開著？」我拿出鑰匙，意外地發現屋內竟然開著燈。

　　「仙叔叔回來了？」

　　「這個……」

　　我看了看錶，才六點，老爸會這麼早回家嗎？

　　一股不祥預感油然而生，我打開門，快速地脫了鞋，飛也似地奔進屋內。

　　「老爸！」

　　飯桌、廚房，都沒看到老爸的身影，但他脫下來的西裝外套卻丟在沙發上。

　　我心中的不祥預感更強烈了！

　　「老爸！」

　　我丟下菜籃子和海報，直奔上迴旋樓梯，朝老爸的房間狂奔而去。

　　門上了鎖！

　　「老爸，你在裡面嗎？」我不停拍打著門，只差沒把門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