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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軍師˙江哲
大雍一統,南北皆怵,北漢南楚聯手,誓滅第一謀士所有生機!
今朝血戰,無關勝敗,
只為了保家衛國,至死方休!
獵宮事變畫下完美句點:江哲冒險設計梵惠瑤定下七日之約,
迫使一代宗師戒懼生疑、最後不得不含恨而終;
由於江哲於奪嫡之戰鋒芒太盛,朝野畏懼、心生忌憚,
殊不知他從不戀棧權位,選擇祕密出走,偷得幾年不問世事的逍遙日子……
故布疑局,方能借敵殺敵,擊破當前困局!
可數年間,北漢名將龍庭飛率勇將奇兵,連勝大雍,齊王李顯堅壁清野,隱忍不出,朝野上下攻訐「擁兵自重」,為挽救頹勢,江哲只得重回大雍朝野,領監軍之務,定下詭策,要以大軍輜重、死士密信為餌,引龍庭飛疑之又疑,麾下大將盡出,卻是有死無回!
自古人心容易變,最是難測故人心!
正在江哲急奔大雍與北漢交界,準備迎戰赫赫名將之際, 南楚少將與北漢公主已暗中聯手,瞞過大雍與祕營的所有耳目,令飛虎將軍石英領數千精兵,埋伏在江哲與齊王的必經之路上,誓要二人絕無生還之機!
北漢武勇,南楚韌而不屈,江哲縱料事如神,大雍卻腹背受敵,
他真能勘破所有人心,凡事占盡先機,還是一步算錯,滿盤皆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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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系列特色】
1.用計巧妙:軍師江哲洞察時勢走向,看穿每個關鍵人物心理狀態,將敵人變成幫手,連聰明人也不得不落入圈套!
2.情節明快:開局簡單,卻布線千里;情節合理與出奇的節奏恰到好處,一氣呵成,讓人欲罷不能!
3.人物深刻:沒有天生的好人、壞人,只有不同時間點的選擇與作為,不論主角或配角,都能活出自己的樣貌,讓人為之讚嘆、羨慕、敬佩、憐憫、惋惜……
作者簡介:
隨波逐流
原名劉雪林。女性,工科出身,現職是電腦程式工作。唯一的愛好就是讀書,從來都覺得最美妙的文章就是流傳至今的詩詞歌賦、史書傳記,不過最愛看的還是各種武俠、歷史、玄幻小說;當網路小說開始流行時,由於看書的速度太快了,當所有的好書都不能滿足她的欲望之後,才開始自己動筆寫起來。最大的痛苦就是為了寫書還要蒐集數倍的資料,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不像江哲那麼聰明逍遙,最大的滿足就是看到讀者們的熱情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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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書都洋溢著一種淡淡的清風朗月的感覺,卻又能讓人忍不住垂頭落淚。回味悠長。就好像隨雲於千軍萬馬之中祭拜故人的一幕,哀痛欲絕到物極必反的地步,淡淡歡快天真的一曲,全場灑淚。《一代軍師》不是英雄,更勝英雄。──小翠貓
●書裏所刻畫的江隨雲,近乎完美地展示了中國歷代士人心目中理想的國士形象,一方面博學多才、風流倜儻,另一方面身為帝王之師,運籌於帷幄之中,殺伐於瞬間之下,出將入相,可謂張良再世、諸葛重生。──PeterDoerr (慈悲)
●青衫儒生,幽深雙眸。 形容些許憔悴,掩不住氣度從容。 不是豪傑,不是英雄,且談不上忠君愛國,談不上光明磊落。 謀計狠毒,環環相扣,想人所不及,思慮深廣,天下成竹於胸廓。 ──樂謠
●小說情節緊湊,故事內容很吸引人,以至於我快看完的時候,心裏有一種莫名的遺憾,捨不得看完!──fengbopp
●小說的情節幾近現實,讓我不禁有種錯覺,總認為有這段被埋沒的歷史……──楓林雨襲
●喜歡江哲,更欣賞他 。他不是英雄豪傑,他不像那些精忠勇將對昏君也誓死效忠,他愛國,為了百姓不再受戰火之禍,他成了叛國逆賊……作為軍師,我認為他更勝於諸葛亮。──昔昔
●在百花爭芳的網路小說裡,《一代軍師》顯出獨特的氣質,那是一種融合了三國,雍正王朝,金庸之後的一種別具一格。──夕顏
●全書即有江湖風雲際會,又有朝堂風雨滿樓,揮墨磅礴猶勝男兒手筆。作者寫情至真,動情者方能動人,非虛情假意之文可以比擬。 ── 江蘺
●我應該看4遍了吧……不是不想看第5遍,只怪我記性太好了!──鳳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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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
章節試閱
【第一一七章】心腹之患
林碧站在甲板上,目光冰冷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靜海山莊,一個中年近衛走到她身後,稟報道:「殿下,不知道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林碧輕蹙柳眉,道:「我初入靜海山莊,仍然存了伺機動手的想法,可是靜海山莊殺氣隱伏,我便知道不可輕舉妄動,原想既已知道靜海山莊所在,或者會有良機,不料慈真大師竟會蒞臨東海,讓本宮十分慶幸沒有擅自發動,看來我們只有在途中刺殺了。」
中年近衛皺眉道:「可是慈真大師不是奉了大雍皇帝的旨意,前來迎接長樂公主和江哲回長安的麼?他們一路上都會有重兵保護,還有慈真大師和邪影李順這樣的高手保護,就是師尊親至怕也是無能為力,若是平白損兵折將,未免太可惜了。」
林碧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而輕拂秀髮道:「蕭大人,你久在庭飛身邊,又是國師弟子,眼力自然是非同凡響。你對齊王和江哲兩人如何看法?」
蕭護衛雖然沒有目睹聽濤閣上面的情形,卻也早已聽過林彤繪聲繪色的講述,猶豫了一下,道:「齊王確是名將,但是比起大將軍還差得遠呢,行動舉止未免過於囂張,威勢凌人,或者有可乘之機。至於江哲,屬下覺得十分好笑,屬下曾經聽說此人才智過人,可是聽了郡主所說,怎麼覺得此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讓屬下都有些懷疑他是否真是那個神機妙算的雍王首席謀士了。」
林碧淡淡一笑,道:「本宮初時也覺得好笑,未見江哲之前,我心中想著他是一個驚才絕豔、心思周密的奇才。海邊初見,本宮覺得他飄然出塵,不似世間之人,可是聽濤閣上卻是讓我開了眼界。這個江哲倒是赤子心腸,可這正是他可怕之處。從前我只是對他戒備,如今卻是對他恐懼。」
蕭護衛奇怪地問道:「雖然他的舉止有些好笑,公主若說他善於掩飾,屬下也不會覺得奇怪,可是為什麼公主認為那是他的本色,卻又認為他更加可怕?屬下也曾學過兵法戰策,都說為將者要冷靜無情,才能戰無不勝,我想這出謀畫策也是一樣,不是說智者無情麼,若是江哲尚有感情上的弱點,怎麼公主反而認為他更加可怕呢?」
林碧眼神變得幽深,道:「我林家世代為將,雖然稱不上兵法大家,可是卻也有些獨到的心得。有人說帶兵打仗需要冷酷無情,這倒也不錯,可是根據我們多年領兵的經驗,若是敵軍主將完全的無情,只按照兵法和形勢用兵,倒是十九必敗的。
主將若是過分無情,就不會將麾下將士當人,也就更加不會把敵軍將士當成人,這樣雖然可以幾乎不被情感所誤,可是打仗靠的是士兵,主將可以無情冷靜,他麾下將士卻是有血有肉的人,會恐懼、會仇恨,這樣用兵,終究是眾叛親離的下場。
做謀士也是一樣,謀士的等級可以粗略地分為三等:第三等的謀士雖然各有長才,但是也各有弱點,若是互鬥起來,不過是各有勝負,這等人不需畏懼;第二等的謀士就是心性冷酷無情,他們心中只有利益的存在,這樣的人物雖然可怕,卻也有著可乘之機,畢竟人孰無情,這樣的人雖然計策厲害,可是往往低估了被他們計算的對手的感情因素。
自古以來,梟雄往往死於非命,精於謀算的人往往自作自受,就是因為他們忘記了對於某些人來說,利益權勢抵不過忠義親情。而且一個人若是心中只有利益,那麼所作所為就會有跡可尋,這樣一來,倘若他們的對手富有智謀,就可以猜到他們的計策,只要力量充分,取勝就不難了。
而最可怕的一等謀士,就是本身也有豐富的感情,可是出謀畫策時卻可以屏棄情感的影響,這樣的謀士已是鳳毛麟角,難以對付了。這樣的謀士也有弱點,他們的才華和心機往往讓人心生忌憚,不願和他們接近,所以他們往往會難以盡情發揮自身才能,也難以讓身邊的人盡心盡力地執行他們的計策。
這三等謀士雖然可怕,卻都還有可以著手的弱點。可是江哲不一樣,他已經超越了這個界限。
你也見識過他的計策,洞徹人心、如同弱水,無孔不入,善於利用一切可以動用的外力,對人心洞如觀火。可是今日我一見他,便知道這人最可怕之處就是他的赤子之心,不論他用計如何歹毒,可是他對身邊的人卻是一片赤誠,這樣一來,他身邊就不會有人掣肘,可以完全發揮他的才能。
你也聽說過,不僅大雍皇帝李贄對他推心置腹,就是和李贄一向不和的齊王李顯對此人也是十分厚愛,竟然不會因為江哲觸動他的逆鱗而震怒。
如今,他的兒子成了齊王未來的女婿,又是少林慈真大師的關門弟子,就連少林也不再將他視作潛在的威脅,這樣的一個人,既有驚天動地的手段,又有春風化雨的魅力,有他在,大雍就不會再有內亂紛爭。你說,這人是不是可怕得很?
說一句心裡話,此人乃是我北漢的心腹之患,他一日不死,我一日不能心安。」
蕭護衛眼中閃過殺機,道:「不如我們派出人去,想法子不惜一切代價暗殺他如何?」
林碧不置可否,又道:「你認為齊王比起庭飛來說,軍略孰高孰低?」
蕭護衛驚道:「殿下怎會這樣問,那齊王怎比得上大將軍!不說他這些年來在大將軍手上從來沒有討過好,就是在南楚德親王手上,他不也是慘敗而歸麼?」
林碧嘆了一口氣,道:「其實用兵之道,說起來雖然複雜無比,可是實際上也不過是領精兵、知進退罷了,這已經是難得的名將了,若是再能夠偶出奇兵,當世之間也只有一、二人可以做到。
齊王也是軍略不俗的人,當時名將,若論臨陣指揮,只怕是無人能出齊王之右,而大雍鐵騎精銳不在我北漢軍之下,可是齊王始終被庭飛壓制,在南楚也是落敗而歸,就是因為他天性執拗,爭強好勝。
這樣的性子雖然有些好處,在落敗之時,常常百折不撓,屢敗屢戰,終有勝利的一日,可是也常會當退不退,以至被人所乘。齊王個性高傲,輕易不肯服人,若是勸諫之人不是他心裡敬佩之人,往往就會無功而返,所以他在北疆數年,也不能勝過庭飛。
不過齊王確實有將帥之才,而且經歷奪嫡之變之後,性子也隱忍了許多,這才維持了大雍北方疆界的穩定。這次見到齊王,我原先並不擔憂,因為他雖然氣勢逼人,性子卻依舊執拗難改,而且他心中死志勝過求生的意念。我本想回去之後告知庭飛,讓他可以從這個方向著手。
可是齊王見到江哲之後就不同了,那種執拗的心志變成了繞指柔,而且性子開朗了許多,甚至就連從前的死志也變成了生氣勃勃,這樣的齊王不是我想見到的。而我更擔心江哲留在齊王身邊,有這樣一個齊王愛重的謀士替他出謀畫策,庭飛的壓力就太大了。」
蕭護衛道:「殿下,那江哲不是要回長安麼,我們想法子不讓他到齊王軍中就是了。」
林碧冷冷一笑,道:「我可不信江哲真的會回去長安,這種情形之下,恐怕他會直接跟著齊王去軍中吧。齊王的性格很霸道,就是江哲想要陪著長樂公主回長安,他也不會放人的。」
蕭護衛驚道:「不可能吧,慈真大師可是來傳旨的,江哲難道敢違背大雍皇帝的旨意麼?而且他就不擔心雍帝懷疑他和齊王勾結麼?」
林碧微笑道:「你可看到聖旨了麼?不是就聽到慈真大師的傳話麼,你怎麼知道真正的旨意是什麼,而且,江哲可是會凜遵聖旨的人麼?」
蕭護衛道:「那麼殿下如何打算呢?」
林碧看看遠處的天空,道:「我倒要看看江哲有沒有這個本事進入大雍軍營。齊王、江哲,你們都是我北漢的心腹之患,我絕不會讓你們輕而易舉地到達戰場。陌路相逢成知己,他年沙場見此心。李顯啊李顯,你可還有生死無恨的胸懷?」
曙光剛剛透出厚厚的雲層,沉靜的曠野就被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聲驚醒,在空曠的官道上,一輛外面罩著青色布幔的四輪馬車在四百多名騎士的拱衛下輕快的前進著。
這四百多名騎士分為四隊,一隊開路,一隊斷後,另外兩隊則是左右護持著馬車。他們的衣甲顏色也是分為兩色,護著馬車的兩隊騎士,一隊都是黑衣黑甲,一隊則是赤色衣甲,而前後的兩隊騎士則都是赤色衣甲。
若是深知大雍軍隊詳情的人見了定要驚疑不定,只因大雍軍中不論是何人的軍隊,基本上都是穿著青色衣甲,青色近黑,但是除了一支軍隊之外,其他軍隊絕不會穿著純黑色的衣甲,那支軍隊就是雍王的近衛軍。除此之外,齊王近衛是赤色衣甲,秦彝軍近衛則喜穿白色衣甲,禁軍則是黃色衣甲。
如今雍王登基,原先的禁軍改稱龍驤衛,仍舊負責拱衛皇城,但把從前的雍王近衛軍則改稱虎賁衛,拱衛宮城。龍驤虎賁並稱禁軍,虎賁衛服色仍然尚黑,並沒有因為負責保護天子而改變從前的作風。如今大雍境內誰不知道,除了禁軍之外,黑色衣甲不是誰都可以穿著的。那麼這支將近百人的騎士,就只有可能是大雍皇帝李贄身邊親信的虎賁衛了。
可是和他們一起保護馬車的卻是齊王的近衛,不由得令人驚疑這車中之人的身分了。
我笑著看向眉頭緊鎖的齊王,道:「殿下,這次我請東海侯襄助,將東海封鎖了半個月,林碧定然沒有機會提前傳信回去,憑著我們這支力量,應該可以平安地回轉殿下的大營了。殿下為什麼還要憂心忡忡呢?」
齊王嘆了口氣道:「我也相信北漢沒有辦法將情報送出去,直到昨日我才知道你邀請林碧就是為了限制北漢的行動,再調動東海侯的勢力襄助,就是為了防止北漢大軍提前得到情報,在路上伏殺我們。畢竟這一帶接近邊境,大雍的軍力並不能占著絕對的上風,我又不能調動過多的軍隊來保護,免得打草驚蛇或者被人所乘,若是北漢騎兵在路上伏擊,我們是很難逃生的。
但是我帶了三百親衛,皇兄又派了一百虎賁做你的親衛,有這四百騎兵,就算是遇上了敵人,我們也能尋機突圍或者固守待援。再說,若是沒有數日的時間策畫,我可不信北漢有本事布下天羅地網。」
說到這裡,齊王失笑道:「說起來你和皇上也夠謹慎了,誰會想到虎賁衛竟然已經等在濱州了,而且慈真大師一到,林碧一走,你就立刻啟程,恐怕現在林碧還落在我們後面呢。就是現在林碧已經將消息傳回去,也來不及了。」
我不由得問道:「既然如此,殿下為什麼還是如此憂心呢?莫非是擔心李麟麼,有貞兒照顧他,你還不放心麼?麟兒年紀還小,就是再著急,也不能讓他現在就上戰場啊,這次讓他跟著貞兒回京,你不用擔心,一路上可是有慈真大師保護呢。」
李顯又是皺了皺眉頭,道:「我知道長樂會好好保護麟兒,我原本就不擔心,可是不知怎麼,我總覺得我們忽略了什麼。我們雖然暫時切斷了林碧和北漢的情報通道,但北漢可是有魔宗高手的,若是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我擔心他們會半路伏殺。隨雲你不通武藝,若是遇上敵軍,我擔心你的安危。」
我輕笑道:「這點兒險總是要冒的,這是最近的路,快馬加鞭五、六天之內就可以到達大營,到時候有三十萬大軍保護,殿下就不用擔心了。就是遇上了敵軍,有殿下指揮拒敵,哲也是放心的。再說小順子也隨軍同行,最不濟也可以護著我殺出重圍。」李顯的眉頭這才略微舒展。
說也奇怪,本來他也覺得江哲的計畫十分縝密,可是一路上李顯覺察到有些異樣,這一帶本來常有北漢游騎游弋,可是這次回程卻是一個都沒有碰上,反而令李顯感覺有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危險。
這時有人在車外稟道:「殿下、江大人,情況有些不對,派出去的斥候沒有了回音。」
李顯眉頭緊鎖,道:「前面地勢平坦,正是騎兵發揮威力的戰場,不可不防,派兩個人,不要騎馬,到前面去看一看。」
兩個齊王近衛下馬,脫去沉重的鐵甲,換上便衣,隱入路邊的草叢裡,轉眼就消失在我的視線。
我隔著窗子向四下望去,只見深秋時節,道路兩邊的枯草高可過人,秋風一吹,波浪起伏,再加上這條道路地勢頗高,兩邊則是斜斜向下延伸,就是藏了千軍萬馬也未必能夠看出來。
我心裡也不由得一寒,莫非真的有伏兵麼?難道我設下那多麼迷障,希望他們認為我正在準備返回長安的,卻都落空了麼?可是這麼短的時間,他們怎麼可能設下埋伏呢?雖然現在大雍的邊境幾乎對於北漢是不設防的,可是並不代表他們可以不經過周密的計畫就進入大雍境內行動。
這時候前方突然傳來尖利的銅哨聲,我心中一抖,這是斥候傳來的警報聲,他們竟然沒有悄然返回,看來已經遇到了極大的危險,恐怕前方不僅有伏兵,而且規模還很龐大。
齊王聽到警報聲,劍眉一軒,跳下馬車,翻身上了一匹火紅的戰馬,護衛的騎兵都是訓練有素的軍士,很快地擺開了迎敵突圍的陣形。
一直負責駕車的小順子臉上浮現出了憂色,他檢查了一下駕車的馬匹,低聲問道:「公子,馬車速度太慢,恐怕跟不上,我們怎麼辦?」
身臨險境,我反而平靜下來,冷靜地道:「你我不善於臨陣指揮,這些事情自有齊王殿下操心,這輛馬車乃是精鋼製成,車廂四周都嵌著鋼板,只要護住了馬車,就不用擔心我的安危。一會兒,你也聽從殿下的吩咐,這種情況,恐怕若不出奇制勝,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齊王下令改道向大雍境內奔去,看來他想和這一帶鎮守的雍軍會合。就在這時,四面八方號角聲起,我已經將車窗裡面的鋼板擋上,透過車門上面的小窗子向外望去,只見視野裡出現了風馳電掣的北漢騎兵,人如虎,馬似龍,他們穿插縱橫,很快就遙遙將我們這支軍隊包圍起來。
我用心算了一下,敵軍至少有三千人以上,這絕對不是一次偶遇,北漢進入大雍境內游弋的軍隊一般都是百人左右的小隊騎兵。這時,我看見正前方豎起的一面黑底紅字的大旗,那上面寫著一個大大的「石」字。
「飛虎將軍石英!」我聽到齊王高聲喊道:「你竟敢潛入我大雍境內肆虐,可是不將我大雍看在眼裡麼?」
那大旗下面一個三十多歲,面龐瘦削,神情冷峻的一個中年將領也高聲道:「北漢大雍乃是敵國,齊王殿下不知自重,輕身涉險,也怪不得石某。今日你是有死無生,若是下馬投降,或許我看在你身分尊貴,不取你的性命。」
那個將領身邊有一個身穿北漢軍衣甲的軍士,面甲已經放下,看不到他的容貌,我可以憑著超絕的目力看見那個軍士正在指著我的馬車的方向說著什麼。然後我就看見那個中年將軍的目光也落到了馬車上,那冰寒的目光掃過,我只覺得渾身冰寒。
這時,那個中年將軍大聲喝道:「兒郎們,給我殺了李顯,俘虜那輛馬車,誰能給我帶來李顯的人頭,賞金百兩。誰能給我俘虜那輛馬車上面的人,賞金千兩。」
然後,那個中年將軍闔上面甲,手中的馬槊一舉,帶頭衝了下來,而齊王李顯則是冷冷一笑,手中的寶刀向前一指,高聲道:「突圍!」
說罷,我覺察到馬車開始迅速跑起來,連忙緊緊握住車廂壁上的把手,門上的小視窗也被小順子從外面關上了。車廂裡面一片漆黑,我看不到外面的戰場,可是我能夠感覺到四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
這一刻,我在黑暗中默默苦笑。我已經想通了很多事情,為什麼林碧明明還在我們後面,可是伏兵似乎已經等了很久的樣子,只因我錯估了一個人。
陸燦,只有可能是陸燦,他去見林碧,不是為了結盟或者別的什麼,而是為了和林碧達成一個協議——南楚負責傳遞情報,北漢負責伏擊。
不論我如何足智多謀,對著千軍萬馬也只有一個下場,林碧和陸燦倒是都明白以拙勝巧的道理。
說也奇怪,我本來應該心中悲涼,我平生第一個弟子陸燦,就這樣下了狠心,要將我這個師父送入黃泉,可是我心中卻是有些隱隱的歡喜。在我看來,陸燦本就少了幾分狠心和固執,如今的他才可以說是我的得意弟子啊!
默默地聽著外面的聲音,我知道在這裡我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如果死在這裡,不知道是否會是笑話呢?
【摘文2】
【第一一九章】立威定策
大雍武威二十七年,十月十六日,哲初入澤州大營,任監軍,杖悍將以立威,眾軍折服,軍心乃安。 ——《南朝楚史‧江隨雲傳》
數日之後,終於到了澤州大營,遠遠看著犄角相連,隱伏殺機的大營,心中不知怎地憑空生出驕傲的念頭。上有雍王這樣的明君,中有一干虎將,下有這樣的雄兵萬千,若是大雍不能一統天下,真是沒有天理了。
齊王走到車前,笑道:「隨雲,這次你可不能坐車了,我命人準備了一匹性情溫順的戰馬,你應該沒有問題吧?」
我微微一笑,道:「應該沒有問題。」
說罷我在小順子扶持躍下馬車,騎上了那匹齊王所說的溫順戰馬。雖然風寒尚未完全痊癒,但是已經大致無礙了。
我青衣飄飄,倒也是氣度不凡,心裡慶幸當日逃命落水的狼狽模樣沒有給太多人看見,我策馬落在齊王身後一步向大營馳去。
離大營還有數里之遙,營門大開,衣甲鮮明的兩列騎兵雁行而出,然後上百名品級足夠的將軍隨後而出,策馬親來迎接,加上他們身後的親兵,一個個氣勢洶洶,在我看來不像是迎接,倒像是上來挑戰的一般。
那些將軍到了我們面前,一個個揮刀行禮,然後高聲道:「末將等恭迎大帥回營。」
我總算也在軍中待過,沒有被他們的吼聲鎮住。眼光一閃,將這些將軍面貌都看了清楚,有一些頗為熟悉,卻是在雍王府見過面的,只不過我在雍王府也是深居簡出,卻是不怎麼相識。
不過站在眾將之首的那人我是記得清清楚楚,正是我那個最不愛讀書的弟子荊遲,聽說他已經做了齊王的副手,兩年不見,他氣質更加沉穩,少了幾分魯莽氣息。
還有一半將領頗為陌生,看他們看向齊王的目光忠誠狂熱,其中有一、兩個人我記得在齊王身邊見過,想必這些人都是齊王的親信將領。
這些將領隱隱分成了兩派,中間隔著明顯的距離,涇渭分明。我微微苦笑,不知道是不是齊王故意不去交好那些傾向雍王的將領,若是他肯用心,至少這些將領不會明目張膽地拉幫結夥。
齊王回禮之後,高聲道:「陛下欽使何在?」
我自然知道齊王為何這樣著急見到皇上的欽使,大雍軍令,無武職者不得擅入軍營,我如今沒有武職在身,就是齊王也不便讓我進軍營的。
隨著齊王的高呼,有人高喝道:「奉敕令,齊王李顯、楚鄉侯江哲接旨。」
我抬目看去,一個緋衣官員捧了黃綾聖旨從營門策馬而出,李顯和我連忙下馬,香案早已經準備好了,荊遲帶著眾將簇擁著李顯和我跪下聽旨。
那名官員高聲朗讀了一遍聖旨,眾將聽得明白,卻是任命楚鄉侯江哲為監軍,便宜行事。澤州大營上下都須受江哲監督。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這些將領心中都隱隱猜到了聖旨上面寫的內容。
任命監軍,也不是什麼特別的事情,只不過皇上和齊王之間的關係眾人皆知,若是任命了別人,那些將領不免懷疑皇上是不放心齊王,準備對齊王對手了,但皇上任命江哲做監軍,可就不一樣了。
軍中地位高的將領都知道這個江哲是皇上的心腹軍師,對於江哲的事情眾人知道的不少。
雍王一方的將領自然知道江哲的厲害,相信若是他做了監軍,那麼齊王定然無法起異心。齊王一派的將領卻是知道齊王能夠「戴罪立功」鎮守澤州,就是這人向皇上留書推薦的,而且這人是齊王親自請來的,就是再笨的人也知道齊王對他的敬重。所以軍中將領雖然互相有隙,可是對這個監軍卻是都接受了他的存在。
雖然江哲名聲頗為響亮,可是這種文弱的書生,卻是這些將領不願親近接受的一類人,再加上將領對監軍身分之人的忌憚排斥也是難免,不過這些倒與江哲本人無關了。
聖旨宣完,謝過欽使之後,齊王下令升帳。
這是軍中的大事,一旦傳令升帳,逾時不到是要斬首的。不過今次升帳卻是比以前更加嚇人,大帳之內,虎賁衛和齊王的親兵兩側站立,雖然前日合力廝殺作戰,如今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彼此戒備,可是還是存了一較高低的心思,雙方都氣勢洶洶,那些解了兵器進帳議事的將領都覺得背後寒氣四射,不由得都是心中直打突。
初時的驚訝之後,這些將領也都是從血火中殺出來的猛將,自然也都不忿這些親衛的氣焰,也都露出了殺氣,弄得大帳之內氣氛緊張,倒像是立刻就要燃燒一般。
李顯心中苦笑,看了一眼坐在東側上首的江哲,心道,我若是強行壓制,只怕反而會激化矛盾,你的職責就是調解軍中的對立情緒,怎麼還是袖手旁觀呢?一邊想,一邊使了幾個眼色。
我看在眼裡,心道,若是他們打了起來,豈不是顯得我無能麼?
仔細看了眾將一圈,目光落到荊遲身上,看來還是得拿他開刀才行。
不過這也不是冤屈了他,澤州大營兩派對立,他是雍王一派的首領,倒不是這傢伙存心爭奪權利,偏巧他就是無遮攔的性子,平日行事不免懈怠禮儀,而且這人心直,對於皇上自然是不敢稍有放肆,對著昔日敵對的齊王卻是不免有些大大咧咧。
若是別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皇上的心腹將領,在澤州大營內,除了齊王就是他最大,他這樣無心行事,別人卻不免以為是皇上示意他掣肘齊王,所以雍齊兩派將領之間的對立也就顯露出來。
偏偏這個荊遲又是個極重情義的人,這樣的人都有些護短,一旦兩派將領鬧了起來,這荊遲總是帶著親信袍澤打頭陣,結果讓齊王越發為難。
若是齊王置之不理,軍心不穩無法克敵。可齊王想要殺一儆百,偏偏這荊遲既是皇上愛將,又是無心之過,難以下手。如今我若不處罰荊遲,就不能鎮住雍派將領,這也是我要拿他開刀的理由。
想到這裡,我微笑道:「元帥,本監軍初來乍到,還不清楚軍中事務,不知道如今軍情如何?」
李顯一愣,心道隨雲怎麼這麼積極,前日我跟他說起軍情,他還懶得聽呢,總是推託到了大營再說,如今怎麼主動問了起來?
他正要搭話,我輕輕給他使了一個眼色,李顯立刻住口不言。
階下眾將,能夠入得帳來的都不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所以雖然齊王沒有答我,可是他們個個也是啞口無言。只有荊遲,數年不見,早就心癢癢地想跟我問候,可是一直沒有機會,如今一見我出言詢問,齊王卻默然不語,只道是齊王故意給我難堪,他又是除了齊王之外的第二人,便索性開口。
「稟告先生,末將……」
他剛要說話,我突然臉一沉,喝問道:「荊遲,本監軍和元帥說話,你為何胡亂插話?」
荊遲一愣,連忙辯解道:「先生,末將無心插話,只是元帥沒有回答,末將才多言了。」
我冷冷道:「豈有此理,一軍之中,帥位只可一人獨據,我和元帥說話,元帥又沒有許可你代為回答,你怎敢多言?難怪我聽聞你飛揚跋扈,目無尊上,今日一見果然如此,若非你平日無所忌憚,今日怎有膽子搶在元帥前面答話!」
荊遲先是有些委屈,可是他早已習慣將我的話翻來覆去地想上幾遍,這一思考居然冷汗直流。想到數年來雖然無意,在軍務上和齊王多有紛爭,甚至有時迫著齊王改變主意,雖然有時他說得對了,可是這樣子無禮,難怪齊王一派的將領總是和他為難。
荊遲不是笨人,想到昔日離京之時,皇上讓他好好支持齊王,他卻是如此行為,怪不得江先生要出言斥責。想通了之後,荊遲心中委屈全消,反而心驚膽戰,他可是知道江先生的手段厲害,心腸鋼硬。
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荊遲戰戰兢兢地道:「末將知罪,請先生責罰。」
我心道,這荊遲果然仍畏懼我昔日的餘威,拿他開刀可是選對了人了。目光一掃,只見雍王一派的將領人人面有不安之色,看來這幾年都沒有少給齊王添麻煩,而齊王一派的將領卻是人人歡欣。
我故意露出冰冷的神色,道:「本監軍承皇命監督眾將,荊遲犯上不敬,有害軍心,罪在不赦,呼延壽,你給我將他推下去斬迄報來。」
階下眾將立刻譁然,雍派將領看著那面寒似水的監軍,心道莫非是監軍和齊王合謀要剷除荊遲?可是這監軍乃是皇上欽命,總不會偏向齊王吧。而那些齊派將領雖然惱恨荊遲,可是數年並肩作戰,卻也對他頗為瞭解,縱然有敵意卻也不能不承認這人乃是難得的大將,若是殺了不免覺得惋惜。
這時,呼延壽已經寒著臉帶了兩個虎賁衛就要將荊遲推下去。
雍派將領雖然心中疑慮,可是看到那些虎賁衛的服飾,都知道這是皇上的禁衛,心道莫非是皇上有心殺了荊遲不成,更是不敢阻攔。有的更是擔憂起來,若是荊遲不肯平白送命,攪鬧起來,可就糟了,那樣他們也沒法子替他求情了。
誰知出乎他們的意料,平日飛揚跳脫的荊遲居然只是苦著臉束手就擒。若是換了別人,荊遲自然不甘心這樣被綁起來,可是當日在寒園我早就磨得他軟了,在我面前,荊遲怎也鼓不起勇氣反抗。
再說我身後站著一個小順子,荊遲可是深知小順子的手段,自然更加不敢反抗,就是冤枉也喊不出口。他可是知道我的本事,當年在寒園他可沒有少因為強辯而被我懲戒,所以荊遲心中早就有了成見,若是不喊冤,或者還會沒事,若是強辯喊冤只怕是罪加一等。想到寒園裡面堆著的那些他抄過的書籍,荊遲就不寒而慄。
等到呼延壽將荊遲帶了下去,李顯心道,怎麼人都帶下去了,莫不是隨雲真的動了殺機,而不是裝個樣子而已?
他忍不住看了江哲一眼,道:「隨雲,還未開戰就斬殺大將,未免有些可惜,不如饒了他這次?」
我淡淡道:「軍中鐵律,輕慢主將乃是死罪,若是人人如此,軍中豈不失了規矩。」
這時,階下眾將一看不好,這個監軍是真的鐵了心要殺人了,雍派將領連忙紛紛上前懇求,不過這次可都是先給齊王行禮之後再說話了。齊王一個眼色,那些心有戚戚焉的齊派將領也紛紛求情。
我這才臉色溫和地道:「既然眾將都為他求情,我就饒了他這一次。傳令下去,將荊遲杖二十,而後若再有怠慢上位者,定斬不赦。」
軍令傳下,又過了片刻,呼延壽等人帶了上身精赤,血痕宛然的荊遲前來覆命,我這才收起怒容,淡淡道:「荊遲,杖罰你也受過了,以後可不許再犯,陛下命你為副,你怎可如此糊塗,擾亂軍心?以前的事情到此為止,今後不許再擅自行事,否則就是齊王殿下不管你,我也不會放過你。」
荊遲雖然受罰,心中卻想,既已受刑,看來先生不會生氣了,便欣然答應。
我見他這些神態,知道他雖然聽命,但是還沒有戒懼之心,靈機一動,便道:「荊遲,方才罰你,乃是軍法,你好歹從我數年,也算是我的弟子,做為師長,我也要罰你不從上命。這個刑罰你若是不想受,可以斷絕師徒恩義,我就不再管你。」
荊遲一聽連忙道:「先生儘管責罰,弟子並無怨言。」
他可是頗以身為我的弟子為榮,怎肯破門而出。再說若是真的斷絕師徒恩義,不說如今我的身分,就是別人的恥笑也是受不起的。
我微微一笑,道:「你也知道,我門下雖有鐵律,可是對你卻只有一種懲罰。小順子,你待會兒到他帳中監督他抄寫軍規百遍,不許他偷懶,找人代寫。」
李顯忍不住笑道:「早就聽說隨雲你最喜歡罰荊將軍抄書,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荊遲苦著臉應諾,看看齊王,心道:我可不敢再和他作對,罰我抄寫什麼兵書軍規也就罷了,若是先生惱怒起來,罰我抄寫那些四書五經可怎麼辦呢?
接下來,齊王給我引見了軍中眾將,其中有幾人我頗為留意。
樊文誠、黃齡,乃是齊王身邊親衛軍的統領,而夏寧、羅章乃是齊王麾下有名的猛將,這四人都是齊王的親信,當年太子李安就是拿了兵符也調不動他們。
雍王方面的將領我雖然也認得幾個,可是如今長孫冀遠在關中,裴雲屯兵長江北岸,司馬雄更是統領禁軍,自然都見不到,剩下的這些將領我雖然多半聽過,卻也很難引起我的注意。
之後齊王下令十日之後全軍大比,命眾將各自準備,言語中隱隱暗示大比之後就要出兵攻打北漢,眾將這幾年本就隱忍得難受,聽了這個消息自是人人振奮,都想在大比之中占先,也好出戰之時打頭陣。
等到眾將退下,我本想去自己的營帳休息,卻被齊王硬扯到他的寢帳。既來之則安之,反正我的營帳也得小順子他們整理好了才能入住,所以我就舒舒服服地倚在齊王那張大床之上,而齊王則是似笑非笑地盯著我,好像等我問他什麼。
我卻是裝聾作啞,好像不知道他在等我問他出兵之事,其實仔細想來,如果不是皇上和齊王都想要出兵平漢,又何必這麼緊張兩人之間的芥蒂呢?更用不著皇上親自寫信相請,還派了虎賁來催我前去,齊王也未必就這麼急著來請我,否則我就是再休息幾年恐怕也不要緊。
過了片刻,李顯終於苦笑道:「隨雲,你不要裝聾作啞了,還是快點兒說說你對這次出兵有什麼看法吧?」
我故意驚問道:「殿下何出此言?大雍規矩,監軍不可過問戰事,這些事情殿下自該去問軍中大將和幕僚才是。」
李顯氣結,卻眼珠一轉,道:「隨雲,你可知道鎮守邊關事關重大,不得聖旨不能回京。」
我愣了一下,道:「自應如此。」
李顯露出狐狸一樣的笑容道:「若是我們和北漢對峙,別說是一年兩年,就是三年五年,我也有法子讓你不能回京,卻不知道到時候慎兒還認得你麼?」
我聽了恍若晴天霹靂,心道,糟糕,我怎麼忘記了這件事情!若是北漢不能攻克,我就不能回京。想到貞兒、柔藍和慎兒,心中更是焦慮。
想了半天,不由得失笑道:「殿下可真是隨雲的剋星,當年在南楚的時候,我對殿下可是戒懼得很,殿下的侍衛手一按上刀柄,我便立刻屈服,如今殿下的殺氣我卻是不怕了,卻又被殿下拿家室來威脅,讓我做監軍,卻不知到底是讓我壓制殿下還是殿下壓制我啊?」
李顯苦笑,道:「那是你沒有準備對付我,否則大概我就是被你賣了還在替你數錢呢。好了,快些想想,這次皇上的意思就是除掉龍庭飛,只要此人一死,北漢就是遲早覆亡的局面,可是龍庭飛領軍作戰從無敗績,本王雖然驕傲,也知道沒有必勝的把握,若是和他拚兵力,恐怕會損失慘重,到時候大雍元氣大傷,又如何對付南楚呢。」
我見齊王心誠,暗道,罷了,若是困在這裡,也是沒有趣味,要想報復齊王還怕找不到機會麼。再說,我既然來了軍中,若是不理軍務,只怕皇上那裡也說不過去,還是平了北漢要緊。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道:「殿下和龍庭飛比較,誰的軍略強些?」
齊王想了一下道:「本王擅長戰陣,在戰略上似乎不如龍庭飛,而且此人在軍事上面的天賦確實出色,本王應該不如他,不過是靠著兵多將廣罷了,不過本王倒也自信,這龍庭飛就是本事再強,也不可能讓本王一敗塗地就是了。」
我搖頭道:「殿下所說只對了一半,龍庭飛軍略確實強過殿下。這些年來,他屢次進攻大雍,都是得勝而歸,最次也是全身而退。北漢軍驍勇善戰,龍庭飛麾下頗有幾個大將,再加上明時勢,知進退,所以大雍屢次敗在龍庭飛之手。
可是殿下若是和龍庭飛作戰,卻也不會弱過他,只是殿下心中只想著剷除龍庭飛,所以才不免被龍庭飛玩弄於股掌之上。」
齊王有些迷惑,道:「你不是也認為北漢有龍庭飛才是我軍挫敗的主因麼?」
我笑道:「正是如此,北漢若沒有龍庭飛支撐,早就被大雍所破,可是這並不代表我們對付北漢就是對付龍庭飛啊!」
齊王想了一想,道:「莫非你是想離間龍庭飛和北漢朝廷的關係麼?只怕是很難,現在龍庭飛深得信任,又是準駙馬,就是想要離間也沒有這麼容易。」
我搖頭道:「離間並不容易,現在的北漢主雖然不是什麼明君賢主,卻有一樣好處,就是敢放手、敢信人。龍庭飛得侍這樣的主君,也是他的福氣,這離間一策,用在龍庭飛身上卻是無用的。就是有用,只怕也耗時太多。」
齊王道:「那麼隨雲你是什麼意思呢?」
我微微一笑,道:「龍庭飛用兵雖然千變萬化,可是萬變不離其宗,他用兵喜歡奇正相輔,常常自率大軍,然後遣一軍為偏師,或者自領大軍攻城破寨,或者令偏師襲我側翼輜重,我雍軍雖眾,卻往往落得一個被他恃強凌弱的機會。」
李顯有些尷尬地道:「正是如此,他每次用兵,或者派遣譚忌飄忽我大軍左右,或者讓石英千里奔襲,我為了對付龍庭飛總是不敢輕易分兵,就是這樣,一有鬆懈,還往往被龍庭飛所乘。這些年來,北漢屢次進犯,用兵都是千變萬化,讓我不明白龍庭飛是如何如臂使指地指揮偏師?」
我輕輕一笑,道:「你這是把龍庭飛想得太高了,他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分神指揮偏師。殿下不見龍庭飛常用譚忌另領一軍,而石英雖然也會獨自出擊,卻往往一擊而退,不似譚忌一般飄忽難測,應該說譚忌也是一個將才,只可惜光芒被龍庭飛掩蓋罷了。」
李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你說的不錯,龍庭飛就是三頭六臂,如果沒有得力的將領,也不可能屢戰屢勝,這一點竟給我忘記了。只因大雍將領多半都敗在龍庭飛手上,所以對他頗為忌憚,卻忘了他身邊的幾個大將的重要性。」
我冷冷道:「龍庭飛是北漢軍的魂魄,他麾下的將領就是他的羽翼手足,既然龍庭飛不可輕攘,那麼我們就先斷絕他的羽翼,折斷他的手足,消磨他的心志,打擊他的信心。這樣連番打擊,龍庭飛是蒼鷹,也要陷入羅網,就是猛虎也要虎落平陽,殿下還怕他能翻出大雍的手心麼?」
齊王只聽得一陣心寒,良久才道:「我們應該如何進行?」
我也不回答,站起身來,半晌才道:「若是殿下肯依從我的計策,一件件按照計畫進行,我可以擔保一年之內,龍庭飛授首,北漢稱臣。不知殿下可願遵從?」
齊王正容道:「先生之命,李顯無不遵從。」
我又道:「此事不可外洩,否則若是龍庭飛防備到了我們的手段,又要多費手腳,所以除了我和殿下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此中真相。」
齊王笑道:「這是自然,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則成害。本王自然知道守密的重要性。」
我滿意地道:「既然如此,我便進行第一步,十日後的大比正是好時機,我要選一個人。」
李顯目光一閃,沒有說話。
十日之後的大比熱鬧非常,這次齊王下令只比戰陣,各軍選出千人來以木制兵器互相交戰。
這一次的大比的結果倒是令人萬分驚訝,因為荊遲杖傷初癒(實際上是我不許他出戰,他已是副帥身分,怎可與眾將爭鋒),故而他這一軍是由參軍宣松領軍的。
宣松雖然通曉軍機,可是武藝不高,很少領軍上陣,所以人人都道他必敗無疑,誰知這宣松居然指揮有方,十幾場廝殺,竟然一場未敗,就是不能取勝也能得個平手。
這個宣松我也聽過他的名字,此人投雍王之後不久,就被派到荊遲軍中做參軍,後來荊遲常年滯留長安,都是此人領軍,想不到竟有如此手段。
我一邊驚嘆,一邊問齊王道:「殿下,這樣的人才應該讓他做將軍才是,怎麼還讓他做參軍呢?」
齊王尷尬地道:「軍中同僚多年,誰不知道宣松可以領軍,可是大雍的規矩,不能上陣殺敵的將士就不能當將軍,宣松雖然通軍務,可是他是幕僚出身,又是文人,所以不能讓他領軍。」
我忍不住笑道:「當日東晉之所以衰敗,是因為輕視武人,用文人統軍,以至於外不能禦蠻夷,內不能平叛亂,後來局勢紛亂,各方將領紛紛割據獨立,這都是重文輕武的害處。大雍想必因此定下不許文人領軍的律條,只是未免矯枉過正,這樣的人才不讓他領軍,真是暴殄天物。
怪不得我見這些年來的戰報,荊遲這一軍是攻如烈火,守如磐石。我還奇怪呢,荊遲的性子,若是讓他進攻,那是無敵的先鋒猛將,若是讓他防守,只怕是力有不逮,卻原來有這麼一個槍手。這樣的功績卻讓他屈居人下,至今連入帳議事的資格都沒有,真是可惜。」
齊王聽了不覺面紅耳赤,其實若是李贄還在領軍,只怕早就破格將宣松升為將軍了,只是李顯雖然不會故意為難李贄的舊部,卻也懶得為了提拔偏向李贄的將領而更改舊例。
我裝作沒有看見,道:「不過這倒也好,這次宣松正可以派上用場,這樣的大功立下來,殿下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保舉他提升將軍,讓他自領一軍了。」
李顯連忙道:「就依你,就依你。」
我輕笑出聲,目光飄向遠處,那裡荊遲正扯著宣松說些什麼,離得太遠聽不清楚,可見他得意洋洋地拍胸膛的模樣著實好笑。
小順子不知何時回到我身後,傳音道:「荊將軍是跟宣參軍說,他和您關係很好,一定有法子可以讓宣參軍自領一軍去做將軍。」
我不由得動容,想不到荊遲竟有這樣的胸懷和眼光,倒也讓我刮目相看呢。
【摘文3】
【第一二○章】蒼鷹折翼(上)
大雍武威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七日,剛剛舉行過軍中大比,澤州大營上下都得到軍令,準備出征。就在一切齊備之後,前線傳來敵情,在澤州東峪出現了北漢的前鋒游騎。
李顯聽了探報皺眉道:「隨雲,龍庭飛怎會在這時候出兵呢?雖然他每年都會出兵攻打澤州,可是基本上不是在春耕時分就是秋收季節,如今新糧已經入倉,他這時來進攻未免有些奇怪?」
我披著長衣,在燈下看著地圖,淡淡道:「今年春天,龍庭飛曾經入寇澤州,所以秋天不來也沒有什麼奇怪。不過此人通曉軍略,我們大雍這樣大的動作,殿下你親入東海,哲重入軍旅,皇上和殿下又是忙著籌備物資,整頓軍馬,這種種徵兆都說明大雍將有戰事。
龍庭飛一方肯定有人時時探聽我方軍情,如今沁州已經降霜,天氣開始轉為寒冷,但是距離大雪封道還有一月之期,也算的上是我們進軍的一個好時機。龍庭飛定是擔心我們進軍沁州,劫掠殺戮,然後在降雪之前毀掉他們的存糧,這樣接下來的冬天北漢可就難過了。
我們兵強馬壯,若是進攻沁州,龍庭飛就是天大本事也不能面面俱到,與其被我們困著攻打,自然不如以攻代守,先下手為強,等到他們退去之後,明年春天之前我們就不能進攻了。再說,前些日子北漢軍伏擊我們的事情,就是我們沒放在心上,你以為他們會相信我們不記仇麼?」
李顯其實心中也有類似的看法,他看向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在澤州給他們一個教訓好了,以逸待勞也沒有什麼不好,你覺得我們該如何進行呢?」
我指向沁水與十里河交界處的廟坡道:「殿下,你覺得這裡如何?這可是個甕中捉鱉的好地方。」
李顯看了一會兒,道:「你認為派誰去比較好?」
我輕輕道:「名義上鎮守那裡的應該是荊遲,可是實際上主持那裡的人是誰,就要看殿下你的器量心胸了。」
李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本王明白你的意思,你放心,這次本王就按照你的計策行事,什麼功勞面子,只要最後我軍勝了,本王就是天大的功勞,難道還會去和部將爭功麼?」轉而又道:「不過本王擔心他們不會入圈套。」
我微微一笑,道:「廟坡這裡存放著澤州大營的所有糧餉,若是敵軍都想不到去攻擊那裡,那麼除了和我們硬碰硬,就沒有任何勝算,同等軍力比拚之下,我們又是以防禦為主,難道還會落敗麼?興兵犯境,若是不能因糧於敵,那麼就是打個平手也是敗了,而且還請殿下放心,龍庭飛就是再厲害,也不能輕易贏了這一局。」
李顯這才放下心來,看著地圖道:「按照斥候的回報,後日龍庭飛的主力就會到達秦澤,而我們正好在那裡迎戰。」
我點頭道:「秦澤地勢平坦,雖有些荒原丘陵,但還是很適合兩軍作戰,也難怪這些年來大雍和北漢基本都會選在這裡決戰。」
李顯感嘆道:「是啊,秦澤荒原之上野草繁茂,都是浸透了兩國戰士鮮血的緣故。本王和龍庭飛在秦澤交戰至今已有四次,都是只能勉強全身而退罷了,我大雍在秦澤埋葬了無數忠勇的將士,這次本王要讓龍庭飛受到折翼之痛,希望他夠聰明,可別讓本王望穿秋水才好。」
我胸有成竹地道:「這個王爺不用操心,我們留下的線索,足夠他們發現廟坡乃是我們存糧之處,而且北漢軍將領自負得很,就是發現可能有問題,也會想盡辦法來達成任務,不過這次他們卻會發現撞上了鐵板。」
李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除非是龍庭飛親自帶兵偷襲,其他的北漢將領他還沒有放在眼裡。
颯颯秋風,荒草離離,毗鄰秦澤北面的十里原廣袤荒涼,幾個身穿暗黃色軟甲的大雍斥候伏在丘陵之後盯著遠處的天際,丘陵下面,幾匹戰馬在那裡悠然地吃著草料。
其中一個斥候有些疲倦地揉了揉因為長期望著遠方而覺得酸澀的眼睛,就在這時,他的同伴驚道:「敵軍來了!」
他連忙抬眼望去,只見蒼穹盡處,碧藍的天空背景上,突然浮現出一條深棕色的曲線,不過是呼吸之間,那起伏不定的線條越來越清晰,在黃色的原野上飛速地移動著。又過了片刻,已經可以看清楚那線條是由成千上萬的北漢鐵騎組成的。
在一片深棕色當中,最耀眼的就是位於騎陣中心的一片火紅。幾個斥候也都看到上頭天空中翱翔的幾隻蒼鷹,這是北漢軍用來探聽軍情的猛禽。
這些斥候都十分清楚,大雍和北漢的統帥都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讓自己的親衛穿著紅色甲胄。雖然都是紅色,在戰場上倒也容易分辨,不說盔甲的樣式不同,齊王的親衛使的都是馬槊長矛,而龍庭飛的親衛則是硬弓勁弩。
幾個斥候知道龍庭飛果然已經親率大軍入侵澤州,他們的行蹤恐怕也已經被頭上的蒼鷹發覺,若是再待下去只怕是沒命回營了,便悄無聲息地上了戰馬,策馬飛奔,回去報告軍情去了。
又過了一陣子,北漢軍已經到了近前,原本飛奔中勢如潮水一般洶湧起伏的散列隊形迅速地集中收縮,這一收縮陣線,那狂奔如雷的戰陣的氣勢越來越凌人,帶著令人窒息的壓力,令人相信若是前方有人擋路,必定會給這支鐵騎撞個粉碎。
在距離丘陵數里之外,速度開始減慢,然後在那些大雍斥候監視的丘陵下面停了下來。只有百騎左右的紅甲騎士簇擁著一個穿著火紅戰袍的將領速度不減,直接衝上了丘陵,然後停住戰馬。
那紅袍將領掀起掩蓋住面容的面甲,露出一張絕無瑕疵的英俊面容,深邃得猶如淵海的深碧雙目露出湛然的神采,俯視著眼前那片滲透了大雍與北漢勇士鮮血的原野。那睥睨天下的傲然身姿彷彿山峰一樣高大。他身邊的近衛和身後的千萬北漢軍勇士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都露出甘願效死的狂熱光芒。
這時,有四個近衛排眾而出,同時高聲發出了節奏輕揚的呼哨,天上盤旋的蒼鷹都是一個俯衝,分別落到了四個近衛的左臂上。策馬而立的龍庭飛似乎沒有絲毫留意,只是目光澹澹地看著將要展開血戰的沙場。又過了片刻,整軍之後的各軍主將都策馬上了丘陵,恭恭敬敬地立在龍庭飛馬後。
北漢眾將幾乎都是身材雄壯,英氣迫人,其中卻有一個青袍將領與眾不同。
他身材瘦削修長,雖然也是身高八尺,卻沒有什麼凌人的氣勢,可是他面上覆著一個相貌猙獰的青銅面具,只露出一雙如同冰雪一般冷酷無情的幽深黑眸。
他的馬上掛著的兵器乃是一柄長戈,通體漆黑如墨,只有開刃處如霜雪一般寒芒四射。
一眼望去,只覺得這人似乎落落寡合,和眾將都隔著一段距離,除此之外也不覺得有什麼異常之處。可是其他將領望著他的目光卻都是有些畏懼退縮,彷彿這人乃是天地間最可怕的存在一般。
龍庭飛沒有回頭,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身後那種詭異的氣氛。心中輕嘆一聲,他不是不知道麾下眾將對鬼面將軍譚忌的排斥和忌憚,可是譚忌是他不可缺少的臂膀,也就只好委屈眾將了。
龍庭飛麾下人才濟濟,雖然先鋒將軍蘇定巒身死雍都,可是如今魔宗派來的三位弟子鹿伯言、鹿仲天、鹿叔函卻幾乎都可以和蘇定巒比肩。每次出兵,磐石將軍段無敵必然在後面嚴陣以待,穩穩地守住北漢軍的退路,而飛虎將軍石英如同一柄利劍,可以輕而易舉地刺透敵人的要害。但是他們全都不如譚忌來得重要。
鬼面將軍譚忌,本為澤州和沁州交界處的山中獵戶,住在深山之中,既不完糧也不納稅,心中也無國家之念。十四年前,北漢和大雍對峙之際,大雍的一位將軍在領軍偷襲敵營的時候,路過了與世無爭的譚家寨,為了守祕,那位嗜血的將軍下了屠殺令,除了帶上所有積攢的毛皮,想到山外給心愛的女子買一支金釵的譚忌之外,全寨二百餘人被殺得乾乾淨淨。
心急難耐連夜趕回的譚忌就在雍軍大肆屠殺之際返回了山寨,可是無能為力的譚忌只能躲在山梁之後,眼睜睜地看著家園盡毀。自知無力報仇的譚忌一把大火焚毀了山寨,然後穿越一條只有寨中獵戶知道的崎嶇山道趕在雍軍之前進了沁州。
之後,那位千里偷襲沁州的將軍被嚴陣以待的北漢軍圍殲,當時還是偏將的龍庭飛麾下多了一個親兵近衛。
之後譚忌從一個小卒逐步升到了將軍,雖有龍庭飛賞識,卻也是艱難萬分。只因譚忌慘遭巨變之後,性情大改,不喜與人交談,又以嚴苛軍法帶兵,同僚部下都畏之如虎,就是比他位階高的將士也都對他心存忌憚。
北漢軍的習俗,喜歡勇猛狂放之士,這樣一來不免多些驕兵悍將,可是譚忌麾下卻是軍律森嚴,稍有違犯,就是杖責鞭打,若有再犯,就是斬首。初時有人不服,以勇力抗之,可是譚忌雖然外貌文質彬彬,手段卻是殘狠無比,將那些反抗的軍士全部擒拿處死,並加上叛逆犯上的罪名,連家人也受到牽連,這樣一來,再沒有人敢觸犯譚忌。
軍規肅然之後,譚忌便用心訓練了一支精銳的騎兵,這些騎兵都是遠攻近戰,馬上馬下都十分出眾的勇士,長戈、馬刀、硬弩是他們隨身必帶的武器。譚忌又從龍庭飛學習戰陣,而且可以說是青出於藍,沙場之上,能夠憑著騎陣擊敗數倍之敵。
或許是因為相貌不夠威武,譚忌幾乎是終日帶著青銅鬼面,所以人稱鬼面將軍。後來譚忌又在軍中選了一批資質過人的勇士,親傳戈術,以其中最出色的三十六人為親兵,更讓這些人都戴了和自己樣式相同的青銅面具,稱作鬼騎。譚忌又不斷地訓練候補,如有陣亡立刻補上新人。
這些鬼騎只帶長戈,最擅衝刺,每逢戰時,就奉譚忌之命,或攻敵人軟肋,或遇強用強,摧敵之鋒銳,這三十六鬼騎乃是譚忌用來摧毀敵軍戰意軍心的利器,他的威名大半也是三十六鬼騎替他掙來的。
不過若是僅僅如此,也不至於人見人畏。這譚忌最令人詬病之處就是嗜殺。雖然戰亂紛呈,從軍殺敵,沒有不殺人如麻的,可是也該有個底線,殺俘不祥,因果報應,也是幾乎人人都信的。
征戰之初,雖然也有殺戮平民、肆虐婦孺的事情,可是隨著天下局勢漸漸清晰,若是沒有必要,這殘殺無辜的事情也是能不做就不做了。
可是譚忌卻是分外地冷酷無情,兵鋒所指不留俘虜,大軍所過之處雞犬不留。這樣的殘狠,就是同僚的北漢將領也難以忍受。幸好還有龍庭飛時時耳提面命,管制拘束,否則這譚忌恐怕就會更加過分。這樣一個精通戰陣,所向披靡的將領,又是心如鐵石、冷酷無情的人物,怎不令人戒懼呢?
龍庭飛心中又是嘆了一口氣,其實他雖然器重譚忌,卻不甚喜歡他。依著龍庭飛的個性,並不喜歡譚忌這種陰狠殘酷的手段,可是龍庭飛卻又知道,除了譚忌之外,麾下眾將難以獨擋大雍鐵騎。而且譚忌的殘酷手段,也是北漢軍能夠在大雍境內肆虐的重要保證。若非大雍邊民畏譚忌如同鬼魅虎狼,北漢軍恐怕會阻力重重。因此雖然譚忌多有不為龍庭飛所喜之處,卻始終得到龍庭飛的重用和信賴。
收起無奈的心思,龍庭飛微笑道:「譚將軍,你說我們這次應該如何進攻呢?」
青銅面具之後傳來幽冷的聲音道:「大將軍心中自然早有成算,末將無知,但我軍不過十萬,敵軍卻有三十萬,若不能攻敵之必救,摧敵之肝膽,就是有敗無勝。若是將軍許可,末將願領一軍,盡毀敵軍根基。」
龍庭飛滿意地道:「譚將軍說的不錯,我軍遠來,敵軍占了地利人和,我們若是不能出奇制勝,就是有敗無勝。蕭桐,你來告訴大家我們得到的情報。」
龍庭飛近衛之中,曾經隨著林碧去東海的蕭桐排眾而出,朗聲道:「大將軍、諸位將軍,屬下奉了將令探察敵情,已經得到敵軍動向,這次敵軍統帥帶了十五萬主力,明日就會到達秦澤戰場。據探馬回報,領軍的是齊王本人,監軍江哲也隨軍同行。而敵軍輜重大營安在廟坡,負責鎮守的是敵軍副將荊遲,大概有三萬人馬。另外澤州境內分散駐守十二萬大軍也已經開始集結。」
蕭桐乃是魔宗愛徒,專司負責搜集軍情,他手下多有魔宗高手,搜集到的情報自然不會有差,可是此時眾人面面相覷,其中一個將軍問道:「蕭護衛,荊遲乃是敵軍大將,怎麼去守輜重呢,這不是殺雞用牛刀麼?」
蕭桐笑道:「將軍有所不知,這荊遲雖然是敵軍大將,又是雍帝心腹,卻是和齊王不睦,如今雍帝正一門心思和齊王修好,這荊遲自然要受點兒委屈。末將得到情報,監軍江哲初入澤州大營,就杖責了荊遲,所以齊王就趁機剝奪了荊遲的職權,將他貶到後方去守輜重。荊遲原本帶的七萬大軍也被齊王拆分了,只讓荊遲帶著三萬人去守輜重,另外四萬人被齊王留在了中軍。」
另外一個將軍笑道:「李顯還自稱能帶兵呢,這樣趁機報復,也未免心胸狹窄了一些。」
譚忌冷冷道:「這也未必是李顯心胸狹窄,你們不是也聽說過,這兩年多來,荊遲也沒有少給齊王掣肘,這種良機,李顯若不利用,也太可惜了。不過這李顯還是手下留情的,若是他存心對付荊遲,就是讓他去送死也未必不行。」
他這一說話,眾將都是默然不語,場中頓時充滿了尷尬的氣氛。龍庭飛心中一嘆,朗聲道:「荊遲也算是出色的戰將,他帶著三萬人馬守護輜重,我們想要一舉摧毀敵軍要害,也是十分艱難,李顯這樣做也不算是大材小用。譚忌,你可有信心將荊遲部擊敗,盡奪敵軍糧草輜重?」
譚忌冷然道:「荊遲雖然是一員猛將,可是性情如烈火,對付這種人,末將自有把握,請大將軍放心,末將必定讓敵軍進退兩難。」
龍庭飛滿意地點點頭,道:「好,譚忌聽令,我給你精兵一萬,命你在十日之內,敗荊遲,破敵軍輜重,之後你可自由行動。不過一定要在十一月月底之前返回本部,你可有異議?」
譚忌幽幽道:「末將領命。」
那聲音帶了幾分狂熱。北漢眾將聽了都是心中戰慄,若是譚忌自由行動,澤州又會血流成河了。
多年征戰,譚忌曾經三次攻破固縣,兩次血洗河西,甚至曾經深入到端氏鎮和嘉豐一帶,就連澤州重鎮的晉城周邊也曾經被譚忌洗劫過。對於澤州軍民來說,譚忌是可以止小兒夜啼的魔鬼。
龍庭飛輕輕一嘆,若不是北漢兵微,何必要用此凶人殘殺無辜百姓,可是這種事情總要有人去做,除了譚忌,還有誰能去擔這個惡名?
縱馬下了丘陵,譚忌被三十六鬼騎簇擁著走進中軍,原本譚忌自負戈術高明,並不喜歡這樣的保護,可是兩年多前,鳳儀門的殺手就是趁著鬼騎衝陣之時,化裝成親兵模樣,將譚忌刺成重傷,若非譚忌武功高明,再加上親軍捨命保護,只怕譚忌已經命喪戰場。
從那以後,譚忌就時刻留心的安危,三十六鬼騎若不上陣廝殺,就終日和譚忌形影不離,他們都和譚忌穿著相似的衣甲,再加上都是帶著同樣的青銅面具,除了親信之外,根本無法迅速有效地分辨他們的身分。
鬼騎衝鋒之時,譚忌若是沒有一馬當先領著他們衝鋒,就是以鬼騎的候補人選為近衛,其他人根本不能接近譚忌身側,這樣一來,若想刺殺譚忌,沒有宗師本領,根本就是難逾登天。
在譚忌看來,他非是貪生畏死,就是死,也應該要有足夠的亡魂陪葬。
譚忌其實很明白龍庭飛對他的觀感,對於他這樣敏感的人來說,龍庭飛雖然沒有明確表示出來,可是那種隱隱的厭惡和排斥,其實譚忌心中瞭若指掌,可是他從來不怨恨,因為是龍庭飛親自傳授兵法給他,也是龍庭飛請名師傳授他武功。
他也知道龍庭飛其實是看中了他的殘狠和冷靜,他只是龍庭飛手中的利器,甚至有一天,龍庭飛會在無法忍受他的作為之後將他棄如敝屣。
可是譚忌卻是不能改變他的做法,他明明知道,只要他肯約束的行徑,不要超過眾人忍耐的限度,就可以得到龍庭飛的真心信賴和眾將的接受。可是對於譚忌來說,他的人生早就在家族盡毀的那一刻就已經死去,當他看著心愛的女子裸身躺在血泊之中、白髮的祖父被活生生釘在門板之上、敬愛的父親死不瞑目,仍然張手護著年幼的弟妹、慈愛的母親咬舌自盡的慘狀,譚忌早就沒有了任何對人生的眷戀。
可是他心中的怨恨是如此深重,讓他即使看著仇敵死在北漢軍的馬蹄之下也仍然不能消解,所以他選擇了從軍,將手中的屠刀揮向曾經的鄉親,他恨那屠殺族人的大雍軍隊,恨那些為了保全財產性命而全力支持雍軍的澤州百姓,只有血火才能讓他心中的悲痛暫時消解緩和。
緊握手中的長戈,譚忌眼中閃過冰涼的殺機,就讓這長戈沾染更多的鮮血,用來祭奠他父母親族的亡靈吧!
十月三十日,在急行軍休整了一夜的雍軍從秦澤南面進入了戰場,距離今年春季的雙方都很克制的那場交戰之後,改變北疆局勢的秦澤會戰開始了。這一戰,十五萬雍軍和九萬北漢軍,在方圓百里的秦澤屍堆如山,血流成河。
而在同時,帶著萬餘精兵的鬼面將軍譚忌,順沁水而下,直奔廟坡,所過之處,因為雍軍依然堅壁清野,並無人跡,可是譚忌仍然下令哨探齊出,若遇生人,盡皆斬之。
就在十一月二日,譚忌遙遙望著廟坡輜重大營,開始籌畫如何殲敵取勝了。這時,秦澤之上,兩軍經過初期的試探布陣之後,戰局開始展開。
策馬站在高坡之上,齊王李顯的王旗和帥旗在寒風中狂舞,火紅色的鐵騎將中軍護得水洩不通。
在帥旗之下,一個穿著金甲,騎著火紅色的戰馬的大將左側,我仍是披著那件特製的青色大氅,俯視著千軍萬馬。在我身後,小順子白馬銀槍,目光冷淡如冰。
而在我身側,一個身穿輕甲,外罩青色戰袍的中年人手提馬鞭,若有所思地望著下面的戰局,他相貌儒雅斯文,細眉長目,文質彬彬,雖然穿著甲胄,可是除了腰間懸著佩劍外,卻沒有任何其他兵器。
他不時傳下各種諭令,由他身後那些赤色甲胄的齊王親兵飛快地傳下軍令,指揮著前面的戰事。而我的目光卻是透過重重阻礙,落到遠處敵軍中那一片火紅當中,在那迎風飄揚的赤龍旗下,有一個縱在千軍萬馬當中也是佼然不群的峻拔身影。
這時,龍庭飛在指揮作戰的同時,也在留心著敵軍的中軍大營,那大雍皇室的旗幟下面,那和敵對了數年,越戰越是頑強的敵人,齊王李顯,以及他身邊那總在沙場之上,也是意態悠閒的青衣書生。這就是面前的敵人麼?龍庭飛心中湧起強烈的鬥志,可是轉瞬他又冷靜下來,他的目標不是盡殲敵軍,而是盡量地消耗敵軍的軍力,在譚忌的配合下蠶食鯨吞雍軍的實力,只有這樣,他才能讓北漢軍越戰越強,甚至可能讓雍軍再也無力進攻本國。
可惜啊,龍庭飛心中湧起一絲無奈,按照他的計畫,本已經在大雍朝野挑起了針對齊王的狂潮,可是這些在江哲出任監軍之後就遭受了巨大的挫折。在中書令鄭瑕、尚書左僕射石彧的主持下,聯手壓制了朝中對齊王的彈劾和攻擊。這個江哲江隨雲,不過是小小的舉動,就讓一番苦心付諸東流,也難怪公主要想盡辦法伏殺此人,可惜石英功敗垂成。
龍庭飛眼中閃過一絲沮喪之後,繼而又鼓起信心,心道,這人就是智謀再高,只要我用兵沒有差錯,還怕他掀起什麼風浪麼?
想到這裡,龍庭飛微微一笑,道:「三位鹿將軍,你們領本部下去衝殺一陣子,我見敵軍右翼有些動作遲緩,良機不可錯過。」
【第一一七章】心腹之患
林碧站在甲板上,目光冰冷地望著漸漸遠去的靜海山莊,一個中年近衛走到她身後,稟報道:「殿下,不知道我們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林碧輕蹙柳眉,道:「我初入靜海山莊,仍然存了伺機動手的想法,可是靜海山莊殺氣隱伏,我便知道不可輕舉妄動,原想既已知道靜海山莊所在,或者會有良機,不料慈真大師竟會蒞臨東海,讓本宮十分慶幸沒有擅自發動,看來我們只有在途中刺殺了。」
中年近衛皺眉道:「可是慈真大師不是奉了大雍皇帝的旨意,前來迎接長樂公主和江哲回長安的麼?他們一路上都會有重兵保護...
目錄
【第九十九章】此恨綿綿
【第一○○章】餘波未歇
【第一○一章】恩深怨消
【第一○二章】春夢無痕
【第一○三章】清風明月
【第一○四章】烈焰紅妝
【第一○五章】閒話祕史
【第一○六章】龍飛在天
【第一○七章】初到濱州
【第一○八章】同舟共渡
【第一○九章】生死無恨
【第一一○章】兄弟相見
【第一一一章】南閩越氏
【第一一二章】花燭慘變
【第一一三章】東海波平
【第一一四章】靜海之會
【第一一五章】有子足矣
【第一一六章】出賣愛子
【第一一七章】心腹之患
【第一一八章】水深火熱
【第一一九章】我心依依
【第一二○章】立威定策
【第一二一章】蒼鷹折翼(上)
【第一二二章】蒼鷹折翼(中)
【第一二三章】蒼鷹折翼(下)
【第一二四章】間其腹心
【第一二五章】內憂外患
【第九十九章】此恨綿綿
【第一○○章】餘波未歇
【第一○一章】恩深怨消
【第一○二章】春夢無痕
【第一○三章】清風明月
【第一○四章】烈焰紅妝
【第一○五章】閒話祕史
【第一○六章】龍飛在天
【第一○七章】初到濱州
【第一○八章】同舟共渡
【第一○九章】生死無恨
【第一一○章】兄弟相見
【第一一一章】南閩越氏
【第一一二章】花燭慘變
【第一一三章】東海波平
【第一一四章】靜海之會
【第一一五章】有子足矣
【第一一六章】出賣愛子
【第一一七章】心腹之患
【第一一八章】水深火熱
【第一一九章】我心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