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不可以（下） -FindBook 找書網

第一章裕親王

正想著，曉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那一恍惚間，芍藥只當是那四扇屏上的美人走出來了呢！細微處，更能瞧出相爺對姑娘的用心，只姑娘的心卻令人難猜呢！

　　曉曉見她直直看著自己，以為不好看，有些侷促的撫了撫裙襬：「怎麼了，不好看嗎？」

　　芍藥忙回神：「姑娘說笑，不知多好看呢！不信姑娘上這兒來照照。」說著伸手攏起那邊的幔帳，露出一面老大的穿衣鏡。

　　曉曉走近，自己的影子清楚的映在鏡子裡，身姿裊娜，眉眼分明，淺淺一笑，甜美可人，有那麼一瞬，曉曉覺得鏡中的人有些陌生，一晃神又覺得萬分熟悉。

這是她，也不是她，鏡子裡的人比她好看多了。虧自己當初還嫌棄，如今想來，倒是自己走了狗屎運，要真穿到個二傻子身上，不也一樣要活著嗎？

　　喬大妮這長相，真應了那句女大十八變，小時候黃花菜一樣的丫頭，幾年過來就成了個小佳人。

　　等曉曉臭美夠了，才想起自己要出去，穿這麼一身是不是太招眼了？便跟芍藥道：「妳還是把我過去的衣裳拿來吧！穿這樣出去，總不大妥當。」

　　話音剛落就聽外頭道：「怎不妥當？妳如今早已不是宮女了，還穿宮女的衣裳才是不妥當。」

　　隔扇前的紗帳打起來，慕容蘭舟走了進來。

曉曉沒想到他這般就進來了，好歹這是自己的臥室吧！

古人不是最講究男女有別嗎？更何況，他還是自己的夫子。

這麼公然踏入自己的寢室，總歸是有失禮數的，也讓她更沒安全感，彷彿自己就是他嘴邊的一塊肉，他想吃的時候，一張嘴就能吃掉似的。

　　這麼想著，便沒了臭美的心思，看著慕容蘭舟的目光不知不覺便浮上幾分戒備。

瞧清她眼裡的戒備，慕容蘭舟略皺了皺眉。

　　他是最近才發現，這三年恐自己都瞧差了，這丫頭表面上跟自己撒嬌耍賴無所不用，但她心裡許是沒有自己的，至少不像是自己希望的那樣。

　　更讓他無法理解的是，她三不五時流露出的懼意，慕容蘭舟先頭以為這丫頭是讓自己的戒尺打怕了，心裡悔的不行。

當初未理清自己的心意，只當她是弟子，自然要嚴加管教。偏她還是個憊懶的性子，自己留的功課，總會偷工減料，自己一惱，她自然要受幾下打罰，說到底也未打多重，不想她就怕了。

　　後來想透了自己的心意，何曾捨得動她一根指頭。這兩年來，倒是恨不能把她捧在心尖上了，但她仍是懼著自己，這不由得他要多想想了。

　　想她為什麼如此怕自己？

想她為什麼對朱子毓這般放不下？

這兩件事就如兩塊大石頭堵在他心裡，不得暢快。

　　卻忽見曉曉瞧著自己傻愣愣的神情，又覺得心下一鬆，暗暗嘆口氣，這丫頭真正是他上輩子的債主，也罷了！

　　一伸手把她頭上的芍藥花拿下來，放在鼻端嗅了嗅輕道：「好香。」

　　曉曉頓時臉頰緋紅，心說他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是跟自己……這……這……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曉曉發現自己又開始糾結了，她正在胡亂想著，忽聽慕容蘭舟道：「剛妳瞧著夫子發什麼呆？可知道那般瞧著夫子是要挨打的嗎？」

　　曉曉一聽挨打，手心就開始疼起來，忙道：「哪，哪兒……瞧著夫子發呆了？」

　　慕容蘭舟伸出指頭戳了戳她的額頭：「做這等撒嬌耍賴的樣子，白糟蹋了這身衣裳。」說著低頭笑了兩聲，湊在她耳邊道：「這般怕夫子的戒尺做什麼？夫子不是應了妳，日後不再罰妳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不成？」

　　挨得太近，他唇間的氣息噴在她的脖頸處，曉曉忍不住顫了顫，身子忙往後要退，卻不想被他攬住了腰：「莫動，剛這朵芍藥花歪了，夫子替妳戴正些。」

　　曉曉只覺得渾身僵直，如棺材裡放了幾百年的木乃伊似的，胳膊、腿兒都動不了分毫，只能被迫去感受他的氣息，他的懷抱……

　　她夫子身上有種乾淨的味道，跟小白不同，小白身上的味道是暖閣裡燃的龍涎香，不算多好聞，但跟皇宮很匹配。相比之下，曉曉更喜歡夫子身上的味道，以前一直在想是什麼味道，卻始終沒想起來，今天如此近的距離，曉曉忽然福靈心至，她夫子身上的味道正像松香，有山林的氣息，非常清冽。

　　不過聞得時候長了，腦子也容易迷糊，她現在就迷糊了，而且有越來越迷糊的趨勢。

慕容蘭舟把芍藥戴在她頭上，低頭瞧她，見小丫頭眉眼低垂，雙頰欲醉，一動不動依在自己懷裡，乖巧的好不可人疼的模樣。

心裡更加情動，忍不住伸手撐起她的下顎，想抬起來，卻發現抬不起來，原來小丫頭正跟自己扭著勁呢！

　　慕容蘭舟目光閃了閃，想她還小，有些事倒不宜操之過急，便一鬆手放了她。

曉曉一得自由，快速往後退了幾步，倚在窗前的貴妃榻上，半天也沒敢抬頭看他，心裡真如擂鼓一般。

　　最後一絲僥倖也終於破滅，她夫子對她的的確確有了那種念頭，而自己呢，剛才那會兒竟然看他看傻了。

這哪能怨她，誰不喜歡看帥哥啊！尤其剛才那個角度，他微微頷首，窗外透進來的光亮，柔和了他臉上冷硬的輪廓，又那般帶著笑。

　　一瞬間，曉曉終於理解了什麼叫如沐春風，他那般看著自己，她就覺得彷彿沐浴在春風裡一般，然後腦袋就有些懵了，但這無關乎別的，只是人本能的愛美之心。

　　自己是純粹的愛美之心，慕容蘭舟卻不一樣，他那種目光，那種氣勢，那種感覺，一再告訴曉曉，他想要她。

他嘴裡口口聲聲自稱著夫子，心裡面絕對沒把自己當成學生，哪有夫子跟學生苟且的？

　　且剛那一瞬，曉曉覺得他想親自己，她絕不能跟他攪合在一起！

以前是迫不得已，現在也是迫不得已，至於以後……她跟他哪會有以後，她一早就選了小白，不是嗎？

　　想到小白，曉曉頓時冷靜下來，努力定了定神，可無論如何都定不住滿心的紛亂。

且如今這般形勢，她都不知道下一步慕容蘭舟要做什麼了，他要是真撲過來，自己能反抗嗎？又反抗的了嗎？

　　如果自己真跟他有了那什麼關係，以後怎麼辦？

這麼想著，心裡又亂起來，眉頭都皺在一起。

慕容蘭舟嘆口氣，走過來，屈起指頭敲了她額頭一下：「小孩子家的，皺什麼眉。不是說想出去嗎？夫子帶妳去逛逛……」

　　曉曉一愣：「夫子也要去？」

　　慕容蘭舟目光閃了閃：「怎麼，丫頭不想讓夫子跟著不成？」

　　曉曉忙堆起一個笑：「哪能呢！夫子跟著，弟子求之不得呢！」

　　慕容蘭州挑了挑眉：「只怕妳這丫頭口不應心。妳頭一回出去，夫子總不能放心，且這般時候，旁處也沒什麼好逛，非要去，倒不如去琳琅閣走一趟吧！踅摸幾個小玩意兒給妳解悶，也省得成天想著往外頭跑。」

　　曉曉沒轍，只好跟著他去了。

相府門前早備下了青帷馬車，慕容蘭舟先一步上了車，小廝搬了矮凳過來，曉曉踩上去，慕容蘭舟也伸出手來。

　　曉曉略猶疑一會兒，還是把手擱在他掌心，讓他牽上了馬車。

車裡的佈置相當精緻，空間卻不算大，平日慕容蘭舟一個人綽綽有餘，如今添了曉曉，就略顯得有些擠。

且慕容蘭舟並未往旁邊挪，仍跟往日一般坐在中間，兩邊各留了窄窄的一條，也不知他是有意還是存心。

　　曉曉上來半天了，也不知道該坐那兒，難道自己要這麼彎腰半蹲不成？

忽然聽見外頭車伕一鞭子甩下去的聲響，馬車一動，曉曉頓時失去了平衡。

她身子往後倒，眼看就要從車門跌出去，卻被一隻大手抓住，一帶，落在一個瀰漫著松香的氣息懷裡。

　　耳邊聽慕容蘭舟戲謔的聲音道：「丫頭這般投懷送抱，雖於禮不和，夫子也要生受了。」

　　曉曉臉一紅，七手八腳掙出來，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夫子既知於禮不和，當往旁邊挪一挪才是。」

　　慕容蘭舟輕笑一聲，瞧了她半晌，終是往旁邊挪了挪。

曉曉這才勉強坐了下去，雖坐下了，總覺得兩人併肩貼股挨的過近。

許是天熱的緣故，曉曉覺得渾身燥熱，伸手撩開車窗的簾子，想著透透氣，卻一眼看見福壽貼著相府外的牆根站著。

　　曉曉一愣，琢磨他是不是從相府出來就沒回宮，在這兒蹲著琢磨能不能碰上自己呢？

他這般，莫不是小白哪兒出了什麼事？

想到小白，曉曉真有些放不下。

　　「瞧什麼呢！眼睛都直了。」

　　慕容蘭舟一出聲，曉曉急忙放下窗簾：「沒，沒瞧什麼？」

　　慕容蘭舟瞧了她兩眼，探身過來，剛要撩開窗簾，曉曉忙道：「剛夫子說去琳琅閣，那是個什麼去處？有什麼好玩的？」身子一正，若有似無的把慕容蘭舟的胳膊擋了回去。

　　可她忘了，入了夏，車窗的簾子早換成了輕密透亮的紗，即便她擋著，慕容蘭舟一瞥眼還是瞧見了外頭牆根站著的福壽。

慕容蘭舟目光沉了沉，暗道：看來是真捨不得啊！這才剛出宮，巴巴的使了人來，說是送東西，說不定是要傳什麼私密話呢！

　　一想到曉曉跟朱子毓兩人有私密話，慕容蘭舟的臉色頓時有些冷。

看來自己是得給朱子毓找點事幹，省得他有事沒事的就惦記曉曉。曉曉既然讓自己帶出了宮，就跟他再沒關係，他若早點明白還好，若不明白，自己費點事也要讓他明白。

　　朱子毓對曉曉好，自己倒不太奇怪，畢竟曉曉在御前三年，朝夕相處，曉曉又是這麼個可人的性子，朱子毓不喜歡她才古怪，自己想知道的是曉曉的心意究竟如何。

　　想到此，慕容蘭舟便開口道：「妳心裡喜歡皇上？」

　　曉曉不想他猛地問出這麼一句來，迅速抬頭看著他，小嘴微張，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毫不做作的驚愕表情，倒徹底打消了慕容蘭舟的疑慮。

慕容蘭舟知道是自己想多了，這丫頭對朱子毓並不是自己想的那樣。

　　想到此，心裡一鬆，不禁搖頭苦笑，到底是栽在這丫頭手裡了。她一個神情，一個目光，就能左右自己的喜怒，這要是放在以前，打死他也不能信的。

只是既不喜歡，她為什麼這般放不下？莫非這裡面真有自己不知道的隱情？

　　側頭見小丫頭還張著小嘴，倒不由丟開了這些，打趣道：「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曉曉急忙合上嘴，伸手摸了下嘴角，哪有口水？

慕容蘭舟見她那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曉曉見他笑了，暗裡咕噥一句，喜怒無常，卻也暗暗吐出一口氣，真怕他再追問自己跟朱子毓的事。

自己可沒那麼謹慎，回頭一說溜了嘴，把前頭的事露出一星半點來，說不定就讓他起了防備之心，往裡面一查，自己跟小白合夥算計他的事說不定就露餡了，這事要露餡了，可不好收拾。

　　想著這些，曉曉忽然覺得活著真不容易。

特別是在慕容蘭舟身邊活著更難，尤其他對自己這麼好，更是難上加難。

　　琳琅閣是間古董舖子，兩層的木質小樓，外頭瞧著就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