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伊人花開第3頁 -FindBook 找書網

第一章　掌嘴

　　見陶然十幾歲的年紀也想得通這事，還真叫人為難，老夫人又嘆又笑。

　　她才不在乎于氏的那點子孝心呢！

　　只要于氏不日日在她眼前晃，讓她一見，就每每想起這人是怎麼進門的、進門後又是如何做蘇家媳婦的，難免又是一陣氣悶。

她是巴不得叫于氏遠遠的離開，有多遠離多遠。

　　再說了，若是不叫于氏跟著老三到任上去，恐怕老三膝下更難得嫡子了……

　　通房和姨娘抬舉得再多，肚皮再爭氣，生下來的也還是庶子。等將來她與老太爺都不在了，這個家定然要分家，老三的房頭沒個嫡子挑家過日子怎麼成？

　　可若是出於傳宗接代總要有個嫡子的考慮，便叫于氏跟到了遼東府，就于氏那個動輒便胡作非為的性子，萬一她自己生不下嫡子，又將姨娘、通房都整治了，豈不是可憐了老三，連幾個庶子也撈不著？

　　老三可是個要做大事的爺們，叫他日日為公務勞心還成，叫他親自管束妻妾，卻實在不叫個事。

而家宅不寧的難聽話，若是傳到御史、言官的耳朵裡，一點點小毛病就給扯到齊家治國平天下去，豈不是叫老三白斷送了前程，又累了老太爺。

　　要嘛，還是等是老三下衙回來再問問他，他頭年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

　　他當時再三懇請她務必要將于氏留在京城，說什麼三年後若是于氏有長進，再生嫡子也不遲……

若他還是這個想法，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也得為三兒子分分憂啊！哪怕三年無法將于氏調教成個好媳婦，她也算對得起老太爺和兒子了。

　　「祖母也跟陶姐兒一樣，覺得這事難辦得很，咱們還是等你1爹爹回來後，叫他自己拿主意吧！」

　　老夫人又嘆了口氣，正待拉陶然炕上坐，就聽到外頭回稟說，大太太來了。

　　陶然等大太太給老夫人施了禮，便乖乖上前給大太太問安，又很乖巧的扶了大太太上炕與老夫人對著坐下，這才屈了屈膝離開。

　　「陶姐兒到了您這裡幾個月，眼看著更加招人疼呢！」大太太想起陶然才比她肩膀高那麼一點，就有模有樣的扶她上炕，立即笑瞇了眼。

　　老夫人笑了笑，便輕聲問她：「你1怎麼這一會兒過來了，是不是遇上什麼難題了？」

　　大太太滿臉的不好意思，猶豫了一會兒，方才道：「方才三嬸去尋我了，才一進屋就哭起來，想叫我來娘這裡替她求個情，讓她跟著三叔一起外放去。」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

　　「她倒是個會拐彎的，知道我這裡不好說話，便去求你1。」

　　話是這麼說，她到底知道這個大媳婦是個有主意的，如今來她跟前說上這麼兩句，也不過是為了跟她透個消息，否則她也不會對大媳婦這麼和顏悅色。

　　「她若再去煩你1，你1就跟她講，說你1還想求求她、叫她替你1來求我，好叫你1去山東陪著大老爺呢！」

　　大太太立刻掩口笑起來。

　　自從她嫁進了蘇家門，跟婆母一直都相處得極好，便是因為婆母既講道理，又句句話都說在點上，由不得她不服氣。

　　「娘放心吧，方才我過來之前，便是這麼跟她講的。我說大老爺都外放十來年了，我只去大老爺的任上住過三、五個月，要是我真有那舌燦蓮花的嘴，早就求娘放我們夫妻團聚了。」

　　老夫人一聽，也笑了。

　　「那她是怎麼說的？她恐怕立刻就得跟上一句，如今你1管著後宅中饋，蘇府離不開你1了，沒有她倒是無所謂吧？」

　　大太太頓時笑出了聲。

　　「娘真英明，一下子便猜出了三嬸怎麼說的。」

　　要不是三太太這麼講了，她也不會匆匆忙來見婆母。

　　萬一那于氏到了婆母跟前還這麼說，婆母又沒個準備，那可怎麼是好，難道還真遂了于氏的意，叫她跟著三叔去任上作威作福？

　　老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媳婦還是自己選的好啊，這老大媳婦當年是她親自相看的，相看前還考察了一陣子，不比那自己謀求到蘇家來的于氏好上百倍。

　　「你1既是那麼回了她，想必她也知難而退了，不會再去麻煩你1。至於她回頭再怎麼求到我跟前來，我自有法子應對她，你1不用擔心。」

　　老夫人隔著炕几拍了拍大媳婦的手。

　　「倒是你1自己房頭的事需要你1多操心了，辰哥兒媳婦下月初就要生了，早個三、五天生產也是正常的，到時候沒人手使喚可不成，你1得早早將穩婆、奶媽子都預備好了。」

　　「娘放心，媳婦已經尋好了兩個極好的穩婆，最多四月二十便接她們住進咱們家，等辰哥兒媳婦生完了，源哥兒媳婦也快到日子了，索性叫她們給源哥兒媳婦接了生，做了洗三禮再走。」大太太井井有條的回著話。

　　「至於奶媽子，媳婦也尋了三、四個才生產完不久的婦人，明後日便能進府來。這還是前幾日沈嬤嬤跟媳婦說的，說是叫乳母提前住進來，也好調理調理飲食，省得到時候奶水不好。」

　　老夫人見大太太這麼有安排，也就放了心。

　　可轉頭卻又微微皺起眉頭來，「我頭幾日叫你1抽空去婉姐兒婆母家瞧瞧她去，你1去了沒有？源哥兒媳婦比她成親還晚了一個月……」

　　大太太急忙下了地，兩步邁到婆母身邊，附耳說了兩句話。

　　老夫人的神色立刻欣喜起來，「真的？這可真是太好了，你1既是昨兒去的，怎麼不立即便來告訴我呢？」

　　「這不是婉姐兒自己也拿不準嗎？媳婦既是去做客的，總不好越過她婆母張羅請太醫，便叮囑她今兒一早請太醫進府，然後差人來給家裡遞個信。」

　　大太太笑得極是開心。

　　「若不是為了來告訴您這個好消息，三嬸的事只是捎帶腳，媳婦肯定等晚膳時才來了。」

　　婆媳倆便相對著笑了起來。

　　婉然雖是大太太的嫡長女，四歲時大太太又懷了墨哥兒，老太太便將婉然接進了松齡堂，一直帶到十三歲才叫她出去單獨開了院子。如今聽到婉然有了身孕，這婆媳倆怎麼能不高興。

　　「老夫人，三太太求見。」翠娥的聲音適時響起，就如個畫筆一般，立刻抹掉了老夫人臉上的笑意。

　　于氏小心翼翼的跟在翠娥身後，才進了婆母的西次間，抬眼便瞧見大太太也在，心頭立刻一陣高興。

　　莫不是大嫂聽了她的央求，便來替她求婆母，婆母也答應了？

　　要不然大嫂怎麼是一臉的笑意？

　　二房是庶子出身，在她眼裡根本算不得對手，若說嫉妒，她也就是非常嫉妒這個大嫂了。

　　大老爺的官做得比三老爺高，膝下又有兩個嫡子，怎麼什麼好事都叫這人趕上了，而她卻是……

　　因此她方才往大房走了一趟，只跟大嫂說，若是她能跟著三老爺一同上任，這後宅就剩了大嫂當家，要多清閒有多清閒。言之意下便是：你1看似是在幫我，實則卻是在幫你1自己。

　　若是大嫂聽懂了她的話，就算方才沒敢跟婆母替她講情，待會兒也能相幫一二吧！

　　「怎麼一個兩個的全在這時候來了？」

　　老夫人看著于氏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你1大嫂是來告訴我婉姐兒的好消息，你1這又是來做什麼？」

　　于氏一般聽話常愛往旁枝細節上亂尋思，聽了老夫人這話，立刻漲紅了臉。

　　連婉姐兒都有了身孕了，婆母這是笑話她挺大個人，保不住肚子裡的胎兒嗎？

　　還不是都怪陶姐兒那個喪門星，那日早上陶姐兒若不去花房惹禍，她眼下也有了五個月的身孕了。

　　「媳婦求母親體諒，求母親允了媳婦跟三老爺一同赴任去。」于氏恨歸恨，想到與其變著法子懇求，不如直截了當的說出口，立刻跪在了炕前地上。

　　還不等老夫人說什麼，大太太已經上前將三太太扶起來。

　　「三嬸有什麼話坐下好好講就是，進來就跪……叫母親情何以堪啊！」

　　老夫人微微挑起眉梢。

　　這老三媳婦平常就喜歡裝瘋賣傻，怎麼叫人難堪就愛怎麼做，按說她早該習慣了，為何眼下還是忍不住心中這火氣往上頂？

　　看來她頭幾年當真是錯了。

　　為了自己的清靜便不願管三房的事，結果硬是把這老三媳婦慣得更加不知天高地厚。

　　「你1是說我若不答應你1，便是我這個做婆母的不體諒媳婦？」

　　老夫人似笑非笑的問著于氏：「你1大嫂也在這兒，大老爺已經外放十年了，她還在京城服侍公婆、照顧兒女，我也是不體諒她囉？」

　　于氏早就知道自己的婆母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聽到老夫人這一番話，立刻暗叫不好。

　　垂頭轉了轉眼珠子，便抬頭含淚道：「媳婦沒有……媳婦、媳婦就是聽說婉姐兒有了身孕，又想到媳婦年前掉了的那個胎，一時慌張就不會說話了，還請母親見諒。」

　　老夫人無聲的嗤笑了一聲。

　　動輒靠裝瘋賣傻來達成目的的人她見過不少，可唯有這個老三媳婦做得最是難看，也不知道這媳婦在家做姑娘時，親家太太是怎麼教養她的。

　　她這話是在指責她這個做婆母的，明知道三房沒有嫡子，卻還要硬生生將媳婦留在京城呢！

　　「若說到你1掉了的那一胎……還真是的……」

　　老夫人笑道：「你1進了蘇家門也有十幾年了，之前還生了嫣姐兒和陶姐兒，兩次都是好好的，這一胎為何就這麼不結實？難不成是你1這身子需要好好調理調理了？」

　　「遼東府可是極寒冷的，吃的、穿的又都比不上在家，你1若是跟了老三去，再將身子禍害得比現在還不如，我怎麼跟你1娘家交待？若叫我說，你1還是在家將身子骨養好了，等著老三過幾年回來再說吧！」

　　「你1公爹已經說了，老三這一去短則三年、長則六年，你1若能好好將身子養起來，等老三三年後回來述職，你1再跟著，這樣我也放心不是？」

　　于氏頓時愣在當場。

　　她今年都二十八、九歲了，再等上三年還能生得出來嗎？

　　可是婆母這些話又說得沒有一句能叫她反駁的，聽起來全是為了她的身子骨著想。她怎麼反駁也不對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