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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跟男朋友親嘴了嗎?」
青春痘男孩不帶任何的情緒問女孩。你們根本無法瞭解男孩在想些什麼……
「關你屁事!無聊!」女孩嘴中噴出口水。
也難怪,她太激動了。
青春痘男孩聞到了口水的臭味。他笑了,笑得好開心。
男孩似乎早就等待著這一刻,也許,他連接口水的位置也早就想好了。
(這應該是間接接吻吧。)男孩似乎這樣認為。
青春痘男孩從國中開始就喜歡上了女孩。在彰化二林這個淳樸的鄉鎮,要找到男孩心中所謂的「辣妹」並不容易。
女孩懂得打扮,身材更是好。青春痘男孩目測女孩的胸部有D罩杯的實力。
不過女孩追求者眾多,青春痘男孩連插隊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他只能緊盯著女孩不放,日日夜夜,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狗仔文化入侵台灣之後,青春痘男孩上網學習到不少挖人隱私的方法。他最嫻熟的技巧就是翻垃圾,只要是跟女孩相關的物品與垃圾,他全部收藏起來。
你們要搞清楚,青春痘男孩可不認為自己是個大變態!
不過警方可不這麼想。當女孩陳屍於《永明高級職業學校》垃圾場時,警方就先將青春痘男孩列為犯罪嫌疑人。
※※※
「查出死者的身分了嗎?」
身穿刑警背心的男子手裡拿著一杯咖啡,一邊啜飲一邊走進了陳屍現場,他拉起黃色封鎖條,問著待在封鎖線裡的制服員警。
「還沒,正在查。」
「嘿,甲男。」蹲在屍體前的另一名男子聽到背後有對談聲,轉過頭對走向他男子打招呼。
甲男頭髮凌亂,眼睛紅腫,脖子上垂掛的是警察識別證,上寫著他的名字,他姓甲,單名一個男字。甲男是資深刑警,剛被調來彰化沒多久。他並不年輕,即將邁入四十歲大關,或許是常運動的關係,身材還維持得不錯,看起來也年輕許多。
「嗨,楊法醫。」甲男的聲音沙啞。
「昨晚又喝酒了?」
甲男點點頭,還不忘再喝上一大口咖啡。
楊法醫大約四十多歲,他其實只是一名法醫檢驗師,在台灣專業的法醫非常的少,想投入這份工作,肯待在這個小鎮的人更少。為了表示敬意與尊重,警局的人都叫他楊法醫,而不叫檢驗師。
甲男看著女孩的屍體。她全身赤裸,雙眼緊閉,脖子上纏有一雙濕漉漉的絲襪,這吸引了甲男的注意。
女孩的眼睛突然睜開,又迅速的闔起!
甲男嚇了一大跳,身體縮了起來,手中咖啡差點掉在地上,「你看到了嗎?」
「看到什麼?」楊法醫撇過頭問。
隨著甲男伸出的食指看去,女孩的屍體動也不動,毫無異狀。
「沒事,我還在宿醉中,沒事……別管我。」
絲襪纏繞在女孩頸部中央位置,另一端綁著一根粗木棍,依照交纏的方式來看,顯然是用來當作絞殺死者的施力工具。
「你有看過這種絞殺方法嗎?」蹲在屍體前方的楊法醫問。
「有。」
楊法醫有些驚訝。
「這沒什麼好驚訝的。」
甲男掩住口打了一個大哈欠,才繼續說:「我在部隊的時候,教官有演示過這種逼供、殺人手法。很早之前,在西班牙教廷的地牢,這種方法是用來逼供的。行刑者會將類似的絞索套在犯人的頸部,每過十或十五秒就以棍子轉緊一圈,直到犯人的供詞讓審訊官滿意為止。」
「在十九世紀的印度,一個名為『薩吉』的教派,經常用這種殺人方式絞殺英國士兵跟旅人。」
甲男將最後一口咖啡喝進肚裡,才將這見解做了結語,「行兇者可能有軍事背景,搞不好待過特種部隊,也或者混過黑道,才會使用這種殺人方法。」
「這名兇手體格應該不錯,是不好對付的咖。」
一名制服員警跑了過來,「甲男學長,死者身分目前還是無法確認。我已經打電話給永明職校,要他們派一個人來看看是不是學校的學生。」
甲男點點頭,「楊法醫,還有什麼是我必須知道的嗎?」
「有。屍體的血,應該都流乾了,現場完全沒有血跡。照理來說,屍體身上或傷口應該還會殘存一些血漬,這具屍體完全沒有。」
「這裡肯定不是殺人的第一現場,沒血很正常。」甲男四處張望著。
「不對。」
甲男回過頭,「怎麼說。」
「屍體左、右手的動脈都被割開。兇手絞殺被害人之後,應該還替死者放了血,放血的原因,或許有可能有別種涵義。正確的死亡原因,你等我的解剖報告吧。」楊法醫說。
甲男沉默了好一會,他看著女孩手腕的傷口。
「快點清查學校周圍的人,看他們有沒有發現可疑的事,或是可疑的人。」甲男對身旁的制服警員說。
斗大的汗珠從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的耳際滑下。他從不遠處帶著臃腫的身軀跑向了甲男。
「你是誰?」甲男問。
男子緊張的從褲袋掏出白色小毛巾,快速地擦了一下滿臉都是汗的白臉,「我是永明職校的訓導主任,我姓林。」男子把名片遞給了甲男。
甲男看了一下名片,然後將林主任從頭到腳給打量了一遍。
甲男蹲下然後把白布掀開,接著問:「死者是你們學校的學生嗎?」
「嗯、嗯……。」林主任向前走了一步。
甲男看到林主任的手緊抓住褲子,還不由自主的抽動了起來。
「你要看清楚一點。」
林主任表情扭曲了起來,如同剛擰乾的白色毛巾。
他畏縮的向前走了幾步,過沒多久,手就劇烈地抖了起來,他轉過頭顫抖的說:「是…沒錯,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確定嗎?」甲男問。
「不會錯的,她是高一新生……叫白美雪,是我們學校……校董的獨生女,所以我非常清楚她……的特殊身分。」
林主任臉色慘白的說。
學校禮堂屋頂的旗杆,青天白日滿地紅的國旗正飄揚著。
※※※
一缸的血水就在眼前。
磁磚細縫長滿黑色黴菌的昏暗浴室,一名體格壯碩的男子跪著面對浴缸,裡面放滿一缸子的紅色血水。血水裡漂浮著許多張黃色符咒,還有一張彩色照片跟著沉浮。
浴室外,桌上擺放的CD音響傳出誦朗的經聲。
男子染了一頭白色短髮,樣貌清秀,五官立體,像極了混血兒。年紀大約三十出頭。
他雙手伸進浴缸,捧起血水,嘴巴開始唸唸有詞,最後恭敬的把血水給喝下。男子站起身,身體赤裸的他,身材結實,肌肉鼓漲,找不到任何的贅肉。
不過男子背上的無數可怕傷疤卻打壞他接近完美的體態,這些疤各種形狀都有,有凸出於皮膚表面,形成一條又一條的交錯紅色肉芽,有些細長如同刀片劃過,更多像是被菸頭燙傷的疤痕。這些疤非常的不自然,一看就知道是人為造成的。
放在洗手台的黑色手機響起。
男子拿起手機按下通話鍵。「少東,你事情辦完了嗎?」手機傳聲孔傳來女子低沉的聲音。
「完成了。」
「媽媽,我好想見妳,人我已經殺夠了。」男子語氣急促了起來,伴隨著胸口的劇烈起伏。
「Shut up!蔡少東。你要乖乖聽媽媽的話,只有這麼做才能洗清我們的罪。菩薩已經連續降下好幾道『罪旨』,我們再不改過,菩薩就無法赦免我們的罪了。你爸爸已經在地獄懺悔了,我們不能跟他一樣,知道嗎。」
「你爸爸……昨天晚上又回來找我了,他……他……肚破腸流的說要抓我回地獄一起受苦。」女子愈說愈小聲,語氣顯得惶恐又無助。
蔡少東能夠感覺得到,與他通話的那頭,媽媽的手正微微地顫抖著。他從話筒裡聽見微弱的日語誦經聲。
「媽媽,別怕,我會保護妳的。」
蔡少東從浴缸拿出照片,仔細端詳。幾顆剔透的血珠滑下,照片是三人的全家福照。男生站著,女生坐在椅子上抱著一個小孩笑得非常開心。
「我知道,在那之前你要把身體從頭到尾洗乾淨,任何細縫都不能漏掉知道嗎?剛滿十六歲的處女之血,如同大慈大悲菩薩的血,是非常寶貴的,千萬不能浪費。」
「媽媽,罪洗完了,我們是不是可以見面了?」
蔡少東焦躁的在溼淋淋的浴室來回踱步。
「你的罪還沒洗清前,我們是不能見面的。菩薩說你穢氣太重了,身體才會變成那樣。菩薩還說你不好的磁場會影響到我,你也不想害媽媽對不對?你剛剛不是說會保護媽媽嗎?」
蔡少東停下急躁的腳步,「是的,媽媽。」他的眼角突然滑下淚珠。
「兒子,你要記住,我們都有洗不清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