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鮮血又從水野銀的口中吐出,他的痛苦已經蔓延到了全身,不停地顫抖著的,是他微弱的胸襟。
「阿銀!撐著點啊!」秋野靜子大聲的說著,不顧身上那件寶貝的衣服被血玷汙了,她現在憂心著。
「快到了,快到了,再撐一下下……」出聲鼓勵著水野銀,秋野靜子撕破裙擺,再一次替他摀住傷口。
完全不見癒合的傷口,對妖怪而言是多麼傷的一件事情,且不提他的妖氣四散,血這般不止,就算是萬年老妖也承受不住。
「看來,這結界是走不出去了。」小涼用妖力擲出了一顆石子,然而卻沒有聽到半聲落地的聲響,一回又一回,這強烈的結界不是她可以破解的。
看著昏迷不醒的水野銀,儘管血已從黑色轉紅,但是仍不止,秋野靜子有些不知所措。「阿銀再這樣下去肯定完蛋了,我想……我試著破破看?」
等著救援,還不如靠她自食其力,將水野銀託付給小涼,她小心翼翼地掏出了符紙。
「小心點,不知結界中的是敵是友,不要使用太過破壞力的招數。」結界中殘留著少數的藤野武氣息,她還是留有一分疑慮。
點頭,秋野靜子絕對知道手上的分寸。
咬破了手指,她用鮮血加強了咒語的力度,伴隨著咒文,她拋出符紙。
「通曉大氣,遵循血聖,埋山葬脈,長呼狂風。」招來了狂風,她朝著結界邊襲擊而去,就怕一個不小心誤傷了藤野武。
然,結界破了個大洞,她看到了不遠的出口,但在下一秒,又消失了。
「怎麼會這樣?」從沒發生過這種詭異事件,秋野靜子瞪大了雙瞳看著,難以置信被開了的結界竟然又在一瞬間癒合了。
再次掏出符紙,秋野靜子不死心的又試了一回,這次確保了出口沒有藤野武的蹤跡,她決定直往結界中心攻擊去。
「雷電吐毒驅五龍,四溟靉靆羅陰容。一聲四海改昏蒙,雨陣所至川流洪。」洪水沖破了結界中心,在水止住的同時,結界開了,入口就在不遠之處。
「太好了!成功了!」正當秋野靜子開心驚呼的同時,結界又再下一秒緩緩地合了起來。
「怎麼……可能……」挫敗的征了征,秋野靜子一雙美眸充滿了訝異。
「這施結界的妖實在是太強大了,但是你每次發動攻擊,結界癒合的時間就越長,我想妳多試幾次會成功的。」就算結界短時間開了,但如果貿然衝出去,很有可能會被傳送到其他的地方,現在她跟水野銀都負傷,只有一個剛拿到伏妖師資格的新手保護,還是太冒險了。
「妳趕快再攻擊結界,我輸一些妖力給水野銀,應該還可以撐一段時間。」看著水野銀逐漸慘白的臉蛋,看來已命不久矣,小涼咬破了手腕,將鮮血滴落到他的口中,用著最下策的方式來拯救水野銀即將完結的生命。
「可惡啊!我就不相信把伏妖師的所有符咒都用上一次還不成功!」拚上了伏妖師的名譽,秋野靜子燃起鬥志的再次拿起符紙。
在水野銀最後一滴妖力流盡之前,只要回到藤野武身邊就可以保有性命,而她秋野靜子的任務,就是安全的將水野銀帶回豪宅,且刻不容緩……。
* * *
不同於秋野靜子一群人的緊張氣氛,藤野武將重機停在路邊,悠哉的從車上掏出菸盒,替自己點了根菸。
能讓伏妖師不知不覺地進入結界,這種妖怪絕非一般。
憑著「臨」伏妖師的臨危不亂,他吐了口白煙,在眼前這團迷霧裡,他探查著四周。
這一路上他騎著車追著妖力走,但在這裡水野銀的妖氣消失了,就連秋野靜子與小涼的氣息也都無存半滴,這結界似乎布置得十分周全,彷彿為了他專門訂製的。
又再吐了口煙,藤野武將菸蒂熄滅到了隨身菸盒之中,放鬆過後,就該開始工作了,他向來不讓自己的戰鬥時的心跳,超過正常值。
屏息一笑,他看向了熟悉的山頭,看來他跟這後山還真是淵源頗深,一開始以為接了神城家的任務後,將不太有機會再來這荒山野嶺,因為通常不侵犯人類的妖怪,都不在他的工作範圍內。
只是沒料到,為了水野紫的事情,配上特訓的時間,這一待也待上好一段時間,莫名的這後山成了他今年比待在家裡更久的地方。
左右環顧著,除了這迷一般的霧,這裡的一切如同一般並無異常。
收起鑰匙,他不太擔心接下來的戰鬥,反而比較擔憂這台剛保養完畢的重機,若是被什麼路人給弄花了,他可就不能保證自己維持正常心跳。
這結界不同一般,他感受到一絲妖氣,但卻混雜了其他藤野武所不熟悉的氣息,彷彿像夢境一般的,什麼都沒有,他舉起了槍,在這不知敵是友的地方,他得隨時進入戰鬥狀態。
但他的等待向來不需要長久,或許是強大的殺傷力已在妖界是遠近馳名了,通常妖怪見了他,都是避而遠之,膽敢挑釁者,就一定會馬上出現,用一些無聊的言語刺激之後,迎接下一秒的撲殺。
回頭,藤野武皺起了劍眉,在聽到樹葉與腳步發出共鳴時,出現在他眼前的並不是囂張的妖怪,而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少女,一襲白長髮挽在耳後,露出了雪白的香肩,清純的模樣不容人指染,像女神一般的存在。
白皙的手心上捧了一朵花,一朵不合時節的紅花。
「你覺得……這花美嗎?」悄悄的,她出了聲,掌心中的花朵璀璨著浪漫,那是一朵如血一般的彼岸花。
藤野武沒有回應,默默地凝視著她。
她不是妖怪,因為雖然有一絲的妖氣,但是卻也有人的氣息,甚至還有像死神一樣的靈氣,就連面對面都感受不到她的真身為何,這世界上應該沒有這等高強的妖怪;但藤野武的戒心並沒有因此而削減,因為這少女身上參雜了太多氣味,是繼上回搏鬥的死神之後,第二個讓他摸不清身分的傢伙。
眼看藤野武的面容並不和善,但少女卻沒有絲毫的緊張,反倒是多了幾分愁容。
「彼岸花,花開彼岸,有花之時不見葉,有葉之時不見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輕輕唱著,少女的的面容充滿了悲傷。
彼岸花是秋分的花季,如今已是夏季,且這後山之中,並無河岸,她是從何得來這朵花的?
彼岸花的花語……悲傷回憶……難道又是愛情?藤野武為此皺起了眉頭,想他是藤野家最引以為傲的伏妖師,降魔伏妖什麼的當飯吃絕對沒問題,但是這幾年發生的事情裡總是一堆愛情問題,他都快要變成戀愛大師了。
「我不管妳在等誰,那個人不是我,打開結界,若耽擱了時間,我便不客氣。」他向來不客氣,但是對於秋野靜子以外的女人,他還是給予最後底線。
聽著藤野武的話,少女低下了頭去,隨後,熱淚盈眶,留下了一滴熾熱的淚水,落在彼岸花之時,原本燦爛的花朵立刻枯萎了,成了一片片的灰黃,落了一地。
看到了這副情景,藤野武的槍舉了起來,這股強大的力量實在不容小覷,且不提少女來歷,藤野武的防衛本能就先啟動了。
血子彈上了膛,此時的藤野武提高了警覺,他向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來者不善,他也不用顧及更多。
少女抓住了槍口,拉到了心窩前的位置,明明藤野武還沒有扣上板機,子彈卻在下一秒直直的射了出來,射穿了少女的心臟,最終落到了樹幹之上。
子彈上的血液從樹幹上滑了下來,緩緩的落到了地面,半晌,原本光禿禿的地面上慢慢的長出了芽,在一瞬間葉子枯萎,綻開出鮮紅色的彼岸花,但隨即又枯萎了。
「如果你能殺死我,我也會感激你的。」話才一落下,少女心窩上的彈孔緩緩的消失了,連一點傷痕都沒留下,只溢出淡淡的花香,一種香到讓人心臟緊鎖在一塊的花香。
看來,這少女並不是他可以輕鬆對付得了的。
收起槍,他不想再浪費任何一顆子彈。
「說吧!妳的目的。」佈了如此大的陣仗,絕不會單單只是要來給他開一槍那麼容易,既然都說明了不是她所要找的人,還不肯開結界,那一定是另有目的。
「如你所見,我要找一個人,但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人……」帶點疑惑,少女歪過頭去。
「是妖?」皺眉,一個水野銀已經讓他夠頭暈了,他這輩子絕對不要再馴養二隻妖。
「我不知道……」垂著頭,少女揪起了粉黛。
不知道是人是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還活在人世,這種事情絕對不會是一時半刻可以解決的了。
藤野武並不想淌這混水,但是在這個時候,他看來沒有選擇的餘地。
「行,我幫妳找,但是現在我的馴養妖重傷,不要耽誤我的時間。」他向來不喜歡被威脅,礙於水野銀的血味在上山之前就已經很濃厚,或許再耽誤下去,或許連治療都沒有機會了。
承諾落下,少女的唇微微扯動,她的臉上依舊沒有笑顏。
「你的承諾是真的嗎?」
藤野武瞪了她一眼,嘆了口大氣,從腰際拿起了一只匕首,劃破了自己的手指,讓鮮血流上了彼岸花之上。
「藤野家的血就是承諾,以血立誓,若違背將會遭受天譴,所以開結界吧!」藤野家的血本來就是不同於平凡人的存在,所以血誓對藤野家而言,是最至高無上的宣言。
點點頭,少女的纖纖玉手一揮動,落紅的彼岸花花瓣散落,飛揚在微風之間,彷彿在跳著一隻美妙的舞蹈,凡是花瓣飛過的地方,就留下了清晰,一處一處清空了濃厚的白霧,也讓藤野武的敏銳,再次感受到氣息。
為自己增添的工作又嘆了口氣,藤野武坐上了重機,也為她留了的位置上拍了拍,少女慢慢的上了車,明明坐上了後座卻感覺像是完全無重量般的輕盈。
藤野武插上了鑰匙,發動引勤前,他淡淡的問了句:「妳是人?是妖?是鬼?是神?」
少女輕輕的環住他的腰做好了發動前的準備。
清風吹起了她細緻的髮絲,眼神沉重的凝視著遠方。
「都不是,我本來有身分的,但是現在沒有了,我沒有心跳,卻也斷不了氣。」像是想起了以往的記憶,她的話語冰冰涼涼的,缺少溫度。
「名字。」這不是個疑問句,因為他得記下自己的委託人是誰,儘管這是一筆無償交易。
「我捨去了以往的名字,現在叫我彼岸吧!」她以前什麼都擁有,現在卻什麼都沒有,唯獨一朵彼岸花,陪著她走向漫長無盡的日子,陪伴著她在無法到達的岸邊。
重重的發動聲再次在後山中響起,彼岸的出現成了一個意外的插曲,但是在解開這謎團之前,當務之急還是在這不遠的地方,那個充滿了血腥的地方。
藤野武加快了移動的速度,只因血氣中不只有水野銀的味道,更增加了狩已名賴與小涼的血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