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戰結束了,但核子時代並未結束。核武在冷戰時期國際關係的運作上扮演重要角色,冷戰並未爆發全面的東丶西方戰爭,重要原因之一是由於美丶蘇都擁有大量的核子武器,一旦直接衝突可能導致全人類毀滅,因此雙方都盡力避免發生全面的「熱」戰,形成冷戰的自我控制機制,雙方都給對方留有餘地,並努力尋求解決危機的途徑,避免危機升級至戰爭,並最終通過外交途徑解決了問題。
冷戰結束後核武會扮演什麼角色,持續存在不少爭論。冷戰時期形成「相互保證毀滅」嚇阻戰略的核武力量結構及科技,並未在冷戰結束後改變及消失。美、俄二國在冷戰結束後雖然裁減了八成以上的核武,但兩國核武仍足以摧毀世界多次,這頂多只是從能摧毀地球100次降到10次罷了,尚未裁減到具有實質軍事意義的程度。核大戰世界末日的恐懼,雖然因為1990年代以來美俄關係的友好,而大幅下降,然而誰能保證美俄關係未來一定不會惡化呢?事實上2014年的烏克蘭危機便使俄國和西方關係一度惡化,亦出現「新冷戰」是否會再起的聲音。只要核武仍大量存在於世,其被使用的可能便存在,而這乃是一種致命的威脅,攸關整個國家甚至世界的存亡,實不容被完全忽略,核武仍對冷戰結束後國際關係之運作存有重要的影響。
本書之目的,在於對冷戰結束後核武角色的相關爭議與威脅,做一全面、深入的探討。尤其我國所處的東北亞地區,目前乃核武擴散最令人擔憂之處,對我國的外在安全環境亦構成不小衝擊及挑戰。因此,本書在討論核武角色與威脅時,也將對其對我國的影響做深入分析。
首先,本書將探討冷戰結束後核武角色的爭論。冷戰後印度、巴基斯坦和北韓的相繼核試,象徵著未來世界距離核武的全數消除,仍非常遙遠,核武仍將是維持世界穩定和安全的關鍵要素之一。在冷戰結束及核擴散危機再次昇高後,對核武角色之重行思考實有其重要性。到目前為止,所有有關核裁武的談判及協定,仍只注重於「量」的裁減。然而或許從如何看待核武角色之戰略思想的「質變」上著手,更有助於消除核戰的威脅,以及減弱核武之政治作用及影響力,而有助於阻止核武的擴散。因此,本書在對冷戰時期的核武角色及「核武嚇阻」概念做一回顧之後,將先探討核武出現後便一直存在的爭論:「核武應只用於嚇阻核武之使用嗎?」在冷戰結束戰略格局已大幅改變後,此一爭論的方向是否也隨之改變呢?自1945年原子彈問世後,有關核武角色之爭論便一直存在至今,且其實主要是集中於下述兩大問題:究竟核武應否有「實戰」之作用,或應只是用於「嚇阻」呢?而其嚇阻之對象,應只是敵人核武之攻擊,或者亦應包括傳統武力之攻擊呢?
其次,冷戰剛結束時,國際上有一股反核武的氣氛,不少人認為這是一個將核武全面銷毀及降低核武軍事及政治角色的良機,大家也為降低核武角色上做了不少努力。冷戰時期的核嚇阻乃「以強制強」(美丶蘇之間)及「以弱制強」(英丶法丶中)的類型,冷戰結束後令人質疑核武是否增加加了一新角色:「以強制瘋」。在1990-91年第一次的波灣戰爭中,美國暗示不排除用核武來嚇阻「流氓國家」的生物和化學武器攻擊,且之後美國亦一直不願意排除核武的此一新角色。這持續是冷戰後引起爭議的問題,因為它違反核不擴散條約中有核國家的承諾:不對加入此約的無核武國使用核武。在如此增強核武軍事效用的政策下,美國有何立場要求無核武國繼續遵守核不擴散條約呢?此外,面對冷戰結束後大規模毀滅性武器在「流氓國家」的擴散,美國因應的主要方式是發展「飛彈防禦」,並提出「攻防兼備的新嚇阻觀」,取代過去只維持攻勢嚇阻的戰略。這是否更能維持世界和平呢?這亦是冷戰後核武角色的一大爭論。
核武不像生丶化武器,已經有了國際性的禁止發展、生產、轉讓及其使用的條約。美國總統歐巴馬(Barack Obama)2009年雖曾提出「無核武世界」的理想目標,然而短期內似乎看不到核武被全面裁減或禁止使用的可能。如何對核武進行有效的軍備管制,以維持全球的戰略穩定,避免核戰的爆發,這一直是國際安全的重要議題。因此第四章將探討過去核軍備管制的努力,及在其發展過程中遭遇的問題及侷限,以助大家思考目前世界是朝向核擴散或無核武世界?
在區域層面上,我國所處的東北亞地區,目前乃核武擴散最令人擔憂之處,對我國的外在安全環境亦構成不小衝擊及挑戰。因此第五至七章將探討東北亞核武的平行及垂直擴散,並兼論其對我國的影響。東北亞地區的所有非核國,不論是南、北韓、日本及臺灣,均有能力在短期內發展出核武,更重要的是過去幾十年來,他們在均曾或多或少被懷疑有意圖要獲取核武。因而北韓核武之發展,令人擔憂是否會引起骨牌效應,而導致東北亞核不擴散機制如南亞般的瓦解。其中日本乃最受關切的國家,畢竟一旦核武日本強權出現,勢必大為改變既定的東亞權力架構與戰略均勢。
再者,當美中的相互核脆弱性形成,中共核武一小時內便可摧毀洛杉磯時,我們能相信美國會願意犧牲洛杉磯來拯救臺北嗎?第七章將探討中共核武實力的發展,和美國「延伸嚇阻」(Extended deterrence)之安全承諾的可信度、飛彈防禦,及不擴散機制之間的關連,未來將如何演變及影響東亞和臺海戰略格局。
2001年「九一一」恐怖攻擊事件象徵著國際恐怖主義已發展到了災難性恐怖主義的新階段,並喚醒國際社會對今後可能發生使用核武恐怖攻擊活動的擔憂。雖然迄今為止,多數恐怖襲擊中使用的武器是傳统武器,但是誰也不能忽視恐怖分子使用核武器或放射性武器可能造成的巨大破壞力。核恐怖主義威脅已成為21世紀最嚴重的安全問題之一,核恐怖主義的威脅以及核材料、放射性材料的非法販運,使世界淪為更加危險和難以預測的核時代。因此,第八章將探討核恐怖主義的威脅與防治。
此外,2017年1月美國總統川普(Donald J. Trump)上任後,美歐安全關係受到不少打擊,也使歐洲追求國防自主的呼聲再度昇高。川普在2016年總統選戰期間曾說:「NATO已經過時」。同樣的,歐洲也出現對美國安全承諾的質疑聲音,法國總統馬克宏(Emmanuel J. Macron)於2019年12月直言:「北約組織正處於腦死狀態」,美國已經出現「背棄我們」的跡象,「歐洲國家在防衛事務上不該再依賴美國」。當歐盟希望未來能做到軍事自立及提升歐盟整體作戰能力的聲音逐漸出現,冷戰結束後1990年代一度出現的「歐洲嚇阻」倡議的討論,會再度出現嗎?畢竟拒絕「歐洲嚇阻」力量的建立,這形同在歐洲整合的最終目標上,拒絕一個「獨立自主的歐洲國」的出現。因此,第九章將探討「歐洲嚇阻」概念、衍生之問題及何以曇花一現,以助我們思考上述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