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開車來到峽谷一段偏僻的山路上,開始故意把車子開到懸崖邊緣,準備衝下去......
年收入三千萬,有一個漂亮老婆,三個乖巧子女。人生如此順遂,為何我還......
成年以後,大多數的時間,我都在報導別人的故事。這是我的工作,我的興趣,也是我的使命。
有超過二十五年的時間,我一直在電視上訪問別人──最早,我在洛杉磯的KABC-TV電視台擔任記者,之後轉戰到KCBS電視台擔任記者兼主播。接著,我在福斯電視網(Fox)擔任某全國性娛樂節目的共同主持人,之後則在CNN擔任多項新聞節目的主播。如今,我是全國聯播電視新聞雜誌《內幕報導》(Inside Edition)的首席記者。多年來,我訪問過許許多多名人、政客、刑案被告、犯罪、意外或天災的受害者。這些人雖然平凡,卻有過不平凡的遭遇。譬如,面臨颶風或水災的威脅卻大難不死,面臨絕症末期的考驗卻能夠帶著安詳與尊嚴離開人世。
有些故事,聽了真叫人心碎。例如,一位住德州的婦女遭到先生狠心遺棄──他先生帶走他們積蓄多年的存款和三個子女遠走高飛。住在南加州的某家人,在一次暴雨過後,住家上方的山丘突然崩塌,轉眼間,他們的家園就淹沒在二十英尺深的土石流中,所幸全家人都撿回一命。在猶他州的某醫院,一個傷勢嚴重的婦女渾身顫抖地躺在病床上,訴說她不幸的遭遇:他先生開著小飛機載她出遊,眼看飛機就快撞上山壁,他故意將飛機轉向,犧牲自己,好保全妻子的性命。
在報導新聞時,我一向秉持幾個原則:公正、精確、完整,以及尊重──尤其是尊重。
二十多年來一直在採訪別人的我,如今卻面臨了一個有史以來最艱難的任務:採訪自己。現在,攝影機的鏡頭轉向了我,要我回答一個最最重要的問題:我,還想活下去嗎?
在回答這個問題以前,我想我應該先回顧過往,重新檢視一下我的人生,就像我這二十五年來在鏡頭前探討許多人的故事一樣。
於是,我給自己設定了一個不尋常的挑戰:假設今天有人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沒有任何附帶條件),我只剩二十四小時可活,雖然我現在覺得活力充沛,健康狀況好得很,但是我的確活不過明天。這時候,我會怎麼做?我會想見到哪些人?我會希望在哪裡度過我人生的最後幾個小時?我會跟誰說對不起?我會原諒哪些傷害過我的人?我會不會利用最後的這段時間再進行一次偉大的冒險?這些問題,我一次又一次地捫心自問。最後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當然,這個詭異的假設性問題本身就帶有限制,這一點我很快就看出來了。這些問題等於在要求我自己去深入探問:對我而言,哪些人事物是最重要的?當下,哪些人事物真的可以帶給我快樂?畢竟,根據這個問題的條件設定,遲來的快樂我是享受不到的。
乍看之下,這個前提似乎很負面,但深入探究後,我發現,它真正的目的和最終的影響可以說恰恰相反。「如果生命只剩一天,我會做些什麼?」這個深具挑戰的問題,卻帶領我走上自我檢視與自我探索的道路。儘管這條路走起來很苦很累,但我發現,透過這樣的探索,我不知不覺中展開了一段自我賦權之旅──我要求自己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我到底要如何過完我的餘生?不管我的生命還剩下二十四小時或二十四年。
沒想到,這份清醒的探索,卻讓我從中得到了意外的解脫。因為我探索到最赤裸也最根本的疑問:人生在世,到底什麼才是真正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