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宿舍
這是一間歷史悠久的大學,創立到現在已經超過六十幾年的時間,由於歷史過於悠久,因此校舍和宿舍的建築都顯得斑駁老舊,不僅外牆久未翻修,就連內部的地板都因為潮溼而浮起斑漬,就算拖得再乾淨仍舊看起來骯髒不堪。
而我早在三年前就從這裡畢業了,但是因為某些原因,我又回到學校擔任男生宿舍的管理員,也就是俗稱的舍監。
即使薪水給得優渥,這一份職缺仍然找不到人,一名熟識的老師便叫我回來幫個忙。
起初我十分不願意,尤其知道這裡的歷史後,我更是不想答應這一分苦差事。
我們學校的舍監往往不到一個月就會離職,有些甚至是不告而別,打了一通電話就說不來了。
他們離職的原因很簡單,我們學校的學生和老師們也都心知肚明,一切都是因為──宿舍鬧鬼。
平常人都無法接受在鬧鬼的環境下工作了,更何況是我呢?我的體質比平常人還要更加敏感。
雖然我稱不上是陰陽眼,不是隨時隨地都能看見鬼,但是我從小的體質就比周圍的人來得敏感,總是會在某些時候看見飄動的白影,或是聽見細碎的怪聲。
記得從我有記憶以來,看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在一座橋上,那一天,爸爸開車載我們南下,由於怕連假會塞車,所以爸爸選在凌晨兩點開車出發。
那時候的我剛滿七歲,就在車子行進到一半,本來在睡覺的我忽然全身發冷,一股顫慄爬過背脊,我頓時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一睜開眼睛起身,恰好看見一道人影趴在擋風玻璃上面,一個女人咧著嘴衝著我們發笑。
我當時嚇傻了,立刻就哭了出來。爸媽被我嚇了一跳,還以為我是作了惡夢,頻頻的安慰我。
後來我看見不止我們一輛車上面趴著人影,周圍的幾輛車子也都趴著人影,有些車子更是同時爬滿了數道糾纏的人影。那時候我的年紀還很小,不知道這些人影就是俗稱的鬼。
我愈哭愈大聲,哭到嗓子發啞、甚至快要休克過去,爸媽急了,只好先把車子停靠到路邊。
那一道女人的人影依舊趴在擋風玻璃前面一動也不動,等到見我們許久不開車,她才離開我們的車子。
我見她離開了,恐懼的情緒才慢慢的緩和過來。
媽媽將我抱到懷裡,不斷的安慰我,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情。我無法跟她解釋所看見的景象,畢竟我的年紀還太小,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所看見的東西。
後來我看向車子外面,爸爸的車子停在路邊,前面是一座大橋,那是我們回去鄉下的必經之路,但是那天的橋面很不對勁,有許多的人影聚在上面,模糊的像是一團霧氣籠罩著大橋。
我全身一陣哆嗦,緊緊的拉住媽媽的衣服哭道:「不要開車、不要過去,那裡好可怕,有好多人……」
我的爸媽當時只是茫然的看著我,因為怕我又忽然大哭,只好順著我的意思先在路邊休息。
不到五分鐘,我們就看見許多救護車、警車上了大橋,那一天,橋上發生了一起重大的連環車禍,死傷了十幾個人。
那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也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的見鬼經驗。不過聽我爸媽說,其實我小時候就經常有一些奇怪的舉動,像是特別的怕黑,又會忽然對著廁所自言自語,或是經常在無人的房間裡一個人就玩起扮家家酒。
因為我的體質敏感,所以老師叫我回來當舍監一事,我一直都很強硬的拒絕他。直到上個星期,他又施給我一些壓力,「阿樂,做人要知恩圖報,你也不想想,當初你的學分過不了,你來拜託我的時候,我可是很阿沙力的就答應幫你了。」
他口中的阿樂就是我,因為年少不長進,曾經一度有一個學分不及格,差點畢不了業,而那個學分正好是這位高老師的科目,我只好死皮賴臉的去求他,沒想到卻變成了他現在緊抓我不放的把柄。
「唉!我現在兼任組長一職,但是舍監一直找不到人來擔任,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學校給罵慘的。你先來三個月吧,我保證三個月後就放你走!」在他再三的威脅利誘之下,我只能屈服了。
只要撐過三個月就好了,我當時是這麼想的,但是來到宿舍執勤的第一天我就想要放棄了。
第一天早上,宿舍感覺十分平靜,幾個認識的學弟還會和我打招呼,那時候我還想著,其實這裡也沒多可怕,說不定那些鬧鬼的故事都是謠言罷了,經過大家以訛傳訛才會被說得愈來愈恐怖。
但是到了傍晚,我就察覺到怪異之處,初入秋的傍晚,宿舍竟然冷得出奇陰森,加上宿舍建築過於老舊,泛黃的牆壁、污漬的地面、昏暗的燈光,都透露出不尋常的氣息。
一到夜裡,宿舍裡面更是怪事連連。
那一天,我坐在警衛室裡,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守著大門,約莫在九點多的時候,一名學生從外頭走了進來,我只是簡單的瞄了他一眼,叫他在簽名簿上面登記名字和出入時間。
他一語不發的點了點頭,便拿起筆在簽名簿上面書寫。那時候,我沒有多注意他,加上耳邊有聽見筆和簿子的磨擦聲,所以我也就沒有多加留意了。
一會兒之後,他寫完便放下筆往樓梯間走去。
這時候,我把簽名簿拿過來檢查,沒想到簿子上面竟然沒有字跡,我頓時以為他在耍我,連忙轉頭叫住那個學生,但是回頭一看,走廊和樓梯間都空盪盪的,根本沒有任何腳步聲。
「人呢?」當時的我整個人頭皮發麻,心想自己該不會是撞鬼了?因為那時候只有我一個人在警衛室,所以我也不敢前往樓梯間查探情況。
第一天執勤我就被嚇壞了,到了晚上十點多,原本我應該去巡邏的,但是我已經被嚇得沒有勇氣離開警衛室,因此就把自己裹在棉被裡,發抖了一整晚。
奇怪的事情不止一椿,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原先打算辭職回家,但是又覺得不告而別沒有責任感,於是跑去找老師遞辭呈。
結果老師馬上變臉,和當時拜託我的時候,態度完全不同。
「你在說笑嗎?一天就說要離開,那宿舍怎麼辦?至少等我應徵到新人再說吧!做人不可以言而無信,說好三個月的,年輕人不能這樣。」他把我教訓了一頓,最後給了我一個廟裡求來的香火袋,說是可以保平安,就這樣把我打發回宿舍了。
我把香火袋掛在警衛室的窗子上,原先還以為它真的有效,可以保護我不再遇上怪事,但是一到晚上,我的希望就幻滅了。香火袋一點效果也沒有,我還是碰上了怪事。
第二天晚上,我和前一天一樣開著電視執勤,想透過電視的聲音沖淡心裡的惶恐,但是到了晚上九點,我便開始坐立不安,不時的去注意大門口,擔心昨天晚上那一名消失的學生又會再次出現。
電視裡的劇情不停上演,但是我卻看不出它在播些什麼,滿腦子不停胡思亂想,我下意識的看向高掛在窗口的香火袋,希望有了它在就不會出事情。
忽地,一道人影無聲的出現在門口,我心裡咯噔了一聲,心情立刻像是落入谷底的石頭。我分不清是不是自己剛才分神,所以沒聽見開門的聲音;又或者,這一道人影根本不需要透過開門,依舊能夠自動出現。
我很快認出了這一道人影就是昨天晚上消失的那一名學生,我不敢直視它,只好裝作不在意的看著電視,直到它來到警衛室的窗口前面,我才出聲叫住它:「等一下!登記一下你的學號、名字、寢室號碼,還有出入的時間。」
我敲了敲桌上的簽名簿,說出制式的台詞。我怕它會發現異狀,因此裝作鎮定,不過仍然感覺得到自己的聲音和動作很不自然,肌肉也不禁僵硬起來。
它和昨天晚上的情況一樣,依舊不發一語,我偷偷的瞄著它,不過因為角度的關係所以看不清楚它的臉,我又不敢直接打量,只好改把視線放在它的手上。
它握著筆在簽名簿上面寫字,樣子十分認真,它的手指輪廓清晰,這讓我卸下壓在胸前的大石。因為我不是陰陽眼,所以看見鬼的時候,鬼的樣子總是不太清晰,而我現在可以清楚的看見它,這或許代表著眼前的學生不是鬼,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是我自己想太多,嚇到自己了。我吁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它走向走廊的方向。
這時,我才伸手將簽名簿拿回來,看了一眼,我的背部瞬間飆出涔涔的冷汗,沒有字……又和昨晚一樣,簿子上面沒有新的字跡。
我飛快轉頭看向走廊,眼前空無一人,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我的幻覺。
我的手臂爬滿雞皮疙瘩,看著無人的走廊久久無法回神,直到手中拿著的簽名簿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我才被這一道聲音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