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穎恒 vera l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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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高潮的女人

在創業初期，我們的業務尚未發展到在中環擁有實體店鋪，當時我們只是租了一個位於石門的貨倉作為辦公室，主要經營網店。為了增加公司的信譽，我們決定將貨倉的地址在網站上公開，希望藉此讓客戶對我們的品牌多一份信任。但讓人意外的是，地址剛剛公開沒多久，就有人敲門表示想親自來看看產品。

隨著來訪的人越來越多，我們將貨倉前半部分改裝成展示區，後半部分繼續用作包裝與存貨空間。同時，為了避免不同顧客同時到訪產生尷尬，我們開始採用私人預約制――每個時段只接待一位顧客，讓每位顧客都能享受專屬的隱私與服務。

某一天，我們接到一位聲音溫柔的女士來電，表示希望預約參觀展示區。到了約定的時間，她準時到達。初見她時，我便注意到她的穿著打扮十分得體，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專業人士的氣質。

出於好奇，我問她：「請問妳是從哪裡過來的？」

她微笑著回答：「我是從中環搭的士過來的，其實我不太清楚石門在哪裡。」她的回答讓我不禁佩服她的決心，因為石門當時仍是以貨倉為主的地區，與中環的繁華形成鮮明對比。她是一名律師，工作繁忙還特意從中環過來，顯然她對這次預約抱有非常大的期望。我請她坐下後，問了一個常問的問題：「妳今天為甚麼會想來了解這些玩具呢？」她沉默了一會兒，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與掙扎，說出了她的故事：原來，她從來沒有在性行為中達到過高潮，而這件事情對她的心理和生活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假裝AV女優那樣高潮●●

她告訴我，自己過去也有過幾段感情，但每一段關係都因為性方面的問題而告終。「每次做愛的時候，我都感受不到快感，更別說高潮了。我的前任男朋友對此感到非常沮喪，甚至覺得我是否不正常。」她的語氣中透著深深的無奈與自責。

她坦言，現任男朋友更加直接地告訴她：「如果你跟我做愛還是沒有高潮，我想我們的關係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這讓她感到非常大的壓力，也讓她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她低聲說：「我真的不想再失去這段關係了。」

聽完她的故事後，我就像看到當初對性一無所知的自己，在性生活中從未得到歡愉，然後怪責自己。其實這樣不單單是她和我兩個人的問題，而是很多女性都會面對的情境。

從小很多女生就被教導要「乖」，對性這種話題保持沉默。別說了解自己的身體了，就連「陰蒂」這兩個字，可能有些人長大後都沒聽過。當我們的成長環境從來不教我們如何探索自己的身體，甚至把性快感看成是「羞恥」的時候，女性自然會對自己怎樣能得到快感感到陌生，甚至覺得這是禁忌。於是，當她們在性愛中無法達到高潮時，腦子裡第一個念頭就是：「是不是我有問題？」更糟糕的是，很多男性也會在無意中把這種壓力加到女性身上。他們會覺得，女性的高潮是自己「技巧」的體現，是自己性能力的證明。所以，當女性無法高潮時，有些男性會感到挫敗，甚至會直接把責任推給女性：「是不是妳不夠放鬆？是不是妳不正常？」這些話，聽著是不是很熟悉？它們往往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女性的自尊心上。

也是因為這樣，很多女性都會選擇假裝高潮。
為甚麼？因為這樣簡單得多！
我們性文化以男性的高潮為中心，而男性對於自己男子氣概又是「自己是否能夠令女方高潮」為量度標準：如果她們達不到高潮，可能會讓男伴覺得自己不行，被質疑是性冷感，甚至會讓整段關係變得尷尬。

所以，為了避免這一連串因沒有高潮而引發的關係危機，很多女性選擇假裝高潮。

面對對方不停問你「你爽嗎？」「我是不是很厲害？」的問題，在床上扮著AV女優賣力地叫「揭麼滋～」「Yes YES Yes~」「快點快點～很厲害呀你～」的女生，真正享受的人到底有幾多個呢？

但你知道嗎，假裝高潮可以是一種惡性循環。

當一方為了迎合對方、不傷對方的自尊「扮演」高潮，而不是根據自己真實感受來作出反應，對方亦誤以為自己的方式是正確，於是繼續用同樣的方式進行。演開了就越來越難坦承自己的真實感受，唯有繼續一直演下去，直到性愛變成一場充滿誤解與痛苦的「演出」。

這種情況其實也發生在那位女士的身上。她告訴我，她也曾經在某一位前男友面前假裝高潮，但每次做完之後，她心裡都覺得很空虛。「我明明不開心，但我還要裝作很開心，這種感覺真的很難受。」

聽完她的故事後，我首先安慰她，告訴她：「妳的經歷其實並不罕見，很多女性都與妳有相似的困惑。這並不是妳的錯。」在進一步的交流中，我發現她對自己的身體非常陌生，甚至連陰蒂的位置和功能都不清楚。這讓我意識到，問題並不僅僅是她和伴侶缺乏溝通，而是她自己也從未有機會真正了解自己的身體。我開始向她講解女性身體構造的基本知識，特別是陰蒂的作用。很多人以為女性的高潮主要源於陰道，但事實上，陰蒂才是女性性快感的主要來源。

我向她推薦了一款雙頭震動器，並建議她在沒有壓力和一個人的環境下，嘗試用這個玩具進行自我探索。「妳需要先了解自己的身體，知道甚麼可以令妳感到愉悅。只有當妳能掌控自己的快感時，妳才有可能在性行為中找到真正的滿足。」我這樣對她說。

大約兩個星期後，她再次預約來訪。這次見到她時，我立刻注意到她的氣質發生了巨大改變。她看起來比上次更加自信，整個人散發著輕鬆與愉快的氣場。她一見到我，便笑著說：「我終於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高潮！」她的聲音中帶著激動與欣喜，讓我也不禁為她感到高興。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分享在一個身上作出了正面改變。

●●快感地圖與情感動態●●

她分享了這兩週的經歷。第一次使用震動器時，她花了很長時間才讓自己完全放鬆，但當她真正感受到快感的那一刻，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釋放與滿足。她還告訴我，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身體需要更多的前戲和外部刺激才能達到高潮，活了三十八年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快感地圖。

她能從自我探索中得到高潮我當然都為她感到高興，但她和男友這段關係出現暗湧還有另一個隱憂，男友把自己的挫敗感怪責她。那時候我沒有很多為人解憂的經驗，但本能地我就鼓勵她下一步和男朋友進行坦誠的溝通，將自己的探索過程與心得分享給對方：「當你願意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的時候，他才真正明白，原來過去的問題並不是你的錯，而是因為你和他都缺乏對你身體的了解。」

後來她真的鼓起勇氣，把自己探索身體時發現的點子都跟男友分享。男友亦慢慢明白到原來她的歡愉是兩個人一起交流才能辦到的事，而不只是他個人性能力的成果。

在那位女士身上，我第一次開始思考我們為甚麼對高潮有如此執著的追求。是因為我們真的想享受性愛，還是因為我們害怕失敗？害怕讓對方失望？或者害怕被認為「不夠好」？

在這之前，我一直以為性愛中的高潮是一個可以用工具和技術輕易解決的問題。但她的經歷讓我第一次意識到，高潮的缺席，往往不僅僅是身體的問題，更深層的，是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動態（couple dynamic）在起作用。

她的故事啟發了我，看問題背後更深層的起因。當人們在性愛中遇到困難時，往往不是單純的生理挑戰，而是她和伴侶之間的互動、她對自己的認知，以及她如何看待性愛這件事的綜合結果。

從那天起，我不再只是單純地回答「怎麼樣才能達到高潮」這樣的問題，而是試著去了解每一位顧客的成長背景，他們的疑惑，他們的關係，甚至是他們對自己和彼此的期望。我開始學會去傾聽，去詢問，去引導他們反思：這個問題的背後，他們真正需要的是甚麼？

「G點在哪？」

「G點在哪？」是當初開業時我最常收到的問題，每天至少答二十至三十多次。半年下來，我答得像個錄音機，終於有一天受不了，心想：不如拍個影片，一次過搞定？我打開電腦，對著鏡頭講解「如何尋找G點」，詳細地分享身體結構以及探索步驟，然後丟上YouTube，打算讓買G點震動器的顧客自己看，自己試。我原意視這個影片為減輕工作負擔的小幫手，誰知影片一夜之間火遍網絡，從香港傳到台灣、中國、東南亞，觀看次數衝破兩百萬。我從一個賣玩具的小店主，突然成為性愛話題的網絡紅人。

起初，我挺得意，覺得自己幫大家解鎖了快感密碼。可沒多久，陸續收到很多這類型的私訊：「我照你說的試了，還是沒高潮，感覺很失敗。」「我找不到G點，是不是哪裡壞了？」「我太太沒反應，是我做得不夠好嗎？」這些私訊讓我很苦惱。我拍這影片是想讓大家輕鬆一點去探索身體，怎麼反倒成了那些觀眾壓力和焦慮來源？我的影片瘋傳了，那些私訊卻像一堆投訴信，大家因為沒找到高潮而垂頭喪氣。我還以為自己在教技巧，沒想到反倒給他們加了壓力，把G點高潮變成了必須達成的任務。我百思不解，直到一個午後，和一對年老夫婦的對話，點醒了我。

那是一個陽光懶散的週末，一對六十多歲的夫婦走進店裡。他們滿頭白髮，手牽手，對望時雙眼還是甜蜜蜜的。他們說想看看有甚麼玩具能「添點樂趣」。我熱情介紹，還順口說：「我那個教尋找G點的影片可以幫你們上手！」太太笑著搖頭：「我們看過了，但我們不是來找那個的。」我好奇問：「那你們想找甚麼？」先生哈哈一笑：「我們這把年紀，做愛不是為了高潮，是為了那種感覺。」

●●我們需要的是高潮，以及？●●

「甚麼感覺？」我好奇問。太太接話：「我們結婚快四十年了，年輕時也追過高潮，但現在啊，性愛對我來說，是追求那份做完後的感覺，很親密的感覺。」先生點頭說：「對啊，有時做到一半就累了，笑一場就睡覺，不用一定要射精，不一定要高潮，可還是覺得挺開心。」他們的語氣輕鬆，像在聊周末計劃。我問：「那你們不覺得沒高潮少了甚麼？」太太說：「不會啊，我們想要的是知道彼此還在身邊。」這句話瞬間炸開了我的思路：他們要的不是高潮，而是親密的陪伴感！

性愛不只是身體的碰撞，而是情感、意圖與渴望的交織。這對老夫老妻讓我看到，當人們說想「獲得或給予高潮」，他們其實在說：我想被愛、被連結、被認可，或許是尋求釋放、掌控，甚至一點叛逆。高潮只是這些核心渴望的一種表達，但遠非唯一途徑。他們不是想要高潮，而是想在歲月中守住彼此。這想法點燃了我對其他顧客的回憶，慢慢拼出一個新發現：大多數人要的，不是高潮，而是它承載的「更多」。

自此當遇到想追求高潮的客人，我都會再了解他背後到底想要甚麼。就好像我從前遇過的 Maggie，她跟男友三年，感情不錯，但性生活總覺得欠了甚麼。她買了G點玩具想試我教的方法，可試來試去沒感覺。她說：「我怕自己不行，怕他失望。」我問她為甚麼怕他失望，她說：「能夠跟他一起高潮，我會感到跟他更親近，覺得他在乎我。」她要的不是高潮，而是被重視的感覺。

又好像有位大學生Anna也來過。她說，每次跟男友親密，即使達到了，她還是覺得沒意思。她問我：「為甚麼我有了還是開心不起來？」我問她做愛時到底想要甚麼，她說：「我想他看著我時，像真的在看我，不是在等結果。」她要的不是高潮，而是被看見的感覺。還有一次，一位四十多歲的太太說，她不常有高潮，但很喜歡性愛後的擁抱和聊天。先生一直在努力讓她高潮，覺得那是他的任務。我問太太：「高潮重要嗎？」她說：「我想要的是跟他在一起的感覺。」對太太來說，她想要的是伴侶專注而不分心的陪伴時間。


●●不以高潮論成敗●●

回想我自己的旅程，年輕時，我以為性愛的意義在於滿足伴侶，直到老公送了我一台震動器讓我發現快感的自主。那一刻的高潮確實美好，但更珍貴的是它帶來的自由與自我認同。這啟發我開店、拍片，但我最初的教學方向錯了。雜誌把高潮說成是是必修課，色情片把它定義為大結局，朋友聊天也愛問「你有沒有」。沒達到，就被貼上「失敗」的標籤，這壓力讓人質疑自己。我的影片無意中成了這壓力的幫兇，讓人們認為性愛是必須「得分」的競賽。

性愛不是目標為本的運動，高潮與否不是成敗的標準。人們需要的不是高潮的路線圖，而是探索內心渴望的空間。若我們不再將高潮視為性愛的終極目標，而是專注於內心的渴望，會發生甚麼？壓力會消散，親密會變得更自然。當我們想做愛前，問一問自己：「我想感覺甚麼？」它可能是連結、親近、重視或溫暖，每個人想要的感覺都不一樣，達到這些感覺的途徑四通八達，高潮只是個選項，不是唯一的方法。抱持著這種心態和探索的方法就能為性愛帶來更多可能性。


我討厭我的陰唇

2021 年，我和朋友們策劃了一場名為《Dear Labia》的展覽，一個以「陰部與女性性歡愉」為主題的實驗藝術活動。我們通過藝術，試圖打破圍繞女性身體的禁忌，幫助人們重新認識自己的陰部，學會欣賞它、接納它。在展覽中，我們舉辦了陰部石膏倒模工作坊，邀請30位本地女性參與，用石膏記錄下她們陰部的獨特形態，並將這些作品展示在展覽空間裡。這些陰部石膏模型承載著每位參與者的故事與經歷，讓陰部這個「看不見的詞」被看見、被記錄、被承認。

●●妳的陰部不需要被修正●●

幾年前，我受邀到一所高中舉辦性教育工作坊。我帶著學生們討論身體構造，教他們正確的解剖學名稱，並鼓勵他們用開放和尊重的態度與自己的身體對話。當課堂結束後，一位十五歲的女孩悄悄走到我身邊，小聲說了一句讓我至今難以忘懷的話：「老師！ 我現在正存錢，等我18歲的時候去做陰唇手術，把它修小一點！」

聽到一個十五歲女孩堅決地說要做陰唇手術，我有點被嚇到，輕聲問她：「為甚麼妳會想做這手術？」她臉紅紅地小聲回答：「因為我的陰唇太大了，比我在網上看到的那些都大。我覺得很醜，應該是有問題的。」

「妳在網上看到的，是指甚麼呢？」我小心翼翼地問。她猶豫了一下，然後說：「就是……在A片裡看到的。那些女生的陰部看起來都很小很粉紅，可是我的不一樣。」

她才十五歲，卻已經對自己的身體產生了這麼深的自卑和羞恥感，甚至計劃通過手術來「修正」自己的陰部。我花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和這位女孩聊了很多。我告訴她，A片中的陰部並不是「正常」的標準，那些影像經過了精心挑選，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演員還會進行手術來改變她們的外觀。我還告訴她，陰部的多樣性是自然且美麗的，沒有一個陰部是「錯誤的」。

「妳的陰部不需要被修正，」我對她說，「它是妳的一部分，它是獨一無二的。」

她看著我，眼神中有些疑惑，但慢慢點了點頭，輕聲說：「從來沒有人這樣告訴過我。」

這句話讓我深感痛心。她的觀念並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來自我們的文化、媒體，特別是色情作品對女性身體的單一化呈現。這種標準化的審美讓許多女性（甚至是女孩）誤以為，只有這樣的陰部才是「正常的」、「美麗的」。

實際上，每個女性的陰部都是獨一無二的。陰唇的大小、形狀、顏色、紋理，甚至皺褶的分布，都有著巨大的多樣性。就像我們的臉或指紋一樣，陰部的多樣性是我們身體的自然特徵。可惜這種多樣性卻很少被展示或討論，反而被忽視甚至否定。

這讓我意識到，當我們不談論身體的真實面貌時，單一的審美標準會悄悄地滲透到每個人的心裡，特別是年輕女孩的心裡。她們會用這些不切實際的標準來衡量自己，從而產生深深的自卑和羞恥感，甚至冒著風險去改變自己的身體。從那天起，我開始思考，我們該如何讓更多人認識到，自己的陰部是自然的，並且不需要改變它？這場展覽的靈感，就是從這裡開始的。

●●「如果我能早點看到這個展覽……」●●

在展覽期間，一位八十歲的女士意外走進了展覽空間。她是展場附近的鄰居，當天只是剛巧路過走進來看看。她穿著樸素，提著一個購物袋，步伐有些遲疑，眼神裡帶著些許好奇。

我微笑著迎接她：「您好，歡迎來到《Dear Labia》。這是一個關於陰部的藝術展覽。」
她抬起頭，環顧四周，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這些……這些是甚麼啊？」她指著展示在各處的石膏模型問道。

我耐心地解釋：「這些是我們為三十位不同女性做的陰部石膏倒模，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我們希望通過這次展覽，讓大家看到陰部的多樣性和美，打破羞恥。」
她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走近那些陰部石膏模型，仔細端詳著每一個細節。幾分鐘後，她轉過頭來，語氣低沉地問我：「這些……真的是陰部嗎？」

「是的」我回答她「這些模型來自三十位自願者的真實陰部，所以每一個的形狀、紋理和細節各不相同，是不是很美？」

她沉默了一下，然後低聲說：「我從來沒覺得自己的陰部是美的。」
她的話讓我心酸了一下，然後輕聲問：「為甚麼會這麼覺得呢？」

她抿著嘴，低著頭，似乎在掙扎是否要繼續說下去。最後，她抬起頭看著我，像是要把埋藏多年的秘密說出來：「我年輕的時候，非常討厭我的陰部，覺得它很醜，也很奇怪。因為這個原因，我從來不敢讓我丈夫看到……」

聽到這裡，我輕輕點了點頭，鼓勵她繼續說下去：「那後來呢？」
她嘆了一口氣，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結婚後，他總是想親近我，但我都拒絕他。我很害怕他看到我的陰部，怕他會覺得我很醜，然後不再愛我。但我們始終都要傳宗接代，我都把房關燈，黑麻麻的，生完小孩後，我都沒有跟他…… 但他完全不明白我的想法，他以為我不愛他……」

「那您有試著跟他解釋過嗎？」我小心翼翼地問。她搖了搖頭，眼神中透出一絲懊悔：「我們那個年代誰會跟人談這種事情呢？我連自己都不敢看，更別說讓別人知道了。」她頓了頓，聲音變得更加低沉：「我們的關係也因此越來越疏遠，他生前我都沒跟他說過……」

我鼻子忽然有酸酸的感覺，我深吸一口氣，穩著自己的情緒：「聽得出你的遺憾，但這都不是你的錯，只是小時候沒有性教育支援你。」
她抬起頭看著我，眼神裡有些掙扎：「妳真的這麼覺得嗎？」我點點頭，認真地說：「是的。」
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行向門口，臨出門前回頭跟我說：「如果我年輕的時候能看到這樣的展覽，或許我的人生會不一樣，也許我能夠和我丈夫有一段更親密的關係。」

這位八十歲女士的遺憾讓我看到了羞恥感對一生的影響，而展覽結束後不久，我在一場針對八歲孩子的性教育課中，則看到了羞恥感如何從小被植入心中。

●●中止對陰部的羞恥教育●●

這堂課的主題，是認識身體的不同部位，正確認識我們的身體。我拿出一張人體圖，逐一介紹每個部位的名稱，當我說到女生的私密部位時，我告訴他們：「這裡的名字叫做『陰部』，英文是 Vulva。」話音剛落，一個女孩大聲喊道：「Ew… 好肉酸！」我沒有責備她，而是溫柔地問：「妳為甚麼覺得它肉酸呢？」

女孩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媽媽說我不穿褲子、不穿衣服的時候很肉酸。」

聽到她的回答，我感到無奈。這麼小的孩子，已經開始對自己的身體產生負面的感覺，而這些感覺並不是來自她自己，而是來自她所聽到的話。我蹲下來，平視著她的眼睛，耐心地對她說：「其實，妳的身體每一部分都是你的一部分，都是美好的，沒有甚麼肉酸的地方。包括你的陰部。它是妳的一部分，值得你好好愛它。」

從十五歲女孩的故事到八十歲女士的遺憾，再到八歲女孩的第一反應，我看到了一條清晰的連結――我們社會對陰部的羞恥教育，如何一代代地傳遞下去。但我也看到了一種可能性：當我們用愛與接納取代羞恥，當我們願意打破禁忌、正視自己的身體時，我們可以改變這樣的循環。

我們的言語和行為，可以是一把鎖，也可以是一把鑰匙。它們可以封閉一個人對自身的接納，使她陷入羞恥與自我厭惡之中；也可以打開一扇門，讓人重新感受到身體的美好與自由。

我們每個人都可以選擇成為那把「鑰匙」。從今天起，試著以更加開放和尊重的態度對待自己的陰部，並用包容的語言與陰部對話。

Dear Labia, 妳是值得被愛的。

八十歲的老伯伯

經常有人問我：「你在店裡遇到過最年長的客人有多大年紀？」每次我都會答：「八十歲。」對，八十歲。當我說出這個數字時，對方總會露出驚訝的表情，然後問：「八十歲的老人來買甚麼？」而我每次都會說：「持久噴霧。」

這樣的回答總是引來更多的提問，但這是我店裡真實發生過的故事。

●●這不是產品，而是希望的寄託●●

那年，有個持久噴霧的品牌在報紙上打了一小格廣告，廠商還特意在廣告上附上了我們店的地址，希望藉此引流客人到店裡購買。我對這個廣告沒抱甚麼期望，畢竟那時候已經很少人看報紙了，效果可能微乎其微。

但沒想到，廣告刊登後的兩三個星期，竟然真的有人來了。

那天，一位老人家推開了店門。他右手拄著拐杖，左手拿著一張小紙條，步伐緩慢而顫抖。老人微微駝著背，身形瘦削，穿著樸素，看起來有些吃力，但眼神裡卻透著一絲堅定。他一踏進店裡，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他是不是找錯了地方？

我連忙迎上去，帶著一絲疑惑問道：「伯伯，您想找甚麼？」
他抬起頭，喘了一口氣，顫巍巍地將手中的小紙條遞給我，聲音沙啞而微弱：「這款產品，這裡有賣嗎？」

我低頭一看，紙條上寫著的正是那則報紙廣告裡的持久噴霧。我忍不住想：八十歲的老人家也有這樣的需求？但很快，我平復了心情，維持專業的態度，微笑著回答他：「有的，這款噴霧我們店裡有賣，您稍等一下，我拿給您看。」

我從架子上拿下那款持久噴霧，遞給伯伯，開始耐心地解釋使用方法：「伯伯，這個噴霧呢，只需要在親密前噴一點點在敏感部位，等五到十分鐘讓它吸收，就可以幫助延長時間。它會減低敏感度，緊記勃起後才噴……」

老人點了點頭，手輕輕顫抖著接過產品，仔細地看了一會兒，然後問我：「這個……真的有用嗎？」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點懷疑，也帶著一點期待。我能感覺到，對他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個產品，而是某種希望的寄託。我回答：「根據我們客人的反饋，效果還不錯。不過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您可以試試看有沒有幫助。」
他聽完後點了點頭，掏出錢來買了這瓶噴霧。臨走時，他步伐依舊緩慢，但在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下來，轉過頭對我說：「謝謝你啊，小姐！」

那聲「謝謝」語氣裡不僅有感激，還似乎藏著某種難以言說的無奈。我看著他佝僂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門口，心裡有些不平靜。到底伯伯的親密關係是怎樣的？發生了甚麼事驅使一位八十歲的老人家拿著拐杖來找持久噴霧？

幾天後，伯伯又來了。這次，他依然拿著拐杖，步履蹣跚，但似乎多了一點遲疑。他站在店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才慢慢走進來。我連忙迎上去，問道：「伯伯，怎麼樣，上次買的噴霧用得還好嗎？」

他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後低聲問：「你有無賣假陽具呀？」
「假陽具有，但你買給誰呀？」
「我太太……」
「明白，是太太叫你來買，還是你想買？」

他支吾以對不知怎樣回應。那一刻，我感覺到他似乎有心事想要傾訴，於是立刻招呼他坐上在店內近窗邊的梳化，給他倒了一杯水。他接過水杯，雙手微微顫抖，抿了一口，然後嘆了口氣，開口說：「唉，人老了，就無用了，我不行，就想不如買個假陽具給她...」

我點了點頭，輕聲說：「沒事的，伯伯，您慢慢說，我在聽。」

●●這麼努力，真的很了不起●●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整理思緒，然後緩緩開口：「我今年八十多歲了，」他說，語氣裡帶著一絲沉重，「但我有個比我年輕很多的太太，今年才五十多歲。」

原來是老夫少妻，難怪伯伯仍想有心有力，我點頭示意他繼續。

「當年結婚時，我已經七十多歲了。她對我也很體貼。」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下來。「可她性慾比較強，希望每星期都能親密幾次。剛結婚那幾年，我還能勉強配合她的需求，但這幾年……唉，真的是力不從心啊。」

他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著說：「現在，我的身體機能越來越差。有時候能勃起，有時候就不行。每當我能勃起，她就很開心，會立刻趴到我身上開始動。剛開始我還能勉強配合，但慢慢地，我的陰莖就會軟下去，再也充不了血了。」

他低下頭，語氣裡透著一絲羞愧：「她就會生氣，會罵我說—『你真是沒用，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到！』有時候她還會說，『我嫁給你這麼多年，甚麼都沒享受過，就連這點需求你都滿足不了我！』」

他停頓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無助：「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要罵我，我也想讓她開心，可是……老了，身體真的不行了。」

說完這句，伯伯的左眼流下了一滴眼淚。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位老人家流眼淚。
聽到這裡，我的心裡一陣酸楚。眼前這位老人，不僅在與衰老的身體對抗，還在努力維繫婚姻的和諧，甚至為了滿足伴侶的需求而感到自責與焦慮。

「伯伯，」我輕聲說，「您真的很了不起，為了太太這麼努力。」
他苦笑了一下，搖了搖頭：「了不起甚麼呢？了不起我又為甚麼滿足不了她。」

「伯伯，您這麼在乎她，她一定感受得到的。」我安慰他。

他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我的話，然後抬起頭問我：「可是，如果我真的滿足不了她，她會不會有一天……離開我？」

原來一個老人家都會怕失去，我回過神來，說：「伯伯，我建議可以嘗試太太好好談一談，讓她知道您的身體狀況，讓她明白您的感受。夫妻之間的親密是雙向的，並不是只有滿足對方才叫愛。」

他點了點頭，但臉上的神情依然充滿忐忑。我看得出來，他的擔憂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除。

「另外」我補充道：「夫妻之間的親密，不只是發生在床上。有時候，一些小小的舉動，比如牽手、擁抱，或者一起聊聊天，都能加深親密感。」

他聽完後，眼神裡多了一絲柔和：「謝謝你，這些事我都沒跟別人說，我試一試和她好好聊聊。」

●●老年性愛是另一種親密方式●●

送走伯伯後，我一直在心裡期望太太能明白伯伯的心意。每個人都知道，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的各種機能自然會逐漸衰退。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無論是體力、荷爾蒙分泌，還是性能力，都會隨之下降。雖然很多人理性上明白這一點，但情感上卻往往抱有與現實的期待，特別是在性能力這個話題上。許多人希望自己或伴侶即使到了老年，性能力依然如壯年時一般，完全忽視了年齡對身體和心理帶來的影響。這種不切實際的期望，常常會造成關係中的壓力和矛盾。

以伯伯為例，八十歲的他的身體機能早已大不如前，但他的太太卻只有五十多歲。這樣的年齡差異帶來了性需求上的不匹配。太太可能還保有與壯年時相同的性慾和需求，而伯伯卻已經力不從心，無法像當年一樣滿足她。而太太在面對這種情況時選擇用指責和不滿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她甚至認為自己在婚姻中「甚麼都沒享受到」，這些話對伯伯來說無疑是一種傷害，也讓他對自己的價值產生了懷疑。

我想核心問題是，太太以五十歲的性愛需求來期待八十歲的性愛表現，這種期待忽視了年齡對性行為的影響，也忽視了伯伯作為一個老年人的身體限制。八十歲的身體自然有其獨特的需求和狀態，八十歲的性也應該有不同於壯年的表現方式。但太太的執念讓她無法接受這種變化，依然以壯年時的標準來衡量伯伯的表現，這種身心分離的想法，不僅對伯伯不公平，也讓彼此的感情關係產生了裂痕。

隨著年齡增長，伴侶之間的性行為可能會減少，但這並不意味著親密感的減少。老年人的性愛不是「不重要」，而是需要重新定義。它可以是一種更溫柔、更注重情感的親密方式，而不是單純的生理行為。老年夫妻可以通過其他形式來維繫親密，比如牽手、擁抱、傾訴，甚至只是一起享受一段安靜的時光。性行為的表現形式可能會改變，但親密的本質卻可以更加深刻。如果太太能認識到這一點，理解並接納伯伯身體的變化，或許他們的關係能夠更加穩定，也能讓伯伯從壓力和自責中解脫出來。

伯伯的努力其實已經體現了他對太太的愛：即使年老體衰，他依然願意嘗試新方法，比如購買持久噴霧，甚至不惜向我這個陌生人尋求建議，只為了讓太太滿意。試問又有幾多人會做到？

這也提醒我們，愛情和婚姻中的親密感，從來不應該被單一的性需求所綁架。當我們能夠接受自己和伴侶的變化，並用愛與包容去面對這些改變時，感情才能真正經得起時間的考驗。

沒有高潮的女人

在創業初期，我們的業務尚未發展到在中環擁有實體店鋪，當時我們只是租了一個位於石門的貨倉作為辦公室，主要經營網店。為了增加公司的信譽，我們決定將貨倉的地址在網站上公開，希望藉此讓客戶對我們的品牌多一份信任。但讓人意外的是，地址剛剛公開沒多久，就有人敲門表示想親自來看看產品。

隨著來訪的人越來越多，我們將貨倉前半部分改裝成展示區，後半部分繼續用作包裝與存貨空間。同時，為了避免不同顧客同時到訪產生尷尬，我們開始採用私人預約制――每個時段只接待一位顧客，讓每位顧客都能享受專屬的隱私與服務。...

推薦序

性是心裡的百子櫃，她是難得的Trendsetter
——小曹博士（香港中文大學性別研究課程講師）

雖然Sally Coco是一間情趣用品店，但Vera在書中娓娓道來的故事，卻反映出它不僅售賣情趣用品，還為顧客祛疑解憂，是鬧市中一處稀有的性別療心室。當我們以為隨著八九十年代香港經濟轉型、高等教育更加普及，再加上性／別運動逐漸冒起，香港人的性／別觀念與態度會比以前更加開放、談笑自如，但Vera觀察到的卻是更加幽微隱晦的光景——慾解放但情未解放。

的確，交友軟件的出現、情趣用品的推陳出新，以至藥物與手術的突破，都為我們帶來前所未見的機會，有更多和更不同的性經驗。然而，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實踐慾望的空間越廣，焦慮、挫敗、懷疑和痛苦卻越多，並未出現性解放運動曾經應許的愉悅與自信。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收錄在《解憂情趣店》的所有故事，幾乎沒有一個主人翁的困苦是純粹源自性生理功能的障礙；相反，所謂的「性疑難」往往是關係的疑難、人我界線的疑難，以及自我接納的疑難。換言之，性從來都不純粹地獨立自存，它永遠跟一大團非性（non-sexual）的元素糾纏，形成錯綜複雜的認知與情感互相交織的網絡。

同時，性又像一個心裡的百子櫃，藏著各式各樣在成長歷程中未能好好消化的情緒經驗，並以性慾的方式迂迴地尋求解脫。就如書裡提到的一位小提琴家，他走到Vera的商店，想買增敏凝膠令自己跟女友性交時快點射精，滿足自己成為完美男友的幻想。細問下才發現，他對完美無止境的追求源自兒時與母親的互動。也許追求完美令他在音樂上精益求精，但在性關係上過度追求完美，卻令他沒有充分考慮女友的需要。

從這個故事，我們可以看到小提琴家在性愛上的挫敗折射出他對失敗和失控的恐懼，但正正因為性愛涉及他者——一個無法被我們完全預測、掌控和籠罩的主體，這個挫敗又反過來為他提供了一個契機，超越與整合原生家庭帶來的限制，重新選擇在哪些地方讓追逐完美的自己現身，並因應對方的需要而做適當的調節。

有一個講法認為，當代社會，尤其是被西方文化影響過的社會，對性這回事情灌注了過量的意義，令它嚴重超載。Gayle Rubin在80年代發表、奠定了後來酷兒理論的文章“Thinking Sex: Notes for a Radical Theory of the Politics of Sexuality”列出了五大意識形態，障礙我們擁抱她所倡議的性政治理論，其中一項意識形態就是對性給予不成比例地重的社會意義，以致招來過度的社會監控和關注。Vera筆下記錄了諸多這類的例子：陰莖的大小長短反映了陽剛氣質的高低，身型是否符合大眾的審美標準定義了個人價值、完整無缺的處女膜與粉嫩的乳頭代表了純潔無瑕的難得之貨等等。

然而，認為性是實現與表達真我，以及促進連結與關懷這類想法，其實都是近代性被賦予的新意義。當舊的未除，新的又加，會導致原本已經超載的性「百上加斤」，亦令到性成為社會與個人拉扯得最厲害的場域。《解憂情趣店》記載了一段男友送女友性玩具後慘遭嫌棄的傷心故事。這位男友希望女友經歷高潮，於是特意選購了一枝G點震動棒做生日禮物，怎料女友收到後不但沒有感謝，還指責他「你當我是甚麼女生？！」或許對性的污名，尤其是對性玩具的污名，是她惱羞成怒的原因之一，同時，進步的性論述也可能火上加油。當我們試圖攔截或減弱社會對性的管控而把性建構為真我的展現、內心的真相或不容他人介人的私人領域，未經同意下送上性玩具也可能冒犯他人，因為對方可能認為自己想不想探索G點高潮、想不想與你探索，以至用哪些工具探索，都完全屬於個人決定的範圍，即使是伴侶亦不得干涉。

這種新舊性論述的交鋒營造出全新的情慾地貌，以致我們只能依靠持續的溝通來協調，並拿出勇氣修復每一次落差對關係帶來的震盪與裂縫。經營了Sally Coco十五年的Vera卻觀察到，女同志伴侶比異性的更具備這種能力，她們會從選購哪種性玩具到想要哪種程度的刺激都會坦率商量，甚至在性愛中途若感不適也願意停下來溝通，確保彼此的意願和喜好都有被考慮，這種對彼此的關懷正正是遊走在新情慾地貌必不可少的基本能力。

相反，異性戀的男女卻較容易在這個全新的地貌裡進退失據。由於舊有的性劇本並未完全失效，對於誰該在性愛上做主導、怎樣的反應才算是合宜、如何判斷對方有沒有興趣等需要雙或多方合作的情境仍有協調的功能，即使不完全認同這些規矩的異性戀男女還是有很強的動機去服從，避免協調失敗引發的尷尬或排擠。當有足夠的異性戀男女因為害怕尷尬或被排擠而勉強服從那些性劇本，就會再一次將它變成可以被經驗得到的現實；而因為我們傾向從「實然」來推斷「應然」，避免過度離群，反令有意想跳出框框的男女更加卻步。

不過，專門研究社會規範的延生、演變與消失的心理學家暨哲學家Cristina Bicchieri (2006, 2017)卻發現，會推動社會規範轉變的人本身就對規範的敏感度較低，以致較少被他人的期待所左右。這批獨立特行的人通稱為「潮流引領者」(trendsetters)，只要她／他們結集並持續地展現與社會規範不符的行為，就有機會挑戰甚至修正因從眾而建立的「人們在做什麼」的期待(empirical expectations)，繼而削弱由此而生的「別人對我該應做什麼」的期待(normative expectations)。由是，Vera本人以至Sally Coco就是有助移風易俗的潮流引領者，而你手上這本書，記載了她／他們十五年的努力，一點一滴地展示活得不一樣的勇氣與可能，並邀請你參與這個革新旅程。


參考書目：


Bicchieri, Cristina. The Grammar of Society: The Nature and Dynamics of Social Norms.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6.

Bicchieri, Cristina. Norms in the Wild: How to Diagnose, Measure, and Change Social Norm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7.

Rubin, Gayle. “Thinking sex: Notes for a radical theory of the politics of sexuality.” In Pleasure and Danger: Exploring Female Sexuality, edited by Carole Vance, 267-319. Routledge & Kegan Paul, 1992.

推薦序

性是心裡的百子櫃，她是難得的Trendsetter
——小曹博士（香港中文大學性別研究課程講師）

雖然Sally Coco是一間情趣用品店，但Vera在書中娓娓道來的故事，卻反映出它不僅售賣情趣用品，還為顧客祛疑解憂，是鬧市中一處稀有的性別療心室。當我們以為隨著八九十年代香港經濟轉型、高等教育更加普及，再加上性／別運動逐漸冒起，香港人的性／別觀念與態度會比以前更加開放、談笑自如，但Vera觀察到的卻是更加幽微隱晦的光景——慾解放但情未解放。

的確，交友軟件的出現、情趣用品的推陳出新，以至藥物與手術的突破，都為我們帶來...

I 我不敢／我終於
01 離婚後買玩具的她
02 想穿馬甲的叔叔
03 不敢試的內衣
04 為兒子買飛機杯的媽媽
05 下流的性玩具
06 不敢做愛的男人
07 沒有高潮的女人
08 她堅持生命的親密自主

II 身體之謎
01 「Ｇ點在哪？」
02 不敢照鏡的她
03 大小的焦慮
04 我討厭我的陰唇
05 想回到過去的媽媽
06 「處女」是甚麼

III 關係中的暗角與光明
01 快要結婚的女生
02 我老公強姦了我
03 八十歲的老伯伯
04 少奶奶Rachel
05 我不知自己是第三者
06 音樂家的完美性愛
07 沒有陽具的束縛

IV 開一間情趣店
01 為甚麼會開一間情趣店
02 我小時候的性教育
03 開情趣店的困難
04 別以為性商店是沒有界線的地方
05 我不賣的產品

I 我不敢／我終於
01 離婚後買玩具的她
02 想穿馬甲的叔叔
03 不敢試的內衣
04 為兒子買飛機杯的媽媽
05 下流的性玩具
06 不敢做愛的男人
07 沒有高潮的女人
08 她堅持生命的親密自主

II 身體之謎
01 「Ｇ點在哪？」
02 不敢照鏡的她
03 大小的焦慮
04 我討厭我的陰唇
05 想回到過去的媽媽
06 「處女」是甚麼

III 關係中的暗角與光明
01 快要結婚的女生
02 我老公強姦了我
03 八十歲的老伯伯
04 少奶奶Rachel
05 我不知自己是第三者
06 音樂家的完美性愛
07 沒有陽具的束縛

IV 開一間情趣店
01 為甚麼會開一間情趣店
02 我小時候的性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