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人念念不忘的、傳說中的歷史武俠經典,嶄新面貌出版問世。
★知名繪師葉長青封面繪圖,跨世代細膩筆觸詮釋。
★明末黃土高原上的怪誕喜劇,教人拍案叫絕的後現代寓言。 ▍ 盜墓都是情非得己,
▍ 要怪,只能怪這狗啃的時代,狗啃的朝廷!明末崇禎年代,連年乾旱、饑荒、蝗災、瘟疫,民不聊生,流寇並起。「闖王」李自成尤其稱霸一方,與官軍對峙相殺。
為從軍令上繳敵人屍體,以示戰果,分屬兩陣營麾下的兵卒姜小牙與李滾,只得在塵沙漫天的陝北黃土高原上、一座座還鬆垮垮的新埋墳堆間,刨墓掘屍,甚而求助於「天下第一修屍匠」,進行不可告人的移花接木。
▍ 人有人權,鬼也該當有鬼權。
▍ 兩個無名小卒與兩縷飄盪幽魂,從相殺到相愛。慘遭盜屍的俠客:「風劍」燕雲煙與「雨劍」蕭湘嵐,生前彼此廝殺了三十三晝夜,死後因屍身殘缺,無法投胎,唯有齊返陽世,尋仇解冤。兩縷傲世鬼魂,竟而與命如螻蟻的姜小牙、李滾,衍出一段難以盡述的愛怨與恩仇。
世道殘酷,時局險惡,「什麼官兵強盜,還不是一樣的貨!」人亦因此被迫淪為一隻隻的獸,而原本不聞鬼聲的耳朵,竟開始聽見無數冤魂的厲嚎……
▍ 小說,不只是虛擬故事。
▍ 除了稗官野史,歷史還可能有另一種寫法。郭箏:「我真的是想餵給讀者一顆包著糖衣的毒藥。」
繼《大話山海經》系列小說後,郭箏經典作品最新版本,糅合歷史、武俠、鬼怪與鄉野傳說的長篇小說。
以幽默且充滿機鋒的敘事語言、荒謬怪誕的故事情節,刻劃那殘虐不仁的時代,探觸人性內層。明末的態勢,李自成、曹變蛟、劉宗敏等歷史人物的性格作風,更是歷歷在目,與快意恩仇的武俠江湖,演成虛實交錯的寓言世界。
閱讀此作,宛如看了一冊另類新編的歷史故事,聽了一齣離奇的鄉野傳說。
書中佳句妙喻
✽今天的歷史學者,只剩下唯一的一件工程能夠媲美司馬遷,那就是徹底完成一部「鬼史」。
✽自從當了鬼之後,才知人類這種東西有多麼醜惡。牛頭、馬面反而好得多,最起碼說一不二。
✽官軍、流寇在黃土高原上的廝殺,已進行到第十三個年頭,若以人類最愛幹的事情來做比喻,就如同一男一女在床上激烈纏綿了十三年之後,您能想像那張床變成了何等模樣嗎?
✽只有兩種哺乳類動物能夠蹺起腳尿尿,人和狗。只有兩種生物能夠把花草尿死,人和貓。只有兩種雜食性野獸能夠把自己的尿喝下去,人和豬。由此可見,人類的低賤達到何種程度。
✽活人的特徵是:不但記憶極差,而且永遠不會學乖。幾天前明明就在這裡跌了個頭破血流,等傷養好了,就忘記了痛,又蹶著屁股趕來同一個地方摔跤。
✽就算你武功蓋世,也還是要用錢。有武功並不能保證你會發財,除非你去偷去搶。就算你真的去偷去搶,也不能保證你會發財。因為天下人有百分之九十九比你更窮,而那百分之一比你有錢的王八蛋,一個個都裝得像乞丐。
作者簡介:
郭箏
本名陶德三,1955年生。現專事劇本與小說創作。
1980、90年代活躍於文壇,曾獲洪醒夫小說獎。以筆名「應天魚」出版武俠小說《少林英雄傳》;以筆名「郭箏」出版短篇小說集《好個翹課天》、《上帝的骰子》,長篇歷史小說《如煙消逝的高祖皇帝》,武俠小說《鬼啊!師父》、《龍虎山水寨》,以及雜文《十大歷史謎團》等。
劇本作品包括:《赤壁》、《挖洞人》、《去年冬天》、《國道封閉》與《彈子王》等。曾七次獲新聞局優良電影劇本獎,以及法國杜維爾亞洲國際影展最佳編劇獎。
2018年起接連推出《大話山海經》奇幻武俠小說系列全七冊。2020重新出版經典作品《鬼啊!師父》與續作《劍鬼姜小牙》。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王盛弘(作家)
沈 默(武俠小說作家、評論家)
陳芳明(作家、政大台文所講座教授)
盧郁佳(作家)
謝金魚(歷史作家)
──膽氣推薦(按姓氏筆畫排序)
好評推薦
在科舉腐儒群中,狂戰士郭箏特立獨行。筆下驃悍起來如火山爆發,狂氣無人能及。因他眼中所見的殺伐,比別人更殘酷無情。《鬼啊!師父》是個三層透雕的象牙球,第一層是後文明荒原上的狂野夢幻,殘虐、怪誕的恐怖喜劇。第二層是經由藝術轉化、重新塑形而成的歷史小說。第三層是介入此時此地的政治批判。寫明末是鏡中花、水中月,二十世紀末的台北政壇才是真花、實月。──盧郁佳(作家)
郭箏老師雖說家學淵源深厚,但寫起故事那三八兮兮的勁,簡直要把所有名門正派氣得嘔出三升黑血、倒地不起。我從來沒想過,有人可以把武俠小說寫得那麼像荒謬喜劇。……故事完整、情節緊湊、人物鮮活,兩縷生前張狂的無主孤魂跟兩個命如螻蟻的菜雞小兵,在明末清初的陝西高原上,竟然意外地捲入時代洪流,這本是悲劇設定卻硬生生寫成了黑色喜劇。我看過這麼多的武俠小說,卻沒有一本如《鬼啊!師父》一樣能令我念念不忘。——謝金魚(歷史作家)
《鬼啊!師父》的虛無與荒謬,更勝前兩部作品(《少林英雄傳》、《龍虎山水寨》)。與鬼怪生活的元素,讓故事更有爆發力,也讓一切變得更可笑,更後現代。——沈默(武俠小說作家、評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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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內文精摘
● 死人定律
如果你是個活人,你當然會死掉。
如果你死掉了,你當然就是一個死人。
如果你是一個死人,你當然就是一個廢物。
一個連你自己都無法否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不折不扣的廢物。
但你也許沒想到,對於另外一個活人來講,你的用處可大著哩。
● 屍體定律
也許你更沒想到,死人和屍體並不是同一個東西。
死人是廢物,但屍體不是,尤其在那官軍與流寇胡亂相殺的明朝末年。
您瞧,這兒有個新埋的墳堆,土覆得鬆鬆的,埋得可粗糙。
請別見怪,如今本來就是一個粗糙的年代,許多人靠吃石頭過日子,您還想怎麼樣呢?
您再瞧,那太陽可不慢慢沉下去了?
天空混濁得宛如一塊油漬漬的大抹布,在這鳥不生蛋的陝北黃土高原上,沒有一件東西是清爽的,朔風捲起帷幕一般的塵沙,鋪天蓋地,狂吼怒吟,直若千萬個小鬼正在搬演「蹦子戲」。
那鬆垮垮的墳堆,愈發顯得猙獰陰森,好像死人的手隨時都會伸出來似的。
就在這當兒,一團畏畏縮縮的人影,顛兩步退一步的挨近前來,渾身發著抖,「噗」地一下跪倒在墳堆前,磕了三個響頭,繼而喃喃自語:「好兄弟,我……我不認識你是誰……但請你行行好,借個東西讓我用一下,我將來一定給你多燒點紙錢,讓你在地獄裡也能過得闊綽一些。」
祝禱完畢,就想動手挖墳,忽又想起了什麼,又磕了三個頭。
「好兄弟,在下姓姜名小牙,乃『闖王』麾下士卒……以後如果有什麼需要,咳咳,儘管來……儘管來找我……」
姜小牙胡言亂語了一大套,硬起頭皮,狗一樣的伸手猛刨,沒幾下就把墳堆挖開,露出了埋在裡面的屍體。
「好兄弟,得罪了!」
姜小牙反手拔出佩刀,閉起眼睛,咬緊牙關,狠狠一刀斬下,那死人的頭顱當即跳了兩跳,像顆海龜蛋似的骨碌碌滾了出來。
姜小牙捧寶般捧起人頭,裝入腰間的袋子裡,又朝墳堆磕了十幾個響頭,這才沒命的奔入黑暗之中。
● 混蛋總是有兩個
姜小牙剛跑掉不久,反方向卻又奔來一個人,但見他體格肥胖,身穿官軍號衣,大約是此刻正奉命圍剿流寇的「大明」部隊中的一員。
這人二話不說,直奔墳塚,猛然看見土堆已被人挖開,立刻大叫了聲:「來晚了一步!他奶奶的熊!」
他撲倒在屍身上伸手亂摸,不管怎麼摸就是找不到死人的腦袋,氣得踢了屍體一腳。
「連自己的頭都保不住,你吃糞長大的啊?」
他喪氣的舉步離開,向前顛躓了十來步,忽然腳下一絆,差點摔了個狗吃屎,低頭看去,竟又是另一個墳堆。
「天無絕人之路嘛!」他興奮的嚷嚷,雙膝跪倒,叩首不迭。
「好兄弟,在下李滾,乃『大明』左都督曹變蛟麾下士卒,想借你的身體用一下,萬勿見怪!」
言畢,一陣狠刨,將屍體挖了出來,又發一聲慘叫:「晦氣!怎麼是個女的?」
李滾頹然坐倒在地,抱頭思索半日,終於想起了一個人,大拍一下手掌。
「對!就去找他!」
翻身站起,將那具女屍扛上肩膀,挪動臃腫的身軀,費力的朝土坡底下的小鎮奔去。
● 廢墟裡的怪工匠
本來也許是個人煙稠密的小鎮,但如今用「斷垣殘壁」來形容,都還嫌太過美化了一些。
官軍、流寇在黃土高原上的廝殺,已進行到第十三個年頭,若以人類最愛幹的事情來做比喻,就如同一男一女在床上激烈纏綿了十三年之後,您能想像那張床變成了何等模樣嗎?
大概只能這麼說,所謂的「人類文明」早已不剩半點痕跡了。
當李滾扛著女屍走在鎮上唯一的一條大街上的時候,心頭止不住直冒疙瘩。
沒防著,驀然一陣北風颳過,吹得一間廢屋的門板「砰」地一響;或是古井裡「吱」地一聲,竄出一頭比貓還大的老鼠,嘴裡兀自叼著一塊取自不明物體的爛肉。
「我的媽呀!」
李滾打著哆嗦,雙腿發軟,從胸腔內擠榨出來似的叫喚:「老糞團,你在哪裡?」
淒厲的呼喊在廢墟中迴盪,每一聲都牽出上百個回音,使得李滾的膀胱隱隱發出憋尿憋了二十五天般的痛楚。
李滾正想打消尋人的念頭,逃回營去抱著棉被發抖,忽聽一個人語傳自腳下:「你奶奶的踩著我幹嘛?」
李滾俯首一望,腳下的瓦礫之中竟躺著一名渾身腥臭、酒氣醺天、蝨子爬滿了面頰的糟老頭。
「你是哪一邊的?」被喚做「老糞團」的糟老頭從喉嚨裡打了個比屁還臭的嗝兒,仰臉瞄向李滾。
「我是曹都督手下的官兵。」
「唉,倒楣!」
老糞團悶哼一聲:「你們官軍的生意比流寇難做百倍!」
李滾陪著笑臉:「決不讓您老吃虧。」邊說邊從懷中掏出五個大饃饃。
老糞團當即眼睛一亮,伸手搶過罕見的食物:「好,說吧,有什麼問題?」
李滾把肩上女屍摔到地下:「就是這個問題。」
老糞團瞅了屍體一眼:「女的?唉,你麻煩大了!」
「千萬拜託您老施展妙手。」李滾不住鞠躬哈腰。「幫我修理一下。」
● 雞與蛋的方程式
「你們那曹都督一定要見全屍?」老糞團不以爲然的搖晃著腦袋。
「對啊,傷腦筋!」李滾頹喪的回答。「有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流寇!」
一縷星光灑在愁眉相對的兩個人的臉上,李滾使勁揉了揉鼻尖:「人家闖王只要見到首級就算數,咱們偏偏要上繳整個屍體……唉,日子怎麼過喲?」
老糞團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咱們陝北雖不是天堂,但往昔的歲月總算還有吃有穿、有說有笑。自從十三年前,你們官軍來了之後,你們看看,這個地方變成了什麼樣子?」
「陝北人不造反,官軍當然不會來!」
「朝廷腐敗,民不聊生,不造反難道等死不成?你曉不曉得,咱們這兒的老百姓有多少人是吃石頭死掉的?」
「唉,老爹,誰對誰錯,我也搞不清楚。」李滾無奈承認。「我只知道我們奉命前來圍剿流寇,每一次戰役過後,每人便至少得繳上一具敵屍,偏偏咱們又打不過流寇……」
「只好濫殺百姓充數!」老糞團冷笑道。「搞到最後,老百姓只要一看見官軍的旗幟,就騾馬似的奔逃無蹤。『流寇如梳子,官軍如篦子』,真是一點都不錯!」
李滾尷尬的搔著頭皮:「唉,那是從前的事了。」
「當然是從前的事!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如今方圓五百里之內還有活的東西嗎?」
李滾又嘆一口氣,感喟著:「那可真是段黃金歲月,到處都有老百姓可以殺!」
老糞團狠瞪他一眼:「等到沒有活人可以殺了,就把死人挖出來應付!」
「唉,別提了,死人也愈來愈難找了啊!總不能把死了好幾年的爛骨頭也繳上去吧?」李滾抱怨道。「那些流寇還不是到處亂挖?只不過他們比咱們幸福多了,只要弄到一顆頭就算交了差。」
「誰叫你們官軍當初混得太兇,一具屍體切成了七、八塊,你繳一條腿也算『殺敵一名』,他繳一個屁股也算『戰功一件』,難怪曹都督後來一定要見全屍了。」
李滾煩惱的望著面前的那具女屍:「別說這麼多廢話,您老有辦法可以修嗎?」
● 把「她」變成最佳男主角
老糞團仔細的把屍體打量了一番:「還好,死沒一天,肌膚還很有彈性……嘖嘖嘖,這娘兒們生前可標致!」
「您老還說風涼話?」
「基本上沒什麼問題。先把胸脯裡面的兩團肉挖掉,再縫起來;大腿上的脂肪用針挑掉;屁股嘛,多按摩幾下,讓它變得更結實。不是我吹牛,雕塑人體的曲線,沒人比找更在行!」
「唉,您老說什麼?又不是要您幫她減肥,是要請您把她弄得像個男人……不,男屍!」
「我當然知道!我『天下第一修屍匠』的名頭豈是平空得來的?」老糞團不悅的敲打著女屍的背脊。「你這事兒,只有一樁難辦。」
「什麼?」
「『那個東西』要到哪裡去找呢?」
● 天涯何處有「鞭」尋
李滾楞了楞:「聽說您老不都是用狗鞭、驢鞭、馬鞭,縫上去就成了嗎?」
老糞團陰森冷笑:「狗、馬、驢?你去給我找找看!方圓五百里之內,你能找到一根螞蟻鞭,我就把腦袋剁下來送給你!」
李滾又一楞:「說的也是,會動的東西早就被吃光了。」
老糞團聳了聳肩膀,譏笑的盯著他:「一文錢難不倒英雄漢,但是一根鞭嘛,如今這年頭,可真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囉!」
● 倒楣的男屍
李滾尋思半晌,突地咧嘴大笑:「有了!您老等著,我去去就回。」
李滾飛也似的奔出小鎮,又來到那頭顱已被姜小牙砍走的男屍墳堆前。
「好兄弟,我沒福氣拿走您的腦袋,但借用一下您的『那個東西』,總可以吧?」
不由分說,拔出佩刀,「滋」地一下就把屍體的「那話兒」給割了下來。
「好兄弟,得罪了!」
李滾喜孜孜掉頭跑回小鎮的同時,那男屍驀地發出一聲慘烈的叫嚷,只可惜,並沒有人能夠聽得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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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人定律
如果你是個活人,你當然會死掉。
如果你死掉了,你當然就是一個死人。
如果你是一個死人,你當然就是一個廢物。
一個連你自己都無法否認、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不折不扣的廢物。
但你也許沒想到,對於另外一個活人來講,你的用處可大著哩。
● 屍體定律
也許你更沒想到,死人和屍體並不是同一個東西。
死人是廢物,但屍體不是,尤其在那官軍與流寇胡亂相殺的明朝末年。
您瞧,這兒有個新埋的墳堆,土覆得鬆鬆的,埋得可粗糙。
請別見怪,如今本來就是一個粗糙的年代,許多人靠吃石頭過日子,您還想怎麼樣...
推薦序
帝國淪亡前夕的骷髏舞會
盧郁佳
在科舉腐儒群中,狂戰士郭箏特立獨行。筆下剽悍起來如火山爆發,狂氣無人能及。因他眼中所見的殺伐,比別人更殘酷無情。
井上雄彥的漫畫《浪人劍客》中,一群嘍囉舉刀砍殺劍聖宮本武藏。四面八方劍如雨下,他高度集中,背後刀鋒劃過空氣的每一微聲,來人的呼吸、動向,他都明察秋毫。但砍殺了一陣子,他發現被人劃傷,動作變遲鈍,刀變得沉墜。他累了,還是殺不完。砍完第一圈的人,第二、三圈又迎上來乘機收割,人海戰術不需要武藝超群,光靠死士把他體力耗盡就能殺了他。也許他真會死在這裡。在他眼中,周圍每個人都有臉、有表情,透露不同的驚恐與算計,不同的人生。那些嘍囉當中沒有白皙秀雅的貴族青年,而是高顴骨尖嘴猴腮、黝黑營養不良的貧農子弟,讀者得知這些命篩選過了。因為上面的人揮手說聲「這個不要了」他們才會被丟進戰陣中當砲灰。為什麼當死士,為什麼不逃?讀者也不知道。但是看到嘍囉持刀的手在抖,讀者知道他知道死亡逼近了。於是也沒有疑問。這是現實,充滿限制,逃不過摩擦力。
● 殘酷-麻木
而武俠小說往往摩擦係數小,殺人已無死亡的重量,比的是招式、詭計的創新,死亡只是數字:因為一人一役殺了三六五人,所以江湖排名第一。女俠向徒弟訴說事蹟:被我殺掉的男人,沒有八百,也有七百九。像玩家在螢幕上看到自己最新的積分排名,起初會慶祝晉升,愈到後來愈麻木。
解除死亡的禁忌與憂傷,能夠解放極大的能量,平空拓開零摩擦力的飛行宇宙、可供自由遊戲的精神空間。郭箏的《鬼啊!師父》是個三層透雕的象牙球,第一層是後文明荒原上的狂野夢幻,殘虐、怪誕的恐怖喜劇。一開篇,就打破禁忌、挖墳偷屍。明末陝北黃土高原上,內戰七年,田園不毛,牲畜全滅。流寇要士兵上繳官軍的腦袋證明殺敵立功,官軍則要士兵繳流寇的全屍。士兵起初殺農民充數,殺完了只好刨墳掘屍交差。
匪夷所思的官僚主義,理所當然、麻木無感的服從,推動這齣傑出的黑色喜劇,將高塔層層遞進推向雲端:殺農民充數的殘酷,飛快被挖屍體蓋過。挖屍的悚慄,飛快被分屍蓋過。迅雷不及掩耳,又被屍體的官方處置蓋過。小說一連串的震撼彈,癱瘓了感官、情緒、道德判斷。
筆法使人想起沈從文〈清鄉所見〉的紀實,沈寫道:「二天路程中我們部隊又死去了兩個,但到後我們卻一共殺了那地方人將近兩千。懷化小鎮上也殺了近七百人。」「人殺過後,大家欣賞一會兒,或用腳踢那死屍兩下,踹踹他的肚子,彷彿做完一件正經工作,有別的事情的,便散開做事去了。」身在其中無暇悲憫,悲憫只會導致崩潰自毀。
讀者身不由己,被捲入角色司空見慣、無暇悲憫的戰亂地獄。所有恐怖,穿透與現實之間的薄膜,一進入《鬼啊!師父》的力場,瞬間變成庶民鬥嘴插科打諢、語言遊戲的狂歡。
● 對稱-中立
本書的第二層,是經由藝術轉化、重新塑形而成的歷史小說。造形之功,不在雕琢人物,首在揮灑情節的流勢。兩派人馬瘋狂追逐,像蝴蝶鱗翅上的圖案一樣絢爛華美而左右對稱。電影《歡迎來到布達佩斯大飯店》用對稱的構圖拍攝人物行動,譬如雙方人馬在飯店天井之字形樓梯上下來回追逐,大遠景的鏡頭睥睨他們像兩組發條玩具鼠竄,尖銳表現出非人的機械刻板、渺小可笑。而原於一九九七年出版的《鬼啊!師父》將這高度控制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個官軍肥兵,一個流寇瘦兵。他們各自劫走的屍體,是聞名江湖的「風雨雙劍」一男一女。兩兵在各自陣營中,都遭受邪惡的上級嫉妒迫害。流寇、官軍的首腦,所獲評價不分軒輊。結尾的Boss戰,雙方主將勝敗的轉折相同。朝野雙方的階級金字塔,每一層都力求對稱。
花盛和葉殘,名字是對稱的。燕雲煙和霍鷹,班鳩羅和霍鷹,兩組名字各自對稱,都跟鳥有關。李滾體胖似豬,姜小牙逃如脫兔,取名小牙是因為他像兔子一樣牙齒長得太大。這些鳥獸形象,都遙指人物在食物鏈上的階級位置。
男女劍俠各自收兩兵為徒,後來發現不對,又對調過來。人只是零件,不好用就退換。情節設計如萬花筒,收放間圖案瞬息萬變。角色是萬花筒中的繽紛碎片,不但可以調換,而且隨時被精巧奪目的圖案所擺布。
墳內屍體上的藏寶圖,又鏡像地指向遠方的祕密。
書中沒有人是獨一無二,都可找到雙胞胎。饑民老糞團罵官軍腐敗,小兵姜小牙就目睹流寇腐敗。官軍李滾說:「什麼官兵強盜,還不是一樣的貨!」燕雲煙擔任御前侍衛總管、殉職後才醒覺朝廷腐敗,說:「只要牽涉到政權,就沒任何一方是好東西。」都是「垃圾不分藍綠」的千古迴音。小說結構對稱,是為傳達這一視同仁的絕望。
本書的第三層,是介入此時此地的政治批判。寫明末是鏡中花、水中月,二十世紀末的台北政壇才是真花、實月。當年本書寫作之際,國民黨因李登輝繼任總統而鉅變。本書邀請讀者,將明末的風雨飄搖,放進國民黨內部的派系消長來看。明末昏君誤國,但流寇亦非聖人可勝任。官軍左都督曹變蛟在書中前後態度的轉變,說明覺醒並非迎新神、破舊神,等待新神周而復始宿命腐化;而是在一堆爛蘋果當中,挑一個稍微不爛的。拋棄造神的認同政治,走向容忍缺點、暫時授權,目的是改革。
(以上節錄,全文請見本書)
盧郁佳:曾任《自由時報》主編、台北之音電台主持人、《Premiere首映》雜誌總編輯、《明日報》主編、《蘋果日報》主編、金石堂書店行銷總監,現全職寫作。曾獲《聯合報》等文學獎,著有《帽田雪人》、《愛比死更冷》等書。
帝國淪亡前夕的骷髏舞會
盧郁佳
在科舉腐儒群中,狂戰士郭箏特立獨行。筆下剽悍起來如火山爆發,狂氣無人能及。因他眼中所見的殺伐,比別人更殘酷無情。
井上雄彥的漫畫《浪人劍客》中,一群嘍囉舉刀砍殺劍聖宮本武藏。四面八方劍如雨下,他高度集中,背後刀鋒劃過空氣的每一微聲,來人的呼吸、動向,他都明察秋毫。但砍殺了一陣子,他發現被人劃傷,動作變遲鈍,刀變得沉墜。他累了,還是殺不完。砍完第一圈的人,第二、三圈又迎上來乘機收割,人海戰術不需要武藝超群,光靠死士把他體力耗盡就能殺了他。也許他真會死在這裡。在他眼中...
作者序
後記
屈指一算,寫作《鬼啊!師父》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天哪!這本書的命運真不錯,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了,居然還能得到重新問世的機會,當然得要感謝遠流出版公司。
這個故事的歷史背景極為殘酷,現代人完全無法想像,腐敗無能的統治階層會帶給人民多大的痛苦,這已不能用民不聊生來形容,整個國家的人民全都變成了野獸。
換一個角度來看,庸懦的統治階級都是十惡不赦的妖魔嗎?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變成了一個可笑的命題,野獸的世界裡沒有天使,更不會有魔鬼。
當初面對這樣的題材,讓我陷入不知如何措手的困境,人世間早已充滿了各種殘酷的暴力,哪還需要我著力去描寫那些殘忍的事情?
最後,我只能像小說裡的修屍匠「老糞團」一樣,把一具潰爛的屍體裹上一層荒謬魔幻的外衣。
我真的是想餵給讀者一顆包著糖衣的毒藥,等到大家消化完嘴裡的甘甜之後,才猛然發現真實世界裡的「小確幸」是那麼的脆弱。
(以上節錄,全文請見本書)
後記
屈指一算,寫作《鬼啊!師父》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
天哪!這本書的命運真不錯,四分之一個世紀過去了,居然還能得到重新問世的機會,當然得要感謝遠流出版公司。
這個故事的歷史背景極為殘酷,現代人完全無法想像,腐敗無能的統治階層會帶給人民多大的痛苦,這已不能用民不聊生來形容,整個國家的人民全都變成了野獸。
換一個角度來看,庸懦的統治階級都是十惡不赦的妖魔嗎?
誰是好人?誰是壞人?變成了一個可笑的命題,野獸的世界裡沒有天使,更不會有魔鬼。
當初面對這樣的題材,讓我陷入不知如何措手的困境,人世間早已...
目錄
目次
鬼啊!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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