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程吧!玫瑰公主號

得獎紀錄：★ 第二十一屆九歌現代少兒文學獎榮譽獎作品

★ 少兒文學名家張子樟、黃秋芳聯合推薦

名人推薦：張子樟（臺北教育大學教授）：

在講述故事時，作者把現在過去揉和一起。全文重心在於敘述者父親對船隻與海洋的愛戀，中間又涉及父親與祖父之間對出海一事的歧見與衝突。父親即使回歸陸地，仍然念念不忘大海的一切。於是，造船成為一種愛的轉移與投射。先是「我」與同學利用保特瓶造船圓夢，接著父親又託人造了一艘紀念愛妻的「玫瑰公主號」。全文洋溢親情之愛。作者同時告訴我們，唯有不朽的親情才能解開父子的心結。

黃秋芳（...

1. 古鏡書屋

下午四點，陽光還是亮晃晃的，我跟同學道別，走進大巷子，再轉進小巷子，我看到我們家的「古鏡書屋」的招牌。這塊招牌是爸爸自己做的，把一塊海邊撿來的漂流木剖成兩片，磨光比較平整那一面，再用木頭細枝拼成「古鏡書屋」那幾個字。我還記得，爸爸一邊做一邊問媽媽好不好看……那一天，也是這麼一個陽光遍灑的日子。

推門進到裡頭，跟往常一樣，有幾個熟客在這裡喝咖啡。我們家的「古鏡書屋」已經有兩年多了，雖然只賣咖啡、二手書和古董，但因為裝潢很有特色、咖啡很吸引人、老闆跟客人總有聊不完的話題，所以漸漸的打響了名聲，好幾個旅遊雜誌都曾介紹過。許多人都說，經過爸爸的手沖泡出來的咖啡，就是不一樣。他們即使來到店裡，買爸爸自己烘焙的咖啡豆，都會這麼說：「你是怎麼泡的？為什麼你的咖啡特別好喝？你該不會留了一手什麼祕訣沒告訴我們？」他們說著說著，總是跟為屋子點燃一串爽朗的笑聲。這些熟客一星期來好幾次，他們說自己已經上癮了。情願花很多時間，穿過大街小巷，來到這個只有小小招牌的地方喝咖啡。看到我，好幾個人抬頭對著我微笑，爸爸正在清洗東西，也說了一聲：「小舫，你回來啦？」

我跟爸爸揮揮手，往樓上走。這裡是一戶透天厝，一共有四層樓，原本都是我們住的地方，現在一樓成為「書屋」，二樓變成爸爸的工作室，堆放著還沒整理的舊書、還沒烘焙的咖啡豆，三樓是爸爸的臥室、書房、客廳和餐廳，四樓有三個房間，一間是客房、一間是我的臥室和書房，另一間是媽媽的房間。

爬上四樓，我先打開媽媽的房間，早晨來打掃的瑪麗亞阿姨，已經清理過了。媽媽的床鋪疊得好好的，梳妝台的鏡子擦得亮亮的，上頭那個細細的玻璃瓶裡，還插著一朵小黃花。瑪麗亞阿姨真好，她總是記得我的要求，每天都會幫媽媽準備新鮮的花朵。我對著空空的房間，習慣性的喊了一聲：「媽媽，我回來了！」

回到我自己的房間，我坐在書桌前，打開書包開始寫功課。今天的功課不多，我還沒寫完，手機的鬧鈴就響了，那是一段說話的聲音：「小舫，小舫，吃飯了！小舫，咦？你在錄音呀？呵呵呵呵……」這時是五點半！這是支爸爸從國外寄回來的手機，當時最新的，媽媽不會用，就整個交給我。我成了學校裡頭，第一個「三年級」就有這種最熱門手機的風雲人物。那一天，媽媽從樓下走上來，一邊走一邊叫我吃飯，當她看到我一直把玩手機，發現我正在錄音，忍不住笑了起來。鬧鈴響的時候，我同往常一樣閉著眼睛聽，想像錄音那一天的情形，想像這段話結束之後，媽媽的身影就會出現在房門口。我的桌子對面，還有一張椅子，以前媽媽常坐在我對面看我寫功課。啊，我真想回到那些時候！

儘管過了這麼久，我還是想念她。

古鏡書屋開張兩年多，爸爸也終於在陸地上停留了兩年多，好像一艘很久不再起錨的船。在這之前，爸爸一年中有十個月在不同的海域，他在不同的地方，跟我們說「生日快樂」、「新年快樂」，他寄回來的包裹，貼著世界各地的郵票，他帶來很多別人沒見過的東西給我，我跟著爸爸停泊的港口，認識了許許多多我從來沒去過的國家。我曾經問過媽媽，為什麼會遇到爸爸呢？他們根本是兩種不同的人。爸爸喜歡在外頭，媽媽卻從來沒出過國；爸爸說話豪氣、爽朗，媽媽卻總是客客氣氣；爸爸喜歡交朋友，跟什麼人都可以聊上幾句，媽媽個性害羞，做什麼都要人陪著壯膽。這麼膽小的媽媽，卻幾乎一個人包辦所有照顧我的事情。

爸爸總是把假期安排在我的暑假期間，他說這段時間我也放假，可以帶著我玩；這段時間也是台灣的颱風季，他在家裡會比較安心。有一年，爸爸原本要回航的，又臨時加入了一班任務，所以假期往後延了二十多天。那段時間，每到週末都有颱風經過，雖然沒造成什麼損失，但是夜裡狂風暴雨撼動著窗戶，一樓花園的花盆吭吭哐哐的響著，我又擔心又害怕，忍不住問：「媽媽，你為什麼不要求爸爸回來！」

我記得，媽媽甜甜的笑著，彷彿完全沒聽到外頭的風雨似的。媽媽說：「小舫，我們並不寂寞呀！爺爺奶奶不是就住在附近，我們總有人照顧，爸爸也說了再多幾天就會回來，我一點也不害怕。」

「媽媽，這不公平，別人家裡都有爸爸媽媽，我們家只有你一個人，你要操心的事情太多。」颱風讓這條街都停電了，媽媽捧著燭台，從一樓開始一一檢查門窗，她的動作依然從從容容的，她平靜的說：「我擁有的已經比我原本想要有的多太多，爸爸雖然沒在我們身邊，但是他的船一靠岸，他就會跟我們聯絡。他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也給我很大的空間，有了你爸爸才有你，小舫，這樣真的很好呀！」我知道媽媽的意思，媽媽有先天性的貧血和糖尿病，從小的時候開始就要每天自己注射，她常說她原本不打算結婚的。沒想到自己不但結了婚，竟然還能有自己的小孩。

手機又響了，我看了看時間，才六點多一點，還沒到吃飯時間呀？

「爸爸，我們要去吃飯了嗎？」

很罕見的，這次不是爸爸通知我下樓一起到爺爺奶奶家的電話，爸爸興奮又急促的說：「小舫，小舫，你快來，快到二樓看看！」

古鏡書屋每天五點之後就關門，爸爸會到二樓整理舊書、烘豆子或者看看書，大約六點半，我們一起到隔壁巷子的爺爺奶奶家吃晚飯，這樣的生活步調非常規律。爸爸跟別人總是能天南地北的找到話題，唯獨對我總是客客氣氣的，沒辦法多說些什麼。以前有媽媽在，我們的話題圍繞著媽媽，一家人總有說不完的話。媽媽離開了，我和爸爸之間的話一下子變少了，這個家比許多人的家更是和氣寧靜，靜得像一汪平靜無波的大海。

爸爸烘豆子時，豆子的香味總會傳到四樓，我喜歡那種味道，不過我很少去看爸爸怎麼炒豆子、怎麼挑撿一粒粒的咖啡豆。我到二樓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拿一大落想看的書到我的書房，等看完再拿回二樓。我喜歡看各式各樣的書，以前媽媽常說我是十足的書蟲。爸爸對我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像這樣匆匆忙忙的叫我到二樓，是這兩年多來的第一次。

「爸爸，怎麼了？」

「你看，這是什麼？」

桌子上攤著一本薄薄的書，書的側面用麻線裝訂，紙質不像平常可以看得到，是一種深深的黃，接近泥土的黃。紙上有淡淡的紋路，那些紋路像是什麼植物的纖維，書上的字是彎彎曲曲的毛筆字，我翻到封面，長長的書名我只認得「武備志附錄」這幾個字。書本有好幾頁，每一頁都是圖文穿插著，看起來就像是我的模型組合說明書。

「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你找到的新古董？」

爸爸常在不同的跳蚤市場找「古董」，他也賣一些「仿古董」，我猜想這又是他找到的寶貝。

「你看你看，你看不出來這是什麼嗎？」爸爸一臉興奮的翻到其中一頁，指著上面的圖片。這一頁上的圖片，是一個尖尖的、長長的，看起來像一片葉子般的圖案，我看了很久，也猜不透這張圖為什麼讓爸爸這麼開心。

「這是……？古時候小朋友的玩具模型組合說明書？」我開玩笑的說。

「賓果！我就知道你看得懂！只不過這不是『玩具』，這是真的船隻製作說明圖，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複製古船？假如真的做出來，那會是多大的新聞呀！你看，這張、這張…這張……可是無價之寶呀！」

爸爸興奮得連話都說得結結巴巴，真不像我印象中的爸爸。

真的嗎？我笑著搖搖頭。

書屋剛開張的時候，媽媽還在，爸爸收到一批手鐲。他對照著圖鑑，發現其中一個跟慈禧太后戴過的一模一樣。爸爸興奮的嚷著：「找到寶了！找到寶了！」我們看著圖鑑，看到兩只手鐲真的一模一樣，也以為真的有人不識貨，不小心把真正的古董，混在一堆舊物品中賣出。記得當時爸爸喜孜孜的想著，這個「慈禧太后戴過的手鐲」將可以換得多少錢，這些錢可以帶我們到哪裡做什麼……爸爸編織著一夜致富的美夢，我和媽媽也高興得不得了，那時才小學三年級的我，連之後住在大房子中，想養怎麼樣的狗都想好了呢！只不過，等真正的鑑價師來到，確定這件「精品」只是作工精緻的「仿」古董，大家都失望極了。

「你要找人買這件東西嗎？」我問爸爸。

「不，我要先照著上頭的規格，製作一艘真正的『古船』，到時候一定轟動全世界！」

電話又響了，這次是奶奶打來的：「你們還沒過來呀？我們都等了很久了！」看看時鐘，真的已經七點了。爸爸趕緊說：「馬上到，馬上到！」

我們一起走出家門，要進爺爺奶奶家時，爸爸突然拉住我：「對了，小舫，剛剛的事情，先不要跟你爺爺說，免得爺爺生氣。」

我知道，這點我從小就知道，在爺爺家有個禁忌，就是不能提到任何跟船隻、航海有關的事情，我才不會笨到在快吃飯的時候，引起家庭紛爭呢！只不過，我跟爸爸說：「好是好啦，不過我們要猜拳，你贏了我才能答應！」

一把、兩把、三把，爸爸竟然全都輸了。我開心的大笑，爸爸不服氣的說：「不算不算，重來！」

我們一邊笑，一邊推開爺爺奶奶家的門，一串風鈴叮叮噹噹的響起。伴著風鈴叮叮噹噹聲音之後的，是奶奶有點責怪的聲音：「今天怎麼這麼晚？你爸爸念了好久，你也不打個電話過來。」

「今天書很多，我花了一些時間整理歸類，所以晚了點。爸，您別生氣，我等會兒陪您下盤棋，讓您消消氣！」

「我哪會生氣，我是怕小舫肚子餓啦！假如只有你，我才不會管你呢！」

「哪有老爸不管兒子的？老爸，您不公平喔！」

「你不也是好幾年沒管你兒子？你不管你兒子、我也不管我兒子，這就叫做公平！」

爸爸跟爺爺像老朋友一樣，摟著肩到餐桌準備吃飯。

我盯著他們的背影，心裡想的是，假如媽媽看到爸爸、爺爺終於和好了，一定也會很開心吧？風一吹來，風鈴又叮叮噹噹的響了幾下。我抬頭看著這個用鐵做成，顏色灰撲撲的，看起來很老舊，聲音卻是特別清脆的風鈴。想著，它是不是代替媽媽回答我呢？

爸爸的足跡幾乎遍及全世界，他帶回來的許多東西，每一樣爺爺都不喜歡，唯獨這個看起來非常陳舊的風鈴。記得那時我差不多讀小學一年級，那一天也是晚餐時候，我把風鈴藏在口袋裡，到爺爺奶奶家。吃沒幾口，口袋中的風鈴忽然掉了出來，「哐」的一聲把大家都嚇了一大跳。

「小舫，你藏了什麼好東西？」大家幾乎同時看著我。

平時沒人會罵我，但是把「爸爸帶回來的東西」帶到爺爺奶奶這裡，就是平時不會做的事情，我繃緊了臉，滑下椅子蹲到地上撿起風鈴，低著頭等待「暴風雨」。

「這是……？」爺爺蹙著眉看了看爸爸。

「喔…我們的船停在日本，靠岸之後一群人就跟著導遊到岸上觀光。停留了一天半，參觀平泉古城，這是在那裡買的工藝品。小舫很喜歡，我沒想到他會帶來……」

爺爺從來不問爸爸跟工作有關的事情，也從來不要爸爸帶回來的紀念品，只要爸爸還在海上，爺爺幾乎就當做家裡沒這個人一樣，也不會趁著我跟媽媽去吃晚餐時，問一問爸爸在哪個海域。所以，當爺爺問起風鈴的來歷，我發現飯桌上的人，全都有點緊張。幸好，爺爺聽完之後，只是喃喃的問著：「平泉？也有個『泉』呀……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那是日本一座歷史悠久的古城，有很多小型的工藝中心，有些店據說已經傳承了一千多年，都是製作這些小飾品，爸爸，您喜歡嗎？我可以託人再多帶一些回來。」

「不用了，就這一個就好。我們泉州的老家的山上，有一座古剎，這風鈴做得真巧，上頭就像古剎的寶塔。怪的是看起來沉重，聲音卻是那麼沉穩、乾淨，像是古剎傳來的鐘聲。這個就留在我這裡好了！」

吃過飯，爸爸真的找了小酒杯，陪爺爺喝酒。現在，他們真的像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什麼都可以聊上幾句。

假如爸爸說：「今天烘了三批豆子，從綠綠的生豆開始，三批都是不同烘焙度的豆子，我幾乎整個下午都在看這幾批豆子……」

爺爺就會接著話說：「才站一個下午就受不了，我比你還小的時候，在大風雪裡站夜班，可是站一整夜都不敢閉上眼睛呀！」

假如爸爸說：「……嘖嘖，遇到一個什麼都懂的客人，我拿什麼東西出來，他掂一掂就猜出了年代，真是奇人……」

爺爺也許會說：「這有什麼稀奇！當年我大江南北跑過，什麼奇人沒碰過。我就碰過一個人，他只要跟你握一下手，就知道你這一生該怎麼過！」

他們總是高談闊論的，好像比賽什麼似的。以前，這樣的「高談闊論」，接著的都是劇烈的爭吵。

媽媽剛病那一年，爸爸終於決定先請個長假留在家裡，只是他的心似乎還一直在海上。每次看到相關的消息，他總掩不住眉飛色舞。有一次在爺爺家，爸爸的手機不斷的震動響起，爸爸一邊接手機、一邊看訊息，眼裡、眉間都是笑意。

「怎麼了？」爺爺問。

「我那幾個兄弟，現在在舟山群島外海的小島，受到非常盛大的招待。哇！他們吃的、住的，全都是當地船東招待的，嘖嘖，真是太豪華了……」

「那地方鳥不拉屎的，哪有什麼可以招待賓客的？」

「爸爸，這您就不知道了。當地的人愛面子，為了招攬生意，為了讓別人有好的印象，他們端出的『招待』比我們能想像的還要奢華。打個比方好了，他們的工頭收入才四五千人民幣，買一個手機也要五千多，你猜裡頭有多少人有這種高檔手機？幾乎全都有呀！他們寧願借錢買高檔貨，也不想讓別人看輕。」

「哼！怕別人『看輕』自己？那麼自己怎麼不『看清楚』自己？也不秤秤自己有幾兩重！」

「唉唷，當地就是這樣，五星級酒店一棟連著一棟，都是外地人來消費。本地人假如進來，也是一擲千金，面不改色。爸爸，您想看看嗎？我在那裡也認識好幾個朋友，我可以帶您去旅遊。喔，不，我們全家去旅遊吧！」爸爸越說越興奮，完全沒發現爺爺的臉色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怎麼，你才下船沒幾天，你媳婦的病也剛開始治療，就想回船上了？船上生活有什麼好的。」

「船上工作單純呀，要相處的人也只有一整船的十幾二十人，每天按照排班工作、找出時間完成報表，剩下的都是自己的時間了，船上生活還不壞呀！」

「還不壞？那你永遠不要回來好了，一整年都在海上還不夠，好不容易回來，又都是想著海上的日子，你的心有沒有帶回來？還是已經扔在大海中了！」爺爺氣得渾身發抖。

「爸爸……我暫時不會回去啦，我都請假一整年了……」看到爺爺生氣的模樣，爸爸趕緊低聲下氣的解釋。

「那就不要在我面前，跟你那群狐群狗黨的同伴聯絡！」

「好啦好啦……」

那一天的談話幾乎是不歡而散。爺爺跟爸爸都是大嗓門的人，真的想「吵架」一定是勢均力敵難分勝負。這樣的「爭吵」在爸爸回家時總會不時發生。這幾年，爸爸安定下來，他們兩人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上幾句，爺爺的話匣子終於打開了，他會說一些自己從前的事情，以前，他說到「過去」總是有一種欲言又止的顧忌。

我們的老家在泉州，這些年我們從金門經由「小三通」陪爺爺回去過一次，那是爺爺離鄉之後的四十多年，再度踏上故鄉的土地。以前兩地相隔，消息不通，現在可以來去自如了，爺爺卻說：「不用再回去了，家鄉什麼都不在了，山上的古剎、古剎旁的寶塔、整個村子通通不見了，現在回去已經沒意思了。」

爺爺總是一點一點的說著自己曾有的經歷，他說自己怎麼被抓去當差、怎麼從溫暖的南方一路去了北方、怎麼被趕上了船、怎麼在海上漂流……一段一段的，我聽起來都只像是有趣的冒險。

1. 古鏡書屋

下午四點，陽光還是亮晃晃的，我跟同學道別，走進大巷子，再轉進小巷子，我看到我們家的「古鏡書屋」的招牌。這塊招牌是爸爸自己做的，把一塊海邊撿來的漂流木剖成兩片，磨光比較平整那一面，再用木頭細枝拼成「古鏡書屋」那幾個字。我還記得，爸爸一邊做一邊問媽媽好不好看……那一天，也是這麼一個陽光遍灑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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