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遷寫歷史,最為精彩的,就是他在寫人。
歷史人物在他筆下,個個栩栩如生,既可在其字裡行間,看到歷史場景,更可透過那歷史場景,讓那些歷史人物的鮮活個性躍然紙上。
如,他在〈淮陰侯列傳〉中,描繪韓信如何向劉邦想要個「假王」的過程,就可以看到韓信對於權位的愛戀,但是卻又信心不足的窘態。
至於,劉邦的反應,則是可以看到,其身邊謀臣之優勢與劉邦的機智反應。
韓信利用劉邦受困滎陽時,想趁機卡位,討個王位來過過癮,享受一下王公貴族滋味,就派出使者,向劉邦提議,給他一個「假王」,以利鎮壓齊、楚。
劉邦一聽,當場火冒三丈,立刻爆粗口,大罵老子我困在此處,動彈不得,早晚盼著你幫忙,你卻是來跟我說,你要當王!
(原文:「吾困於此,旦暮望若來佐我,乃欲自立為王!」)。
但是,劉邦的沉不住氣,粗口一剛出,身邊的兩大謀士,一個是張良、一個是陳平,同時私下踩了劉邦一腳,並附在耳邊提醒,此時不能和韓信翻臉,我們正是處於不利局面,怎能禁阻韓信的王位?
不如趁此時機立他為王,禮遇善待他,讓他守住,不然怕會生變!
劉邦的反應,是張良讚美能夠「舉一反三」的奇佳,劉邦馬上改口:要當就當個「真王」,還當什麼「假王」!
(原文:張良、陳平躡漢王足,因附耳語曰:「漢方不利,寧能禁信之王乎?不如因而立,善遇之,使自為守。不然,變生。」漢王亦悟,因復罵曰:「大丈夫定諸侯,即為真王耳,何以假為!」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徵其兵擊楚。)
一場「真假王位」勾心鬥角與爆粗口的政治風暴,就在司馬遷筆下,這麼「踩腳(躡漢王足)、咬耳朵(附耳語)」的小動作之間,生動有趣的畫下了句點。
司馬遷創歷史 人物新體例
司馬遷寫歷史,寫出了曠世巨作──史記,但更重要的是,他所創下的「體例」,他開創了用「列傳」寫歷史人物。
司馬遷之前,中國的歷史版面只能看到當時的「大事記」、只寫「重大政治聚會」、「重要國家文告」、「國家重要祭祀活動」等等,這就有點像現在每年都會出版的《年鑑》(就如《左傳》上的:魯隱公元年至十一年、魯桓公元年至十八年等等)一樣。
若用現代媒體新聞的報導處理手法來形容,就是只講「重大事件」,就是只有「新聞報導」本身,就是有如只有重大關鍵的官方發言,沒有任何精彩內幕的「人物側寫」或是「人物專訪」介紹!
司馬遷改變了中國的歷史版面,他不是只寫被國家公權力認定的「重大新聞事件」,他開了先例,他寫了大量的「人物傳記」,透過這些精彩的歷史人物列傳,他讓歷史變得有血有肉,生動感人。
作家寫作,最重要的是創造具有自己個人獨特風格的寫作方式或體例。
春上村樹在他《身為職業小說家》一書中,述說自己寫作風格的產生。原來,他是先用英文寫成一篇左右的文章(小說),然後,再把它「移植」成為日文,這種寫作方式,讓他可以用簡短的句子組合出美好的節奏,且用字直率不迂迥,不過度思考的精確描寫。
春上村樹用外文思考他想寫的內容,再用自己的母語加以移植,這種風格的寫作方式,事後,他才發現,原來有位匈牙利作家Agota Kristof也是如此,這位作家在一九五六年匈牙利動亂的時候,流亡法國,不得不以法文寫小說,但就是使用後天學的法語,反而成功創造出她自己的文體。
寫作,要有自己獨特的風格。
更難得的是,改變傳統創造歷史的新體例、新版面。
司馬遷的「列傳」體例,讓歷史人物在歷史版面上,打開了精彩的一章,讓「歷史人物」栩栩如生的活了過來。
歷史,不再是帝王權貴的必然唯一記載。
司馬遷用「列傳」,不只寫人,甚至,還寫了經濟特色、職業特色(如:〈貨殖列傳〉、〈日者列傳〉、〈龜策列傳〉)。
司馬遷用「列傳」,打開了歷史人物的版面。
但,要讓版面精彩好看,值得留傳千古,他的選材角度,更是必須要有足夠的歷史眼光與穿透力。
因此,除了本身就是影響歷史、改變歷史的人物之外(伯夷列傳、老子韓非列傳、孫子吳起列傳、伍子胥列傳、仲尼弟子列傳、蘇秦列傳等等,以人名本身為列傳篇名),他還將自己的選材眼光與角度關注到擁有兩重點的歷史人物:即「特殊人格特質」與「罕見時局際遇」之人物加以側寫。
如:游俠列傳、滑稽列傳、佞幸列傳、刺客列傳、酷吏列傳等等。
這種以「人格特質與時局際遇」之結合的角度,來撰寫歷史人物的筆法,還深深地影響了二千多年後的偉大作家,魯迅。
魯迅傳承 打造阿Q正傳 傳世
司馬遷在魯迅心中的地位,有其重大影響。
從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裡,對《史記》的讚美即可明白看出。
魯迅認為是「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而魯迅寫的《阿Q正傳》,正是直追司馬遷史記列傳中,所刻畫的「特殊人格特質與罕見的時局際遇」,而由他一手創造出來生動刻畫,清末民初民族個性的「小說人物」。
魯迅沿襲了「列傳」的概念,在《阿Q正傳》的開頭,單單在「傳」字上,就作了一大篇文章。
他強調:
「傳」的名目很繁多!列傳,自傳,內傳,外傳,別傳,家傳,小傳……,而可惜都不合。
「列傳」麼,這一篇並非和許多闊人排在「正史」裡;「自傳」麼,我又並非就是阿Q。說是「外傳」,「內傳」在那裡呢?
倘用「內傳」,阿Q又決不是神仙。
「別傳」呢,阿Q實在未曾有大總統上諭宣付國史館立「本傳」——雖說英國正史上並無「博徒列傳」,而文豪迭更司也做過《博徒別傳》這一部書,但文豪則可,在我輩卻不可。
其次是「家傳」,則我既不知與阿Q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孫的拜託;或「小傳」,則阿Q又更無別的「大傳」了。
總而言之,這一篇也便是「本傳」,但從我的文章著想,因為文體卑下,是「引車賣漿者流」所用的話,所以不敢僭稱,便從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說家所謂「閑話休題,言歸正傳」這一句套話裡,取出「正傳」兩個字來,作為名目,即使與古人所撰《書法正傳》的「正傳」字面上很相混,也顧不得了。
魯迅,用了這麼多的文字,在說明寫入物時用的這個「傳」字,也正是顯現,他一手杜撰的《阿Q正傳》,正是司馬遷當年撰寫列傳時,開闢出的以刻畫「特殊人格特質與罕見的時代世局際遇」之結合。
杜撰一個人物,加以刻畫,讓魯迅藉著阿Q,刻畫出了清末民初那個時代為數眾多的中國人之鮮活個性。
這般刻畫,讓「魯迅和阿Q」,一如司馬遷般,也都取得了歷史地位。
魯迅眼見,清末民初的歷史變局(辛亥革命),並未給農村社會帶來真正的改革,萬般感慨之餘,創造出一個貧苦僱農阿Q,並追襲史記列傳,以阿Q應對生活的點滴與衝突,凸顯其個性;諸如:精神勝利法、善於自我安慰、投機、誇大狂與自尊癖等,以嘲諷中國人不願正視問題的心理毛病。
穿越四百年 八大雷同
這種以「特殊的人格特質」與「罕遇的時代世局之機緣際遇」結合的歷史人物刻畫,在司馬遷寫列傳,與魯迅寫阿Q,寫的都是當代,都未穿越朝代!
他們著眼的歷史人物,都是同個朝代的人物。
本書想要著墨的「列傳」,是發現穿越了四百年,在中國歷史上,竟有兩個權力高峰的人物,他們身上的「人格特質與時局際遇」,有著非常不可思議的巧合與雷同。
那就是十七世紀的明朝「文盲宦官 魏忠賢」,與二十一世紀的臺灣(總統)「假博士 蔡英文」!
時隔四百年,歷經明、清、民國等等多個朝代迭替,這兩個歷史人物的身上,在「特殊的人格特質」與「罕遇的時局機緣際遇」上,確實可以找到令人吃驚的雷同與巧合。
跨越多個朝代,橫空四百年,這兩個都曾站在權力頂峰的人物,都是以「猥褻」的出身與手段見長,並藉此得以一路不停的竄升攀爬而得高位。
他們身上的人格特質,也有著諸多的相似,甚至,他們的際遇,更是有著諸多的巧合。
其中,最為不可思議的是,他們兩人「踏上」權力高峰的那一年,竟然剛好是整整相距四百年!
魏忠賢是在一六二○年,突然天上掉下來,讓他得到突猛竄升權力的機會。
那一年,明朝皇帝由朱由校即位,是為明熹宗,並賜其名,忠賢,同時,還讓他升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從此之後,魏忠賢這個「史上權力最大的文盲(不識字)太監」,一步一步的擁有了大明王朝的最高權力,並完完全全掌握在他一個人手上。
蔡英文則是在二○二○年,以八百一十七萬選票,拿下她的連任,獲得所謂臺灣民選「史上最高民意基礎(始終有人懷疑,該票數是「利用做票」得來)」的稱謂,使得她得以號稱,是挾著高民意,登上了權力的最高峰。
那是自一九九六年臺灣擁有總統直選以來最高得票記錄。
剛好整整四百年,一個是一六二○年,一個是二○二○年,歷史竟然出現這種巧合。
相隔四百年,一個不識字的太監,擁有了皇權的全權代理;一個學歷造假的假博士,擁有了最高的民意支持,當上了領導!
更加巧合的是,這兩個人的權力「賞味期限」(有效期)也都是「八年」。
魏忠賢得到翻身,是在一六二○年,那一年光宗皇帝就位一個月就翹辮子,接下來的天啓元年是一六二一年,但是,接班的熹宗在位也只有七年。
到了天啓七年也就一命嗚呼,那一年是一六二七年,自一六二○年至一六二七年,魏忠賢囂張專橫的歲月,前後就是八年。
歷史幻化的巧合,在蔡英文身上竟也完全應驗。
蔡英文的上任總統,是在二○一六年,她的卸任則是二○二四年,一共是八年。
兩個在歷史上靠著猥褻手段,攀爬上國家權位的最高峰的一男一女,在那權力高峰點上,正好相隔四百年。然而,他(她)們卻是都只有「八年」的享受。
一個是明朝賭博輸錢的混混,因著自殘而入宮的宦官,因為皇帝的好玩,而擁有了整個大明王朝的政治權力;另一個則是靠捏造「假博士」學歷,曚混進入李登輝的國安委員(待遇比照部長),進而,再一路說謊造假,竟竄升至成為「最高票連任的領導人(總統)」。
此兩人的歷史地位,若是分開來看待,頂多就歷史長河中,曾經出現的猥褻不堪之權力高層。
但是,將他們兩人並列,並排比出他們的「特殊人格特質」與「罕遇的時局機緣際」,再效法司馬遷的「列傳」名目作業,將其以《猥竄列傳》名之(憑著猥褻的出身與手段不斷地的竄升),這麼一來,相信必能讓他們兩人擁有不同的人物特寫與歷史傳記地位。
讓他們的「特殊人格特質」和「罕遇的時局機緣」際遇,一起穿越時空,共同烙下令人感到醒目鮮活的權力竄升之猥褻印記。
「列傳」命名,首重一目了然。
史記的〈佞幸列傳〉,一看就知道是在寫「很會拍馬屁,因著時局而得到寵幸」的人物傳記,至於〈刺客列傳〉,那當然就是,在因緣際會之下,與古代王公貴族結合,而擔任殺手的歷史傳奇人物。
本書二人,「宦官魏忠賢」,與「假博士蔡英文」,他們兩人的列傳取名《猥竄列傳》,顧名思義,當然就是刻畫他們兩人「以猥褻的性格」,竄升至權力最高峰的機緣與諸多巧合。
撰寫之初,本以「偽篡」命名,然魏忠賢雖然造假聖旨,但並未篡位,蔡英文雖然博士學位造假,但當上總統也是「投票」得來,並無篡謀。是以不若「猥竄」寫實,遂改定其名。
同時也發現,物以類聚,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魏忠賢、蔡英文這兩個利用猥竄得來的權力,其重用之徒,亦是此類居多,可見,猥竄人物相應相隨,在權力追求中,成群結隊,真的比比皆是,一點也不少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