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故宮：九五之尊

 

　　今年是北京故宮建成六百周年。《明太宗實錄》永樂十八年（一四二零年）十一月初四日記載：「爰自營建以來，天下軍民，樂於趨事，天人協贊，景貺駢臻，今已告成。」北京皇宮壇廟告成，永樂皇帝在奉天殿（今太和殿）暨殿前廣場，接受朝賀，大宴群臣，以及貢使。這就表明，從故宮建成於一四二零年，到現在二零二零年，整整六百年了。故宮六百年的歷史，包括明朝首都（二百四十二年）、李自成大順都城（四十二天）、清朝都城（二百六十八年）、民初都城（十七 年）、日據北京（八年）、民國北平（十三年）和新中國首都（七十一 年）七個歷史時期。我從二零一二年到二零二零年，先後八年，撰著「故宮系列」八本書。二零一二年，《大故宮》一、二、三部，在央視《百家講壇》播出，同時由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二零一七年，《御窯千年》在《百家講壇》播出，同時由讀書•生活•新知三聯書店出版。二零二零年，《故宮六百年》（上下册），在華文出版社出版；《大故宮六百年風雲史》先在喜馬拉雅網絡音頻平台播出，隨之由青島出版社出版；《故宮疑案》由中國民主法制出版社出版。爲紀念故宮建成六百年，故宮出版社將《大故宮》重新增訂、配圖、編輯面世。上述「故宮系列」八書，可以分作三種類型：其一，《大故宮》開創了以電視視頻與圖書結合的形式，系統講述故宮歷史與文化的先河。它以故宮建築空間格局爲綫索，橫向講述大故宮的文化精粹。其二，《故宮六百年》及《大故宮六百年風雲史》，開創了以網絡音頻與圖書結合的形式，系統講述故宮歷史與文化的先例。它以故宮歷史演進軌迹爲綫索，縱向講述故宮六百年來的歷史與文化。其三，《御窯千年》和《故宮疑案》則選取故宮歷史文化中爲人們津津樂道的專題，條分縷析，剝繭抽絲，逐層開解，進行詮釋。以上電視視頻、網絡音頻、紙質圖書三種形式，互相補充，各展所長，相得益彰，立體推進，受衆所及，遠達海外，影響之廣，超出預料。「故宮系列」諸書，以耄耋之微力，借八年之時間，廣彙資料，潜心撰寫，傳播故宮六百年的歷史與文化。當這項文化工程落下帷幕時，我百感交集，也頗感欣慰。故宮是中華歷史文化的一部偉大教科書。這是因爲：從時間來說，它反映了中華五千年文明的精華；從地域來說，它以紫禁城爲核心，幷涵蓋兩宮三院即北京故宮、瀋陽故宮、北京故宮博物院、瀋陽故宮博物院和台北故宮博物院，以及故宮姻系——皇家壇廟寺觀、西苑南苑、三山五園、避暑山莊、木蘭圍場、明清陵寢、王府宅邸、江南織造、景德鎮御窯，以及武當山金頂等；從文物來說，至二零二零年本書出版前夕，故宮典藏珍品凡二十五大類，共一百八十六万三千四百零四件（套），以及原故宮藏品南運後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的六十五萬件藏品，也有文物南遷返回後二千一百七十六箱、十万零四千七百三十五件（套）暫存南京博物院的藏品，亦有後來移交國家圖書館的善本祕籍，以及現珍藏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的檔案——一千多萬件（套）明清檔案、二百多萬件（套）滿文檔案等。所以，明清故宮藏品總數應當是以千萬計；從建築來說，故宮內外，宮殿樓閣、亭館台榭、奇珍异寶、名花异木，是中國歷代宮殿園囿的集大成者，是一座中華古代建築實物的博物館；從人物來說，明清六百年來，中華各界各地名人幾乎都直接或間接地同故宮有着文化與精神的聯繫；從事件來說，此期重大歷史事件，都同當時皇權中心的故宮，有着密切的關聯。總之，明清六百年來，中國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交通、國際交往的中心在北京，北京的中心則在故宮。故宮，這座中華文明的文化寶庫，包羅萬象，紛華燦爛，但百川有源、萬樹有根——其根其源，斯光斯華，就是中華優秀的傳統文化。一切科學最高、最後都通向藝術和哲學。於藝術，故宮從宏觀到微觀、從總體到珍品，都散射着藝術的光輝，因此，故宮是一座龐巨的藝術寶庫。於哲學，司馬遷說：「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聯通天、人、古、今的關係，就是哲學。故宮所體現的精神，是中華傳統文化的精粹；故宮所彰顯的理念，是中華傳統哲學的精華。如「中」「正」「和」「安」的精神和理念，就是哲學的思想體現。就中與正而言，《易》云：「中正之氣，成就萬物」，「大哉乾乎，剛健中正」。北京城是按照《周禮•考工記》都城中正型理論建造的，北京城和故宮有一條貫穿南北的子午綫即中軸綫，這都突出一個「中」字。中軸綫上北京城的正陽門突出一個「正」字，乾清宮內寶座上方懸匾御書「正大光明」也突出一個「正」字。《易》云：「居中得正」、「處正得中」。中則正，正則中。這體現儒家文化大中至正的哲學理念。就和與安而言，宮城三大殿，明初分別爲奉天殿、華蓋殿、謹身殿，突出「天」，就是皇權神授；明嘉靖重修三大殿后，依次改名爲皇極殿、中極殿、建極殿，突出「極」，就是皇權；清初重修三大殿后，依次改名爲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突出「和」，就是社會協和。太和殿前三門——太和門、協和門、熙和門，也都突出「和」的理念。皇城六門——天安門、長安左門、長安右門、東安門、西安門、地安門，都突出一個「安」字。上述由神權的「天」，到皇權的「極」，再到社會的「和」，反映出帝制社會雖然發展緩慢，思想理念却在不斷進步。「中正和安」——中則正，和則安。這體現了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精髓與核心。《禮記•中庸》言：「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當然，「中正和安」在帝制時代只能是一種理念、一種期望，實際上是不可能真正完全實現的。新版《大故宮》，由故宮出版社面世，其突出特點是「新」。「新」在何處？一是「文新」。這部書從首印至今八年間，有人統計發行超過百萬册，其間，良善建議被接納，疏誤文字被訂正，從而文字更準確、更精練、更鮮明、更曉暢一些；二是「圖新」。全書圖片做了調整、完全換新，圖片共一百五十六幅，出自故宮資料庫的原片，更清晰、更精美、更貼切、更大幅——附有四頁拉開插頁；三是「書新」。全書的紙張、設計、編輯、排版、圖片、色彩、印製、裝幀等，大氣凝重隽美，令人耳目一新。行筆最後，特別感謝——全國政協文化文史和學習委員會副主任、中國版權協會閻曉宏理事長，故宮博物院王旭東院長，全國政協委員、原故宮博物院常務副院長、故宮出版社王亞民社長，故宮出版社宮廷歷史編輯室王志偉主任、紀希萱責任編輯，以及其他諸君的關愛和支持；感謝本書初始創意的長江文藝出版社金麗紅副總編和黎波副社長、《百家講壇》那爾蘇製片人；本書最後修訂完成於烟台紫金山莊，感謝李林才先生的熱情關心和真誠襄助。謹此三躬，虔敬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