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堂,你會選擇哪位律師為自己的一生辯護?
執業律師深入法律的死角 俯瞰人間「法律也懲罰不了的問題」
/
那名男子冷靜地起身,從長大衣底下拔出自動衝鋒槍。他一言不發朝公車內的乘客開槍,銅彈殼如雨點紛落,身體一個個倒下,空氣中灑滿濛濛血霧;那對老夫婦、那個祕書、那群生意人、高中生,還有懷抱著已受重傷稚子的年輕母親,無一倖免……
當他遭人制伏後,隨即引爆綁在腰間的自殺炸彈。死前的最後影像是小時候士兵對他家人的掃射……
他有罪嗎?
/
布蕾珂是執業律師,記得那天她和女兒一起出門,但是突然發現自己已經身在天堂。她的身上出現三個小洞,全身是血,自小早就失去的右手也毫無知覺。
天堂的審判長盧亞斯交付布蕾珂一個任務:成為精英律師團的一員,為每個靈魂辯護,猶如布蕾珂在世間法庭的工作。布蕾珂因而能審視一個人的一生,為他人的罪名與榮耀下判斷:
凱倫,身為軍中牧師,卻在戰爭開打之前,阻止發射飛彈。她自認救了數百萬人,卻遭宣判叛國罪。凱倫在天堂的律師團前辯稱:我這麼做,哪裡有罪?
有名小女孩刻意讓自己的手指受傷,期望父母會為了照顧她而不離婚,沒想到,她不但失去了整隻手,還連累不相干的他人受到懲罰……布蕾珂看到了過去的影像,明白這就是八歲的她:自以為出於無辜的動機,卻比想像中還罪惡。
身為天堂的律師,布蕾珂還得為那名掃射大眾的歹徒辯護……該如何使委託人的一生得到公平的判決?當她得知自己的死因時,還能無私的辯護嗎?在天堂的法庭中,人人能得到全然的「正義」嗎?布蕾珂一路掙扎到最後,才明白有些更重要的東西將取代法律的判決……
作者簡介:
詹姆斯.金莫二世(James Kimmel Jr.)
詹姆斯.金莫二世是賓州大學法律學博士,也是小說家、律師、學者,他致力於提倡法律與心靈、法律與心理學的交集。
金莫曾擔任聯邦法院法官的書記官,後來進入美國頂尖的律師事務所擔任律師,接著自己開業,跑遍全國各地的法院,他的當事人形形色色,從貧戶、尋求改善監禁環境的囚犯到大企業,無所不包。業界公認他是寫訴狀與法律分析的專家,因而也擔任數百名律師與法律事務所的顧問,協助他們找出訴訟策略、擬訂訴訟論據。他率先到印度訓練律師,為美國的法律事務所提供法律研究,為此他還發明了第一套線上法律研究任務指派與預訂系統,並申請到美國的專利。
儘管事業成功,但時間一久,金莫開始感受到自己最強烈的心靈信仰與身為律師的職責有所衝突。在尋求化解衝突的過程中,他進入法律與心靈、法律與心理學的領域,最後開始寫作。這趟心路歷程詳載於他的著作Suing for Peace中。本書則是他嘗試探討「正義」與「寬恕」的兩難,如何影響了他對於法律的見解。
譯者簡介:
顏湘如
美國南伊利諾大學法文系畢業,現為自由譯者。譯著包括《我會回來找妳》、《時鐘心女孩》、《S》、《雙面陷阱》等數十冊。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朱約信頭皮(搖滾傳道人)
呂秋遠(律師)
林靜如(律師娘講悄悄話粉絲團版主)鄭重推薦
金莫創造了一個驚悚奇幻的世界,巧妙結合了電影《美夢成真》、約翰.葛里遜的最佳著作與但丁的《神曲》,令人沉醉。有時帶著夢幻詩意,有時又寫實得殘酷,金莫的敘事風格扣人心弦,無庸置疑。──《書單》雜誌(重點書評)
在一個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而怒氣沸騰的世界裡,作者編織了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透過勇氣、智慧與優雅文筆傳達譴責之意。──《The Skeleton Box》作者布萊恩.葛魯利
在此作者向讀者致上了最崇高的敬意,邀請讀者正視「最後的審判」的神學問題……這是一本耐人尋味、錯綜複雜、充滿玄學的小說──超乎尋常品味。──《柯克斯書評》
金莫律師這本處女力作……探索了無數心靈概念,並透過多種宗教信仰來表達。他巧妙地揭開每個新角色的面紗,並以高明手法平衡他們一生中的優缺點。作者以數個世代的記憶為骨架,寫出一個振奮人心又緊張刺激的心靈之作。──《圖書館期刊》
太好看了!布蕾珂隨著情勢演變,最後成為示瑪雅的呈案人,但是在看著其他呈案人為當事人呈案時,布蕾珂對於他們未能展現故事全貌感到沮喪。令她沮喪的是她知道當事人的人生還有許許多多沒有呈現出來,無法斷定該當事人的最終「真相」,可是那個完整的故事鮮少被披露、鮮少獲准披露。就像在法庭上……沒有呈現所有事實就判決,這樣公平嗎?然而當布蕾珂一路掙扎到最後,她的律師意識與對公理正義的認知將會被另一樣更重要許多的東西所取代……正義必須受愛與寬恕節制,甚至於加以取代。你會發現本書的進展速度驚人,除了我上面提到的之外還有更多更多。布蕾珂的旅程成了讀者的旅程。我很感動,相信你也會感動。-─讀者理查.葛林
本書清晰的筆法避免了混淆,讓讀者能深深沉浸在布蕾珂的旅程中。這是個悲劇故事,但寫得很美,絕對令人入迷。金莫所捕捉到布蕾珂的觀點非常具有說服力,而且幾乎書中所有人物都能引起讀者共鳴。這是一部奇特又美妙的小說,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真的希望作者能繼續寫小說──很好奇他接下來會寫什麼!──讀者約蘭妲.賓恩
在敘述布蕾珂故事的本書中,作者極其高明地平衡了各個不同的倒敘與故事情節。雖然一開始並不明顯,但其實書中每個故事都有關連,至於有何關連,得靠布蕾珂去推測。這為整部小說帶來極懸疑與緊張的感覺。布蕾珂是怎麼死的?為什麼死後的生命如此運作?這部小說是極好的消遣,儘管其中的啟示深奧又令人心碎。──http://skrishnasbooks.com/
名人推薦:朱約信頭皮(搖滾傳道人)
呂秋遠(律師)
林靜如(律師娘講悄悄話粉絲團版主)鄭重推薦
金莫創造了一個驚悚奇幻的世界,巧妙結合了電影《美夢成真》、約翰.葛里遜的最佳著作與但丁的《神曲》,令人沉醉。有時帶著夢幻詩意,有時又寫實得殘酷,金莫的敘事風格扣人心弦,無庸置疑。──《書單》雜誌(重點書評)
在一個為了追求所謂的正義而怒氣沸騰的世界裡,作者編織了一個令人心碎的故事,透過勇氣、智慧與優雅文筆傳達譴責之意。──《The Skeleton Box》作者布萊恩.葛魯利
在此作者向讀者致上了最崇高的敬意,邀...
章節試閱
**前情提要:我,布蕾珂,一名沒有右手的律師;還不曉得為何自己年紀輕輕就抵達天堂時,我就被委任為天堂的律師,為人們一生辯護,擁有了回顧自己與他人一生的權利。還記得,那年夏天就是我第一次為別人定罪的開始……
仲夏時,小朱尼亞塔河的水很淺,石灰岩河床上布滿長著青苔、滑溜溜的河石。凱倫和我可以穿著剪短的牛仔褲和舊球鞋,在及膝的清澈水中走上好幾公里,一下踉蹌、一下滑倒,全身濕透,卻笑得快活。我們會帶著午餐在河岸上吃,假裝是第一次將這條河畫入地圖的早期拓荒者。中途遇見的原住民,也就是來自沿岸不同社區的男孩,小心留意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好像我們真是來自遙遠的地方。
女孩從不到河裡玩耍,但凱倫和我與一般女孩不同,倒不是因為我們比較男孩子氣或比較勇敢,而是因為我們看世界的眼光不同。比方說,我們覺得河水很有趣、充滿各種可能性,但多數女孩不這麼想;我們還認為自己和男生一樣有權利下水去玩,而多數女孩也不這麼想。我們擁有異於常人的好奇心和眼光。
某個炎熱的七月午後,凱倫和我在河裡探險時竟徒手抓起螯蝦,我們自己和那群男孩都震驚不已──這對一個獨臂女孩而言堪稱神乎其技。小朱尼亞塔河的螯蝦很難捉。牠們和殘障的女孩一樣都是羞怯的小傢伙,看起來應該是對自己的脆弱有自覺也對自己的奇怪形體難為情。牠們會在淺水裡長了青苔的綠河石上晒太陽,還會極盡所能地與石頭融為一體,這時你得從後面接近而且不能有影子投射。螯蝦一受驚嚇會往後彈開,在一片泥沙混濁中躲進最近的縫隙。你的動作要快,還得避開那對尖銳的螯鉗去抓中間大大的殼──就像抓起齜牙咧嘴的貓的頸背。這樣抓著螯蝦便毫無風險。但只要一出錯,牠們就會狠狠來上一剪,你吃痛自然就鬆手放牠們回水裡。
那天下午,凱倫和我驕傲地高舉起螯蝦揮舞,大聲歡呼,興奮得宛如發現新物種的生物學家。我們就近檢視,發現螯蝦將尾巴蜷縮起來護住柔軟的下腹部,而且拚命將螯鉗往後舉過頭頂試圖剪我們的手指。我們輕撫牠們的觸鬚,又用指甲敲敲硬殼。因為擔心螯蝦離水太久會活不成,最後還是把牠們放回河裡去了。
抓了螯蝦也沒多大用處。拿到男生面前晃一晃也許能嚇他一大跳,但這種整人方式只能達到一次效果,而且螯蝦的下場會很慘。當男孩看到我們抓起那可怕的東西後還安然無事,便也勇猛地下水展開激戰。很快地,水桶裡裝滿了螯蝦,大夥兒互相比拼誰抓到最多、最大。這個時候,男生女生的心思開始背道而馳。凱倫和我只消花一兩分鐘研究螯蝦,便心滿意足地放牠們自由。反觀那群男生卻非得虐殺一堆螯蝦後才肯罷休。他們的水桶成了殺戮戰場。
我和凱倫嚇壞了,哀求男孩停止比賽,放過螯蝦。我們試圖將水桶搶過來,但男孩都太壯了。我們朝他們扔石頭、大聲辱罵,甚至威脅說他們再不住手就要去親他們,可是都沒用。
儘管無法解救螯蝦,我仍下定決心要讓這些男孩為所犯的罪行接受制裁。於是我在河岸邊用石塊和木頭搭起法庭,開庭審判。我很清楚該怎麼做。外公是個律師,我見過他義正辭嚴、正義凜然地詰問證人,我自己也曾因為手臂的意外事故出庭作證。因此我任命自己為首席檢察官,並對凱倫說她可以當法官兼陪審團。令我錯愕的是凱倫竟然背叛我和螯蝦,拒絕參與,說處罰那些男孩一點好處也沒有。我想她可能喜歡上其中一人,八成是雷尼.巴西里歐,剛才他不停跑上岸來讓她看他的螯蝦。就連男孩們都懷疑凱倫的動機,不過可取的是他們還知道自己做錯了。他們殺得厭煩了,覺得開審判庭也許有趣些。
既然凱倫不肯幫忙,男孩們便主動提議擔任彼此的陪審團,並答應不偏私地傾聽證詞,公正裁決。我並不贊成,但攪局攪得樂在其中的凱倫提醒我,陪審團理應由被告的同儕組成,我除了同意別無選擇。於是檢察官和法官由我兼任,凱倫則列席旁聽。
為了讓她難堪,我第一個就審雷尼。雷尼是那群男孩當中最軟弱、最敏感的一個,老是被欺負;但也是性情最好的一個。一開始他不敢抓螯蝦,是因為其他人取笑了才硬著頭皮去做,但一出手就成績斐然,還抓到當天最大的一隻,是一隻長老輩的蝦,體積相當於小龍蝦。雖然遠比雷尼的其他獵物更大、更強有力,卻因為太重、行動太慢,自衛能力比不上年輕一輩,也就成了雷尼水桶中的第一個死傷者。大螯蝦死的時候,雷尼的確顯得懊悔。我知道要判他謀殺罪很簡單。
我傳他站上證人席(放在木條平台上的一塊平坦河石),要他舉起右手。我們一致認定在小朱尼亞塔河畔沒有不自證其罪的權利,所有被告都必須作證。
「你願意對神發誓,你所說的一切句句屬實嗎,雷尼.巴西里歐?」我問道。
雷尼聳聳肩坐了下來。
我把他的水桶放到他面前,裡面裝滿發臭的螯蝦殘骸。「是你把這些螯蝦放進水桶的嗎?」
雷尼往桶子裡看了看,接著轉頭望向同伴。
「雷尼,你別忘了,」我警告他:「你發過誓的。要是說謊,會被雷打死。」
雷尼哀叫了一聲。「可是是螯蝦先夾我的!」
「是或不是?」我說:「是不是你把螯蝦裝進桶子的?」
「是。」
「沒錯,是你。你把螯蝦放進去以後還去攪拌,讓螯蝦自相殘殺,對不對?」
雷尼還沒回答,我便伸手進水裡撈起那隻死去的螯蝦爺爺,只見牠在熱氣中轉白活像蒸熟的大蝦。牠的右螯鉗已經被折斷,正如我的右臂。我將螯蝦舉到陪審團面前,請他們看個仔細。雖然有些人一邊暗笑一邊開著粗俗玩笑,但從多數人臉上的表情看來,連他們也對於發生這種事感到驚駭難過。接著我挑釁地拿給凱倫看,她默默地搖了搖頭。我重新轉向雷尼。
「這是你做的對吧,雷尼.巴西里歐?」我說:「是你殺了牠。你從河裡把牠抓上岸放進水桶弄死了牠。」
「可是我不是故意的。」雷尼辯稱道,一副快哭出來的模樣。
我將螯蝦丟進水桶,帶著嫌惡的表情轉向陪審團。「檢方提證完畢。」
「有罪!有罪!」眾男孩齊聲高呼。
「等一下,」我經驗老道地說:「要投票表決才有正式效力。你們得一一說出裁決結果。約翰.甘尼斯,你怎麼說?」審理我的案子時,法院庭丁就是這麼詢問每個陪審團員,我也依樣畫葫蘆。
約翰目光炯炯地瞪著雷尼。「有罪。」他還把身子往前傾,齜牙咧嘴地做效果。「罪大惡極。」
「麥克.凱力,你怎麼說?」
「有罪!」他興奮地說。
「好,」我說:「羅比.泰敏,你怎麼說?」
羅比同情地看著雷尼。「有罪。」他低聲說道。
「吉米.芮斯?」
吉米朝雷尼丟一塊石頭,笑著說:「有罪……而且他還是個愛哭鬼!」
男孩們全都大笑。
我悄悄走到法官座椅後面,拿起一塊石頭用力敲打河石。「肅靜!」我大聲喝斥:「保持肅靜!」男孩們立刻靜下來。我對自己新發覺的力量頗感訝異。
「威利.米勒,你怎麼說?」
威利狠狠回瞪我,眼神中充滿蠻橫惡毒。所有男生中他最壯、最壞,是朱尼亞塔河的惡霸。每個人都怕威利,我也不例外。他不時目露凶光,也常常表現出名副其實的半流氓行徑。
「無罪。」他兩隻眼睛定定地看著我說。
我張大了嘴,還沒來得及反駁,其他男孩就插嘴了:「什麼?無罪?不可能!他罪該萬死!」
威利舉起手要大夥兒安靜。「我說,無罪。」他不肯妥協。
雷尼面露喜色。真是天降奇蹟,小霸王威利竟然出面救他,這肯定是破天荒頭一遭。雷尼露出感激友善的笑容,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跑去向威利道謝。但雷尼一到,威利就豎起手臂,重重一掌打在雷尼的胸口,將他打倒在地。他斜睨著其他男孩。「只是開個玩笑,」他說:「有罪,該下地獄!我們把他吊死吧!」
男孩們爆出一陣歡呼。「有罪!該下地獄!吊死他!吊死雷尼!」
雷尼爬起來往後退,滿臉受傷驚嚇的表情,淚水奪眶而出。
我撞擊兩塊河石,大喊:「肅靜!肅靜!肅靜,不然我要判你們所有人藐視法庭罪,馬上結束審判!」
男孩們安靜下來,我便轉身面向雷尼。他絕望地看著我,我卻絲毫不覺得同情,因為心裡還想著他對螯蝦做的事。
「雷尼.巴西里歐,」我鄭重地說:「你被判定謀殺螯蝦有罪。」
雷尼頭垂得低低的。
「謀殺是最嚴重的罪行,」我接著說:「但我們不能吊死你,因為在朱尼亞塔河沒有死刑。」
雷尼隨即昂揚起頭來,其他男孩卻開始發出不滿的噓聲。
我再次撞擊河石。「肅靜!」
「我們不能吊死你,雷尼。」我說:「可是你必須受到處罰……」我略加思考該如何懲罰他。我低頭看看水桶,又抬頭望向河水。「你把螯蝦從牠們生活的河裡抓到陸地上來,牠們才會死。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合乎公平正義。我身為本庭法官在此宣判,將雷尼.巴西里歐帶離他生活的陸地,在河裡終身監禁。」
「把雷尼丟進河裡!把雷尼丟進河裡!」男孩們歡呼道。
雷尼試圖逃跑,但他們抓住了他,硬將一邊亂踢一邊尖叫的他拖進河裡。他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放棄。把他壓入水中幾次後,男孩們回到岸上,留下雷尼站在河水中央,全身濕答答一副可憐樣,就像個被判刑囚禁的罪犯。我滿心歡喜,正義獲勝了。十一歲的我便打贏第一場官司和第一場善惡之戰。我加入了圭恩先生和外公、學校校長和警察、軍人和超級英雄的行列。那是我這輩子感覺最棒的一次,那是光榮的一刻。我洋洋得意衝著凱倫微笑,她只是看著沒有出聲。
「好了,再來是誰?」我一一打量每個男孩,最後目光落在惡霸威利身上。我簡直迫不及待要判他的罪,把他丟進河裡。「威利.米勒,」我說道:「我指控你綁架並謀殺螯蝦。你認不認罪?」
威利大搖大擺朝我走來。「認罪。」他冷笑著說:「那你想怎樣?」
我轉向其他人尋求支援,他們卻畏縮了。誰也不想挑戰威利。我無話可說。
威利大笑。「我也是這麼想的,」他說:「你不過就是個獨臂怪胎。」他步上前來,用兩手將我推倒在地,然後轉身和同伴們一起大笑。
我可不會就這麼算了。我爬起來從他身後偷襲,其他男孩試著警告他,但威利才一轉身,我已經揮出拳頭正中他的嘴巴。他跌跪下去,上唇裂了一道傷口,滲出些許鮮血慢慢往下滴。
威利呆住了。我呆住了。其他男孩也呆住,而且嚇壞了。他們剛剛目睹了獨臂女孩打敗朱尼亞塔河惡霸的一幕。他們知道如果威利想挽救自己的名譽,在場每個人得付出的代價可就大了。於是他們一個一個消失在剛才來的樹林裡。威利慢慢站起來,抹抹嘴,看著手上的紅色污漬。
「這筆帳我會跟你算的,卡特勒。」他說。
我緊握拳頭傲然以對,一步也不退讓。他很識相地走開,不再與我糾纏。
當下只剩凱倫、雷尼和我三人。見威利被打敗,雷尼顯然認為自己也多少被除罪了,便起步要上岸。但我制止了他。
「回到水裡去,雷尼.巴西里歐。」我警告他:「你被判了無期徒刑。」
雷尼乖乖地走回去。他剛剛看到我是怎麼對付威利的,不想以身試險。
我坐到一根圓木上,和凱倫並肩而坐。指關節因為撞到威利的牙齒還隱隱作痛。我和凱倫沒有說話,因為剛才發生的事衝擊太大。我們只是看著河水和雷尼。
約莫五分鐘過後,雷尼覺得無聊煩躁,便開始打水漂、閒閒地胡亂踢水潑水。當這些活動不再有趣,他開始一點一點地移向下游,希望我沒瞧見。我命令他回來。他照做了,只是一轉身又重施故技。不久這變成一種遊戲。不料當我第四度命令他回來,他竟企圖逃跑。不幸的雷尼踩到河岸的爛泥滑倒,劃傷了膝蓋。我追上他,抓著他的手腕拖他回到水中。他試著想掙脫,但我抓得太牢了。我用力按住他直到他不再扭動身子。
「你要他在河裡待多久?」凱倫從河邊喊著問我。
「待一輩子。」我說著抓他的手勁變得更強。「他要為他的罪行付出代價。螯蝦也應該得到公平正義。」
「那你自己也得一輩子都待在那裡了。」凱倫說:「他一定會不斷想逃跑。」
她說得當然沒錯,但我就是鐵了心要讓雷尼服完刑期。我繫了一條布腰帶,上面有個活動扣環。我四下張望想找個東西來拴住他,可惜樹枝都離水面太遠。這時我想到一個主意。我脫下腰帶綁在我和雷尼的手臂上,還用牙齒咬繫得更牢。現在我們倆,囚犯和守衛,結合在一起了。他沒有機會逃脫。只要我還待在河裡,雷尼也會待在河裡。我自豪地回頭看著凱倫。她搖搖頭,覺得好笑。
雷尼和我就這樣站在水裡。他偶爾會掙扎著想脫身,但沒有用。當他哭哭啼啼或抗議,我會叫他閉嘴。當他潑水或害我跌倒,我就用手肘撞他側身。他將和螯蝦一樣遭受無情的對待。這情況持續將近半小時,感覺卻彷彿過了一整個下午。天色漸暗。平常這個時候我們已經準備回家了。凱倫終於站起來,說她要走了。
「等一下,」我說:「你不能走,你得留下來陪我。」
「不必了,謝謝。」凱倫邊回答邊爬上河岸。
「你一定要留下來啦。」我怒氣沖沖地說。審判時她背叛了我,現在又來一次。
「不,我不要。」凱倫回答:「我又沒對螯蝦怎樣,把雷尼放到水裡也不是我的主意。我要回家了。」
「那我怎麼辦?」我說道:「難道要我自己一個人和雷尼在這裡待一整晚嗎?」
雷尼一臉懊喪。
「大概吧,」凱倫回說:「如果你要讓他一輩子待在水裡的話。好好玩吧。」她起步離去。
「等一下,」我哀求道:「不然我要怎麼辦?又沒其他辦法,總得替螯蝦伸張正義啊!」
凱倫停下來,不敢置信地回頭凝視我。我看起來想必和雷尼一樣悲慘又可憐。接著她轉身涉入水中朝我們走來,幾乎像個天使,夕陽下的那張臉光彩耀眼,河水倒映在那雙藍色眼眸閃閃發亮。來到我們身旁後,她扯開將我和雷尼綁在一起的腰帶。
「你沒法讓螯蝦死而復生,布蕾珂。」她柔聲說道:「但你可以放你自己自由。這已經不關雷尼的事,而是關係到你。你想在水裡等多久?」
**前情提要:我,布蕾珂,一名沒有右手的律師;還不曉得為何自己年紀輕輕就抵達天堂時,我就被委任為天堂的律師,為人們一生辯護,擁有了回顧自己與他人一生的權利。還記得,那年夏天就是我第一次為別人定罪的開始……
仲夏時,小朱尼亞塔河的水很淺,石灰岩河床上布滿長著青苔、滑溜溜的河石。凱倫和我可以穿著剪短的牛仔褲和舊球鞋,在及膝的清澈水中走上好幾公里,一下踉蹌、一下滑倒,全身濕透,卻笑得快活。我們會帶著午餐在河岸上吃,假裝是第一次將這條河畫入地圖的早期拓荒者。中途遇見的原住民,也就是來自沿岸不同社區的男孩...
作者序
後記/正義與寬恕的兩難
我在賓州中部一座農場上長大,但雙親並非務農,父親是保險業務員,而母親則是家庭主婦。由於家裡不是靠農地維生,我便受到鄰近農家小孩的排擠,霸凌、侵擾、恐嚇的情形年年加劇。某天晚上,他們一群人更是惡劣到極點,不僅攻擊我們住家還開槍射死一隻正在窩裡熟睡的狗,那是我們從小養到大、最受家人喜愛的畢格爾小獵犬,名叫寶拉。警察毫無動靜。一星期後,他們再次夜襲炸毀我家信箱,我憤怒得失去理智,帶著一把上膛的點三二手槍便開車追人,最後把他們逼到一座穀倉外的死角。當他們在黑暗中下了貨車,一個個被我車頭的強光打亮後,我抓起副駕駛座上的手槍。
在那一刻,我想像著自己被欺負了那麼多年,如今終於能槍殺他們伸張正義,那感覺該有多好。我在電影和電視上看了不少:受害的主人翁終於一雪前恥。我在他們手上實在遭受太多欺凌羞辱,到了今天他們還變本加厲殺死一隻無辜的動物。如果連我的狗都遭殃,下一個會不會就是我?現在也該是阻止他們並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這是罪有應得。我打開車門。
但就在最後一秒,思緒忽然變得意外清晰而令人訝異,我想到扣下扳機後自己要放棄的一切,還有他們會被我剝奪的一切。在那瞬間,我必須迅速地衡量罪與罰、暴力與和平、過去與現在與未來,以及是否應該取人性命。我同時身兼了法官、陪審員與劊子手的身分。兩種情形都可能發生。但不知為何,很神奇地,受盡苦楚的我還是在那一刻了解到復仇的代價太高太高了。我於是鬆開手上的槍,開車回家。這個關鍵的決定影響了我的下半輩子。
事情過後不久,我決定要當律師,這樣就可以合法地讓那些傷害我或其他人的人受到正義制裁,自己也無須付出代價──不僅如此,甚至還可以因此獲得代價。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我發憤用功,從長春藤盟校的法學院畢業,先到費城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實習,又當上一名初審法院法官的助理。之後,我進入一家名氣響亮的律師事務所負責民事訴訟案件,薪水頗為可觀。
我逐漸成為訴訟常勝律師。我的法律研究、取證、書面詢問和訴狀,諸如此類民事訴訟律師的利器,總是把對手打得毫無招架之力。每次的勝利都會讓我和當事人興奮不已。但發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經過一段時間後,我開始發覺這每一次的勝利都為我和當事人帶來莫大損失。為了獲得熱切渴求的正義,我們幾乎必須投注所有的能量與清醒時刻設想新的、更好的方法將痛苦加諸於對造,直到他們投降或戰敗。說也奇怪,這麼做卻也讓我們承受相同的痛苦,因為我們成了他們受苦的工具。我和當事人被迫去重新經歷最初引發衝突的那項傷害,讓它縈繞腦海並不斷放大──不管那是個人受傷、是疾病、是家庭糾紛、是政府提告還是商業紛爭。有些案件持續多年,意味著我們其實是一再地讓自己重新受害,不斷地戳刺舊傷,讓它無法痊癒傷痛依舊。不可思議的是,我這個律師竟然還拿了不少錢在對當事人──和我自己──做這樣的事。然而儘管收入豐厚、勝利連連,我的生活其實更不快樂──當事人也一樣。勝訴之初的「高昂」情緒漸漸消退後,我們反而感覺更糟,而且想要的更多。值此之際,我開始自問:難道打贏一場又一場小仗之後卻輸了一場更大得多的戰爭嗎?這怎麼可能?
我的祖父是個虔誠的教會牧師,我從小就是聖公會教友,家人也認為我長大會繼承這個衣缽。我一直持續地研究世界各大宗教,後來成為教友派(貴格會)信徒。因此我開始從我接受的心靈訓練當中尋找答案。耶穌在登山寶訓中教導我們:受傷害時不應尋求正義,而應該轉過另一邊臉並寬恕對方。佛陀也有類似的訓誨。我從來不明白這項諭示。有人傷害我,我直覺地就想報復回去。他們理應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不這樣我心裡就不舒坦。正義與法院就是這麼回事,這也是摩西宣布的律例,大多數西方與中東司法體系的基礎所在:「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可是耶穌的說法恰恰相反。他的意思似乎是說你最好就開車走吧,一如我那天晚上對那群農家子弟的做法。他的意思似乎也在影射法律界與整個司法體系基本上是有瑕疵的。這不僅讓我個人陷入職業與心靈之間的兩難,也是每個人類必須奮戰的兩難。我們活在人世上的一生當中,無可避免地會在無數事件中、無數次地感覺受誤解或傷害。遇到這種情形時,何者才是找回快樂與和平之道呢:尋求正義的伸張或是給予寬恕?
這正是本書所鋪陳的基本矛盾。我想要以我所能想像最極端的情況來檢視這個問題,那就是人死後在法庭接受最後審判的時刻,在這裡你將賭上你的永世,在這裡上帝本身將被要求為祂極致的正義之舉──大洪水──負責。身為律師在天堂法庭中為靈魂辯護會是什麼樣子?身為靈魂不得不面對這個至高審判官,並重新面對一生中所有的重大選擇,又會是什麼樣子?萬一在最後審判時,律師被要求為殺死自己的人的靈魂辯護該怎麼辦?寬恕確實難以想像,但是否還留有一丁點的可能?
探索人類狀況的這些基本問題之際,我想到要寫一部扣人心弦、令人欲罷不能的小說。沒想到寫書的同時也找到了這些問題的答案,著實讓我訝異。也讓我有了轉變。
後記/正義與寬恕的兩難
我在賓州中部一座農場上長大,但雙親並非務農,父親是保險業務員,而母親則是家庭主婦。由於家裡不是靠農地維生,我便受到鄰近農家小孩的排擠,霸凌、侵擾、恐嚇的情形年年加劇。某天晚上,他們一群人更是惡劣到極點,不僅攻擊我們住家還開槍射死一隻正在窩裡熟睡的狗,那是我們從小養到大、最受家人喜愛的畢格爾小獵犬,名叫寶拉。警察毫無動靜。一星期後,他們再次夜襲炸毀我家信箱,我憤怒得失去理智,帶著一把上膛的點三二手槍便開車追人,最後把他們逼到一座穀倉外的死角。當他們在黑暗中下了貨車,一個個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