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為什麼這個世界需要喜劇?
喜劇是很危險的,就跟人生一樣危險。
如果你應付得了人生,那試試看應付喜劇吧!
如果你應付不了人生,那試試看在喜劇裡找到方向吧!
笛卡爾說:「我思故我在」,而喜劇人則是用「你笑故我在」的方式存在著。喜劇是一種需要翻轉思考的活動,用的不是正邏輯,而是反邏輯,這正是目前我們最需要的反向思考、多元思考,所以說搞笑並非腦殘、無邏輯的,而是一種翻轉式思考,面對當今混沌的世局,喜劇可說是一種「翻轉局面」的救世之道。
還記得在我年紀非常小的時候,幾次聽到關於基督教談論救贖、死後的審判與天堂,這對我產生了相當大的震撼,而那就是我懷疑宗教的開始。後來聽到了佛教的「究極涅槃」,那是一種止滅一切痛苦的理想境地,沒有了貪嗔痴與慾念苦惱,這樣的平靜的確迷人,但也未免太無聊了吧?
於是馬克‧吐溫說:「幽默的秘密源頭不是喜悅而是悲傷,所以天堂裡是沒有幽默這回事的。」
雖然天堂不需要喜劇,但如果要在我們所生存的這個世界做個抉擇,我會選擇又痛又爽的喜劇。呵呵,至少在我還活著的時候。
這個世界越來越需要用喜劇來舒壓解悶,大家可以發現在電視、電影中,喜劇的佔比越來越高,除了明確的喜劇或卡通節目外,大多非嚴肅議題的表演,也都加入一定的喜劇成分,因此在金球獎、艾美獎等獎項中,喜劇類獎項都佔了很大的比例。在主流的劇場界,喜劇也廣受歡迎,像非語言的節奏劇場Blue Man Group、韓國的亂打秀等,也都屬於喜劇。
不只是文化產業,做行銷的人都知道,有笑就是有效,因此我們每天接觸的媒體,如Facebook、youtube或各式廣告,都試圖用搞笑來吸引大眾目光。除此之外,政治也需要搞笑,以走在最前端的美國而言,1980年代的雷根總統,就開啟了幽默政治的開端,從此不夠好笑的人,基本選不上總統。這股風氣已經漫延到了全世界,比如烏克蘭的諧星總統澤連斯基當選,而台灣的蔡英文總統也網紅化了。
也許你不需要喜劇,但面對現實吧!你已經被喜劇包圍了。
* 你是否有潛力成為喜劇人?
一個喜劇人,要能夠用幽默的方式看待自身、他人與週遭事物,並且利用這樣的方式來表現想法和應對。而你是不是有潛力成為喜劇人呢?其實這不需要太嚴格的量表,只要你自己認定你有這樣的特質就合格了。
讓我們把問題往前推一步。
你是否有潛力成為一個喜劇「演員」?或者更嚴格地說,你是否有潛力成為一個「成功的」喜劇演員?除了能夠搞笑外,你必須具有個人特色,要能察言觀色、控制場面,還要有能力傳達你的喜劇內容。必須足夠聰明,要能辨別喜劇的邏輯,還需要創意。
講完了這些,你可能想,這也太難了吧?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千生易得,一丑難求。如果你是個女生,也許會墊變成萬旦易得,一丑難求了吧?
* 本書的內容與閱讀指南
本書彙整東西方理論,並綜合我在台灣從事劇場創作三十年來和演出現場喜劇十多年來,所學到的經驗與方法論。卡米地出身的所有喜劇演員都受過此理論的薰陶,甚至參與理論的發展,這本書將從最基礎的喜劇原理出發,教你如何創作、如何表演,以脫口秀為核心,講解喜劇的文法,傳授你所有的業界機密,幫您一次打通喜劇的任督二脈。
這本書可以在客觀上提供你很多方法與建議,但是你可能會發現,在不同情況下提出的觀點未必完全一致,甚至相衝突,這是因為喜劇本身就是一門顛覆性的藝術,因此勢必不會是單一論的。
書中的論述未必適合每個人和每個狀況,你需要的是找到適合自己的方法,並融合自身的想法,發展出屬於自己的喜劇論。
歡迎成為喜劇人,開心閱讀吧!
後記
只有張碩修能夠笑張碩修
呱吉.邱威傑
張碩修是我認識快要30年的老朋友。
我從沒有發自內心覺得他好笑,或者覺得他的創作很有趣。但他是一個很好笑的朋友,很有趣的夥伴,懂得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可以接住我各種次文化(上一個世代的)或者帶點學術性的哏。
2007年,我和張碩修都因為種種大人的原因遍體鱗傷的時候,他跟我說想成立一家喜劇俱樂部。我心想這什麼應對中年危機的爛招,只會讓人生輸到脫褲,好像一個失戀的人跟我說他最近在網路上認識了一個美國中情局的探員,不但一見傾心,還要越洋匯款來拯救這個素未謀面的愛人。
2007年,是陳水扁總統任期的最後一年,國民黨又要捲土重來的日子。那時候張碩修還在自己的喜劇俱樂部親自講了諷刺政治的段子,現在還找得到,奇爛無比。但我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那時候的我的段子相當幼稚,唯一的笑點就是穿著內褲上場而已。
認識了快要30年,他寄來這本書給我看時,我翻了五頁就笑到看不下去。不是因為書本內容很好笑,是因為我一直從文字上聽到他講話的聲音,書裡都是他的靈魂。不只是說話的聲音而已,還是過去這幾十年他對現場喜劇的熱愛與研究。
我想台灣大概沒幾個人花比他花更多功夫研究這些學問了,他開課教人,引導台灣的年輕喜劇演員,許多知名的表演者都曾因為他的建議而獲得成長。我過去懶得聽他這些廢話,沒辦法,我一直覺得自己跟他是世代上的同輩,無法忍受自己聽他說教。
但是這本書真的有寫到些我也受益匪淺的喜劇ABC。
其實我欠他一個平反的機會。2020年夏天的吐槽大會,我手上拿著他寫的腳本,在舞台上大吼「為什麼要讓我講張碩修的段子!?」一時間所有人都認為,我表現之所以那麼崩潰是因為張碩修的問題。
張碩修的段子真的很爛,但爛的不是段子的邏輯,其實只是還沒有灌入演出者的靈魂而已。如果我放在心上,就該拿著那份「建議使用的腳本」好好自我工作一下。只可惜那時候的我,不論精神上還是時間上都不允許。
「張碩修的腳本」開始變成一個哏、一種段子,彷彿是一種絕對不能使用的詛咒道具。今天張碩修出了這本喜劇工具書,就彷彿最強的矛與盾。
「絕對笑不出來的段子」和「絕對可以讓你好笑的喜劇書」。
在你有資格嘲笑張碩修的段子以前,先來讀一下這本書,他會給你所有批判的工具,告訴你為什麼張碩修的笑話爛到屎坑裡去。只有張碩修能夠笑張碩修。
喜劇人才的培育始終是一項我認為重要的事情,但同時也是一項我極度缺乏興趣的事情。因此,我很開心張碩修能夠將站立喜劇少為人知的技術含量,整理匯集成一整本書,然後我只要坐在這邊打打推薦就好了。
這本書不只是單純的工具書,它提及的表演細節、範文解析、乃至於幽默哲學,已經廣泛到我認為並不適合玩票性質的業餘喜劇人閱讀,絕對是狂熱份子才讀得下去。(這樣寫是不是根本沒加到分?)我為什麼這樣說?第一,不是台灣喜劇狂熱份子,誰會知道仁頡是誰?第二,提到很多東西沒有親自上台講過段子,根本沒辦法感受。
我舉個例子。一般喜劇演員的第一步是如此:先求一個五分鐘精煉的段子。精煉五分鐘指的不只是毫無贅字,也必須是每一個笑話對每一種群體都會中。練好了才有八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我自己的經驗是二十分鐘以上的表演才有需要故意拉慢節奏讓觀眾休息。但是呢,張碩修居然已經在講broke line的事情了。這顯然是有屁股表演二十分鐘以上的中手才需要去學的技巧。但它確實存在。我第一次學到這件事是香港的Garron Chiu(2017年 Comedy Central, Stand-up Asia 表演者)教我的。而後我也看過台灣的表演者(我就暫且不說是誰)在自己的逐字稿裡面寫了「我剛才講到哪裡?」我再講一次,讓剛才隨便瞄過去的讀者可以感受一下這件事的嚴重性。有人會在逐字稿裡面寫「我剛才講到哪裡?」
這是一件多麽經過計算的事情,呈現出來卻是被所有觀者當作傻瓜。但喜劇整體的氛圍卻真的是這樣。所有喜劇演員都無所不用其極地,讓大眾不要感受到我們有任何程度地經過準備。當然,相繼而生的是大眾對這項表演藝術的蔑視;覺得上台搞笑是一件輕鬆且隨便的事。但我真心希望你們讀完之後,也可以親自上台去感受那個難度。然後再發現看書根本沒什麼鳥用。然後再發現我們這些先驅真的蠻屌的。然後再讓自己變得蠻屌的。然後再回過頭來看,這本書講的東西還蠻有意思的。
在父親告別式上也想搞笑的男人
黃豪平
數年前,張碩修(Social)的父親過世,許多卡米地出身的喜劇演員們前往告別式致上哀悼,當台上的法師念經時,一片寂靜的哀戚中,Social走到曾扮演過海浪法師而聞名的演員壯壯身邊,低聲說道:「欸,海浪法師,去把那個人(台上的法師)趕下來,你上可以省好幾萬。」
此刻之後,我對Social的人設理解徹底建立起來,正如那句所有喜劇演員都知道的至理名言——「Dying is easy, Comedy is hard.」——再難熬過的生離死別,於Social眼中,搞笑的挑戰性更吸引人。
說他是地下喜劇教父,一點也不為過,曾經藏身在泰順街的卡米地俱樂部,孕育出如今名聲響亮的博恩、龍龍,加上而後因為「脫口秀」被台灣人所知而跟著浮上檯面的演員,包含賀瓏、酸酸、凱莉......還有我本人在內,用老套的「族繁不及備載」算是相當貼切。
每次演出後,雙眼疲憊的他都會抓著一本破舊的筆記,就著上頭潦草的字跡(多半是那些連他自己後來都會看不懂、而且讓我們覺得是在開玩笑吧!你確定要我這樣講嗎?的笑話建議),對著我們闡述他方才的觀察,許多段子就這樣修著修著,修出了一片天,在如今網路時代的推波助瀾下被世人所看見。
那些光鮮亮麗的背後,Social默默地扛下的許多責任跟汗水,都藏在卡米地每一篇全半形混雜的宣傳中、標點符號亂用的文案裡,如果你仔細看,你可能會發現一個老喜劇迷努力跟上時代、讓曾在這裡演出的每一個人被世界認識的執著——博恩也許讓台灣人認識了站立喜劇,但沒有Social,這個世界不會看見我們。
現在,他將帶領你,認識喜劇這門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