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回看見《彌賽亞手記》是我把它扔掉的時候。
那之前,我一直都用我在《夢幻飛行》一書中學到的方法使用這本書,也就是說,在心中想好一個問題,閉上雙眼,隨意翻開手冊,挑選左邊或右邊的書頁,然後睜開眼睛,閱讀答案。
過去這方法總是屢試不爽──恐懼化作微笑,頓悟使疑慮煙消雲散。書頁中的教誨總令我既迷醉又歡喜。
於是那個黯淡的日子,我滿懷信賴地翻開那本書:「我的朋友下田達諾可以教我們這麼多我們需要學習的事,為什麼他會死於非命?」
我睜開眼睛,聆聽答案:
「這本書裡所說的一切都有可能是錯的。」
我還記得,夜晚與氣惱轟然湧現,我怒不可遏。我向它求助,得到的竟是這種答案?我用盡全力把書拋得遠遠的,在愛荷華州那片不知名的乾草田上方,紙頁劈啪舞動,書以慢動作翻滾,永恆顫抖著墜入雜草叢。我沒去看它落在何處。
我駕飛機離開那塊田地,一去不返。那本書,那張給我傷害、給我痛苦的莫名其妙書頁,從此消失無蹤。
二十年後,有個包裹透過出版社寄給一個作家,包裹裡有張字條:
親愛的李察‧巴哈:
我在耕種我爸爸的黃豆田時撿到這個。那塊田佔地四分之一平方英里,曾經堆放乾草,我爸爸告訴我,你有一次和一個有魔法的人一起降落在那塊田裡,他們殺了那個人。我猜這本書一直埋在地底深處,否則這塊地年年翻掘,應該會挖出來,但直到現在才有人發現。儘管如此,書體損傷不多,我想這既然是你的財物,倘若你還在世,就應該還給你。
信上沒附回信地址。書頁上有我自己沾了雙翼飛機引擎油污的指印,我隨意翻開時,書裡灑落了一攤粗糙的塵埃以及幾根草梗。
憤怒早已煙消雲散,我捧著書良久,追憶往昔。
這本書裡說的一切都有可能是錯的。那當然,但換個角度來說,這一切也有可能是對的。對與錯並不由這本書決定,只有我自己能判斷何者為真。一切取決於我。
我一面翻著書頁,一面思索。這本還給我的書和我多年前丟棄的,是同一本書嗎?這許多年來,它就這麼躺在地底?抑或早已幻化成未來的讀者需要銘記的東西了?
最後,我閉上雙眼,再一次捧書發問。
親愛的神祕書卷,你為什麼回來?
我快速地翻了翻書頁,然後睜開眼睛。
「你生命中所出現的每個人、每個事件,之所以會出現,全是由於你把它們帶進你的生命中。
你要如何處理這些人事物,全憑你自己決定。」
讀到這裡,我微笑了。這回,我沒有把這本《彌賽亞手記》扔掉,而是留在身邊。
這我不再默默把書包裹起來,而是選擇讓你打開這一切,讓你自己隨時傾聽它的低語。
這本書中的一些觀點,我在其他的書中也提過。那些文字出自《夢幻飛行》、《一》、《天地一沙鷗》、《來自我心》、《雪貂紀事》。作家的人生與讀者的人生相同,既虛且實,似假還真,或存或忘,如夢似幻。我們的存在僅有極小的一部分是旁人可證的歷史。
然而虛幻與真實形影不離,有些真理唯有透過故事才能述說。
例如我那不情不願的救世主下田達諾,就是個真實的人,然而就我所知,他從不曾有過血肉之軀,也沒有旁人聽得見的嗓音。因為懷抱使命感而駕駛迷你運輸機穿越險惡暴風的火爆雪貂也是真的。為了拯救朋友而在夜半躍入海洋的哈利雪貂同樣是真的。那些使我恢復生氣的所有角色都是真的。
解釋得夠多了。不過在你帶一本手冊回家前,先試試這一本,一定要確定有效才行。
請你在心中想好一個問題,好,現在閉上眼睛,隨便翻開一頁,挑選左頁或右頁。
——李察‧巴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