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論
筆尖含情,以理服人 ──名家看張繼高散文
詩人 余光中:
張繼高的文章外圓內方,外弛內張,似抒情而實講理,似瀟灑而實嚴肅,在專欄界別樹一幟,無可取代。他的風格,兼有踏實的知性與飄逸的感性,因此在論事說理之際,他會提出一串數據,顯得很負責任,然後舉出一些實例,又顯得很近人情。
少見雜文作家像張繼高這麼既世故、又天真。世故,因為他知道的許多內情我都不知道;天真,因為他在我們這泛民主的時代竟然高唱精緻文化,還顯得無須向大眾道歉。舉世滔滔,卻有一人用從容而堅定的語氣說,十字街頭應該有一座象牙塔,而只要是真正的象牙塔而非狗牙塔,就有其存在的價值。他的見解、膽識、情趣合為一種氣度,隱隱然「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不過張繼高是一位有國際觀的當代菁英,也許羽扇綸巾可以改成名酒菸斗,至於強虜,當然是指惡俗社會的「非禮是聽」(The Philistines)了。
中央大學文學院院長 李瑞騰:
寫法上,他雖筆尖含情,但順手拈來皆例證,處處表現出以理服人的襟懷,可說是情理兼備而且調和。在語言表現方面,他的文字乾淨雅致,短而有力,《從精緻到完美》中有一文〈精練的語言〉,可以算是他一生言談及運筆行文的自我要求。
繼高先生講究「精緻」,強調大「格局」,不只日常言行,甚至生命,他都要求最高品質,處身於台灣社會,他講倫理、道德,要大家常存感激之心,盼望人人有尊嚴,而且守紀律,用孔子的話來說,繼高先生希望國人能「有恥且格」。 於是,我確信他是一位優秀的文學作家,是當代散文高手,同時也肯定他是一個腹笥便便、充滿智慧的哲人。
《聯合報》前副刊主任 陳義芝:
《未名集》主要的論述方向,大約可以歸納出以下五點: 一、世界的新潮流。社會的新走向。 二、政經法制之評議。生命價值標準的釐訂。 三、社會秩序運作之探討。精緻文化活動之引導。 四、專業角色之重估。敬業形象之宣揚。 五、當前之弊端敗象與文化警號。
內容層面相當廣,論題從飲酒、信仰、廣播、電視、音樂,到醫生、士、考季聯想、治安、薪水、開腦礦、人情、消費者,以至於著作權法、國際情勢……他分析人的行為、心態,強調知識和法律的重要,肯定人文精神,堅持社會倫理,講究生活內涵,提倡生活格調。其中多超越時空的鮮活事例;而綜合性的整理分析,尤其能看出張繼高先生的才學、胸襟、見識。一枝筆縱橫於本土外域,悠遊於古往今來,引述名家演講,歸納新書要義,精確明白,要言不繁。從根救起,抉發隱奧的知識分子理想,隨處可見,最足以顯示《未名集》之大器精神。(按:《未名集》是張繼高先生在《聯副》以筆名吳心柳撰寫的專欄,業已收入本書及《必須贏的人》一書。)
評論家 李奭學:
張繼高的魔力在他有如社會先知,矻矻提醒我們要防微杜漸。他的說服策略深合閱讀心理,每於理論的表述後動之以勸化的方便善巧,中外現況乃登台而為我們指引明路。傳媒人士的訊息優勢於此可見一斑,有別斗方名士的書齋空言。 張繼高文字堪稱同行一絕。《從精緻到完美》大多出以易安之筆,所談者也用不著雕金鏤玉,但張氏每能在簡樸中幽微寄意,是以淡雅中自有堂廡。仔細思量,不論抽象或具象,他一以貫之的修辭筆法實為培根論文講道的平實性優雅。這種風格雖異於一般散文名家,卻可為本書的兩個書題鑰詞另作一解。
原書序
顯現智慧和識見 蔡文甫
──出版《從精緻到完美》達成大家願望
我們以非常虔謹和愉悅的心情,出版張繼高先生第二本散文集《從精緻到完美》,符合眾多讀友的心願:繼續完整的呈獻他的作品,讓大家再也不必翻閱發黃的剪報。
在《必須贏的人》新書發表會上,喜愛張先生作品的讀友盧靜秋女士,聞訊趕到會場,提供保存的剪報資料。剔除已出版書中的重複部分,即有六十六篇作品。續有讀友蘇明仁先生、林明德先生、黃美基女士以及張先生公子中復,提供了剪報──雖然這許多以《聯合副刊》「未名集」為主的篇章,不是作者多年來發表作品的全部,但已能使第二部文集的編印工作順利進行;所以特別要感謝提供剪報的讀友。
剪稿雖然有了,但必須徵得作者同意才能編印。適逢張先生從大陸治病歸來,便約數位文友在飯店為他洗塵,張先生欣然同意,但在前一小時電告無法赴約。眾文友在午餐後往謁,也因他休息不便驚擾,我便把預先準備好的作品目錄、出版合約,以及眾多讀友激勵我們繼續堅毅出版張先生著作的函件留陳。
大多數作家均確信「文章是自己的好」,但張先生一直認為他在報刊發表的作品,都是受時間所逼的急就章,不值得保存。談到他三十多年前在《中央日報》和《聯合報》以吳心柳筆名寫的〈樂府春秋〉和〈樂林廣記〉兩個專欄,謙稱那很幼稚,不值得出版,所以從不剪存。他如此任令作品散佚,使我們像在大海中撈針一樣地去尋找,備極艱辛(按,〈樂府春秋〉和〈樂林廣記〉兩專欄的文章,我們已從多年的發黃、發黑的報紙堆中,蒐集齊全;加上他在《音樂與音響》雜誌中寫的作品,已另行編印第三本文集《樂府春秋》,以饗愛好古典音樂的讀友)。
張先生除了對自己作品謙虛外,還顧慮九歌出版他的書會賠本。在文友一再向他保證不會賠,並有多位文友「勸進」,而他自己也接到很多讀友衷心讚譽和渴慕他新書的函件,再次勉強同意。
本書的編印過程,從內文的排列順序,到書名的訂定,和《必須贏的人》一樣,張先生均未過問。但綜觀全書,不論是談科技、傳播媒體的進展,文化教育的關懷,以及精緻藝術的推廣等,筆鋒掃射之處,理念清晰新穎,展現智慧之光;內容既深且博,告訴我們許多不知道的知識,提示正確人生道路,預測未來社會、文化發展趨勢,種種高瞻遠矚的識見,正與張先生多年來從事新聞、文化事業,創辦「遠東音樂社」、《音樂與音響》雜誌,引進精緻文化和追求完美的精神相符,所以我們把這本書定名為《從精緻到完美》。
張先生在七十二年六月十七日發表的〈知止〉一文中說:「在一個高度進步而民主的社會中,人的觀念有法律、道德和知識來隨時制衡,自然會產生一些『知止』的想法……時人成敗升沉、名譽美惡,均因不諳『知止』之道……這對已攬大權、已賺大錢的人來說,更是明哲保身的智識……」(按,在後來發現的剪貼簿中,張先生於本文剪稿旁用紅筆加註:「因宣佈從遠東音樂社退休,此文乃暗中向社會交代也。」)
本書編排期間,張先生一直關心〈知止〉一文是否已收錄,特摘錄文中片段,以表示張先生的「知止」心情及對廣大讀友的關愛。 附記:本文寫成後曾送請張先生審閱。張先生閱後認為第二本書如自己再不過問,便是矯情,不負責任,他要對文章取捨、編排順序……等工作全程參與;但張先生語畢不久即瀟灑地離開我們,成為未兌現的承諾。為了存真,仍保留此文於卷首。
辦完張先生身後大事,他的女公子挹芬,在張先生書房的書桌上發現剪貼簿,留存的都是《必須贏的人》一書以外的稿件;有些改了題目(如〈忙〉改為〈渾忙〉,〈「新窮」階級〉改為〈「新貧」階級〉),訂正字詞。還有些大加潤飾、增刪,如〈心在斷層〉及〈新新聞系〉二文,前者是張先生在五十九歲誕辰時所寫,細訴同時代人忍受過戰爭、飢餓、瘟疫、貧窮和虐政的折磨與恐懼,可看出他深刻體認到「受難的一代」如何歷盡滄桑。後文更處處見到他身為新聞人對新聞教育和新聞事業的觀照和期許。很多作品經過他縝密修訂後,用字更準確,內容更完整。剪貼簿中還有四篇是我們未能蒐集到的文稿,因而得以編入。從此可以看出,張先生確是有心參與編排歷程,只是走得太匆促(打開的書桌抽屜尚未關闔,便匆忙去了醫院,未能再回書房),致成為一大憾事!
幸有張先生的子女廷抒、中復、挹芬,從旁協助,提出許多張先生生前的叮嚀,使本書的編排得以接近張先生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