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探訪
晚上,拉烏爾·達韋納克看完戲回到家時,在前廳的鏡子前打量著鏡中的自己,顯現出一副怡然自得,滿意的樣子。
這個前廳不大,但講究的裝飾也顯示出這是一套陳設豪華的房子。拉烏爾每天晚上都喜歡陷在寬大的皮椅裡,一邊隨意遐想一邊休息。這時,他突然想起,剛才回來的時候,前廳的燈就已經是亮的。他尋思道:「怪事,今天僕人們都請假走了,不可能有誰能進來,難道是我出門的時候沒有關燈?」
拉烏爾是個處事謹慎的人,不過他不想浪費時間,去弄清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他常說,生活遠沒有我們認為的這麼複雜,神秘都是我們自己造成的。各種事物的謎,到一定時候總會自然而然地解開的。
可是,當他打開前廳的門,進入裡面的起居室時,卻發現房間裡站著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不覺得使他大吃一驚。
這位漂亮的女子把起居室的燈全打開了,拉烏爾除了看見她身材高挑、苗條,還有一頭金色的捲髮,襯著一張神色緊張不安的美麗臉龐。
他微笑著說:「夫人,我們不相識,是吧?我從沒見過妳吧?」
這位漂亮的女子並沒有講話,只是點了點頭。
「那妳是怎麼進來的呢?」
女人拿出一把鑰匙出來。拉烏爾一看驚叫起來:「妳有我房間的鑰匙,這真是有意思呀!」
拉烏爾朝女人前面走了過去,那女子忽然後退一步,臉上露出驚恐表情讓他大惑不解。
拉烏爾只好輕聲安慰她:「妳別怕,我不會傷害妳的。妳不是來這裡偷東西,也不是來殺我的,是吧?那我為什麼要傷害妳呢?好了,請回答我的話……妳想讓我幫妳什麼忙呢?」
女子盡力鎮定下來,輕輕說:「求您救我。」
「可我不是做救人的行業啊?」
「您似乎可以算是吧。……再說,不管什麼事,您只要願意做,就沒有做不成的。」
「天哪!這可是妳說的,我要是想把妳抱在懷裡,能做成嗎?」
他又走過去,女子這次沒有再向後退,但他卻看見女人驚恐的眼睛和不安的面容中,充滿了憂傷和求救的神色。
這時,他便停止動作,說道:「對不起,夫人,嚇到妳了。」
女人輕輕地說:「不,不是夫人……是小姐……我明白,在這種時刻,闖進一個男人家裡,讓您鬧出誤會,也是很自然的事。」
他打趣說:「對啊,完全誤會了。這麼說,妳來找我,就像許多人到貝克街找夏洛克·福爾摩斯一樣,是為了什麼案子是嗎?」小姐點了點頭。
「好吧,小姐,妳說吧,把妳的情況都告訴我,我準備聽妳說了。」
拉烏爾先讓小姐坐下。她見拉烏爾殷勤有禮,也就放下心來,可是臉色仍然十分蒼白。
她聲音嘶啞地說:「請原諒,也許我的腦子還不是十分清醒……不過我知道發生了一些事情……一些不可理解的事情……我很怕……我有預感,我怕……」
「妳似乎太緊張了!不要這樣,小姐,勇敢點,沒什麼可怕的。既然妳來求我幫忙,也就無須怕了。妳是從外省來的吧?」拉烏爾說。
「是的。我今天晚上一到巴黎,就馬上坐汽車到這裡。我按鈴,可是沒人。」
「的確,僕人門都休假去了。」
「於是,我只好用這把鑰匙……」
拉烏爾問說:「妳是從誰手裡拿到的鑰匙?」
「不是拿的,是從一個人那裡偷來的。」
「誰?」
「我晚點會告訴您的。」
「可別太晚了,我好想快點知道啊!小姐,我相信妳現在一定餓壞了!我給妳拿來吃的,我們再談,好嗎?」
拉烏爾一方面打開櫃子,拿出餅乾和甜葡萄酒,一方面逗趣的跟她說:「說實話,妳樣子這麼年輕……還是個孩子!我怎麼就把妳當成婦人了呢!」
她笑了,拉烏爾就是想逗她笑。這時,電話鈴響了。
「怪了,這個時候怎麼有電話?……小姐,我能接一下嗎?」
他拿起聽筒,輕輕地變了變語調,說:「喂……喂……」
一個遙遠的聲音從聽筒裡對他說:「是你嗎?」
「是我……」他肯定道。
「總算把你找到了。」
「請原諒,親愛的朋友,我晚上看戲去了。」
「回家了?」
「好像是的。不過,老朋友,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一件事,一件小事?」
「快說吧!」
「你是誰?」
「怎麼,你跟我講了這麼多話,還沒有聽出來我是誰嗎?貝舒……泰奧多爾·貝舒……」
「我不認識。」拉烏爾說。
「認識!……貝舒,保安局的隊長貝舒。」
「啊!久聞大名,但從來沒有榮幸認識你啊!」
「你開玩笑吧!我們一起辦過許多案子!金牙人案,十二張非洲礦業股票案……一起獲得那麼多的成功。」
「你搞錯了吧。你認為你是和誰打電話呢?」
「當然是和你,拉烏爾·達韋納克子爵。」
「這確實是我的名字。但是我向你保證,拉烏爾·達韋納克不認識你。」
「也許是的。但是,如果拉烏爾·達韋納克用其它名字,比如吉姆·巴爾內特,巴爾內特私家偵探事務所的那個巴爾內特;還有讓·德內里斯,《神秘住宅》裡的那個德內里斯,就會認識我的。還要我說出你的真名實姓嗎?亞森·羅蘋。」
「好極了,事情說明白了。那麼,老朋友,你想要我幹什麼呢?」
「求你幫忙,而且是馬上。」
「求我幫忙?你也要我幫忙?」
「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有意思,你在哪裡?」
「勒阿弗爾。」
「勒阿弗爾,那你在做什麼?」
「我在這裡是為了給你打電話。」
「這你可太客氣了。你離開巴黎就是為了從勒阿弗爾給我打電話嗎?」
小姐在一旁聽著,心慌意亂地說道:「勒阿弗爾,有人從勒阿弗爾給您打電話?真奇怪,是誰給您打電話呢?讓我聽聽。」拉烏爾還沒同意,
她就已經抓起另一隻聽筒,和他一起聽貝舒說話。
貝舒繼續剛才說的:「不是的。我剛才在郊外,那裏沒有電話,只好開車到勒阿弗爾來。現在準備回去了。」
「回哪兒?」拉烏爾問道。
「你知道拉迪卡戴爾嗎?」
「當然知道!塞納河中間的一個沙洲,離河口不太遠。」
「對。在沙洲對面,有一個秀麗的小村莊,拉迪卡戴爾就是這麼叫出來的。我在那裡租了一所屋子,休息幾個月……」
「和心肝寶貝在一起嗎?」
「不。但我給你留了一間客房。」
「為什麼要這樣費心呢?」
「出了一起奇案,怪複雜的,我想和你一起來破它。」
「因為你一個人破不了,對吧,貝舒?」
拉烏爾看著姑娘,見到她越聽貝舒說話越慌張。貝舒這時還在繼續說:「很緊急。另外,有一個姑娘今天失蹤了……」
「這是常事,用不著大驚小怪。」
「但是還有……下午兩點,發生了一起兇殺案。姑娘的姐夫去河邊花園找她,被人用手槍打死了。所以你坐早上八點的快車趕快過來……」
姑娘從聽筒中,聽到兇殺案後,驚慌的把聽筒從手上滑下去,搖搖晃晃,倒在長沙發扶手上。
拉烏爾見狀,朝貝舒吼道:「你真是個笨蛋!就這樣通報情況嗎?什麼也沒察覺?白癡!」
拉烏爾罵完貝舒,立即掛上電話,扶姑娘平躺在長沙發上。
「小姐,妳哪裡不舒服?貝舒的話談到妳,說妳失蹤了。請妳冷靜一點,跟我把情況說清楚。」
但是,姑娘本來就受了打擊,現在又意外聽到這起兇殺案,一時還不能鎮靜下來。他只好耐心等她冷靜再說。
於是,他匆匆對著鏡子在臉上抹了一些混合油膏,改了容貌,又到隔壁房間換了衣服,拿出隨時準備著的行李箱,就把姑娘帶到車庫,坐上了車。
他對她低聲說:「照貝舒所說,妳也住在拉迪卡戴爾,對吧?我們現在就去那裡。」
到諾曼第的拉迪卡戴爾村不是很遠,拉烏爾只用三小時就到了。他沒有和姑娘說一句話,他讓姑娘在車上睡覺,盡量的休息。她額頭發燙,嘴裡含含糊糊地吐出一些話。
車子到達一座秀麗的小教堂對面時,天開始亮了,姑娘這時也醒了。那小教堂坐落在峽谷腳下的新綠叢中,旁邊是一條彎曲注入塞納河的小河。村子裡的人還在沉睡,不見一個人,沒有一點聲音。
「妳家離這兒遠嗎?」他問。
「很近……在那兒……對面……」
車子沿河開進一條種著老橡樹的夾道幽徑,經過幾個彎後,看到一座由高大石牆圍著的莊園。
這時,姑娘又害怕起來。她說:「別讓人看見我回來,這附近有一道矮門,我有鑰匙,這是誰都不知道的。」
拉烏爾攙著姑娘的胳膊,從土堤右邊的一條小徑,走到了那道矮門口。拉烏爾說:「我認為我不必再提問題來問妳了,貝舒會告訴我的。我只問一句話,妳是從他那裡拿到我房門鑰匙的,對嗎?」
「又是,又不是。他常對我談起您。因此我知道您的鑰匙放在他房間的座鐘下面。幾天前,我把它偷了出來。」
「把它還給我好嗎?我把它放回去,貝舒不會知道的。另外,不要讓他和任何人知道妳去過巴黎,也不要讓他們知道我們認識了。」
「好,誰也不會知道的。」小姐說。
「還有,請接受我的忠告,別背著我擅自行動。同意嗎?」
「同意。」
拉烏爾這時從包裡抽出一張白紙,用鋼筆寫上:
「那就請在這張紙上簽個字。」拉烏爾說。
她簽了字。拉烏爾看了說:「卡特琳娜……妳叫卡特琳娜,我喜歡這個名字。妳現在有救了,妳現在告訴我貝舒住在哪棟房子,我去找他,然後妳在家好好休息吧。」
她先給他指出了貝舒住的屋子,跟著就進屋去了。
拉烏爾便順著林蔭小道,出了村子,把車停在一間棚子下面。旁邊,有一個圍著荊棘籬笆的小院子,裡面有一座舊木屋。
拉烏爾從一扇半開著的窗戶爬了進去,把鑰匙塞到一座鐘下面,察看了房間,搜了壁櫥,確信沒有給他設下任何陷阱,然後寫上一張小紙條,放在餐桌上。上面寫著:請勿吵醒我。
跟著,他換上了一件豪華的睡衣睡覺了,這時掛鐘敲響五點。
早上,貝舒醒來,看見餐桌上的紙條,立刻衝進客房,搖晃著正在床上睡覺的拉烏爾。
拉烏爾憤怒的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掐住貝舒的脖子,吼道:「我吩咐不要吵我,可你竟敢把我吵醒!」
貝舒回嘴說:「不是,我看到有人睡覺,可沒認出是你,以為是賊呢!你黑了,曬成古銅色,像個南方人。」
「確實是這樣。」
他們親熱地握手,對再次見面感到高興。他們一起破了多少案,做了多少次了不起的冒險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