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瑪那!山林中的成年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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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業文（親子登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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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惹到蜜蜂

「沒有彈簧床墊，睡得我腰酸背痛。」林意晉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邊打呵欠邊問：「早餐吃什麼？」

「我幫你留了一份三明治。」盧巧惟把炒蛋土司拿給他，調侃道：「看哪，蜜蜂都起得比你早。」

幾隻勤勞的小蜜蜂嗡嗡飛舞，尋找起新鮮的花蜜。

「又不用上學，早起幹嘛？」他說。

「喂，你沒帶睡袋，大家都把睡袋攤開來分你當被子，你還好意思抱怨睡不好？」呂佑軒哼了哼。

林意晉沒理他，兀自大口咀嚼三明治，接著，像個難搞的美食評論家一樣挑剔起來：「這蛋有點冷，而且不夠鹹。」

「沒有人可以批評我煮的菜，你這個被寵壞的大少爺……」呂佑軒氣得抓住平底鍋。

要不是我和盧巧惟一人一邊抓住他的手，他很可能拿起鍋子敲林意晉的頭。

「林意晉，從現在開始，如果你還要挑三撿四，我保證你餐餐沒的吃。請立刻向大廚道謝。」盧巧惟威脅。

「好啦，謝謝。」嘴裡塞滿東西的林意晉含糊回答，「不過今天也該往回走了吧？我好想念我家的沙發。」

「我們要繼續向前。」我說。

「什麼？」林意晉瞥向盧巧惟，納悶地問：「瘦皮猴把你們拐上山，你們還願意和他把行程走完？」

「是啊。」盧巧惟、呂佑軒不約而同回答。

「目的地是哪裡？」他問。

「神木爺爺。」我回答。

林意晉停止咀嚼的動作，瞪大了眼睛，遲遲說不出話。

神木爺爺是我們對山頂上一棵神木等級五葉松的暱稱，它的樹齡有兩千多年，生長於懸崖邊險峻的巨岩之上。神木爺爺有近三十公尺高，枝葉繁茂，軀幹彎曲，如巨人的觀賞盆栽般富有意境。

幾乎每一位登山客都是衝著神木爺爺才慕名而來，神木爺爺矗立於群山之巔，又具有長壽的象徵意義，站在它身旁，能擁抱綿延不絕的山巒美景。

爸爸曾經帶我上去過一次，但也就那麼一次。如果走一般的登山路線，馬不停蹄地推進，大概要花費十個小時。考量到好友們的體力，我選擇在溪谷紮營睡一個晚上，第二天抵達神木然後折返，晚上回到營地，第三天早上拔營下山。

一般巡山員也是如此規劃行程，爸爸說過，在高山上，從出發點到目的地之間並非直線路徑，而是高高低低的山脊與鞍部，有時還會碰上崖壁，巡山員必須視情況決定高繞或者下切，排除困難完成任務。

我規劃好路線了，也沒有意願放棄。

「宋品泓，你想去看神木爺爺？」林意晉猛搖頭，驚叫道：「你知道那裡有多高嗎？我們不可能辦得到。」

「可以。」我篤定地說：「你也可以折返，沒有人強迫。」

林意晉不甘示弱，他把煎蛋土司貼在臉頰上，用噁心的語調大喊：「你以為自己很厲害？你睡覺還要抱小被被耶。噢，瑪那我愛你！」

他的舉動瞬間點燃我的怒火。

呂佑軒的反應比我更快，他一把搶下林意晉的土司，三兩口便塞進自己嘴裡，「不許你侮辱我的朋友……和廚藝！」

早餐沒了，林意晉瞠目結舌望著空蕩蕩的手心。盧巧惟放聲大笑。

儘管呂佑軒幫我出了口氣，我還是覺得難受，彷如一把利刃插進胸口。我一個箭步衝向帳棚，把「瑪那」從背包裡拉出來，丟在營帳外的草堆上。

「無所謂，我再也不需要小被被了。」

「品泓，你不要上當。」盧巧惟走向我，半途忽然停下腳步，狐疑問道：「咦，誰受傷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草地上竟出現一道斷斷續續的鮮紅血跡，有如命案現場。

呂佑軒伸手摸臉，接著檢查自己的四肢，鬆了口氣說：「不是我，一兩肉都沒有少。」

循著血跡移動，我在地上發現一隻吸飽了血、圓滾滾的水蛭，「兇手在這裡，有人被咬了。」

水蛭就是螞磺，一種吸血維生的無脊椎動物，喜歡潮溼陰暗的生長環境。昨天晚上我忘了在帳棚四周灑一點馬告的葉子，爸爸教過我，馬告味道辛辣，可以驅趕水蛭。

林意晉捲起褲管，隨即發出慘叫：「腿上還有一隻！我死定了、我死定了……」

我們快步走向他，冷靜地對他說：「放輕鬆，不要亂動。」

「快點幫我拿掉。」林意晉尖叫。

「要怎麼把牠弄下來？用火燒？灑鹽巴？聽說不能硬拔，否則水蛭的口器會留在皮膚裡面。」盧巧惟說。

「在台灣，會吸人血的水蛭都屬於無吻類群，牠們靠吸盤裡的『顎』切出傷口，不像國外的某些品種有『吻部』。」我以平穩的音調告訴林意晉，「你別動，我用指甲慢慢把牠推開。」

「怕的話就咬樹枝。」盧巧惟撿起滅跡用的枯枝，塞進林意晉手裡。

呂佑軒嘖嘖兩聲，幸災樂禍地端詳起他紅通通的小腿，以及那隻自以為在吃到飽餐廳的水蛭。

我的食指緩緩刮過林意晉的小腿肚，順勢除去水蛭黏在他皮膚上的吸盤，「好囉。」

話才說完，林意晉就高舉著樹枝，渾身顫抖地繞著圈子跑來跑去，口裡還不停大喊：「媽呀，好噁心啊！」

我們面面相覷，只能任由林意晉崩潰地鬼吼鬼叫，踱著步伐衝進樹林，猶如一隻發瘋的大象。

「小心不要打到蜜蜂。」盧巧惟朝他消失的方向喊道。

我也跟著大聲叮嚀：「如果有蜜蜂在臉附近亂飛，就是在警告你已經進入牠們的領域了，最好快點離開。」

其實，「不招惹蜂類，牠就不會主動攻擊你」是錯誤觀念，蜂類不喜歡人類進入牠們的認知領域。不過，我萬萬沒想到盧巧惟料事如神。

當林意晉的身影出現在營地邊緣，還拚命揮舞樹枝並高喊：「救命啊！」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身後至少跟了十幾隻來勢洶洶的蜜蜂，我猜他再度發揮激怒別人的實力，不小心攻擊了某一隻，而且這隻蜜蜂八成人緣很好。

「快逃！」我大吼著抓起背包，在眼尾餘光瞥見瑪那的同時，毫不猶豫地把它從地上抓起來。

「往哪逃？跳到溪裡？」呂佑軒急忙問我。

「不行！蜜蜂會在水面上等，反正跑就對了。」我嚷道。

盧巧惟聞言拔腿就跑，跟在她後面的呂佑軒除了背包，還一把抄起鍋子扛在肩上。等到林意晉也跟上來，我邊跑邊用力揮舞「瑪那」，干擾蜜蜂對氣流的判斷，卻不敢打死蜜蜂，被拍爛的屍體會釋放化學氣味，吸引更多牠的家人朋友。

嗡嗡聲忽遠忽近，可怕的蜂群化身為轟炸機大軍，我們跑得飛快，在稀疏的林地裡逃竄，撥開枝椏、踩過草叢、躍過石塊，像後面有鬼在追似的，一路橫衝直撞。

快逃啊，我的心臟彷彿要鑽出喉頭，喘息也吵得嚇人，一心只想遠離蜂群的警戒範圍。大約是五百公尺，蜜蜂就會放棄攻擊收兵回營，我們也就得救了！

也許是平日就訓練有方，我猜激增的腎上腺素也幫了不少忙，幾分鐘後，耳邊再也聽不見蜜蜂的怒吼，但我還是多跑了十幾公尺，才有勇氣逐漸放慢腳步。

「好了，可以了！」我大聲吶喊，要前面的人停下來。

終於脫困了，一、二、三、四，總共四個人，一個也沒有少。我們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口呼吸著。

我注意到呂佑軒把鍋子倒扣在頭上，雙手握著鍋耳，一副躲避空襲警報的拙樣。

「命重要，還是鍋子重要？」我笑了出來。

「這是大廚的堅持。」呂佑軒氣喘吁吁地回答。

「品泓，你的小被被……」盧巧惟望著我懷裡的藍色浴巾。

我低頭一看，原來，瑪那在方才的逃亡中被樹枝勾破了好幾個洞，還沾上塵土和髒汙，傾刻間變成破破爛爛的抹布。

第五章　惹到蜜蜂

「沒有彈簧床墊，睡得我腰酸背痛。」林意晉張開雙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邊打呵欠邊問：「早餐吃什麼？」

「我幫你留了一份三明治。」盧巧惟把炒蛋土司拿給他，調侃道：「看哪，蜜蜂都起得比你早。」

幾隻勤勞的小蜜蜂嗡嗡飛舞，尋找起新鮮的花蜜。

「又不用上學，早起幹嘛？」他說。

「喂，你沒帶睡袋，大家都把睡袋攤開來分你當被子，你還好意思抱怨睡不好？」呂佑軒哼了哼。

林意晉沒理他，兀自大口咀嚼三明治，接著，像個難搞的美食評論家一樣挑剔起來：「這蛋有點冷，而且不夠鹹。」

「沒有人...

第一章　祕密行動
第二章　不速之客
第三章　藏不住的祕密
第四章　誰是媽寶
第五章　惹到蜜蜂
第六章　荒野迷途
第七章　老舊礦坑
第八章　野地求生
第九章　奇怪的叔叔
第十章　神木爺爺
第十一章　對抗山老鼠大作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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