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曲譜─香港的離散與追憶

第一章　（節錄）

外表往往與事實本身不符，世人卻容

易被表面裝飾所欺騙了。

──莎士比亞

「媽咪媽咪」

在這一個名氣和它的面積不成比例，相差懸殊的小島上 (有人用兩天多的時間，不疾不徐地環繞它走過一圈)，自古至今，有數不清的住客和過客，只因它的特殊名氣與地位，以及複雜傳奇的歷史——小小的香港，有人以「借來的地方與歷史」來形容它；有人望文生義，把它稱為「芬芳港」；還有人把它譽為「東方之珠」；更有激情的文人墨客，讚美它是「夢之島，詩之島，是戀愛的聖地，羅曼史的聖地，是月光的家鄉，花的家鄉……」

到了二十世紀末期的九十年代，香港面臨着從殖民主義的管治期滿，回歸祖國的歷史大轉折關頭，舊的住客，新的過客，依然在這個小島上越來越頻繁地輪換交替。各種各樣的慾望和憧憬，越來越密集地糾纏交織，香港未來的命運，隨着歷史的進程發展，令人更加好奇，更加興奮。事實上，有許許多多的人，已經分不清是這個小島的主人，還是客人；是原來的住客，還是將來的過客了。然而，就像現代所有的大都市一樣，香港的建設發展，總是予人以日新月異的感覺。不久前還在興建的所謂「新市鎮」，轉眼之間已迅速變成市區的一部份了。地處新界的沙田新城市廣場，就是其中之一，這裏的商場越來越大，人流也越來越多，喧鬧嘈雜的氣氛，恰好顯現出這個都市客如輪轉，慾望橫流的特性。

「媽咪，媽咪，你快過來看看！」

「我適合穿這種花色的連衣裙嗎？媽咪，你馬上到這邊來一下吧！」

一群女子，年輕貌美的，身材也頗出眾，活脫脫就像是開籠飛出的雀兒，飛撲入商場裏來，吱吱喳喳地叫個不停。吳玉如好脾氣地漫應着，走動着，一點兒也不嫌煩，卻也引來四周不少奇異的目光：有來自顧客的，也有售貨員的，其中有的還在詭秘地交換眼色，竊竊私語。

「嘖，聽到嗎？她比她們大多少啊，這就被叫做『媽咪』了，真少見！」

「都不知道是哪頭哪路的『媽咪』呢， 嘻嘻……」

「哎，我看似了，似了，八成是『大富豪』出來的那一類貨色吧！」

「甚麼？你說她是夜總會的媽媽生？不對，不

對，我怎麼看着她有點面善的，好像在哪裏見到過的……啊呀，我想起來了！她不是《傾城之戀》那齣戲裏面，白流蘇的媽咪嗎？」

「哦，我也想起來了，她是做話劇的，我看她扮過《喜福會》裏的媽咪，還有那一班女仔，都是話劇團的，沒錯！」

「呵，話劇團的，她們以為全世界都是她們的舞台呀，看起來還像要在這裏做戲似的……」

對於周圍的低語，議論，玉如即使聽不到，也可以從議論者的眼神，表情中猜測得到。她早已就習以為常，只當沒事似的，一會兒看看這個試穿新裝，一會兒幫幫那個挑揀配飾，忙得不亦樂乎。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身邊的女伴們，嘴上「媽咪，媽咪」的叫得更歡了。

跟着玉如出來的，都是劇團的年輕女演員，有的才剛剛從演藝學院畢業出來不久，也有的是由大陸劇團聘請過來的「外勞」式的合約演員。玉如的實際年齡比她們大不了多少，但論資排輩，還是要比她們高幾級。難得的是和她們相處溝通沒有甚麼障礙，也就是那麼順水推舟般的，玉如成了眾女演員的「媽咪」。趁着劇季剛結束，劇團放假休整，大家相約出來去沙田看車公廟，喝下午茶，再逛商場，也算是度假減壓了吧。此時，她們一齊到一間日資百貨公司裏購物。這一間公司規模雖然很大，但是貨色只不過是屬於中檔的，價錢也不算太貴，她們這些顧客一般都消費得起的。

在嘻嘻哈哈的一片擾攘聲中，「媽咪」這個稱謂，對於玉如來說，只不過是玩笑式的戲稱，並沒實質性的意義，且權作是生活中上演的一台戲吧，玉如心裏非常清楚自己要扮演的角色，雖然每被喚一聲「媽咪」，都難免會有百般滋味在心頭，她還是不動聲色地忍耐着，應酬着。

「媽咪，就讓我借用你的眼力三分鐘，看這條裙子是不是夠『潮』夠時髦？我穿不穿得出格調來呢？」

燕芬嗲聲嗲氣地問。

「嗯，看起來滿特別的，不過……」

「不過甚麼呀？你就直接說我該不該買吧？」

「不過就怕不『襟興』，流行一下子就過時了，這裙腳邊，袖子的設計還有點古怪，玩花款玩得過了頭，恐怕穿一季就完了。要花錢買的話……看這價錢也不便宜，我看劃不來的。」

玉如認真地邊看邊說。

燕芬嘴一撇道：「真是不值得買呀？我穿起來感覺挺新鮮的，就算穿它一季，不是也夠回本了嗎？」

玉如沒有即時答話，伸出手摸摸衣料，才說：「這種衣料，怎麼能穿得舒服的？又硬，又不通爽透氣，光是有款式，不實用。你還是自己考慮一下要不要買了。」

「媽咪呀，聽你這麼一講，我還有甚麼好考慮的，你已經判了這條裙子『死刑』。我放棄算啦。」

燕芬扮了個鬼臉，就要退回試身室去。

「等等，這裏有一套衣裙，款式大方，你不如也試一試吧。」玉如揚起手指，說。

「噢，又是淨黑色的一套，款式好像太簡單了吧？」

「這有甚麼不好的？這種顏色，才是『百搭』的好襯好配啊。既可以配各種花色的披肩，頸巾，又能襯樣式特別的首飾，永不會過時的。」

「真服了你，媽咪！你的品味總是一成不變的。好好，就依你的，我再試這一套。」

這一邊，燕芬取了衣服去試，那一邊又一個聲音向着玉如響起來：

「輪到我啦！媽咪，你看這條水晶頸鏈，這麼多顏色，戴起來會不會顯得很『娘』，土裏土氣的？」

那個是王樂娟，把一串五光十色的配飾遞過來給玉如過目。她是從大陸應聘到劇團的，才來不夠半年的時間，對衣着打扮尤其小心，刻意要「去鄉氣」，不想被人看出她的真實身份。

「『娘』甚麼？這顏色配搭別具特色，就是造成誇張的效果，越出彩越閃亮就越搶眼嘛。樂娟，你挑得不錯，我也鍾意哩。」

「真的啊！媽咪，這條媽咪就送給你了。」

「不不不！我已經有不少類似的了，這條還是歸你吧。」

「咦，那手袋是仿MM牌的，造得好像的呢！媽咪，你看買得過嗎？」

也是從大陸來的斯蓮在另一邊叫起來。

「不要，那東西質地不好，還要抄大牌子款式，看着就不正路。」

第一章　（節錄）

外表往往與事實本身不符，世人卻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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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亞

「媽咪媽咪」

在這一個名氣和它的面積不成比例，相差懸殊的小島上 (有人用兩天多的時間，不疾不徐地環繞它走過一圈)，自古至今，有數不清的住客和過客，只因它的特殊名氣與地位，以及複雜傳奇的歷史——小小的香港，有人以「借來的地方與歷史」來形容它；有人望文生義，把它稱為「芬芳港」；還有人把它譽為「東方之珠」；更有激情的文人墨客，讚美它是「夢之島，詩之島，是戀愛的聖地，羅曼史的聖地，是月光的家鄉，花的家鄉……」

到了二十世...

vii 慾海淘沙 (孔捷生)
x 香港的離散與追憶 (徐魯)
xvi 周蜜蜜的長篇「香江情式」(鄧昭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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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第二章
35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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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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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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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第十七章
217 第十八章
235 第十九章
251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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