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驊以奇幻書寫臺灣,他的「月光三部曲」系列穿越古今淡水四百年。隨著主角冒險旅程的展開,驚心動魄之餘,我讀來臨場感十足,浮想聯翩,自幼聽聞的種種傳說立體化了,而且每一則都敷上令人炫目的色彩。淡水是文化小鎮,是觀光景點,也是藝術家與作家的創作熱點。但成為少年小說的主述場域,卻不多見,更別說承載著如此悠長的歷史記憶與傷痕。「月光三部曲」之三《回家之路1947》寫二二八事件,書中描述被血洗的大街,是我老家所在的中正路。穿過馬路,正是開啟故事的景點—淡水渡船頭。
一場在淡水河畔為紀念「二二八和平紀念日」六十五周年的表演,召來了自淡水河底浮出、尋找前生記憶的幽魂。來來去去的人群裡,有一個白髮少年緊盯著淡水女巫月影和她的侄兒月之華……延續前兩部曲,月影、月之華姑侄再次走進鹿皮魔法地圖,回到悲情的歷史現場,因為唯有回到六十五年前的淡水,幽魂才可以找到記憶,白髮少年的悲願才得以寬解。
就像我同世代的人,童年時,「二二八」三字,像是個不祥的符咒,大人絕口不提,即使提起也刻意說得又快又小聲,唯恐被人聽到。街上有位老太太見人就說「耶穌」,鄰居總指著頭說她「傷心到頭殼壞了」。多年後才聽家人說起,老太太以前逢廟必拜;在二二八事件中,她的丈夫遇難;在白色恐怖時期,兒子因借宿的同學參加讀書會而受牽連而被關;媳婦抱著剛滿月的長孫到外島探視,飛機螺旋槳巨大的聲響震破長孫的耳膜。經此一連串打擊,她痛哭,咒罵,把家裡供奉的神桌和神像全丟進灶腳當柴燒。類似的悲慘傳聞在解嚴後總會不時聽到。時間流逝,中正路老街早已成了觀光景點,二二八放假日,到此一遊的又有幾人會想起一甲子前的流血事件?
就像《回家之路1947》中幽魂為彌補內心的歉疚,施法將一九四七年軍民對抗的血腥影像再現於二○一二年的淡水大街,沒有一點聲音,和街上的景物重疊在一起,同時占有一個時空,街上的遊客由驚恐轉為好奇。看到這樣的景象,主角月之華竟油然興起一種奇怪的失落感,「總覺得這些影像應該讓人有些『不一樣』的反應」,這是否正是作者創作的初衷:因為太多人對二二八事件不是無感就是無知?
嘉驊畢竟是個令人放心的少年小說創作高手。隨著月影姑侄進出鹿皮地圖,《回家之路1947》的故事次第展開:回到過去,凍齡的白髮少年不計代價要拯救二二八蒙難的父親,他要改寫歷史;幽魂想找回生前記憶,他要贖罪,要再現歷史。愛與恨、血與淚,環環相扣,一場大災難眼看不能倖免。
嘉驊重建當年殺戮現場:淡水中正路,沙崙海邊,讓歷史在故事裡說話,一如當年驚險重重,讓人不忍看又忍不住隨著主角焦慮地看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像聆聽一首交響樂,書中那從過去世界捎來的父親的一封信、母親親手捏的飯糰,就是如歌的行板。而最動人的是作者設計的和解象徵,在《月光三部曲II:巨靈動員令》是「手」,在《回家之路1947》是一首名為〈渴望〉的歌。因為這首歌,全書有一個如電影般壯麗的終章。
如果二二八事件,就像書中描寫的靈異現象,是「鬼魅惑臺灣」,那麼嘉驊的書寫無疑就是一種「除魅」的手勢。期待它就像書中如天啟般的描寫:「不到片刻,那道裂痕發射出一陣更為強烈的光,然後像被什麼撫平似地消失不見。盤旋在天空的烏雲,頃刻間也散得一乾二淨。」
謝謝嘉驊的淡水書寫,他的文字讓我找到回家的另一條路。
推薦序
讓歷史的幽靈安息吧
江政寬(中山大學西灣學院博雅教育中心專任副教授)
《月光三部曲》堪稱臺灣少年奇幻文學的鉅作,其視野格局與涉及的歷史跨度,放諸臺灣文學,亦不多見。
綜而言之,這三部曲各自有對應的歷史時空。首部曲《淡水女巫的魔幻地圖》(2012),以歐洲民族(主要是西班牙人)對臺灣(淡水)的殖民為背景;二部曲《巨靈動員令》(2014)以日本在臺灣的殖民統治為主軸,進而將場景延伸到日本本土的原爆,以及南京大屠殺等苦難;最終回的篇章《回家之路1947》,則是聚焦於一九四五年國民政府接收臺灣後,短短不到一年半即爆發的二二八事件。
關於這三部曲,個人想著墨幾筆的,集中在兩方面;其一,歷史與奇幻;其二,歷史幽靈。
首先,有關歷史發展的敘事,在《月光三部曲》中占據相當顯眼的篇幅,這一特點,不免讓我們直接聯想到「歷史小說」一詞。那麼,何謂「歷史小說」呢?
按照馬克思主義文學批評家盧卡奇(G. Lukacs, 1885-1971)的界定,所謂「歷史小說」並不是僅在背景上利用歷史,或者,在描寫環境的有趣和奇異上,保持歷史的氣氛,重要的是,「對於一個具體的歷史時期作藝術上的忠實描寫」。此外,在描寫中不能忽略的是「保持歷史的可靠性」。
盧卡奇還進一步強調,作家要從歷史的角度看出自己時代獨特的東西,而且要「把歷史提高到作為一個過程」,作為洞察現在的先決條件。
不論是歷史環境、歷史事件的編年發展,甚至日常生活的一些細節,嘉驊兄都猶如撰寫學術著作般地考究,其不僅閱讀了大量的原始和二手文獻,以及今人的研究,而且還實地參訪過一些相關的地點。因此,文學想像和歷史知識在這三部曲中,作了有機又巧妙的結合。誠然,依盧卡奇的定義,《月光三部曲》的確符合「歷史小說」的特質,但作者並未就此打住,而且還進一步揉合了奇幻的元素,讓穿越時空的故事情節,背後有個可靠的歷史環境作參照。
晚近,「回到過去」的梗似乎蔚為風潮,不少電影、影集或奇幻小說,皆是以此來鋪陳故事的軸線。然而,這類作品通常有個毛病,也就是歷史知識貧乏,甚至是時代錯置;歷史往往只是故事中的簡單擺設,而這些擺設是否忠實或可靠,這類的作家要嘛是無所措心,要嘛是力有未逮。這是《月光三部曲》,與這類奇幻作品最大的分野之處。
其次,是如何讓熒惑臺灣島的歷史幽靈得以安息的問題。
如同嘉驊兄在二部曲中的自述:「我想探討殖民主義……為世界帶來的不幸,探討戰爭對人們的殘害,並從苦難之中搜尋幽微的人性光輝。」這也是他念茲在茲的所在。而三部曲中的歷史幽靈主要是指涉殖民主義(部分亦兼及帝國主義)及其餘緒。
不可諱言,作者選擇了一條艱辛的創作道路。我之所以說「艱辛」,主要是因為歷史幽靈仍未退散,有時依舊在臺灣社會徘徊。再者,在實作上,這三部曲的撰寫工作,各有其難度和挑戰。其過程除了需要作大量的前置準備之外,可預期,第二和第三部曲觸及的議題,難免會引來非文學理由的批評。這些都是作者了然於心的。
時至今日,西班牙或荷蘭在臺灣的殖民事蹟,由於年代久遠,即令其幻化成歷史幽靈,一般社會大眾在看待這段往事時,基本上不太會激起什麼情緒反應。相對的,日本殖民臺灣的功過,以及衝擊戰後臺灣甚鉅的二二八事件,在臺灣社會裡仍然是具有高度爭議的議題。但嘉驊兄沒有繞過這類的馬蜂窩,而是執著於自己的創作理念。 因為前二部曲探討東西方殖民主義,最後一部曲勢必處理本國/族殖民主義,才能使得這一系列作品變得完整。
《回家之路1947》前後六易其稿。修稿的過程中,嘉驊兄曾要我給一些讀後建議,因此,我有機會讀過本書的第四稿。坦白說,那個階段的內容並不成熟,我可以明顯感受到,作者有些心理壓力,也有些急切,寫起故事來綁手綁腳,情節的進行卡卡的,不是很流暢。尤其,對於二二八事件的描述,不但篇幅過多,而且過於詳細,讀起來頗似我歷史同行的書寫方式。
當時,嘉驊兄向我解釋說,他希望年輕讀者可以藉由本書來瞭解二二八事件的來龍去脈。我當然明白他的用意,但是,如果只是想達到這個目的,挑幾本比較好的二二八專書來讀就好了,不是嗎?
承蒙嘉驊兄的盛情邀約,要我作一文來推薦本書,因此,我又把稿件仔細讀過一遍。頗讓我驚豔的是,全書的內容好像脫胎換骨一般,不僅可讀性高,情節的步調明快,原先的一些缺點都作了大幅的修正。
說是脫胎換骨,其實還有點保守,作者幾乎是重新寫了一次。在求快求多的時代氛圍中,我不知道多少作家會有這種傻勁,但我很幸運,認識了一位!
二二八事件是臺灣戰後的一大悲劇。儘管解除戒嚴後,此一議題不再是禁忌,官方和民間也作了很大的努力,希望重建、還原事件的真相,但遺憾的是,解嚴以來所推動的轉型正義,成就有其顯著的侷限。到了現在,二二八事件及白色恐怖,竟然只有受害者,而沒有加害者,我們不得不說,這是件咄咄怪事!那麼,伴隨殖民主義而來的歷史幽靈,如何安息、不再遊蕩呢?如何將這些負債化為資產呢?這三部曲暗示我們,唯有「將心比心」、「寬恕」,以及「正向的共同心念」,才有可能讓社會跳脫相互指責、對抗的僵局,找到交集,共同往前推進。
這也是嘉驊兄創作的動力所在。
最後,容我再贅言幾句。《月光三部曲》在很多場景的鋪排上,都帶有蒙太奇的手法,這一特點在三本書中,俯拾可見。此外,隨著畫面進行的,還有音樂的湧動。例如,首部曲出現的Lunar Na Lubre樂團的“Memoria da Noite”;二部曲〈海行兮〉、〈阮若打開心內的門窗〉和〈長崎之鐘〉;以及三部曲〈渴望〉和Hayley Westenra的“I Am a Thousand Winds”等等。這也是這三部曲的一種特色。未來,如果《月光三部曲》被改編成劇本,搬上大銀幕,相信讀者一定不會覺得意外!
是以為推薦文。
後記
我與嘉驊兄結識於一九九二年就讀碩士班的期間。那時,他已經發表了不少兒童文學作品,也得過幾個文學獎,在臺灣兒童文學界算是相當被看好的明日之星。儘管我們所學不同,我讀的是歷史所,他則是中文所,但彼此的談話頗為投緣,可謂無話不說。
有趣的是,我說話的方式和神態,後來還化身成他的《蝗蟲一族》裡的一個角色。
我向來熱衷於西方的學說,年少時也囫圇吞棗地閱讀了大量的中外文學作品,而嘉驊兄亦關注西方的學說,且對歷史(學)有高度的興趣。
在燠熱的夜晚,兩人有時會坐在宿舍區的露天長椅上乘涼。一邊遙望著嘉南平原的星空,一邊天馬行空地討論或辯論著各式各樣的話題。在茉莉花香的空氣中,兩位滿懷知識熱情的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聊著人生、夢想和未來。那真是一段愉悅的求學時光,即令事隔多年,今日回想起來,內心依然悸動不已。
作者後記
讓「二二八」從歷史的負債變為資產
張嘉驊
我在一九七○年代末期就讀高中時,從同學那裡第一次聽到二二八事件。當時,我並不相信臺灣曾經發生這種事,以為同學誤信民間的謠傳,還因此跟同學有過一番爭辯。
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二二八事件的確存在,只是長期被遮蓋。我懷著窺祕的心情偷偷找禁書來看。在瞭解事件的始末後,我既懊惱,又生氣,開始質疑從小到大所受的教育,體會到掌權者對歷史記憶的操控,並確認自由民主的可貴。現在想起來,對當時的我來說,探索二二八事件實具有一種啟蒙的意義。
三十多年過去了,時代的變化很大,二二八事件已不再是個禁忌,在坊間可以找到很多相關的書,在網路上也可以看到不少的討論。然而由於各方解釋的不同,以及各種政治勢力對它的挪用,原本就很複雜的二二八事件至此也幾乎完全失去它在理解上的「共同性」。
法國社會學家莫里斯‧哈布瓦赫(Maurice Halbwachs, 1877-1945)說:「記憶依賴於社會的環境。」「有多少的群體就有多少的集體記憶。」依此而論,要求大家對「二二八」的認知只有一種解釋,那既不現實,也不合理。但我擔心的不是這份記憶的複數化,而是年輕一代對它的疏離。
這種疏離不在於不知道「二二八」,而在於對「二二八」冷感或無感,絕大部分是因我們強調迴避多於鼓勵探索的制式歷史教育而造成的。以臺灣以往的少兒文學為例,非常少見以二二八事件當作主題的作品。除了李潼先生的《我們的祕魔岩》,大概舉不出第二個例子。我曾在一篇論文指出,這是臺灣少兒文學對臺灣本土歷史的嚴重失憶。早在十幾年前,我就想為年輕的朋友寫一本以二二八事件為取材的小說,如今終於得以實現。為了寫這本《回家之路1947》—原訂書名為《時空變奏》,經與編輯開會決議,改為此書名—我一有機會就問國小到高中的學生,探詢他們對二二八事件的瞭解程度。少數人給的是教科書上的標準說法;更多的人是記錯年代,或說不出大概。
兩年前在一次演講場合,我還聽到一位國小老師談起親身的經歷。她說幾年前的二二八紀念日前夕,她給學生出的作業是在聯絡簿上貼一份相關的剪報,沒想到有位家長反應激烈,在假期後交上來的聯絡簿寫道:「我的孩子為什麼要做這種作業?我的孩子為什麼要知道二二八?」
我猜想這位家長跟許多家長一樣,厭煩了「二二八」被染上過多的顏色,厭煩了族群因「二二八」而長期撕裂,厭煩了整個社會每逢「二二八紀念日」就顯得躁鬱不安。也許是為了保護孩子,不讓孩子受到「汙染」,這位家長急於為孩子建立起一道知識的過濾網。
這種心情,我能體會。但我仍不免要問:為孩子立起的那道知識過濾網,是不是也等同於知識的某種路障?
也是兩年前,和一個很久不見的好友聚會。好友問我「月光三部曲」的第三本要寫什麼?我說要寫「二二八」。
「寫二二八?」她不以為然地笑著說:「真的要寫這種題材嗎?該不會自找麻煩吧?二二八的解釋那麼多,各方都在角力。萬一寫出什麼問題來,得罪哪一邊都不好!」
我回答說:「『月光三部曲』是要探討殖民主義的,兼及帝國主義。前兩部處理了西洋殖民主義和東洋殖民主義,若不進一步處理本國/族殖民主義,整個系列就不算完成。何況就二二八事件本身來說,淡水當年所發生的狀況很典型,可以讓我們做一個『以小喻大』的觀察和反省。這麼好的材料,若不拿來用,那就太可惜了!」
好友的顧慮只能心領,該執行的計畫還是要執行。只是後來,我有好一陣子都在玩味這位好友和那位家長的話,並從其中看出某種連結—一個為孩子寫書的作家能不能寫「二二八」?以及一個孩子可不可以從傳布的資訊中理解「二二八」?原來這兩者在實踐時都會遇到某些無形的「阻力」,儘管我們的社會早在一九八七年就已經解嚴。
情況似乎是:只要一觸及「二二八」這三個字,就如同手上沾惹不該沾惹的東西,不僅引人側目,還會招來嫌惡。但平心而論,我們真的都無法從其中發掘出某些值得人們去深入思考的事物?例如良心、正義與愛。
二二八事件的發生誠屬不幸。但我相信從那不幸的探索裡,仍然可以找到一些能讓未來幸福的憑藉。我決定試一試!
李喬先生曾以詳實的考據,寫出一部長達七十四萬字的二二八小說《埋冤一九四七埋冤》。一九九七年,他以一篇論文〈二二八在臺灣人精神史上的意義〉總結自己在這方面的心得,對國人提出警示:「如果不能完成研究的全程,釋放『二二八』的積極義蘊,只是徒然顯現歷史的傷害瘢痕,留血淚景象於子民腦海,若然,研究『揭示』反而是負面的、有害的。」
同年,李喬先生在一場演講裡,也就「二二八是負債還是資產」的課題提出看法:「二二八它給我們什麼樣的傷害?給我們什麼樣的啟示?什麼樣的教訓?我們唯有在瞭解傷害,明白啟示、教訓後,很積極地面對它,然後才能夠建構有意義的東西。如果如此,那麼二二八就不是負債,而是一個正面的。」
這些話猶如暮鼓晨鐘,在我為撰寫《回家之路1947》所做的前期研究裡,正提供了思考上的某些基點。
無獨有偶,二○一四年三月的《兩岸犇報》也有一篇題為〈民族和解:讓「二二八」成為民主資產而不是精神負債〉的社評,呼籲:「要用一個更大、更寬廣的歷史視野,在兩岸關係和平發展的新局下,總結經驗,尋找出路。」這篇文章相信:「通過被扭曲的歷史詮釋的導正,通過臺灣人民自願自覺地選擇,通過島內族群與兩岸民族內部的大和解、大團結,臺灣人民有足夠的智慧與能力,走出歷史悲情,讓『二二八』成為臺灣社會的民主資產而不是精神負債。」
這一人一報,在政治立場上其實擁有各自不同的主張,然而他們都希望藉由二二八事件的歷史反思,讓人民免於歷史的重擔,進而把它轉化成發展未來的資本。這樣的現象,讓我深刻地體會到:就算觀點多麼歧異多麼對立,彼此之間也不是沒有存在交集的可能。
我的這部二二八小說,事實上就是在擺脫「統獨糾葛」的前提下,以一個大家都能認可的眼光,關注此一事件在後世理解上必須聚焦的一些問題:執政者對待人民應有的態度,「人」的價值,仇恨的化解,反省的必要,以及怎樣才能免於歷史幽靈的熒惑……。我誠心誠意地希望年輕的讀者都能像我當年那樣,在探索二二八事件的過程中獲得自我的啟蒙。而已熟悉或未熟悉二二八事件的成人讀者來看這本書,相信也會有深刻的感受。這是一本大人和小孩都可以讀(或許也應該讀)的書。
這本《回家之路1947》的寫作,難度較《淡水女巫的魔幻地圖》和《巨靈動員令》為大,六易其稿才完成。
月影姑侄這次要面對的,是一個急於拯救父親的白髮少年,和一個急於拯救自己的幽魂。之華愛上一個名叫少婷的女孩,與她在時空的穿越中接受二二八事件的洗禮,尋求歷史創傷的彌補。臺灣遭逢一場靈異的災難。倘若不去喚醒大家對這塊土地共同的愛,臺灣將淪為歷史幽靈盤據的鬼島。
必須說明的是,故事中少婷先祖因救一名外省人而喪生的事蹟,是有所本的虛構。在二二八事件裡,的確是有本省人為了救外省人而被本省暴民打死。不過那是發生在南部的事,不是發生在北部。(見唐賢龍《臺灣事變內幕記》)我把這事借來用,是為了突顯人在危難中的某種高貴情操。
為了寫這本書,我曾拜訪淡中蘇文魁老師,談談當年的淡水二二八。感謝蘇老師提供一些珍貴的材料。
感謝張素卿發行人所領導的四也文化出版公司,為製作此書所付出的努力,尤其是執編一向任勞任怨的辛勤。
感謝由許榮哲總編所主持的試讀會,在本書撰稿期間惠予諸多寶貴意見。這裡謹列出試讀會成員大名,以誌謝忱。他們是:張勝全先生,李嘉菱小姐,葉書廷老師和施錦雲老師。
感謝畫家葉羽桐先生為本書插畫。
撰稿期間,蒙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贈予參考書籍一批,謹表示謝意。
江政寬教授、鍾天貴先生和李惠靜老師等朋友,對這個故事提供了觀後感或有益的建言,一併致謝。
此外,陳素芳總編和政寬於百忙中為本書寫推薦文,令人銘感五內。
從發想到完成,兒子晴洋受我「騷擾」最多。不過他應該感到光榮才是,因為「少婷」的名字就是他取的。
我將這本書獻給好友劉政翰先生。當年在臺大念書時,我們經常在文學院的庭院聊起二二八事件。巧的是,他畢業於淡江中學的國中部,正是月之華的老學長。
「月光三部曲」至此大功告成。從二○一一年三月二十一日接受四也的囑託,到二○一四年四月四日寫定第三部曲的後記,這三年多來,我總是浸淫在臺灣歷史的緬懷和考據,像月影和月之華那樣跨越時空。我不是一個人在走,而是有好多的讀者與我同行。在這期間,我受到許多大小讀者的回饋和鼓勵,更確定了這份著作的價值和意義。就像在四也的臉書上,曾看過一位題名為Samson Lin的讀者所發表的《巨靈動員令》讀後感:
「年假期間剛看完這部小說,戰爭帶來的無奈、人心扭曲,平民百姓的災難、臺日人民的情誼……,真的讓我感動淚崩,久久不能自已,這是近年來最值得推薦的巨作!」
那只是隱藏在網路上的一小段話,不知怎麼的,卻經常在我心裡發出溫暖的亮光。有了這樣的慰藉,作者待在侷促的書房裡,也就不再感覺孤單了。
書是因為閱讀而有生命的。最後,我要對讀了「月光三部曲」的大小讀者說聲:「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