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著名的精神分析師。本名梅莉恩‧布雷克特(Marion Blackett)。於倫敦大學學院(University College, London)攻讀心理學與生理學,並自1926年起開始以寫日記的方式觀察她自己所謂的內在感覺,後以此為素材出版第一本散文集《個人自己的生活》(A Life of One's Own, 1934)。 糜爾納曾以心理學家的身份在「女孩日間公立學校信託基金會」(Girls' Public Day Schools Trust)工作,並曾以此工作經驗寫下《學校中人的問題》(The Human Problem in Schools, 1938)一書。 1943年她通過不列顛精神分析學會(The British Psycho-Analytical Society)的認證而成為正式的分析師,此後接受兒童分析的訓練。另著有《論為什麼不會作畫》(On Not Being Able to Paint, 1950)及《活神之手》(The Hands of the Living God: An Account of a Psycho-analytic Treatment, 1969)、《永恆的日昇》(Eternity's Sunrise, 1987)等書。
譯注者簡介
宋文里
國立清華大學榮譽退休教授、天主教輔仁大學兼任教授。美國伊利諾大學(Urbana-Champaign)諮商心理學博士,專長領域為文化心理學、藝術心理學、文化的精神分析、宗教研究、批判教育學。著有〈穹窿:重寫一個關於性的象徵初型〉、〈以啟迪探究法重寫碟仙〉、〈負顯化:觀看借竅儀式的一種方法〉、〈意義的浮現:自由素描與意識的探索〉、〈創真行動:閱讀史瑞伯的一種他者論意義〉、〈療遇時刻:理心術與療癒的多重文化交叉論述〉等論文。譯作包括愛德華‧魏爾森(Edward O. Wilson)《人類本性原論》、哲若姆‧布魯納(Jerome Bruner)《教育的文化︰文化心理學的觀點》、保羅‧普呂瑟(Paul W. Pruyser)《宗教的動力心理學》,及卡爾‧羅哲斯(Carl R. Rogers)《成為一個人:一個治療者對心理治療的觀點》等作品。
本書就是她的那兩本經典書籍之一。我們先從副標題看起:「精神分析,四十四年的探索」(Forty-Four Years of Exploring Psychoanalysis),這就是說,本書彙編了她從進入精神分析專業領域開始(1940)直到她的86歲高齡(1986)之間所寫的精神分析論文、講稿、短文共計20篇,再加上編書時所寫的導論和後記各一篇,可以看成她一生在精神分析專業方面著作的全集。
然而,這樣的文集之書名為什麼會取為「正常人被鎮壓的瘋狂」(The Suppressed Madness of Sane Men)呢?也許,熟悉精神分析專業領域的人對此不會覺得有任何疑問,因為,整套精神分析的學問正可一言以蔽之,說它是「對正常的瘋狂與對瘋狂的正常之心靈交互關係」的研究。不過,在本書的作者自道中,糜爾納已經承認本書的書名實係取自美國哲學家桑塔耶納(Santayana)的一篇短文標題。 桑塔耶納的哲學(尤其是他的美學)事實上和精神分析的發展在糜爾納之前沒有發生過什麼實質的關聯(雖然桑塔耶納和佛洛伊德的生命史有六十六年的重疊),這純粹是作者個人對於美學的興趣而使然。那麼,糜爾納的特色究竟是什麼?從以上所談的書名所牽涉的一些耐人尋味的端倪來看,這應該就是本篇導讀要設法回答的問題了。
接下來就進入了糜爾納最具特色的討論,那就是關於象徵如何以意象(image)這種內在體驗(inner experience)而誕生的問題。內在體驗顯然是和身體有關的,但是,糜爾納在這問題上反覆打轉,進入了幾乎令人眼花撩亂的描述和區辨,譬如一直到本書的結論之處,可能有些讀者還是不太明白她所堅持的身體呈現(body presentation)和身體再現(body representation)之間,到底有什麼分別?當然,仔細閱讀,還是可以看出她的立論根據,基本上是從她自己個人對於注意力放空的體驗(表現在她早期的那兩本散文集中)以及從她所分析的臨床觀察中所發現的身體專注(concentration of the body)現象,由於她非常在意於這些內在探索,因此在兩相交會的融通過程中,就滋生出她對於意象誕生和身體內在體驗之間關係的獨到看法。譬如她注意到:在遊戲中的兒童(或成人)除了會全身投入之外,也會有全神投入──這是我用漢語特有的用字來作的區別,但在糜爾納所用的語彙則是說:這種專注並不只是身體感官的直接感知(sense perception),而是身體內在知覺(body awareness)的加入,使得這兩者所產生的意象會有「邏輯/前邏輯」(logic-prelogic)之分,前者導致界線分明的主體/客體二分關係,後者則會使得觀看者/所見者融合為一的狀態,但是這種融通已經是意象的兩種邏輯交會的結果。
四、運用自由畫來闡述有關創意、創作和想像力的問題
由於強調以上所述的概念區別,因此,在運用到有關創意、創作和想像力的問題上,糜爾納利用了她所擅長的自由畫(free drawing)來分析一個和她有十六年分析關係的年輕女性「蘇珊」的許多畫作,也用來分析詩人兼畫家的布雷克(William Blake)的作品《約伯記插畫集》(Illustrations to the Book of Job)。事實上,關於蘇珊的整個分析報告就構成了她的另一本「經典書籍」《活神之手》(見註2)。這些關於精神分析與藝術的作品,加上她有關自由畫的著作《論為什麼不會作畫》(On Not Being Able to Paint) 使得她成為貫通藝術與精神分析之間的重要橋樑,也使得她在1980年代中期開始直到她逝世的二十幾年間一直擁有不列顛藝術治療者協會(British Association of Art Therapists)榮譽會長的榮銜──雖然如此,她在藝術治療方面的貢獻在她生前並未廣受注意(Edwards, D., ),而對於她的作品和藝術治療的關係,較為深入的討論也到了九○年代才出現(譬如Case and Dalley, 1992)。
最後兩條線索,根據近年的期刊文獻來看,除了和本書有關之外,都延伸到她在本書之外的其他作品,也就是《個人自己的生活》、《閒暇中的實驗》以及她在1987年出版的第三部曲《永恆的日昇》(Eternity's Sunrise: A Way of Keeping a Diary)。 這兩條線索一是關於密契主義(mysticism)的問題,另一則是關於女性主義(feminism)的問題。而對這兩個問題的討論文獻在八○年代以來出現得不少,使得糜爾納幾乎變成了一位先知先覺般的人物。
有關糜爾納的密契主義,有不少討論的文獻(譬如Eigen, M., 1983, 2001; Sayers, J., 2002; Raab, K., 2003等),但值得注意的是,糜爾納自己在本書所收錄的文章中已經提及於此──她並不是直接受到宗教方面的影響而產生這些類似於宗教神秘體驗的密契主義觀點。像Sayers(2002)就曾拿她來和英國另一位傑出的精神分析理論家拜昂(W. Bion)的密契主義相提並論,但因為拜昂的著作過於抽象,行文也相當誨澀,因此不如糜爾納的作品般受到密契論者那麼多的注意。對於東方的密契主義,糜爾納似乎相當偏好《老子》(在本書中都稱為《道德經》)的主張,也對於禪學(特別是鈴木大拙的作品)有感同身受的體會。但是,從糜爾納自己一生的經驗來回顧,我們仍須承認,她在那散文集的三部曲中就表現出天生的密契者意味。在這些散文集的早期開始,一直到晚年仍然維持的那種自我探索中,我們可以看出她從自己所發現的注意力放空之法,以及有關無意識的融融混沌狀態如何經過特殊的廣角注意而能轉為對自身的意識,這些都是她念茲在茲,並且不斷在生活中或在臨床工作中身體力行的結果。
在英國的精神分析中(也就是以對象關係理論為代表的精神分析),對於母嬰關係的討論幾乎成為最主要的論題,譬如其中論及分離/個體化(separation- individuation),以及關係破壞之後如何修復(reparation)等等,都是人人必談的問題。即連溫尼可所提出的「對象使用」(object usage)概念也是屬於這個問題脈絡下的一種主張。糜爾納在此曾吸收溫尼可的主張,但她對於克萊恩觀點的修正,說明了女性氣質和(藝術)創意或創作行動之間更有意義的關聯:創作並不只是起源於關係的修復,而是在於能使內在現實以象徵的方式體現,並且在此層次上讓象徵和外在現實(譬如媒材)能發生新的關聯而然。於是,在這種觀點的引領之下,女性氣質和藝術創作之間的關係受到更多注意和發揮。後來的女性主義理論者如Hélène Cixous, Luce Irigaray, Julia Kristeva等人無不在此大作文章,甚至晚近對於某些曾經引領風潮的上一代作家(主要是詩人),譬如對於R. M. Rilke, W. H. Auden, 以及創作理論家Gaston Bachelard所作的回顧,也都發現他們認為藝術意象的發生和人性中秉具的女性氣質都有深不可測的關係。由於這些問題在當代女性主義以及文學理論的討論中已經有很多著作出現,在此就不再加以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