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寵美嬌娘 上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富貴

陳家大姑娘陳溫玉這日要入宮，一大早，宋嬤嬤就把她叫醒了。

天還不曾亮，屋裡點著油燈，火光一閃一閃，陳溫玉眼皮子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心想，太后娘娘說是賞花，這時辰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摸魚還差不多。嘟囔著不起，側個身又睡，把宋嬤嬤著急得，一扣她肩膀拉起來。

惹到太后娘娘，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還不起。宋嬤嬤從桂心手裡接過攪乾了的手巾給陳溫玉擦臉：快醒醒，用完膳，還得聽老夫人教誨，轎子接了走到御花園，時辰也不早了。

一晚上的睡痕被抹去，露出來的皮膚白生生，水嫩嫩，好像豆腐一樣，宋嬤嬤看在眼裡，心想也難怪被太后看上，不管是吳家，還是別家，太后這些親戚裡，哪個有陳溫玉生得好？俗話說，紅顏薄命，便是印證在她身上了。幸好這天下而今都是太后的，她親自選的兒媳，不至於虧待，便算那病皇帝將來駕崩了，姑娘只要生下皇子，也能安枕無憂。

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等會兒想吃什麼，現在就點。宋嬤嬤手腳麻俐，已經給陳溫玉穿好了裙子：這料子可是金陵來的，老夫人捨不得姑娘，一下做了幾十條，妳瞧瞧，可好看？

陳溫玉還在暈乎乎的，她從來沒有那麼早起過。

陳家二房就她一個女兒，原先住在蘇州，上面沒有嚴厲的祖母管教，打小就活在蜜罐子裡，父親寵，母親疼，還有個聽話的弟弟，陳溫玉這一生，若沒有封後這回事，怕是要羨煞眾人了。

聽到問吃的，她抬起手掩住嘴打了個呵欠：要吃筍蕨餛飩，松黃餅，還有蟹黃粥。至於什麼新裙子，一眼都不曾看。

宋嬤嬤道：選一個就行了，大早上的，吃三樣飽肚的做什麼？

若在長身體就罷了，都十六了，還吃那麼多，樣子毀了怎麼做皇后？

宋嬤嬤神色嚴厲。

陳溫玉咬了咬嘴唇。

來到京都之後，祖母嫌棄母親軟弱，沒有管事之力，便是派了宋嬤嬤過來，這宋嬤嬤，真正是潑辣，管得她渾身都不舒服，想到入宮，還要被太后娘娘管，陳溫玉真是覺得了無生趣。她又不是傻子，京都人人都在說，陳大姑娘做孽，要嫁給大樑天子這個昏君，不止昏，病得還厲害，她不多吃點兒怎麼行？而今，她的人生，也只有吃，才能覺得快活點了。

我就要吃這三樣，不然我不去了。陳溫玉不高興道。

這話作用大，宋嬤嬤忍了忍，咬牙道：小祖宗，就順了妳這回。吩咐桂心去廚房，又叫丁香來梳頭髮：梳個飛仙髻，頭油就不要用了，太后娘娘不喜歡聞。

飛仙髻，要是自己能飛仙就好了，陳溫玉悶悶的打開妝奩，拿了首飾把玩。

十六歲還是很年輕的，火光照著她的臉，尚有些嬰兒肥，彎彎的眉毛，花瓣似的唇，宋嬤嬤看在眼裡，又有些憐惜。也不知那皇帝能活幾年，要去了，這姑娘可就要守活寡了，語氣裡便是柔和了些，哄著道：姑娘，做了皇后，那首飾多得數不清呢，什麼紅寶啊，南珠啊，羊脂玉啊，都是應有盡有。這種富貴是不消說的。

白玉在手，涼涼的，陳溫玉心想，再多的首飾有什麼用，陳溫玉去了宮裡都見不到家人了，整日得陪著那個皇帝，說起來，也不知長什麼樣兒。聽說是一副好樣貌，可誰提起，都忍不住鄙夷，又能好看到哪去？她嘟了嘟嘴道：我還想吃山藥糕。尾音顫顫的，惹人憐惜，宋嬤嬤嘆口氣，使人去廚房添了山藥糕。

梳完頭，小八仙桌上擺了四樣早膳。

姑娘，喜歡吃哪個便吃吧。

宋嬤嬤的話，聽起來有點像她要上斷頭臺的意思，可今兒只是去陪太后賞花，還沒到嫁人那天呢。要是那一天，是不是宋嬤嬤會允許她吃十八道菜了？想著，陳溫玉忍不住噗嗤一笑。

食不言寢不語，還笑，宋嬤嬤輕咳一聲：姑娘，快些吃吧。

可陳溫玉喜歡細嚼慢嚥的，一頓飯偏偏就吃了小半個時辰。

太陽都升了起來，照著屋裡亮堂堂的，她從窗口看出去，見遠處的桃李開滿了花兒，十分的豔麗。

此時簾子一挑，丫鬟急忙忙來稟告道：宮裡的轎子都到垂花門口了，今兒還是由禁軍統領蔣大人護送的。

瞧瞧，就說起得一點不早，不過這轎子也確實快了些，難道太后還想與姑娘吃早膳不成？宋嬤嬤扶起陳溫玉往外走，輕聲叮囑道：蔣大人妳見過幾回了，說起來也是沾親帶故的，嘴甜點兒，叫聲表哥。這宮裡上千禁軍都是他管著，往後說不定能幫上忙。

陳溫玉答應。

來到上房，就聽到二夫人羅氏的哭泣聲，她手指不由攥緊了。

這門親事定下，母親是最為傷心的，說起此事總是忍不住流淚，她看在眼裡，反倒自己的淚流不下來了。太后娘娘垂簾聽政之後，她的地位便是等同于天子，她說的話，不能更改，哭又能如何呢？陳溫玉走進去，向老夫人，大夫人，羅氏行一禮，都是女眷，男人們皆去官署了。

見孫女兒穿上了新衣，老夫人眉開眼笑道：我就說，阿玉穿了必定好看，這顏色挑人……她招招手道：阿玉過來，我再叮囑妳幾句話，這太后娘娘啊雖是妳表姨祖母，也曾見過兩回，仍不能失了禮數，知道嗎？宮裡規矩多，早先前宋嬤嬤教過妳，莫忘了。

當今天子自幼體弱，吳太后極為操心，眼見要到弱冠之年，便是親自予他擇妻，只吳家子嗣單薄，尋來尋去，最後落到他們陳家。老夫人揉一揉陳溫玉的手，心想，這孫女兒便是這等命了，生得國色之貌，入了太后眼，誰也難以阻攔，換得陳家平步青雲，也算是報答長輩疼愛之恩了。她叮囑道：此番去，許會見到皇上，妳莫害怕，太后娘娘看重妳，皇上也是知曉的。

之前兩次，她都沒有見到皇帝祁徽，這次竟會……陳溫玉的心情有點複雜，低聲道：祖母的話，孫女兒記住了。

大夫人江氏笑著道：母親，阿玉那麼聰明，您就不要擔心了，快些讓她去宮裡吧。是不能耽擱時辰了，走吧。老夫人嘆口氣。

陳溫玉向長輩一一告辭。

羅氏要去送女兒，老夫人叫住她：莫去了，妳還能跟著阿玉一輩子嗎？

這話說得羅氏頓住了腳步。

娘，不過是賞花，您在家裡等著我，我回來同您吃晚膳。陳溫玉握一握羅氏的手，笑道：娘，我想吃蓮房魚，您叫廚房早些弄著。

那是花工夫的，羅氏紅著眼答應，看著陳溫玉走去了院門。

垂花門口，禁軍統領蔣紹廷正在等候。

自先帝駕崩，大樑太后垂簾聽政起，蔣家因與吳太后之弟曹國公聯姻，十數年來連連升官，此時蔣複已是五軍都督府總都督，而這蔣複之子蔣紹廷年紀輕輕也做了禁軍統領，且又生得劍眉星目，器宇不凡，在此稍一露面，已引得下人紛紛側目。

蔣紹廷有些不耐煩，手握在劍柄上冷聲道：太后娘娘旨意，陳姑娘……

話音戛然而止。

遠處，陳溫玉娉婷而來，頭戴玉簪，身穿紗羅，彷若淩波仙子，行到跟前展顏一笑。宋嬤嬤叮囑要嘴甜，這蔣紹廷是禁軍統領，她初來京都時，表妹就提過這個人，後來登高時表妹掉了一支金簪，被蔣紹廷撿到，誤以為是她所丟，親自送來，可見這年輕男人看起來高傲，骨子裡應是熱心腸。想到禁宮的可怕，有個蔣紹廷這等會武功的護在身邊，總是好事，陳溫玉的笑容越發明朗：表哥，勞您久等了。

這聲音叫他想起幼時喜歡吃的桂花糕，甜甜的綿軟，蔣紹廷掃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上轎吧，莫耽擱時辰。

宋嬤嬤扶著她進去。

轎子抬出大門，蔣紹廷騎上白馬。

外面喧囂，耳邊充斥著吆喝聲，行人們之間的問候聲，孩童們的吵鬧聲，陳溫玉兩隻手平放在膝頭，微微閉著眼睛，她心想，再過一個月，也許這些聲音都要聽不到吧，宮裡，可是分外的冷清。

也不知過了多久，轎子停下來。

沒有殊榮，宮裡頭的恩賜，在宮中，誰都得下來行路，宋嬤嬤去扶陳溫玉。

陳溫玉伸出手，踏出腳，風吹裙襬微動，露出粉色繡花鞋的鞋頭，兩朵芍藥嬌豔奪目，花蕊是小小的珍珠。蔣紹廷目光落下，不知為何，竟好像能想像出那鞋中的金蓮，定是與她的臉一樣好看，惹人憐愛。

可惜，這般的人竟然嫁與那祁徽，暴殄天物。

蔣紹廷握緊劍柄，正待轉身，卻見一抬龍輦緩緩過來，輦上坐著的正是他所不齒的皇帝——祁徽。

咬了咬牙，蔣紹廷彎腰：微臣見過皇上。

祁徽懶洋洋支著身子，往前看，問道：聽說陳姑娘到了，是嗎？

聲音低低的，掩不住那嗓音裡的清，彷若林中幽泉，陳溫玉抬起眼，與祁徽目光對個正著。只見那皇帝彷若少年，瑩白的臉頰，清秀的眉，一雙眼睛狹長，儘管眯著，卻璀璨奪目，不過唇色發白，透出濃重的病氣。

妳……祁徽看到她了，複又躺下，勾勾手指：上來吧，朕帶妳去御花園。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富貴

陳家大姑娘陳溫玉這日要入宮，一大早，宋嬤嬤就把她叫醒了。

天還不曾亮，屋裡點著油燈，火光一閃一閃，陳溫玉眼皮子都睜不開，迷迷糊糊心想，太后娘娘說是賞花，這時辰黑乎乎的，什麼都看不見，摸魚還差不多。嘟囔著不起，側個身又睡，把宋嬤嬤著急得，一扣她肩膀拉起來。

惹到太后娘娘，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還不起。宋嬤嬤從桂心手裡接過攪乾了的手巾給陳溫玉擦臉：快醒醒，用完膳，還得聽老夫人教誨，轎子接了走到御花園，時辰也不早了。

一晚上的睡痕被抹去，露出來的皮膚白生生，水嫩嫩，好像豆腐一樣，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