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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琅一般不怎麼看綜藝節目,這天換臺的時候,他居然無意中看到了封昊的訪談,電視裡的封昊正好跟主持人聊到了寵物的話題。
「看起來封昊你對寵物這方面真的很瞭解,那麼你呢,你本人有養寵物嗎?」
「有的,」封昊笑著回答,「我養了一條大狗。」
主持人哇哦了一聲:「是什麼狗?」
「黃金尋回獵犬。」
「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黃金獵犬是嗎?」
「沒錯。」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狗非常聰明。」
封昊點頭:「在狗的智商裡,牠排名第四。」
「而且十分溫順乖巧。」
「黃金獵犬在一歲以前普遍很調皮,但過了幼犬期,牠們就會變得非常聽主人的話,所以非常適合做工作犬,譬如說導盲犬。」
「好像我見過的黃金獵犬都不大愛叫?」
「絕大多數黃金獵犬都很安靜,有的時候甚至會被人懷疑不會叫。」
主持人掰著手指:「黃金獵犬也有很多種毛色,就我看過的來說,有淺黃色、金黃色……好像還有紅色?」
她一邊數,封昊一邊點頭。
主持人列完,又問封昊:「你的黃金獵犬是什麼顏色的?」
封昊思索了一下:「應該是純正的金色。」
凌琅聽到這裡下意識地摸了摸頭髮。
「那一定很好看了?」
封昊毫不謙虛:「非常漂亮。」
「養狗一定很有趣吧,你平時這麼忙,有時間照顧牠嗎?」
「工作再忙我也會抽出時間陪牠,只是牠最近胃口不好,瘦得很厲害。」
「哦?為什麼呢?」
封昊低頭想了想:「可能是發情了吧。」
他垂著眼,似乎回憶起什麼很溫馨的畫面,發自內心地微笑起來:「近來總是抱著我的腿求歡,讓人很是苦惱呢。」
晚上凌琅上了床便不老實起來,反正封昊都在電視上說他發情了,他便索性破罐破摔發起情來,往封昊懷裡鑽,在他身上蹭來蹭去,還伸舌頭去舔他的脖子和耳垂,癢得封昊直發笑。
封昊按住凌琅不讓他再亂來,在他額頭上吻了一記:「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起拍戲呢。」
亢奮的凌琅被潑了冷水,忿忿轉過身去,憋了一肚子氣。
自己是性冷感,就不要把人調教成性飢渴!
◎
影片的拍攝正式進入末期,凌琅變得越來越安靜,似乎與戲中的角色徹底融為了一體,有時好幾天都不說一句話,喜、怒、哀、樂,已經全然察覺不出,當他靜靜地坐在那裡時,你甚至都感知不到這個人的存在。
經紀人急得直搓手,戲裡的凌琅就是因為長時間不說話,最後患上了失語症,他可不想現實中的凌琅假戲真做。
「來,看著我,說『啊──』」他照著電視裡看來的語言治療師的做法試圖對凌琅進行康復治療。
凌琅默默地把頭別了過去,對他的智障表現不忍直視。
「不如你試試別的詞,比如說,」助理聳聳肩,「爸?」
經紀人立刻瞪向她,助理無辜地吹起了口哨。
「都是這個坑爹的劇本害的,」經紀人忿忿地抓起劇本摔到地上,「下部戲我一定要讓他接一個話癆的角色,就像鐵齒銅牙小羚羊什麼的,」他頭頂燈泡一亮,「律師,妳覺得演律師怎麼樣?律師的臺詞最多了。」
助理端了個保溫煲過來:「那你可要祈禱著凌琅到那時候還能說出話來。」
她把煲遞給凌琅:「來,喝湯。」
經紀人看著凌琅把湯喝下去一半:「妳每天給凌琅喝的都是什麼湯?」
「天麻豬腦湯。」
「嚇?」經紀人被這個名字嚇了一跳。
助理推了下鼻梁上莫須有的眼鏡,做出一副學究派的模樣:「我查過資料,人如果長時間不說話,就容易誘發老年痴呆,食用天麻豬腦湯,可以清肝健腦,能夠有效預防這種症狀。」
經紀人嘴角抽搐。
助理得意地接著道:「我還在裡面加了很多補腎壯陽的藥材,像是人參、鹿茸、冬蟲夏草,以及等等。」
凌琅喝湯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助理還在得意洋洋地讚美自己:「一碗補湯,多種療效,我真是天才。」
凌琅一言不發地把湯放下。
「演員就位了!」副導演發出預備通知。
凌琅走到窗邊,任由夕陽在他身後拉下長長的影子,只是這影子也被窗外鐵欄的影子壓在下面,似乎在嘲笑凌琅永遠逃脫不出它的掌控。
「ACTION!」導演下達了開始的命令。
封昊推開門,然後整個人都靜止不動了。
凌琅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一頭金髮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純正的黑色,襯得臉色格外蒼白,嘴唇上也沒有一點血色。
因為削瘦,他的眼眶深陷,眼睛顯得特別大,就那樣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封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恍惚,彷彿忘記自己身處何方,面前何人。
「你這是做什麼。」待意識到凌琅還是那個凌琅,只是把頭髮染了回去之後,封昊沉下臉道。
凌琅走到桌邊,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幾個大字。
──這樣我是不是更像他了?
封昊轉頭就走:「你小說看得太多了。」
他沒有看到,在他離開後,凌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過去,凌琅停止了進食,封昊想方設法地逼他吃東西,最後甚至使用了強灌,可沒過一會兒他就會嘔出來,嘔得昏天暗地。
醫生診斷他得了厭食症,他被強行固定在床上,靠注射葡萄糖維持生命,如今的凌琅,除了一口氣,跟死人別無差別。
封昊開始各種遷怒,每天都有人因為凌琅受到懲罰,屬下們因此而惴惴不安,對封昊的忠心逐漸動搖,有些忠誠度不夠的人,甚至開始瞞著封昊做一些小動作。內憂外患一起發作,各種突發事件煩得他焦頭爛額,漸漸地有些無暇顧及凌琅了,別墅的警備力降到了最低。
終於有一天,凌琅趁保鏢鬆懈的時候,用盡最後的力氣逃了出來,封昊接到通知迅速趕來,將逃跑的凌琅攔截在別墅外。
一邊是封昊,一邊是懸崖,懸崖下是巨浪滔天的大海。
凌琅已呈甕中之勢,封昊一步步地逼近過去。
「回來。」封昊陰著一張臉命令道。
凌琅後退了一步。
「我叫你給我回來。」封昊嚴厲地又重複了一遍。
凌琅再次後退了一步,他已站在懸崖邊緣,碎石子在他腳下滾落,瞬間被海浪捲得蹤跡全無。
封昊站住不動了,凌琅卻沒有停,他慢慢地轉過身去,面朝大海,花已凋零,春天也不會再來。
封昊心中起了不祥的預感:「你想幹什麼?」
凌琅一點一點地轉過頭來──
「CUT!」
現場緊張的氣氛被瞬間破壞,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導演身上。
「剛才這個表情不到位,沒有很好地表現出角色臨終前的心理,再來一遍,預備開始ACTION!」
凌琅站在崖邊深吸一口氣,醞釀了一下,再次緩緩轉過頭來。這次,大家在他眼中看到了濃濃的恨意,面前這個人,剝奪了他的一切──他的身體、他的感情、他的兄弟、他的愛寵、他的自由……現在,他又要奪走他的生命,他沒有理由不恨他,他對他恨之入骨。
在場的眾人深深體會到了他心中那股恨意,他們的情緒被凌琅感染,一個個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就是這種感覺!
「CUT!」導演再一次打斷。
「泥不該用這種眼神看著他,泥對他是有恨不假,但泥的感情是由愛生恨,即便在他對泥做了這麼多過分的事情後,泥還依然愛著他!泥對他的愛只是被壓抑起來了,卻沒有消失,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泥要把它釋放出來,再來!」
凌琅第三次回過頭來,這一次,每個人都看出了他眼底的矛盾,在二人過去的糾葛中,分不清是愛攬了鼇頭,還是恨占了上風,兩種劇烈的情感緊緊地交織在一起,誰也甩不開誰。
這個眼神讓所有人都深切地體會到凌琅內心的矛盾掙扎,他們眼前晃過曾經每一個日日夜夜,凌琅在冰與火中飽受煎熬,他視若珍寶的東西一樣樣離他遠去,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他最愛的人。
儘管沒有一句臺詞,凌琅心底的痛苦卻成功地蔓延到每一個角落,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甚至鼻子開始發酸,就是這種感覺!
「NO NO NO,」導演還是不滿意,「泥的表情是不錯,可窩總覺得還差了點什麼。」
「泥表達出來的感情很強烈,但這種感覺強而窄,窩希望得到的是一種很開闊的效果,泥能明白?」
「這導演是日本人麼,」助理忍不住私下吐槽,「我覺得剛才凌琅的發揮已經很好了,我差一點都被感動得落淚了。」
「這就是為什麼人家是大導演,而妳只是個小助理。」經紀人反吐槽她。
「最後一個鏡頭,導演想拍得盡善盡美我能夠理解,可凌琅也演得很到位了,又強烈又開闊,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妳要相信,凌琅要是連這點困難都克服不了,他也不會當上影帝了。」經紀人堅定道。
凌琅望著天,導演還在幫他入戲:「想一想,想一想,他對泥做過什麼,泥對他又是什麼樣的心情,最後一眼,泥想要如何與他告別?泥希望他能記住泥?還是忘記泥?泥……」
封昊走過來:「我想我大概能理解導演的意思。」
二人同時看向他,「我猜導演是不是想說,你愛我,你恨我,你在我身上傾注了最強烈的感情,但那已經是過去。你馬上就要死了,再熾熱的情感都將化為烏有,你執著著放不下的東西,在最後一刻終於可以放下,你就像走到了人生最窄的巷口,向前一步,海闊天空。」
導演一擊掌:「就是這個意思!」
凌琅體味著他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麼。
攝影機再一次啟動,眾目睽睽之下,站在懸崖邊的凌琅緩慢回頭,這將是他在這個人世間的最後一瞥,海風捲起他雪白的衣角,黑色的秀髮被吹得凌亂。
凌琅看到了封昊,這個他曾經、乃至於現在,無時無刻不深愛著的男人。
從最初把他從倉庫救下,到把他帶回家,溫柔地抱他,欺騙他,囚禁他,毀滅他……往事歷歷浮現心頭,一切美好的、糟糕的回憶,如跑馬燈般在眼前走著過場。
他看的是自己的一生,卻平靜得如同是在看別人的故事。
凌琅靜靜地凝視著封昊,思維發散到了千里之外。
他分不清這是在戲裡還是現實,彷彿下一秒就將與對方訣別。
如果我就這麼死了,我會有什麼遺憾呢?
凌琅想,大概我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還是個處男。
當他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投向封昊的愛戀的眼神中平添了幾分恨意。
我這就要去死了,可你還沒有上過我呢。
不過以後你也沒有機會上我了。想到這裡,凌琅微微一笑,轉身躍下了懸崖。
第十二章
歷時三個月的拍攝工作終於結束了,劇組舉辦了盛大的殺青宴,極少參加這類活動,即便參加了也是打個照面就走人的凌琅難得留在了宴會上。
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製片人也到了現場,說了幾句漂亮的場面話,無外乎感謝導演、感謝演員、感謝劇組工作人員,祝影片票房大賣云云。
凌琅看著臺上長著一張與封昊酷似的臉,給人的感覺卻截然不同的人,內心感慨性格氣質會對一個人的表相產生多麼大的影響。
「看什麼呢?」封昊走到他身邊耳語道。
凌琅用視線回答了他。
封昊也看過去:「你覺得我跟我大哥像嗎?」
凌琅搖搖頭。
「我聽說過一個有趣的說法,」封昊抿了抿嘴,「就是一個家庭裡的前兩個孩子,性格絕對是截然相反的,就算是雙胞胎也是如此。」
凌琅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理論,感到很新鮮,可惜他沒有兄弟能驗證這個說法。
人群中響起掌聲,封兄結束了開場白,跟大眾點頭示意了一下,逕自朝二人這邊走來,中途從侍者的托盤上取了兩杯酒,一杯遞給了凌琅。
「恭喜,」他衝凌琅一舉杯,「演出很精彩。」
凌琅很納悶:「你這麼快就看到了?」
「沒有,我只是客套一下。」
凌琅:「……」
兩個人象徵性地飲了一口,這個例行客套就結束了。
「你跟我來。」對自己的弟弟,封兄連客套都省了。
封昊悄悄捏了下凌琅手心:「等我。」
凌琅其實很想走,但封昊這麼說,他也只好留了下來。
洋導演一如既往熱情地撲過來,且理所當然地撲了個空。
「小琅琅,拍完這部戲,窩就要回國了,下一次相見不知要等到何時,泥也不跟窩喝一杯。」他委屈地對著手指。
凌琅見狀,只好與他碰了下杯。
導演囉嗦了半天才走,扮演老對手的演員隨後便至。
「年輕人,前程無量。」老對手的臺詞乾淨俐落。
按照輩分,理應凌琅主動去敬對方,如今對方先乾為敬,已經是給了凌琅極大的面子,凌琅更不可能駁了他的好意,隨他一乾而盡。
小弟也來了,還體貼地多帶了一杯酒給凌琅:「前輩,多謝你在演技上對我的指點,也更加感謝你在危急關頭救了我,我敬你一杯。」
他仰頭一飲而盡,凌琅推脫不過,也抿了一口。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偶像了,我會朝著你的方向不斷努力的,也請前輩繼續加油!」小弟恭敬地衝他鞠了一躬。
這種事有了再一再二,就有再三再四,旁觀的人見凌琅沒有拒絕前面幾位,也都壯起膽量,紛紛上前向凌琅敬酒,有一些凌琅還勉強認得出來,有一些連印象都沒有。
若是時間倒退幾個月,凌琅壓根不會理會,可這個劇組充分讓他懂得了什麼叫百折不撓的精神,接受了一次,就不得不接受第二次,發展到後來,全劇組都上來對這個平日裡不好接觸的冰山影帝敬上一杯。
凌琅的酒量其實一般,只是從前沒人敢給他驗證的機會。幾杯酒下肚,他的眼前就有些發飄,理智告訴他應該進食些東西墊補一下,可整整兩個月的節食生活,讓他對食物失去了欲望。
封昊還是沒有回來,凌琅被人群包圍起來,想走也走不掉,他看著眾人臉上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就在凌琅被大家輪番敬酒的時候,酒店房間裡,封昊從他哥哥那裡得到一枚用透明包裝袋封好的白色藥丸。
封昊打開封口把藥丸送到鼻子邊嗅了一下,臉上變了色。
「從一個混進來的侍者口袋裡搜出來的,」封兄抱著胳膊倚在桌邊,「那人還真是不依不饒啊,這個月要不是我替你看著,你的小寵物起碼已經死了三次。」
封昊陰著臉把藥丸揣進口袋裡:「找到人了嗎?」
封兄衝著桌上的一沓資料一努嘴,封昊拿起來一張張看過去,越看眼底的寒意越濃。
「十幾年前沒能徹底剷除他,想不到十幾年後他居然在國外混得風生水起了,」封兄隨手拿起一張,「而且居然還有了黑社會背景,這下更棘手了,我看你要怎麼辦。」
封昊把資料丟回到桌上:「再難辦也要辦,我不會容忍他就這麼下去。」
「別忘了,他可是被一腳毀了做男人的一半尊嚴,這個仇不報,他絕不可能善罷甘休的,」封兄嘖嘖了兩聲,「某人下手也太狠了,我真替你感到擔憂。」
「這就不勞煩大哥你費心了。」
「還有,我的保全也不能保證是萬無一失的,你要是怕發生意外,最穩妥的方法還是把寵物關進籠子裡,當然了,暫時是沒有這個必要。」
封兄狡黠地笑了笑:「我剛剛給他製造了點小麻煩,估計他有段時間無暇顧及這邊了,」他探了探身子,「怎麼樣,我對你是不是很體貼?再來簽三年賣身契吧。」
「想都別想。」封昊一口回絕,封兄惋惜地聳聳肩。
「走了,」他大步往外走,「祝你在演藝圈裡玩得愉快,下次需要投資拍什麼AVGA的再來找我。」
封昊回到大廳的時候,凌琅已經僅餘五分清醒,連一動不動地站立都顯勉強。封昊還是第一次看到微醺狀態下的凌琅,他眼似桃花,面色緋紅,眼角眉梢都顯風情萬種,似乎將性格中不為人知的一面釋放了出來。
封昊走了過去,態度明顯不如往日友善,周圍人當然察覺出了,生怕被怪罪,迅速一哄而散。
凌琅見到封昊,只當他也是來給自己敬酒的,反射性地就要舉杯,被封昊一把壓住杯口,扯著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