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天神凰 卷五 一鳴驚天下

第一章

夏皎抱著阿福稍稍平復久別重逢的激動之情，便指指任慎過介紹道：「他是我師兄，長得凶了一點，但是個好人！他陪我回來看你和江爺爺的，你讓小蝙蝠們認住他，不要嚇到他啊。」

任慎過對著阿福乾笑兩聲點點頭，心道：我跟這蝙蝠王比起來，哪裡凶了，明明慈眉善目了好不好？！

阿福對於夏皎的吩咐，從來沒有二話，仰起頭來吱吱吱叫了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關照林子裡的蝙蝠小弟們，認住這個人，別不小心把客人吃了。

在夏皎的要求下，阿福展開雙翼，將她和任慎過裹起來，一起帶回地穴內。

相隔一年多，那口地脈靈泉還是老樣子，不同的是，洞內的溫度因為夏江的冰棺而低了些許。

微微泛出淡藍色光澤的冰棺，半浮半沉在地脈靈泉一側，冰封在其中的夏江雙目緊閉，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

夏皎將冰棺推到岸邊，抬頭對任慎過道：「我跟江爺爺說說話，師兄你在泉水裡修煉就好，不必管我。」

任慎過走過來對夏江行了個晚輩之禮，便依言游到靈泉之中打坐去了。

夏皎把毛毛從背籃裡抱出來，也放入泉水中，自己則靠著冰棺，絮絮叨叨低聲講述她離開之後的經歷。

雖然明知道她的江爺爺多半聽不到，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對這個與自己相依為命十多年的長輩傾訴心事。

這一說就是大半夜，外邊天色微明的時候，夏皎不知不覺靠著冰棺睡了過去。

毛毛等的就是這一刻！

牠瞄了瞄正在泉水中專心修煉的任慎過和阿福，輕快地划動四肢游到泉邊，湊到夏皎跟前將腦袋貼上她的眉心。

「皎皎！醒一醒……」阿故的聲音在夏皎的夢境中響起。

「嗯，我在，有什麼事情嗎？」夏皎低聲答道。

連續數次不歡而散之後，阿故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再入她夢中。因為萬載馳的事，她心裡對他隱隱有著不滿與防備，不過今日重回舊地，想起當初在這裡第一次見到阿故，想起他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幫助和指點，便再也拉不下臉來冷漠以對。

「我知道妳因為萬載馳的事在生我的氣，如果我說根本不記得他手上有元魂珠，妳信不信？我沒想過要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替我傳信。」阿故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對人低聲下氣解釋自己的行為。

夏皎熟知他驕傲的性子，聽了這話也很是意外，她沉默片刻道：「我相信你。」

「真的？」阿故反而懷疑起來，這也太簡單了吧。早知道到了這裡她會這麼好說話，他早就該把她引回來。

夏皎沒好氣地哼道：「你愛信不信！」

阿故伸手將她拉到自己跟前，認真道：「若我真的存心要他用元魂珠傳信，就不會只要他傳『律鬥界』三個字，完全可以把事情說得更清楚詳細些，妳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他這樣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我也很不好受，妳還為了這事跟我生氣，我就這麼不值得妳信任？」

「算我錯怪你了，你還想怎樣？我也是擔心你不會好好對毛毛，把牠騙走了就再不還我。」夏皎噘嘴道。

阿故嘆了口氣道：「胡氏兄弟跑到迷鑿界去，背後肯定有人指使，如果我沒料錯，都亢宗裡應該出了一點變故。我原本想讓妳跟我一起回去，妳不答應就算了。上次動用毛毛身上的法力投影，我的真身必然受傷，至少要過上幾年才能復原，待我把這些麻煩事情都解決了，我帶毛毛來見妳，這樣妳可以放心了吧？」

他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到時候跟夏皎好好解釋，她應該能夠體諒他的苦衷。毛毛畢竟只是他的分身之一，待他功成完滿之日，這個分身是肯定會從此消失的。

夏皎不知道他的想法，只確定能夠再見毛毛，就放心地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我記得，當初答應把毛毛給妳，是有條件的……」阿故忍不住提醒道。

「什麼條件？你說來聽聽。」夏皎警惕道。

「還沒有想到，再說吧。」阿故只想她將來別發火跟他絕交就好。

「不乾不脆的傢伙！」夏皎對他這種吊胃口的行為十分鄙視，阿故只是笑而不語。

話都說開了，至少分別之後，夏皎惦記毛毛的時候，也會順道記起他……堂堂少掌教，還不如一隻貓，這種滋味真鬱悶透了。

「等妳成為天級靈師，也不知道要多久，我宗門裡正好有個天級的神棍，回去之後，我看能不能請動他來替妳的江爺爺療傷，還有治療他舊傷的涅槃丹，我也會給妳留意。」為了讓夏皎記住他的好，阿故開出一連串讓她無法拒絕的好條件。

至於他口中的天級神棍，正是宗門裡排行第三的太上長老金鏘鈺。

此時阿故還不知道金鏘鈺已經出關，而且受他真身之託，正在趕來律鬥界的路上。他只知道，想要求金鏘鈺辦事，就要有被他獅子大開口的準備，不過為了夏皎，他只能認了。

她欠他的情越多，將來他們再進一步的機會也越大。

下午時分，夏皎從夢中醒來，將武畫葇特意挑選的幾種適合阿福服用的靈草交給牠，交代了服用方法，然後道：「我要達到先天境，可能還得十年八年，你要晉升地級境界，大概需要更長時間，修煉不能著急，打好根基慢慢來。幫我照顧好江爺爺，我有空就回來看你。總有一日，我會帶著你離開這裡，看看諸天萬界不一樣的風光。」

阿福伏下身子，大腦袋靠到她身上蹭了蹭，發出低低的叫聲：放心吧，我會在這裡等著妳的。

夏皎安撫好阿福，叫上任慎過，鑽出地穴，爬到上方阿福的巢穴裡收集夜明砂。

之前夏皎把黑森林裡其他血瞳蝙蝠歷年積存的夜明砂一掃而空，賣給鴻堂大大發了一筆橫財，不過為了不想太過惹人矚目，並沒有動阿福「自產」的這些高檔貨。

這裡的夜明砂既可入藥解毒，也可以用作調製靈符墨汁甚至作為煉器的材料，夏皎回來之前就決定打包這些「特產」回去，孝敬師父和武畫葇。

有影照天宮這等頂尖空間寶物在手，再多的夜明砂都收得下。夏皎把阿福的洞穴搬空了，又去收了一些其他小蝙蝠所產的夜明砂，這才依依不捨告別了阿福，準備到夏家的祖墳去拜祭過老祖宗，再回鴛鴦宮。

夏家祖墳所在的山谷，離黑森林並不太遠，再加上他們有巨鷹可以乘坐，不過眨眼工夫就到了。

夏皎一看山谷中的情況，就不由得皺眉。

肅穆的墓園內荒草叢生，石碑上爬滿了青苔，看樣子都不知道多久沒人來過了。

按照她的記憶，夏家每年至少有春秋兩祭，再加上偶有某些先輩的直系後裔會單獨前來拜祭，沒道理會是這等荒蕪景象。

「那些混蛋，莫非連拜祭都省了？」夏皎從巨鷹上下來，發現老祖宗墳前的野草把半塊墓碑都遮住了，似乎從下葬那天起，就再無人料理一般，不禁大感氣憤。

老祖宗可以說是為了救夏固而死的，結果他們卻連前來拜祭一下都做不到，真真一群白眼狼！

她氣呼呼地從儲物戒指裡取了工具，任慎過也上來幫忙，花了小半天工夫，把墓園裡的雜草青苔統統鏟走，又把墓碑都擦拭乾淨。

最後回到老祖宗墓前拜別，夏皎一側頭，正好看到旁邊的另一塊墓碑，腦中靈光閃過，喃喃道：「不對！他們不來給老祖宗掃墓就罷了，怎麼會連自家老爹的墓都不管？！」

「怎麼了？」任慎過走過來問道。

夏皎皺了皺眉頭道：「夏家可能出事了……」

◎

夏家確實出事了。

夏皎和任慎過回到琉璃城，發現夏家老宅大門虛掩，門上的牌匾掛滿蛛網，大門黑漆剝落，歪歪斜斜彷彿隨時要散架。門前臺階上灰塵落葉堆了厚厚一層，高聳的圍牆焦黑倒塌了大半邊，透過那兒往裡看，全是一片被燒得七零八落的頹垣敗瓦。

夏皎隨手拉住一個路人問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裡頭的夏家人哪兒去了？」

那路人臉色發白，低聲道：「都死光了！聽妳的口音也是附近的人，這麼大的事兒，妳都不知道？」

「我確實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夏皎問道。

「就一年多之前，裡頭的人一夜之間全部被妖魔殺了！那些妖魔可以召喚天雷和天火！恐怖得很！那夜城裡黃家、柳家有幾個人跑去看，第二天發現，也死在裡頭了。整個夏家幾百口人都死光了，雞犬不留啊！連襁褓裡的小娃娃都沒放過。」路人說起這事餘悸猶存。

「夏家原本的家主、長老也死了？」夏皎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死了，屍體還是黃家、柳家的人認出來的。」這路人在琉璃城生活了大半輩子，對於夏家、黃家和柳家的事都十分熟悉。

任慎過轉過頭來問道：「小八，妳要不要進去看看？」

路人聞聲望去，登時嚇得驚叫一聲扭頭就跑，好像後面有惡狗在追，眨眼跑得不見蹤影。

夏皎莫名其妙道：「怎麼了？他認得你？」

任慎過苦笑道：「不認得，被我嚇著了。」

他生就這副壞人模樣，把人嚇跑的事發生過太多次，他都已經麻木了。

夏皎想笑，不過卻笑不出來。

她原以為夏家人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有任何感覺，現在夏家真的被滅門了，她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若無其事，心裡空落落的，說不上什麼滋味，反正就是難受。

兩人不想惹來旁人側目，於是繞到老宅後面一條無人的小巷，翻牆進去。

夏家人的屍首早被清理乾淨，不過依然可以在角落看到一灘灘乾涸的血跡。富麗豪華的莊園被毀壞得非常徹底，房舍倒了七八成，到處可見焦黑破敗的殘牆、碎瓦和斷裂的木梁。

夏皎和任慎過仔細看了看破壞的情況，不由得面面相覷。

「看起來，像是小八妳的驚雷符和烈焰符造成的痕跡……」任慎過指指前方廢墟中一個被烈焰炙烤過的大坑。

夏皎點頭道：「是啊，難怪鴻堂的人提都沒提這事，他們多半以為是我找人下的手。」

就算不是她主動找人報復，也可能是她身後那位「神祕靈師」出手，對於仇家，靈師的報復手段從來狠絕。

「從這裡的痕跡看來，下手的人至少用了八九張高等驚雷符和烈焰符，律鬥界大概沒幾個人對付夏家，會有這麼大的手筆。」任慎過覺得這事可能是有人想嫁禍夏皎。

小師妹雖然有時候確實挺心狠手辣的，但還做不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

高等靈符在下界絕對是十分稀罕的寶貝，夏家老宅只得幾個後天七層八層的武者，根本用不著如此浪費靈符，找一兩個後天九層高手，帶上些人，就足以把夏家上下殺個雞犬不留。

「其實不難猜，我進鴛鴦宮之前，沒得罪過什麼外人。夏家的仇家不少，但能夠拿出這麼多高等靈符來對付他們的，就只有一個──夏駢的師兄，當初劫持江爺爺，想謀取武隆宗酬字令牌的那個傢伙。他從江爺爺身上得到了不少高等靈符，還有丹藥、靈石。他對付夏家，也許是想殺人滅口，不過他心裡害怕夏駢發現，所以就想嫁禍給我。」夏皎長長吐出一口氣。

真沒想到，這些仇人竟然在她還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把自己作死了。只是可惜了老祖宗，他一輩子都想振興夏家，沒想到所有一切，都被夏固父子的貪得無厭毀了。

若他們不是這麼貪心，惹來鬥至宗的惡狼，夏家不會遭遇滅門。

不知道夏紈有沒有逃過這一劫，以她和夏駢的性子，無論是否知道滅門的真正凶手，估計都會認定了她是仇人，對她殺之而後快。

她在世上剩下的血親不多，除了昏迷的江爺爺，其他竟然還都是仇人，真是悲哀。

夏皎搖了搖頭，把這些人統統甩到腦後，對任慎過道：「我們走吧。」

「小姑娘，先留步。」含笑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周遭的一切隨之凝固。

高手！而且是前所未見的高手！

夏皎和任慎過轉身望去，只見一名身穿杏黃色衣袍的青年嘴角含笑，站在一座倒塌的涼亭之前。

青年容貌俊美，臉上的笑容可以照亮周遭的一切，明明是破敗不堪的廢墟，只因為多了他，彷彿變成了勝景華堂，再無半分頹敗死氣。

不過夏皎和任慎過並沒有被這陽光般耀目的笑容迷惑，他們從這青年身上感受到的，是危險！

他們毫不懷疑，這青年擁有一出手就將他們碾壓成灰的恐怖實力！

就是面對先天境地級的師父師伯，他們也從未感受到如此可怕的壓力與威脅。

其實這青年對他們並無惡意，至少目前沒有惡意，但彼此巨大的實力差距，讓夏皎和任慎過沒辦法淡然處之。

這種情況，就像一個普通人突然遇到體量是自己幾百倍的恐龍，就算明知道牠是草食性的，不會吃人，也很難不害怕。

青年笑咪咪走到他們跟前，十分自然地伸手揉揉夏皎的腦袋，溫和道：「妳叫夏皎，身邊有一隻白貓兒對不對？」

任慎過想拉起夏皎逃跑，無奈雙腳就像生了根似的，動都動不了，甚至眼睜睜看著對方對師妹伸手，也無從阻止。

幸好這青年似乎真的沒打算傷害他們。

「你是誰啊？我不認識你……」夏皎怯生生反問道。

她不知道這傢伙到底有多強，不過她先裝得弱一些是不會有錯的。

青年當然就是匆匆趕來接應盛朝故分身的金鏘鈺了。

天級靈師的精神力是何等強大，他剛到律鬥界，神識一掃便感覺到夏皎與毛毛的所在。

下界靈氣貧乏，級別越高的修煉者越受不了，靈師的難受程度更要翻好幾倍，別看金鏘鈺笑得輕鬆，實際他來之前做了無數準備，給自己加了至少七八道封印。

他原本想接了盛朝故的分身，扭頭就走，但當他察覺那分身的形態，再親眼看到夏皎，他的好奇心便再也不受控制。

「我是誰待會兒慢慢告訴妳。妳那隻貓兒呢？在妳的背籃裡吧，快拎出來給叔叔看看。」金鏘鈺的態度，十足十一個誘拐小姑娘的猥瑣大叔。

衝著毛毛來的？！是敵是友？夏皎警惕地盯著他不說話。

金鏘鈺卻忍不住了，伸手就想把夏皎轉個身，去探她的背籃。

毛毛對他這種自來熟動手動腳的行為忍無可忍，不等他的手伸過來，就自動自發從背籃裡跳了出來，一爪子狠狠撓了過去。

金鏘鈺的實力比眼下的毛毛不知道高出多少，怎麼可能讓牠撓到？手腕一翻，不但避過牠的攻擊，還迅疾無比地揪住了牠頸後的皮毛，一把將牠整個拎到半空。

毛毛急怒之下不由自主大叫一聲：「喵！」

叫聲出口毛毛才反應過來，不禁惱羞成怒，偏偏卻毫無辦法，心裡瘋狂詛咒自己的真身，發什麼神經啊！都亢宗沒人了嗎？竟然請金鏘鈺這個促狹鬼來接牠，這是嫌牠不夠丟臉？！

夏皎救之不及，眼看著愛貓被人這麼拎在半空，心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毛毛一直被她當心肝寶貝似的護著寵著哄著，抱牠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牠不舒服，何曾這樣拎著牠的皮毛把牠吊在半空過。

「你放手！混蛋！」夏皎氣憤至極忘記了恐懼，撲上來想搶救愛貓。

金鏘鈺正得趣，哪裡肯讓她把毛毛搶回去，稍稍動念就將夏皎和任慎過定在原地。

他把毛毛拎到面前，跟牠平視，笑得不可抑止：「你……哈哈哈！你竟成了這個樣子！笑死人啦！哈哈哈！來，再喵一聲給我聽聽。」

毛毛冷冷瞪著他，牠已經夠丟臉了，不管反抗或者大叫，都只會讓金鏘鈺這死老鬼更開心得意，所以牠乾脆什麼都不做，等他笑個夠，笑死他最好！

第一章

夏皎抱著阿福稍稍平復久別重逢的激動之情，便指指任慎過介紹道：「他是我師兄，長得凶了一點，但是個好人！他陪我回來看你和江爺爺的，你讓小蝙蝠們認住他，不要嚇到他啊。」

任慎過對著阿福乾笑兩聲點點頭，心道：我跟這蝙蝠王比起來，哪裡凶了，明明慈眉善目了好不好？！

阿福對於夏皎的吩咐，從來沒有二話，仰起頭來吱吱吱叫了幾聲，也不知道是不是關照林子裡的蝙蝠小弟們，認住這個人，別不小心把客人吃了。

在夏皎的要求下，阿福展開雙翼，將她和任慎過裹起來，一起帶回地穴內。

相隔一年多，那口地脈靈泉還是老樣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