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第（2）：伴我一生

第一章

「莫第，你在看什麼？」

同行的友人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已經在雕像前佇立很久了。

「我的第一個題目。」這位年輕的男子低聲回答著。

走廊上走動的幾個女賓以及觀光客，聽到了這聲音莫不悄悄地看向了正在親密談話中的兩人。

「題目？」友人疑惑地看著這尊雕像。

站在戰船的船首，迎風張開雙翼的勝利女神雕像，因為損毀而失去了頭部以及雙臂。

幾個觀光客悄悄拿起了相機，照下了兩人以及那尊雕像。

「薩摩塔斯的勝利女神之翼。」年輕的男子低聲說著。

「這就是你的題目？題材呢？」友人低聲問著。

「沒有。」年輕男子對他無奈地笑著。「教授說由我決定。」

「好難。」友人苦著臉。

「是啊……」年輕男子微微嘆著氣。

年輕男子與友人分開後，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一整天的遊覽下來，光是花在指定題目上就已經要有三個小時了。

男子回到住所的路上都是有些不專心的，也許是想著那尊殘缺的雕像吧。

然而，來到了自己住所，掏出鑰匙正要開門的男子，卻是聽見了偷偷摸摸的、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的腳步聲。

強盜？

回過了頭，男子用手肘撞向了來人，然而面前的人卻只是個16、7歲的少年！

年輕男子的攻擊在觸及少年肌膚前就停止了，而之前因為想要閃躲而連忙跳開一步的少年，則是心有餘悸地看著他。

「你又來做什麼？」年輕男子用的是冷漠的表情。

「……」少年抱著自己隨身的行李，只是用著甚至可以說是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別以為不說話我就不會生氣，你這次也只有36個小時。」年輕男子開了門，側過身讓少年走了進來，接著才把門鎖上。

年輕男子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而少年做的第一件事則是高興地打量起男子的家。

放下了電話，男子撥了撥頭髮，接著才脫下外套。

少年把行李隨手放在了沙發上，接著就仔細地觀察起了一尊新來的小貓瓷像。

小貓有著亮晶晶的、黑曜石般的深邃眼眸，白皙的身體似乎正撒嬌般地向來人磨蹭著。好可愛的小貓咪……

少年撫摸著小貓像，而站在玄關附近的男子則是靜靜看著。

「喜歡就帶回去吧。」男子低聲說著，於是少年驚喜地轉過了頭。

男子的表情有著一些無奈。

「不過很容易碎，我寄回去給你好了。」

「嗯！」少年高興地笑了。

「吃過晚飯了沒？」男子將自己的外套掛在衣架上。

「……沒有。」少年吐了吐舌。

「……你曉得現在幾點了？」男子又看向了少年。

「晚上十一點。」少年有些擔心責備地看著男子。

「……我煮些東西給你吃，不過冰箱沒有什麼材料。」男子說著，走向了自己家裡的冰箱。

「表哥，我想要喝上次的那種濃湯。」少年小跑步過來，迫不及待地說著。

「……少了火腿，我用燻肉代替好嗎？」

「嗯！」少年純真地笑著。

男子開始做起了濃湯。

在廚房裡以著優雅的動作做料理的男人，除了自己的表哥之外根本想不到一個更加適合這個角色的人選。

少年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接著就躡手躡腳地來到了男子身後，輕輕攬住了男人的腰。

男人本來正在切洋蔥，察覺了少年動作的一瞬間，身體僵硬了一下。

「表哥，你真好……」少年低聲說著。

男人靜默了一會兒。

「去洗個澡吧，你身體太冰了。」男人的聲音其實是既低沉又溫柔的。

「對不起……」少年低聲說著。

「去吧，去洗個澡，不要感冒了。」男人略略回過頭，低聲說著。

少年抬起頭看著自己的表哥，那是一種仰慕以及信任的表情。

「再不去，如果感冒了，表哥要生氣了。」男人溫柔地說著。

「……嗯。」少年又笑了開。

「你的睡衣我收在客房的抽屜裡，門旁邊第三格，自己去拿。好了，快去。」

「嗯！」

少年快樂地離開了廚房，而男人則是靜靜地看著他的背影。

少年洗好了澡。在他開始品嘗著美味而熱騰騰的濃湯時，少年注意到了男子的眼睛是注視著電視畫面的。

有什麼好看的呢？

少年捧著微溫的湯盆，用著快速而略顯粗魯的吃法解決了自己遲來的晚餐。接著抹了抹嘴，就也擠上了男子身旁的沙發。

男子看著電視，少年看著男子，這樣的場面持續了要有幾乎五分鐘之久。

「……說吧，有什麼事？」男子終於轉向了少年。

「你在看什麼？」少年抬起了頭，清澈的眼睛讓男子想起了那尊小貓瓷像。

「歌劇。」男子低聲說著。

看著少年無邪的眼神，男子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想要撫摸那柔美的黑髮，然而才剛觸及了幾縷髮絲，就如同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男子的動作有點讓少年受傷了。

少年看著男子，接著有些落寞地低下了頭。

「時間不早了，你先去睡吧。你家裡的人後天早上就到了。」

「……我不想回去。」少年咬著唇。

「再讓你父母曉得你擅自離家，我想我們就永遠也別想見面了。」男子看著電視，用著清冷的聲音說著。

少年咬著唇。

「去睡吧。」男子低聲說著。

「我喜歡你，表哥。」少年說著，重新抬起了頭。「我真的喜歡你。」

「你才只有十六歲，說這些都太早了。」男子的眼睛沒有離開電視的螢幕，即使是此時歌劇已經結束。

「我已經快要十七了。」

「還有兩天才到。」男子說著。

「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是。」男子說著。「我沒有興趣陪小孩子玩家家酒。」

「……你太過分了！」

少年哭了起來，他氣憤地捶打著男子的肩膀，男子沒有還手，也沒有阻止。少年捶打著，直到筋疲力盡才哽咽地抱住了男子。男子沒有推開。

「去睡吧。」男子低聲說著。

洗著碗，男子沉默的表情持續著。

勝利女神的美麗姿態已經從他的腦海裡消失了。

指導的教授曉得自己母親就是有名的愛蓮娜，指定的作業也是嚴苛的。愛蓮娜曾經在戲劇節中飾演戰鬥女神一角，絕美的英姿傳說中就是從這尊雕像得來的靈感。而他見到這尊雕像後，第一個想起的也是自己的母親。

但是，如果真以自己母親為模範，自己一輩子也脫離不了母親的陰影吧。

然而這一切煩惱的事情，之所以變得更加地棘手，也許是因為自己表弟的造訪。

見到他的一瞬間，那鮮明的形象就消失了。他想不到還有什麼比這個少年更加美麗而震撼人心的事物。

然而……

如果他有畫筆，如果他有一雙巧手，他就能將眼前的感動化成作品。

即使是這身軀盡付塵土，無論這愛的本質究竟是什麼，相信見到這作品的人，也能深深體會到那種充滿心意的溫暖。

如果真有上帝，眼前之人就是祂的神蹟……

站在了客房門口，就著月光，男子靜靜看著床上的少年。

他曾經撫摸過的肌膚依舊如絲緞般美麗，他曾經親吻過的唇，也依舊溫潤而甜美。是的，直到現在，他仍然想把他擁在懷裡，品嘗他所有的肌膚，每一寸、每一分……他想聽到他在自己懷裡喘息、呻吟，他想見到他為自己迷亂、恍惚。

但是……這是愛嗎？

這是慾望還是獨占，這是親情還是愛情？

他不懂，沒有人教過他。

昨夜還是皎潔的月光，今晨就是烏雲蔽天。拉開了窗簾，男子從二樓的窗戶，可以見到窗外的小小河流。窗外飄來剛下過雨的清新香氣，男子突然有點想出去走走。

簡單梳洗過了，男子換上了休閒的衣服，走出房門。

男子才剛敲了敲隔壁的房門，裡頭的少年就戰戰兢兢地把門打開了。

「要不要出去走走？」

男子的微笑讓少年的表情整個亮了起來。

「嗯！等我一下下就好，表哥，等我一下！」

男子點了點頭。

多麼單純、多麼令人憐愛……那小小心靈的喜與怒都隨著自己而改變。男子看著少年匆忙梳洗的背影，溫柔地笑了。

「……表哥，我要換衣服……」

等到男子回過神，眼前就是才剛拉起自己上衣的少年。

漲紅了臉頰的少年，還沒有讓第三個人見過自己的身體。

然而，自己是已經見過的，甚至是那微微發顫的私密處。

但是，他並不想冒險與自己的慾望搏鬥。

男子關上了門，離開了少年的房間。

帶著把傘，兩人在街道上散步著。

早晨的空氣裡，多了一些鮮美的花香以及蔬果的清新。

「濃湯。」拿起兩顆又大又紅的番茄，少年興奮地回頭對男子說著。

男子聳了聳肩，答應了這項提議。

受到鼓舞的少年，又在推車上憑著自己的喜好挑著蔬果，男子站在他身後，偶爾看著四週，其餘的時間則是靜靜看著少年的臉頰。

初春的早晨是有點冷的，少年的臉頰因為快樂以及寒風顯得更加紅潤。

「好了，我們走吧。回家的路上我帶你去看看剛發現的小花園。」男子撐起了傘，因為綿綿的細雨又開始了。

「嗯！」

抱著紙袋的少年滿載而歸，然而他那因為精神不濟而差點滑倒的頻率更是讓男子擔心。

兩人在花園裡的小石椅上坐了下來，因為只有一把雨傘而顯得有些親密。

少年迫不及待地咬起了香甜的蘋果，身上穿著的厚棉外套足夠抵禦寒風，而少年幸福的表情彷彿是那曾經普照著的陽光。

因為一陣冷風吹過，少年摸了摸自己有點凍僵的手。男子注意到了他的舉動。「我忘了給你買雙手套。」握著少年的雙手，男子低聲說著。

「……沒關係，不會冷。」少年抬起頭，對著男子笑著。

那笑靨啊……

當男子的唇吻上時，少年手中的蘋果跌落在地。

◎

從那一天以後，有很久的一段時間，少年不曾再來了。

男子其實還記得，少年離開前不敢置信的眼神。

也許少年一直以為自己會留住他吧。但是，他沒有。關上門的決絕就與之前數次一般。

隔天，經過攤販前方時，男子又買了一尊小貓瓷像。

「莫第，你不回去睡啊……」

同樣睜著紅腫的眼睛，友人在圖書館對著身旁的男子低聲說著。

夜已深了，然而那應該已經沒人的圖書館裡卻依舊點著一盞小小的燈。

「我只剩下兩節就完成了……」男子低聲說著。「你如果累了就先回去睡吧。」

「我還有一半的報告沒寫……」友人哭喪著臉。「我後天一定就要交了。」

「別擔心，等我寫完我就幫你。」男子撐著額頭，邊寫邊翻著書。「我明天要交。」

「……我幫得了你什麼嗎？」友人看著在男子面前的書籍。

那些講玄妙藝術的東西有什麼好唸的，他真的是一點也不明白……也完全看不懂。

不過，他不懂，這位莫第也不見得會懂得比他多多少吧。才在一年半前，他就跟自己一樣都是唸商的學生，現在他拋下了自己的本行、沉迷於藝術的世界，這種決定，也只有他這種富家公子才做得起吧。

「不要緊，我自己來就好……」

「……你三天沒回家了，那些盆栽什麼的不澆水沒關係嗎？」

「安東尼，別在我想睡的時候說這些，會削弱我的意志力。」

「可是如果不說話我就快睡著了……」安東尼哭喪著臉。

這位莫第唸了多久，他可也是唸了多久。

「那你就快睡，趴在桌上也好，明天早上我會叫你。」

「我怎麼可以丟下我的同伴自己去睡覺。」

莫第抬起了頭看向自己的朋友。

「……怎麼？」友人有些害怕地看向了莫第炯炯的目光。

「這句好。」

「啊？」

莫第繼續寫著。

天亮的時候兩人都是趴在桌上睡著的。晨光從這棟古老的圖書館窗戶照上了長桌。兩人都沒有醒來，尤其是莫第。

女子走近的時候，安東尼驚醒了，然而莫第還在睡著。

「你們還好嗎？」美麗的女子擔心地問著。

「我是還好，不過這傢伙只怕是不行了。」安東尼咋著舌。「謝謝妳讓我們待到這麼晚。」

「不客氣。」女子溫柔地說著。

「我替莫第送作業去交，妳幫我照顧他一下吧。」

「嗯。」女子答應著。

等到安東尼拿著厚厚的一疊紙走到門邊時，惡作劇地偷偷回過了頭。

果不其然，女子正在親吻著睡夢中的莫第。

「瞧瞧，我保證這次絕對躲不過。」安東尼低聲說著，接著打了個哈欠。

好不容易解決了兩人的作業，安東尼攬著莫第的肩膀，一邊打哈欠、一邊艱難地移動著腳步想要走出校門。

「莫第！」兩人身後的女子追了上來。

莫第回過了頭。

「我開車送你回去好嗎。」

「不要緊，我們自己有開車來。」

「可是你們這個樣子……」女子笑著。「太危險了，還是我送你吧。明早我再接你到學校。」

等一下，那我呢？安東尼苦著臉。

女子先送了安東尼回家，接著才送莫第。

繫上安全帶的莫第已經睡倒在助手座。

女子的車子開得很慢。

莫第的家到了，女子停下了車，然而卻沒有叫醒莫第的打算。靜靜靠了過去，女子的唇先是輕輕掃過莫第長長的睫毛，接著就是他的髮鬢，然後是他臉部的輪廓。

女子的動作很輕，也許是不想吵醒他，然而突然的一聲巨響還是驚醒了莫第。

一個少年很氣憤地捶了車窗一下。

強盜？女子本來提高了警覺，然而等到莫第看了清楚後，排除了這項可能性。

「……是我親戚，不好意思。」莫第的聲音還有著濃濃的睡意。

女子溫柔地笑了，接著打開了車門讓莫第下車。

「明早七點半我在這裡等你。」女子說著。

莫第點了點頭，接著就自己走向了大門。

「她是誰？你們為什麼一起回來？現在幾點了，你們之前在哪裡，做什麼事情？」少年又氣又急。

「我很睏，等我睡醒再說。」莫第只是低聲回答了，接著就把門打開。

「我在門外等你兩天了，我好擔心……」少年跟著莫第進屋時，用著哽咽的聲音說著。

「我沒叫你等我，沒見到我你就該馬上回家。」莫第關上了門後，自己脫了鞋子進屋。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少年看著莫第。「我好不容易才能出來找你，你卻連看都不好好看我一眼！」

莫第的腳步頓了一下，然而他還是沒有回過頭。

「我好想你，表哥。」抱著莫第，少年低聲哭著。「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來找你，可是我就是想看看你啊……」

「我想睡了，明天再說。」莫第說著，掙脫了少年的懷抱，有點蹣跚地走回自己房裡。

一大早，女子就來到了屋前，然而沒有見到莫第。女子嘗試地按了按喇叭後，就走下車按著電鈴。

莫第還在沉睡著，先醒的人是少年。

少年聽到了電鈴聲，想起了女子昨晚的話，於是就自己開了門。

「我找莫第，他醒了嗎？」女子今天穿著的是米白色的素雅套裝。

「他還在睡。」少年的表情不太愉快。

「……我很抱歉吵醒你了。」女子低聲說著。

「你跟他是什麼關係？」少年冷漠地問著。

「……朋友。」女子說著。

「女朋友？」

「呃……不是……」

少年打量了女子一會兒。

「不想跟我作對就離他遠一點。」少年關上了門。

女子尷尬地站在門前。

「……你在做什麼？」趕來的莫第還沒來得及見到女子，少年就已經關上了門。

少年沒有說話。

「還不快把門打開。」穿著睡衣的莫第著急地說著。

少年只是站在了門前，抬起了下巴。

見到他的模樣，握起拳頭的莫第打了牆壁一拳，接著就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裡。少年見他離開，連忙也追了過去。

「對不起，表哥……」

「你，立刻給我回家。」回過頭的莫第嚴厲地說著。

「不要。」少年立刻就回答了。

「你來這裡究竟是想做什麼？」莫第還是嚴厲地說著。「我有課業又有工作，我沒有時間陪你發脾氣。」

少年呆立在原地。

「費比爾斯少爺，你不好好待在家裡，究竟是想怎麼樣？」

「……你為什麼就是要對我這麼兇？」少年咬著唇。「我做錯了，你打我、罵我啊，可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淡……」

莫第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我只想要……跟以前一樣啊！以前表哥再忙再累，都不會吼我！」

「……抱歉……我很抱歉……」莫第煩躁地說著。

「我在家裡……很想很想你啊……」

「……我很抱歉，費比……你……你回去好不好，我……我還不曉得要怎麼跟你相處……」

「就跟以前一樣啊。」少年說著。

莫第只能看著他。

「……就跟以前一樣就好……」少年哽咽著。「一樣就好……」

直到現在，他才能好好看著少年。

少年本來的活潑生氣不曉得什麼時候消失了，應該是健康的臉色如今只剩下蒼白。

「你都不曾想過我在門外等你兩天的心情嗎？」

「費比……」

「如果你真的不想見我，那我走好了！我一輩子都不要見你了！」

「費比……」莫第走了向前，抱住了少年。「對不起，沒事了……」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對不起……」親吻著少年的頭髮，莫第只能低聲說著。

像以前那樣對他嗎……

他都快忘了……一年半前的自己，究竟用著什麼樣的心情來對待這個少年……

少年是自己從小陪伴到大的，他本來應該對他只有親情，然而……

少年蜷曲在沙發上，眼眸低垂，毫無生氣。

曾經是個陽光般的少年啊，為了什麼而減弱了他的熱度……莫第以著甚至可以說是戰兢兢的心情接近著這個少年。

本來正在沉思的少年，因為莫第的靠近而有些受到了驚嚇。

莫第坐在少年身旁，帶著莫可奈何的微笑看著他。

感覺到了熟悉的情感，少年也是戰戰兢兢地看著莫第。

「跟表哥說吧，你這半年來過得怎麼樣？」莫第低聲問著。

「……好糟。」少年勉強笑了起來。「他們都說我苦著一張臉。」

「看起來變了好多。」莫第低聲說著。

「……變醜了？」少年有些擔心地問著。

「不是……是變得……很秀氣，很有魅力……」莫第低聲說著。「才半年，為什麼你變得那麼多？」

「……因為我們很久沒見面了。」少年低聲說著。「少交點女朋友，你就有時間回來看我了。」

「亂說話……」莫第無奈地笑著。「你自己也是啊，仰慕你的女性只怕不會少。」

「連門都出不去，哪來的人仰慕我。」少年沒好氣地說著。

「快了，只剩下半年，你就能出門了。」莫第依舊看著少年。「到時候，你就會嚐到戀愛的滋味。」

「戀愛……」少年看著自己的表哥。「是跟我現在的心情一樣嗎？」

「……只怕是不一樣的……」莫第低聲說著。「等你習慣了沒有我的日子，你就能好好體會。」

「為什麼我要習慣沒有你的日子？」少年看著莫第。「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就覺得沒有什麼事情比這更重要了。」

「……那是因為你還小……等你長大了，你就會曉得有很多的事情都必須顧慮……尤其是，你肩上的擔子會很重……」莫第低聲說著。「等你體會到了，這種心情也許就會消失了。」

「我要到什麼時候才算已經長大。」少年問著。「一直說我小，可是我永遠也沒有辦法比表哥大啊。」

「……至少，要到十八歲。」莫第說著。

「如果半年以後我的心情不變，表哥就會相信了嗎？」

「……到了時候再說，小孩子煩惱這些做什麼。」莫第揉散了表弟的頭髮，接著就離開了沙發。

「我要做早餐了，想吃什麼快點說。」

「大人好卑鄙，一直轉移話題。」少年捂著自己的頭髮，沒好氣地說著。

「吃飯吃飯，我餓壞了。」

第一章

「莫第，你在看什麼？」

同行的友人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已經在雕像前佇立很久了。

「我的第一個題目。」這位年輕的男子低聲回答著。

走廊上走動的幾個女賓以及觀光客，聽到了這聲音莫不悄悄地看向了正在親密談話中的兩人。

「題目？」友人疑惑地看著這尊雕像。

站在戰船的船首，迎風張開雙翼的勝利女神雕像，因為損毀而失去了頭部以及雙臂。

幾個觀光客悄悄拿起了相機，照下了兩人以及那尊雕像。

「薩摩塔斯的勝利女神之翼。」年輕的男子低聲說著。

「這就是你的題目？題材呢？」友人低聲問著。

「沒有。」年輕男子對他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