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有容乃大
江啟明提出的一個藝術基本標準,乃個性的表現。這種表現在藝術上是有其階段性的,首先是「不似」到「似」,再到「不似」,亦即西方當代藝術由具象到抽象之過程。
在上世紀八十年代之前,他已經能夠自由操作鉛筆及中國畫筆,眼到手到。畫技達致爐火純青之後,便進而摸索不同風格,並達至心到腦到。早年在摸索之際,他常常遊走於寫意與靈畫之間,但認為自己還沒走到心目中最理想的那條路。
新近之作,見出他尋求的是一種靈的境界,形上道境。藝術昇華之時,物我相忘,所謂中西之分,不過是時間的歷程與環境而已。此外,江啟明又致力研究顏料的潛在可能性,追求創造與革新,從而建構出跟身份課題有關的藝術語言。
江啟明執於具象,但不止於具象。他強調畫的內容要求突破,但技巧可保留具象的形式。看他近年遠足於香港境域偏遠如破邊洲等地,其具象的呈現已呈立體相,震懾力令人不再以狹義的寫實主義來形容。我想起他常掛在口邊的靈畫,並記他曾書寫的一段話:
「一位屬靈的藝術家,內有大道之實,外有盛德之容。道乃萬物之本,德乃成物之功……。深蓄厚養、智同萬物。海納百川,上德若谷……。立機待物,在宥群生……。」
這種「儒道合一」的情懷,也是他於成熟的人生階段對生活的領會。其爐火純青的繪畫技巧背後,支持者為「有容乃大」。
江啟明的形上觀亦與他對形下的觀察結合,這點於他對色彩的物質性理解與運用可見一斑。因而他的靈畫觀亦包涵了「本原」與「物質能量」的雙重考量。看江啟明2012年繪的《西貢破邊洲》,不只早已越過了其早期的香港寫景與素描,其色彩與筆法的善用以及精妙,於「壯美」以外,叫人生畏。
以他淺易的用語說,畫家能與大自然共為一體,即可與靈互通,超越物象以外。正是這種喜悅,使他說還要寫香港與中國逾百至千幅。其畫之內容起於西方殖民地的香港,抵於事物的本原本相,投於儒道之澄懷,報以其理念中的禪畫與靈畫。
喜念江先生的散文,字裏行間的睿智,除了訴說了別樹一幟的、由衷而出的藝術觀以外,還見出藝術教育家的心腸。
文潔華(香港浸會大學研究院常務副院長)
前言
2013年,《經濟日報》為我出版的一本《藝術空間》,反應很好,尤其是來自年輕一輩,促使我想以這本《藝術家的情與結》作為延續。還有另一原因,就是我老了,有些思維非放下不可,也好讓下一代能深入了解我這一代藝術家的「情與結」,好有個交代。
上一本着重「藝術與人生」及「藝術的空間」;這一本則注重「靈空與人的關係」。在我的計劃內,有關藝術文字的書,可能是最後一本了。
此書內容可能令你覺得我「婆媽」一點,因本人作為人父,又當美術老師40多年,更經歷過大動盪大時代及戰火洗禮,有點感觸吧,敬請體諒!
我一向強調「藝術家是屬靈的人」,不應參與任何政治活動,但我也是一國的子民及人類的一份子,故去關心政治是理應的。有人質問我,關心其實已經等於參與。我回答他說,關心並不採取行動,行動已證明你偏幫某一方;關心是出於關懷,是客觀的分析,一點偏頗都不存在。一位真正屬靈的人,無論你是什麼國籍,什麼宗教,什麼種族,一律平等而無私。在「靈」的層面上,大家的思維和訊息是共通、共感、共聚、共鳴的。我不是一位學者,我只憑靈性上的感知,憑良心的發現,採用另一角度去詮釋,並不期望讀者認同與否。
我發覺霍金先生所說的「上帝粒子」(但他不信有上帝),與我所說的「靈性粒子」,可能是同一東西,都是一種「非物質的物質」,是宇宙萬物創造之元素,只不過大家稱呼不同而已。科學家對物質數字的理解和組合與我也雷同,只不過運用的方式各不相同而已。
一位真正的藝術家,首先要有敏銳的「觀察力」,繼而要有透視的「洞察力」,如是屬靈的藝術家,更可提升到「靈」的層面,具有超越人為的「洞悉力」,是屬靈的境界,更可預測未來。
我總相信靈在一切有生命之物是共通共融的,因為靈並不屬於人類,靈是屬於宇宙的元素。人類本身的思想是自私的,故一定互相猜疑、產生爭辯,甚至衝突。故真正的藝術沒有所謂對與錯,只是各人的偏差而已,不值爭論。
人活在現實的空間,感情貼着肉身移動,由濃轉淡,有時又由淡轉濃;從一時空運轉到另一時空,藝術家與情同步流離。
給平凡多一點空間,去猜疑,去想像,把分解出來的分子,為生活增添多一份豐厚的質感。
最後,謝謝文潔華教授為此書賜序,又多添了一份豐厚的質感!還謝謝周穎卓先生的鼎力協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