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之外：向明詩文集

我的老家有一句觀人的歇後語「人看即小，馬看蹄爪」，意思是人有沒有出息，可從他自小的一舉一動都可以預判得出來。我從小就非常懦弱、愛哭、加之體弱多病，不但沒有龍盤虎踞之志，還老被罵為「百步大王」，意思是離家百步之外，便會沒有主張。因此小時候，家在祖父主政的威權之下，我的前程是安排去讀幾年舊書，曉得記帳打算盤，然後跟著長輩當學徒做生意。誰知日本侵略戰起，政府實行焦土政策以迎敵，眼看日本人快打進城時，一把大火，把我家的三處生意，一夜之間，燒得精光，我一樣也沒學成，全家便被迫逃到鄕下種田，我則安排到一家私塾去讀舊書，也多虧那位老秀才的戒尺逼得我生呑活剝了些經典文章，意外的成了我這一生從事文學的最墊底營養。
記憶中，我們家唯一與新文明扯得上一丁點邊的有兩件事，一是一位遠房又遠房當新聞記者的堂哥，但我那保守頑固而又權傾全大家族的老祖父對他是嗤之以鼻。另外一位是我那畢業於上海美專的紈褲子弟姑丈，他能寫，能畫，會票戲，我而今能唱兩句二簧西皮，都是去看姑姑時聽他們家的話匣子，而偷學來的。早些年我還曾用水墨畫一樹橫斜的枯梅，也是在姑父揮筆時的心領神會。反正三十年代頹廢文人那一套他都在行、當然還包括討小老婆。
我之能接觸到新文學全拜我這位姑丈所賜。戰火威脅到他那城郊的小洋房時，他把十幾箱書和畫全搬到鄕下我們那老屋。他開始亡命在外，我成了那些書的新主人，除了私塾要背的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