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師父──師父不要趕我們走啊──」
一道道悲戚的呼喊聲在山門前迴蕩著,聲音愴然,卻依舊阻止不了面前的大門俐落地關上,發出「砰」的聲響。看著被緊緊關上的大門,身著一身青色衣裙、身形單薄的女子沈默了片刻,終是嘆了口氣,擦了擦臉上沒有多少的眼淚,又搓了搓拍得發麻的手掌,轉頭對身邊的人無奈道:「小光頭,看來住持這下是真的要將我們掃地出門了。」
他們母子倆再也沒辦法在這裡蹭吃蹭喝了。
站在青衣女子身邊的小男孩只剛好到她大腿高,身著一身青色和尚服,頭頂上光溜溜的,脖子上還戴著一串小佛珠,十足十一個矮溜溜的小沙彌。
小沙彌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頭,眨巴了一下烏溜溜的大眼睛,一隻手拿起擱在地上的行李,另一隻手牽住女子的手,一開口帶著十足的奶氣。「娘,不要喊了,師父不是把我們掃地出門,是讓我們下山去歷練的,我們走吧!」
米味略帶憐憫地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小胖崽,再次回頭看了眼緊閉的寺廟大門,為自己一去不復返的鹹魚生活嘆口氣,認命地接過行李揹在肩頭,牽著小崽子的手下山去了。
母子倆順著山道往下走,一邊走一邊看著生活了四年的地方。
當初她就是在這座山上醒來的,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從好好的二十一世紀突然到了這麼個時代不明的地方,附身在一個身分不明的女子身上,腦子裡一點關於這女子的記憶都沒有,簡直是兩眼一摸瞎,更讓她傻眼的是,她的肚子裡竟然還懷了個崽!她這一穿越,不光時空變了、身分變了,就連崽子都有了!
幸好絕處逢生,寺廟的住持發現了她,在瞭解她的情況以後,收留了他們母子,讓他們母子有個容身之處。這一待就待了四年,這四年裡她過得很輕鬆,沒有整日的忙碌,沒有工作的壓力,還有個可愛的小崽子,比任何時候都快樂,也算是滿足了她前世死前的願望:當個鹹魚,好好休息。
可惜好景不長,美好的生活終止在小崽子三歲之後,住持把他們母子倆打包扔出了寺廟。
走了大概一個時辰,母子倆終於到了山下的集鎮,這個集鎮屬於大鎮,很是繁華,大街上人來人往,叫賣的攤販絡繹不絕,好一派熱鬧景象。
米小寶從生下來就住在寺廟裡,壓根兒沒下過山,這孩子小小的人生裡第一次見到這麼多人,熱鬧的大街瞬間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讓他一時間都快看不過來,眼神裡滿是好奇。
米味雖然也很少下山,但比米小寶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子還是好了很多,最起碼此刻她無心關注這熱鬧的街市,她最關心的是一個大問題──錢。
這四年他們母子倆吃住都在寺廟裡,她靠著給僧人們做齋飯來抵母子倆的生活費,雖然吃喝不愁,但手裡也沒什麼錢,此刻她的兜裡只有八個銅板,連在客棧裡住一晚都不夠。
沒想到她鹹魚了四年,最終還是要為錢發愁。
就在此刻,她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憂愁。
米小寶立刻捂住自己的小肚皮,仰著小腦袋看米味。
米味蹲下來揉揉他肉乎乎的小肚皮。「小光頭你餓啦?」
米小寶點頭,眼神不自覺地往路邊的吃食攤子上瞟。
米味摸了摸兜裡的銅板,牽著他的手走到路邊的一家麵攤,找了張空桌坐下來,揚聲對老闆道:「老闆,來兩碗麵!」
老闆看米味一個瘦瘦弱弱的年輕女子帶著個小孩子吃麵,不禁提醒道:「這位小嫂子,我們家麵量足足的,妳帶著個孩子恐怕連一碗都吃不完,你們母子倆買一碗就行了。」
米味聞言,看了眼身邊的小光頭,笑了笑道:「就兩碗,可以吃得完!」
「好嘞!」老闆沒再多說,應和一聲,沒一會兒就動作麻利地端上來兩大碗麵。
看到麵碗,米味不禁感慨這個老闆的實在,麵碗足足有她兩張臉那麼大,滿當當的一大盆都快冒尖了,就是一個成年壯漢也能吃飽。
她拿了雙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後遞給小傢伙。「吃吧。」
小傢伙眼睛亮晶晶的,小短腿因為高興忍不住晃蕩起來,小小的手抓著成人的筷子卻十分穩當,當即埋頭認真地吃了起來,動作很快,但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米味見他吃得香,又找老闆要了個小碗,把麵撥一點進小碗裡才開始吃,剩下一大碗擺在旁邊沒有動。
等她吃完自己的一小碗,基本上已經飽了。抬頭一看,旁邊的米小寶已經吃完了他的那一大碗公麵,正乖乖地等著她吃完。
米味將旁邊剩下的那一大碗推到他面前。「吃吧。」
米小寶搖搖頭。「娘我不吃,妳吃。」娘才吃了那麼一點點呢!
米味拍拍自己的肚子。「娘的肚子小小的,已經吃飽了,剩下的吃不下了,你吃吧。」
米小寶瞅瞅她的肚子,想起自己娘的飯量,嘆了一口氣。
娘的肚肚真的好小,每次都只吃一點點就飽了,不像他,要吃好多好多才能飽呢!
確認娘真的飽了,他才歡快地端過那一大碗麵,低頭繼續美滋滋地吃了起來。
米味就知道他剛剛沒吃飽,對於自己家這小崽子的食量,她從剛開始的震驚到現在的麻木,中間也是歷經了不少艱辛的。
隨著小崽子漸漸長大,食量那是與日俱增、突飛猛進,寺裡差點都要被他吃破產了!要不是她的手藝好,做的齋飯好吃,讓附近許多有錢人經常過來吃齋飯,從而增加了進項,估計他們母子倆早就被住持掃地出門了。為了養這小崽子,她可真不容易啊!
剛開始的時候她也擔心這孩子是不是身體出了什麼毛病,所以才這麼大胃口,可住持師父醫術了得,給他看過以後說沒什麼毛病,胃口大估計是天生的,她這才放下心來。
思緒一閃而過,小崽子又一次把麵給解決了。
米味摸摸他的肚子,知道他還是沒吃飽,但沒辦法,兜裡只有八個銅板,三文錢一碗麵,兩碗就去了六文錢,只剩下兩個銅板,沒錢再吃了。
她給老闆結算了兩碗麵的錢,一邊想著怎麼賺錢,一邊對小傢伙道:「小光頭,晚上咱們再多吃點啊,現在忍一忍。」
「娘,我已經吃飽了,不餓了。」小傢伙吸了吸肚子,一臉認真地說。
米味哪裡不知道他是在說謊?也沒拆穿他,只心裡快速地想著怎麼賺錢。
她也沒別的手藝,想來想去除了拿出自己的老本行外,沒有別的方法。
說起老本行,就不得不說她的前世了。前世她是個孤兒,高中畢業後就沒有再讀書了,一個是因為條件不允許,另一個也是因為她對讀書沒什麼興趣。她的興趣在於廚藝,一直想成為一個超級美食家。
後來她便順著這條路努力下去,從小飯館服務生開始做起,後來當後廚服務人員,再到去飯店當學徒,每天兢兢業業地幹活,同時不停地精進各種廚藝,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在琢磨廚藝。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的手藝越來越好,被著名的廚藝大師收為徒弟,學了十幾年後,她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最終創辦了自己的品牌,創立了全國乃至世界都聞名的食府,站到了美食領域的頂端。
但這條奮鬥的路走得實在太累,前世她還不到四十歲就一身的毛病,後來她乾脆將產業都託給徒弟打理,準備好好給自己放個假,過一點輕鬆的日子,哪知道還沒開始輕鬆呢,便在一場車禍中一命嗚呼,然後便來到了這個時代。
大概是由於前世太累了,這輩子她只想輕鬆快活地過日子,所以徹底當鹹魚地在寺廟裡過了幾年,哪知道現在還是要拿出老本行,為了衣食住行打拚。
一邊想著,她一邊觀察這條街上的吃食攤子,然後她便發現,所販賣的吃食基本以麵食為主,再不就是各種餅子。
那麼,她可以做點不同尋常的吃食,這樣才能賣得好。
不過要做吃食,首先得要有本錢,她兜裡的兩文錢可不夠,得先想辦法弄點創業資金。
資金……她不由得將視線投向自家的小崽子,微微一笑。
「小光頭,我們去掙錢吧!」
「各位鄉親父老,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清脆敞亮的吆喝聲在熱鬧的大街上響起,吸引了不少路人圍觀。
只見場中央有個豆丁大的小男孩,兩、三歲的年紀,頂著個小光頭,穿著一身小僧服,像個寺廟裡的小沙彌,只不過這個小沙彌長得太過好看,雪白的皮膚,烏溜溜的大眼睛,臉頰肉嘟嘟的,佛祖座下的小仙童也不過如此。由於實在太過惹人喜愛,惹得一眾圍觀的大娘、大嫂們直呼可愛。
小沙彌還是個十分有本事的小傢伙,此刻正拿著一根長棍,在場中央耍著一套棍法,年紀雖小,但動作俐落凜然,棍棍生風,招招到位,一看就不是唬人的把式。
「這小孩耍得可真不錯!」
「是啊,這孩子才不過三歲吧?耍得可真好看,那小胳膊小腿的,還怪有勁的呢!」
「看這架勢,估計剛剛會走路就學功夫了,了不得啊!」
就在這時,小孩將手中的棍棒往空中高高拋起,隨後腳尖一點,整個人像是毫無重量般地往空中掠去,在半空中接住棍子,接著連人帶棍穩穩地從兩、三公尺高的半空落地,落地無聲,卻帶起一股勁風。
「好!好!」圍觀的觀眾被這一幕震得不住地吆喝鼓掌,一時間掌聲絡繹不絕。
在此起彼伏的掌聲中,小傢伙丟下手裡的棍子,想著娘親說的要做一些「漂亮好看」的動作,於是立刻又做起了後空翻,順著圓形的場地不停地翻滾,一眨眼就翻了好幾十個,比專業耍雜技的可順溜多了。
這一番動作比剛剛的還吸引人,當即又引起了大把的掌聲和叫好,氛圍空前的熱鬧。
趁著氣氛良好,米味趕緊上前收「門票」。大概是孩子太過可愛,也可能是這麼小的孩子功夫實在了得,圍觀的群眾很給面子的,少則給個把銅板,多的給十來個銅板,一圈下來,米味手裡的破籃子已經滿了一大半。
眼看手裡的錢夠了,米味立刻拉著米小寶給觀眾們鞠了個躬,宣佈表演到此結束。
等圍觀的人散了之後,母子倆來到河邊的一棵大樹下坐下,米味在自家小光頭的腦門上重重地親了一口。「小光頭,你可真是太棒了!」
小傢伙摸摸自己的小光頭,眼睛晶亮亮的。「娘,我們是不是有錢買吃的了?」
「有了有了!」米味一邊說,一邊將剛剛買來的兩塊餅子給他吃。「快吃吧!」這孩子本來就沒吃飽,剛剛又費了那麼大的體力,肯定餓了。
趁著小傢伙吃得香,米味將賺的銅板拿出來,一個個地開始數,每數滿一百個就用麻線穿起來放好,最後數出來這次賣藝一共賺了一千六百文,能解決當下的生存問題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6上市的【文創風】1229《請進!美味飯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