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0 主角:因為是你。
星辰帝國近期最流行的話題是星光藝術團即將演出的《塞西爾》,對於這件事,眾人褒貶不一。有人說星光藝術團這是要砸掉自己的招牌,安吉拉雖說是混沌大陸的超級明星,但她的受眾範圍相對而言局限於男性,根本無法演繹出所有人都喜歡的「塞西爾」。當有內部人員透露出「塞西爾」根本不是安吉拉演飾時,一瞬間將這部戲的輿論推上了高潮。
──安吉拉不出場了嗎?
──出演「塞西爾」的人是誰?
──混沌大陸最有名的藝術團會如何演繹這部出了名的高難度戲劇?
即使沒有刻意去宣傳,星光藝術團出售的《塞西爾》門票在第一天就被一搶而空,接下來的幾天票價被不斷炒高,但依然是一票難求的情況。
《塞西爾》開場的這一天萬人空巷,幾乎整個帝都的人都擠到星光藝術團的門外了,星辰帝國不得不出動了一支軍隊才清出一條能讓人通過的道路。每次有人要進去的時候,外邊依然有人在喊價──當星光藝術團公布說《塞西爾》只會開演一次時,《塞西爾》的門票直接被炒成天價,讓那些沒買到票的人捶胸頓足。
一偏僻的魔法塔中,大大小小的玻璃瓶擺滿了每一個角落,裝滿了顏色各異的液體。這裡是著名的煉金術大師碧洛迪絲的魔法塔,她是混沌大陸炙手可熱的煉金術師,因為她研究的方向是返老還童,製作的藥劑能有效地緩解衰老。很多人特別是貴族想要巴結碧洛迪絲,然而這名脾氣古怪的煉金術師一直待在自己的魔法塔裡,將所有人拒之門外。
碧洛迪絲坐在輪椅上,靜靜地看著《塞西爾》門票。她從懷中拿出一枚懷錶,當看到懷錶的時候,碧洛迪絲的目光變得既複雜又悲哀。
懷錶的指標顯示還有一個小時演出就會開始了,碧洛迪絲盯著那張門票久許,終於伸手拿起了它,叫來了她的學徒。
星光藝術團外。
「快看,那是皇帝陛下的馬車,好華麗!」
「看得到陛下嗎?聽說陛下今年八歲了呢。」
「被擋住看不到,等等,我好像看到了首相大人的馬車──嘶,比皇帝陛下的還要華麗!」
……
外面的人在看熱鬧,裡面的團長則苦不堪言,眾所周知,星辰帝國的皇帝和首相是死對頭,雙方在政治上鬥得不可交開。現在這兩個冤家幾乎同時到場,他身為星光藝術團的最高負責人到底該去迎接哪一個?
星辰帝國的小皇帝已下車,即使身穿皇服,那過於年幼的外表根本無法展露出皇帝的威嚴;另一邊的馬車剛打開門,最先下來的是首相唯一的兒子爾文,他是星辰帝都出了名的紈褲子弟;接下來的才是首相,那名將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的老人是星辰帝國現任的掌權者。當首相掃視到小皇帝時,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剛見面氣氛就這麼緊張,夾在其中的團長快要哭了,所幸接下來到場的人解決了他的困境。團長先是對皇帝和首相隆重地行了一個禮,然後讓兩個副團長去安置他們,自己則是熱情地迎向了一名被小女孩拉著的老人。
「安東尼奧大人,您能前來實在是星光的榮幸!」
第一法神自然沒有人敢不敬,就連皇帝和首相都在討好安東尼奧,只要能拉攏到第一法神,基本可以判定了另一方的死刑。安東尼奧向團長隨便揮了揮手,醉醺醺地對著蜜兒說:「小蜜兒,走慢點,爺爺的老骨頭都要斷掉了。」
「爺爺你太慢啦!」蜜兒跺了跺腳,然後看向團長。「修在哪?」
「在後臺。」
得到想要的答案後,蜜兒鬆開了安東尼奧,噠噠噠地跑去找修了,一直守在一邊巴特自然跟上。安東尼奧打開了酒壺喝了一口,意義不明地感歎道:「年輕真好。」
很快蜜兒就來到了後臺,讓人詫異的是,此時的後臺安靜得不可思議。所有人都在安靜地忙碌著,那小心翼翼的模樣似乎怕動靜一大,就會從一場異常美妙的夢幻中驚醒。即使在場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但能發現他們的目光會時不時地歪向一個角落。蜜兒順著看過去,一眼就發現了讓所有人都失聲的罪魁禍首。
那一刻,蜜兒打心底理解了《塞西爾》。
這種美麗應該永遠保存下去,誰也不能獨占。
***
杜澤左手拿著一頂又長又直的黑色假髮,右手挽著一件紅黑色的女裝,整個人呈現放空狀態。
小同,為了你,小生都犧牲到這種地步了……我對你絕逼是真愛啊……
杜澤放下了假髮,雙手提起衣服,一條蕾絲帶掉了下來,在落地之前被小鳳凰叼著飛回了椅子。絨毛團放下了蕾絲帶,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瞅著假髮。
「啾比?」
苦逼讀者痛苦地看著那條哥特式的長裙,上面繫滿了綢帶,層層疊疊的蕾絲快要閃瞎了他的鈦合金狗眼。遲疑久許,杜澤摘下了眼鏡開始換衣服,他剛把頭艱難地從裙子中套出來時,一頂假髮從空而降直接套在他頭上,空運了假髮的小鳳凰興奮地鳴叫:「啾比!」
被遮住視線的杜澤下意識地揮舞著手,他好不容易把假髮戴正了位置,然後悲劇地發現眼鏡不知被他甩到哪裡去了。要一個高度近視在堆滿服裝雜物的更衣室中找到他的眼鏡,那簡直是一種酷刑。杜澤只能穿好衣服讓別人進來幫他找,他拿起了一條蕾絲帶,瞇著眼辨別它的用途。
這個蕾絲帶是做什麼的?腰帶嗎?
杜澤拿著蕾絲帶對著腰比劃了一下,認真地得出了一個結論:如果把這玩意套在他腰上,最有可能的結果是眾人會在更衣室中發現一具屍體,某位偵探拿起屍體上的蕾絲帶對眾人說,看,這就是凶器。
一隻手抽走了他手中的蕾絲帶,杜澤抬眼看去,模糊不清的視線中,一個人拿著蕾絲帶站在那裡。由於高度近視的緣故,杜澤只能認出那是修,細節朦朧成一片。
「套在脖子上。」
杜澤聽到修這麼說,然後那張帶點朦朧的臉越來越近。杜澤感到有什麼東西繞過他的脖子,卻是修拿著那條蕾絲帶貼在他的脖子上。脖子上的頭髮被撥開,那雙微涼的手動作輕柔地繫著結,讓杜澤無端地產生了修是在為一隻貓繫上鈴鐺的錯覺。
鈴鐺一響,就可以知道自家的貓在哪了。
綁好蕾絲帶後,修的手指插入黑髮中,順著滑下。杜澤此時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女裝,某個蠢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似乎感受到杜澤的僵硬,修輕聲道:「很好看。」
「……你喜歡這樣?」
修的指尖劃過髮尾。「因為是你。」
杜澤啞口無言,他原來是想,如果修喜歡女裝,那麼萌主果然還是個異性戀,然而修現在的回答讓他非常……恐懼。
修可以喜歡其他任意一人,但絕對不應該喜歡上他。
杜澤稍稍偏頭,避開了修的觸碰。修像是沒有發現黑髮青年無聲的拒絕,非常自然地垂下了手。
在更衣室的氣氛變得尷尬之前,外頭傳來伊諾克的聲音。「準備好了嗎?要開演啦!」
糟糕,眼鏡……
見杜澤四處探視,修詢問道:「在找什麼?」
杜澤剛想回答「眼鏡」,眼角突然閃過一抹反光。杜澤瞇眼看去,發現正是他那副丟失的眼鏡,此刻正掛在某隻肥啾的身上。
小鳳凰用喙頂著眼鏡,賣了個萌:「啾比~」
杜澤:……
戴上眼鏡後,模糊的世界霎時間變得清晰,杜澤呆呆地看著對面的修,腦中一片空白。那名精靈穿著一身中性帶著金紋的白色長袍,銀色的長髮被仔細地打理,繫上了頭飾。他臉上的妝很淡,卻把那份精緻完美地描繪出來。那種漂亮模糊了性別,只會讓人感到美麗──無法用具體形容詞形容的美麗──並對他產生深深的占有欲。
這就是「塞西爾」,他的美麗讓世界都驚歎。
當塞西爾出現時,觀眾席瞬間靜得連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見。
【曾經有一個非常美麗的人,他叫塞西爾。】
在舒緩的旁白中,修僅僅只是站在那裡,便讓所有人陷入了痴狂。
杜澤在後臺注視這一切,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修為什麼會喜歡上他。
「他很美。」
清冷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杜澤回頭看見了安吉拉,那名冷豔如梅的首席演員穿著與他完全相同的黑紅裙子,白淨如雪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聽到第二幕需要換人代演,安吉拉曾一度罷演,然而不知是團長的思想工作做得好,還是安吉拉自己想通了,她最終還是答應了團長的安排。
兩個同樣黑髮黑眸同樣服裝的人站在一起,彷彿一對鏡像。見杜澤回頭看她,安吉拉反問道:「不是嘛。」
杜澤點了點頭,他在安吉拉的神情中窺見了一點迷戀。萌主的放置play果然很有效,這位黑長直「再一次」喜歡上了修。
安吉拉凝視著杜澤,清冷的性子讓她直接開門見山地說出疑問:「你和他是什麼關係?」
「……」
見杜澤一直沉默,安吉拉將黑髮撥到耳後,說道:「團長告訴我了。」無關嫉妒與惡意,安吉拉僅僅是在陳述事實:「這不正常。」
──這確實不正常,修不應該喜歡上他,他不可能與修在一起。
杜澤看著神將塞西爾的時間凍結,像是窺見了某種關於自身的結局。
「……我和他、不是妳想像的關係。」
安吉拉凝視著黑髮青年沒有表情的臉,冰眸閃過了一絲懷疑與遲疑。
此時舞臺的音樂猛地一變調,卻是第一幕結束,杜澤該上場了。在杜澤即將動身的那一刻,他聽到了安吉拉的輕聲低語。「你是我的替身。」
杜澤頓了頓,他走上了舞臺,同樣低語道:「不,我不是妳的替身。」
──因為他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
【神凍結了塞西爾的時間,讓他永遠留在最美麗的一刻。】
旁白過後,舞臺一瞬間轉換成藍天草地,輕快的音樂響起。塞西爾站在樹下,似乎在等待著誰的到來。鳥兒在旁邊歌唱著他的美麗,花朵在底下稱讚著他的美麗,然而塞西爾由始至終只是專注地望著某一個方向,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問。
漸漸的,一名穿著黑紅裙子的少女走了出來。當看到少女的時候,塞西爾的眼睛一瞬間亮起來了,原本就驚人的美貌更明豔了三分。
整個世界都在看他,而他看著他的戀人,卻像是在看整個世界。
蜜兒坐在包廂中,看著底下的那一切,她想,真的好令人嫉妒啊……那個人。
幾乎所有觀眾都產生了同樣的想法,他們瞪著臺上的黑髮少女,恨不得親身代替。平心而論,那名黑髮少女確實也非常清秀,但相較塞西爾就什麼也不是了。
杜澤僵硬地坐在草坪上,即使看不清,他也能感覺到那些凶狠的目光死死戳著他的身體,戳啊戳,戳得他死去活來,恨不得他血濺三尺。
救、救命……
頭上一沉,卻是修將花環戴在他頭上,接下來他必須按劇本那樣去親一下修的臉。
但是……寫劇本的你真的不是和演戀人的有仇嗎!這種情況下去親藍顏禍水,小生真的可以全身而退嗎!?
杜澤稍稍向修那邊貼近了一點,瞬間就覺得戳在他身上的眼刀子又多了幾把。
媽蛋小生這是在用生命去演戲啊!
修也發現了杜澤僵硬在半空中進退不得,他想都沒想,非常果斷地主動親了下去。
杜澤睜大眼睛:修親的是嘴不是臉!
在全場人的注視下,銀髮精靈抱著黑髮少女,親密地擁吻著,那劇烈的程度甚至讓不少人臉紅心跳。杜澤完全不敢掙扎,他根本沒來得及閉上嘴巴,就被修奪走了所有空氣。起先某個蠢萌還能記得他們還在演戲,到最後被放開時,他早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只能被修緊緊抱在懷中。
塞西爾抱著他的戀人,親吻著戀人的黑髮。「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懷中的戀人沉默了半晌,然後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鳥兒不再歌唱,花朵垂下了頭,整個世界注視著這對戀人,沉寂得可怕。
【整個世界都愛上了塞西爾,並且嫉妒著他的戀人。】
團長在下面發愣,原本的劇情是塞西爾送戀人花環,戀人親吻塞西爾的臉說「永遠在一起」,塞西爾回吻戀人後答應。不過看到剛剛的那一幕,團長發現這樣做的效果更好,因為是美麗的塞西爾一直在主動,所以大家會更嫉妒他的戀人。
杜澤從舞臺上下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虛脫了,現在劇情已經進行到塞西爾和戀人分離,之後的戀人都是安吉拉的戲分,沒他的事了。蠢萌讀者僵著一張臉,筆直地向更衣室前進。自從他和修彩排時一次通過第二幕後,所有人看他們的目光異常詭譎起來。安吉拉盯著他的目光像是眼刀,蜜兒直接抽泣著說她又失戀了,伊諾克則完全是你們都是我的好兄弟所以我會支持你們的態度,能指望一個社交障礙的蠢萌去挨個解釋嗎?不能。然後就在剛剛,他和修當眾來了一場法式熱吻。
小生想起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清白……
就當杜澤即將進入更衣室時,團長笑瞇瞇地擋在了他面前。
「我有件事想要拜託你……」
【百靈對戀人說:妳這麼老,怎麼配得上塞西爾。
玫瑰對戀人說:妳這麼醜,怎麼配得上塞西爾。】
包廂內,碧洛迪絲注視舞臺上被百靈和玫瑰包圍的安吉拉,她的手握在輪椅的扶手上,用力得發白。
【戀人開始想:如果我也變得那麼美麗,是不是就能和塞西爾在一起?】
記憶中有個叫碧洛迪絲的女人在想:如果我能做出返老還童的藥劑,是不是就能和他在一起了?
【於是戀人使用了禁忌魔法。】
舞臺中一陣煙霧瀰漫,地上用血塗成的魔法陣漸漸消散了,塞西爾的戀人站在舞臺中間,背對著觀眾,而此時旁白響起。
【她終於變得更為美麗。】
沒有人能看到戀人的臉,他們只能去想像,比塞西爾還要美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呢?
【於是神把塞西爾的時間還了回去,凍結了戀人的時間。】
最後一幕,修從花海的另一端走出來,他看到舞臺中央的人愣了一瞬──那是杜澤。
在花海的兩端,兩人遙遙相望。在傳統的《塞西爾》裡,這就是結局,然而杜澤想著團長對他的交代,他與另一邊的修對視,習慣性地按著藏在黑髮裡的耳機,認真道:「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修先是微怔,然後表情柔和得讓人想要落淚。
「嗯。」
帷幕落下。
觀眾們注視著鮮紅的帷幕,久久無法回神。
團長在後臺提心吊膽地看著寂靜的觀眾席──剛剛那一幕搞砸了嗎?
安東尼奧灌了一大口酒,他放下酒壺,開始鼓掌。清脆的掌聲在觀眾席上迴盪,觀眾們宛若從一場夢幻中驚醒似的,越來越多人加入了鼓掌的行列。到最後,掌聲在劇場中響成一片,經久不衰。
包廂內,碧洛迪絲死死盯著那鮮紅的帷幕,像是想要透過帷幕看到被遮擋的塞西爾和他的戀人。
永遠在一起……這是個可怕的笑話。
碧洛迪絲顫抖地將手伸進口袋,想要拿出她的懷錶,然而她此時的口袋中,什麼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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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你,所以無論是什麼模樣,我都喜歡。
所以再平凡普通一點,再讓人覺得難以接觸一點。
這個世界就只會剩下我喜歡你了。
──【黑匣子】
【小劇場】
作者:說出你最無法理解的事。
讀者:種馬文主角的持久力。
主角:因為是(面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