軸心失控－－長篇懸疑科幻小說

如果遮住作者的名字不看，真的會以為《軸心失控》是一部翻譯小說，作者高普對於故事氛圍的營造、掌控和拿捏實在太精準，書中各種細節都充滿異國風情，絕非拼揍堆疊搜集到的資料那種半吊子，而是真正消化吸收、去蕪存菁之後，再自然而然與故事結合在一起，想必是花了大量心力研究才能辦到（早年讀過的〈索菲亞．血色謎團〉也是如此）。

故事以二戰時期的東歐為背景，透過助理安東之視角，描述一支義大利攝影團隊拍攝恐怖電影的經歷。前段故事始於外凡尼西亞的一座小村莊，在這個吸血鬼傳說的發源地，接連發生了屍體消失的怪事；中段則鏡頭一轉，來到羅馬尼亞的首都布加勒斯特，在這個被譽為「巴爾幹巴黎」的城市裡，戰事與政治的話題如影隨形，每個人都似乎懷著什麼祕密，情勢暗潮洶湧，謎團越演越烈，更有諜報人員活動其間；後段攝影隊被德軍強行帶往摩達維亞，逐步逼近謎團核心，當真相被一把揭開，故事終於定調，卻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根本捉摸不清。

打從第一頁開始，字裡行間就充滿了詭譎難測的氣氛，不管是戲裡的「床邊故事」，還是戲外每夜行蹤不明、疑似人格分裂的女演員，又或者是隨著情節發展逐漸揭露，有別於我們所認知世界的古怪情境──黑雪、笨笨病，都讓人不覺心生好奇，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作者究竟會將何種世界樣貌呈現在我們眼前。

如此讀下來確實相當過癮，娛樂性十足，不過坦白說，故事的核心概念並不新奇，甚至可以說是老梗了，當然也不至於到讓人失望的程度，只是對比令人驚豔的前半部，真相最多就是中規中矩（其實這樣也很不容易了，但讀者就是這麼難以滿足的生物嘛，總是希望還能夠更好），日後作者在考慮作品結尾的時候，或許可以更天馬行空、更跳脫框架一點，搞不好能得到別於以往的收獲也不一定呀。

先描寫拍攝電影的畫面，再運用簡單扼要的一句話，讓讀者察覺自己原來剛剛讀到的是書裡的電影世界，然而，由血沼澤、夜魔所鋪陳出的氛圍，並未就此消失，透過琪麗雅的一反常態的言語、行為，安東的暗夜跟蹤，反倒更加充滿懸疑，同時也朝著模糊『真假』的目標前進。
除了『真假』這個構想，作者還藉由角色們的思維、談話甚至特別身分，將《軸心失控》切換到他預設的二次大戰背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如此，所有地名、人名看不見絲毫東方色彩，抑或是自己深受翻譯小說毒害而不自知，老實說，若非早知這是什麼樣的作品，還真的會這本書當成翻譯小說看待。
以二戰為架構、談真論假還不夠，作者還在書中加入一個活地球模擬器，不僅可“模擬有史以來以各場戰役，預測戰場中的布陣、行為模式、戰術與戰略運用”，決定戰事(二戰)的結果，但這機器最終在模擬的，居然是攸關人類存亡的未來發展，戰爭只不過是其中一種腳本，而且更驚人的還在後頭……
從頭到尾都使自己覺得像是在看本翻譯小說的《軸心失控》，始終瀰漫一股霧裡看花的感覺，到底孰為真孰為假，好像沒有個直接、明白的說法，既然人類終究是自身命運的關鍵，不妨看看馬利歐、安東他們，秉持什麼想法繼續生活，相較之下探究真假就顯得不是那麼重要了。
總之，《軸心失控》讓自己感受到想像力的同時，卻不會覺得存在著虛無飄渺、遙不可及的距離感，儘管揉雜多個元素，但架構發展又相當明確，而作者對於『真假』手法的運用，似乎比《索菲亞‧血色謎團》的〈封閉測試〉更為純熟，連尾幕還不忘神來一筆，硬是把讀者從似乎真相大白的想法中拉了回去，高竿！

一開始會知道《軸心失控》這本書，是因為作者高普先生在臉書上詢問臉友書名的英文翻譯該用「Axis¬ Out of Control」還是「Axis Unchained」，當時紀華就對文中那張拿著攝影鏡頭，右半邊彷彿染著鮮血的金髮美女封面照片印象深刻。也因為如此，紀華沒有落入「誤以為《軸心失控》是外國翻譯小說」的「圈套」之中，但在閱讀《軸心失控》前半本書的過程中，紀華仍然忍不住要一直翻到最前面確認書名，懷疑自己是不是拿錯本書了（笑）。

一、宛若身歷其境的描寫──媲美翻譯小說的異國情調
《軸心失控》以二戰時期為時代背景，詳細但不瑣碎地描寫了當時的城鎮景象、建築樣貌、服裝特徵，讓即使是對二戰不甚了解的讀者，也能很自然地就進入那個軸心國與同盟國對立的緊張氛圍之中。除了場景的描寫外，作者對於不同地區、國籍的角色間的互動也多有用心。《軸心失控》中包含有德國人、義大利人、羅馬尼亞人等不同國籍的角色，各國人於遣詞用字、性格作風、飲食習慣方面都有所差異，例如羅馬尼亞人在對話中經常使用的祝語「祝福您及您的家人，您的健康，上帝祝福您」（頁145）、不同語言的落差「外西凡尼亞在羅馬尼亞語裡就叫阿戴爾，匈牙利語又有另一個名字。」（頁112）、德軍的紀律「在這種絕不宜人的天候下，德軍官兵仍然紀律嚴明，淋著雨在車邊卸貨，沒有任何怨言」（頁257）等。這些生活細節的鋪陳，考驗的是作者對於這些地區人民的了解，一般來說這種宛若外國作者將自身生活經歷融入故事中所營造出來的異國筆觸，多出現在外國翻譯小說之中，在臺灣本土作品中很少見到。可是《軸心失控》的作者高普先生突破了這個難關，建構出不輸給翻譯小說的異國情調，無怪乎《軸心失控》會帶給讀者們恍若在讀翻譯小說的錯覺。
誠如華志中先生在推薦序中所說：

本書作者確道道地地是個黑眼睛黃皮膚，土生土長的台灣男兒！
原來，這本書根本不是歐美翻譯小說，而是作者高普先生閱讀大量資料加上幻想，所構築而成的多型態複合式小說創作。（頁5）

高普先生身為一個土生土長的臺灣作家，面對其所不熟悉的人物與時空背景，能夠經由研究相關的影視與書面資料，細膩呈現出二戰時期的人事物，達到有如外國翻譯小說的書寫效果，而沒有東方人硬要寫西方景象的生硬感，足見高普先生在考據上所下的功夫，以及其在掌握異國風景事物上的寫作功力，著實令人佩服。（不知道歐洲人閱讀《軸心失控》是否也有同樣的感受？）

二、緊湊無冷場的情節安排──熔歷史、科幻、懸疑於一爐
如果要用最簡單的字句來形容閱讀《軸心失控》時的感想，那麼除了「好看」兩個字，紀華想不出還有什麼比這更貼切的。
高普先生結合了史實與虛構人物、戰時複雜的情報局勢、神祕而詭譎的超自然現象，以及牽涉到真假世界、宏觀視野的神秘大機器「巴貝奇怨靈」等元素，編織出這部熔歷史、科幻、懸疑於一爐的長篇小說《軸心失控》。豐富而多元的故事元素，固然是造就該書多樣面貌的主要原因，但作者獨具匠心的情節處理方式，也是該書之所以好看不可忽視的一點。
《軸心失控》以電影的故事情節為開場，就連小說的章節都用電影的場次模式來呈現，凸顯了該部電影在故事中的重要性。而電影外的現實世界中，接二連三發生的怪事，不單勾起讀者們的好奇心，也與電影的內容微妙地呼應著。再加上作者刻意在故事中穿插的傳說、歌劇「女武神」等小故事，使情節始終保持著該有的節奏溫度，一環接著一環，順暢而緊湊，豐富但不凌亂，不但沒有絲毫冷場，也沒有過度緊繃造成的壓迫感，在在吸引讀者一頁又一頁地讀下去，直到讀完結局，才捨不得地將書放下。

（以下含部分劇透，慎入，可選擇直達最後的「總結」來避雷。）
三、從電影vs現實到兩個世界的並存──真假難辨的哲學想像
《軸心失控》雖然以二戰為背景，但書中安東所處的世界，卻與讀者們所熟知的歷史不盡相同，帶著點平行世界的味道。然而，隨著故事的發展，讀者們漸漸會發現故事中提到的午夜傳說、電影情節都與安東的世界相呼應，產生相互重疊的共通性，這使得真假與虛幻間的界線開始模糊，產生彷彿「影片中的神秘場景，已似有若無地滲透到真實世界中」（此書官方故事簡介）的奇妙現象。（紀華對於這個說法較持保留態度，因為根據《軸心失控》的情節，與其說是電影情節滲透到現實世界中，倒不如說電影劇本會呈現這種結果，是因為雪兒刻意為之的改動，在電影之中放入她所知道的「線索」，而非電影劇本本身有這樣的情節，然後跨過真假之線滲透、影響到現實世界。）
除了電影與安東的世界相呼應外，書中老教堂裡擺放的木板畫，也呈現了畫中有畫、畫中有畫師自身的奇特現象，就如雪兒所說：

「畫這幅畫的畫師，在這塊角落畫出自己，而這個被他畫出來的畫師，也在畫一幅同樣的畫，到底誰才是真的？」
……
「角落的畫師以為他是作畫者，聚精會神地畫木板畫，他以為他在作畫，但實際上他才是一幅畫中的人物，永遠不知道我們在外頭看他，這不是很有趣。」（頁96）

這種將敘述者自身繪／寫入作品中的情況，在中西方的美術史上並不少見，例如葡萄牙畫家維拉斯奎茲（Diego Velázquez）的〈侍女〉（Las Meninas），再例如晚清的諸多畫報都曾出現相似的處理手法。高普先生融合了這樣的藝術表達方式，向安東、向讀者拋出了「孰為真，孰為假」這個在此書中至為關鍵的重要構想。
根據雪兒和巨腦人所說，在安東所處的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其它相似的世界，而雪兒就是從其中一個異世界來的。可是讀者們很快就會發現，雪兒所陳述的異世界歷史，竟然與讀者們所處的現實世界如此相似：二戰結束於一九四五年、希特勒以自殺收場、德意志帝國投降。雖然異世界現下的情況與讀者們的現實世界有所不同，但誰又能肯定地說，雪兒口中的世界，不是讀者們所處現實世界的未來景象呢？
到底，雪兒本身的世界和安東所處的《軸心失控》世界何者為真？還是說其實雪兒、安東乃至於我們讀者們所處的世界其實都是虛假的，讀者們在閱讀安東所處的世界的同時，其實也被外頭更大的世界所觀看著？
沒有人知道答案。
高普先生自己說得好：

這本書裡的真假定義被混淆了，打散了，宛如莊周夢蝶，成了一種哲學上的想像，如果連整個世界都是在毗濕奴的夢境中創生與毀滅，一切又有什麼真假可言。（頁395）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宇宙間萬事萬物的奧妙，又豈是渺小的人類能夠輕易參透。而作者高普先生將這本書取名為《軸心失控》，那個失控的「軸心」，究竟指的是二戰的軸心國？掌管機器，自比為「具有靈性的軸心」的巨腦人（們）？還是失去一切平衡，只剩災難等在前頭的讀者們的未來呢？
一切就看讀者們怎麼去解讀了。

四、總結
《軸心失控》作為臺灣本土的長篇科幻懸疑小說，詳細考據了相關的人文景象與歷史背景，細膩而成功地建構出屬於作者獨特的架空二戰世界，並融合入電影、科幻乃至於哲學辯證，兼具了情節與深度，是本想讓人推薦給大家的好書。

以二戰的歷史架空一齣懸疑、科幻、類推理的電影場景故事，這次高普兄所寫的《軸心失控》真的很成功，初看個人會以為他專職在寫翻譯西方文學小說，但細讀之後，反而與譯者不同，為此同S討論這部分，直言他寫的很切合中文讀者想要的道味點，S說，他寫的是華文文學小說，所以會讓我覺得在閱讀方面並不會有文字落差感，西洋文學讓譯者初翻的時候，先結果後鋪陳，形容的場景就比較沒那麼順暢華麗，甚至敘事只是中規中矩去把原文翻出，對於中文有些平常觸發內心的詞藻其實沒那麼明顯。

個人覺得至少比起曾經讀過他寫的《索菲亞‧血色謎團》來說，新作《軸心失控》至少是自己蠻欣賞的一本書，前者屬短篇小說集，或許是有那麼生澀，讓人有股搔不到癢處的驚豔想法，後者是有種讓人可以看好戲的心態，一步步想去理解、探討，甚至開始想複習、查詢過去二戰歷史的始末，當然本人也知道小說與歷史本來就是不同類型，小說可以杜撰、可以自由地發揮想像力，讓原本想不到的科幻場景，作者便營造出一開場時讓電影與現實交錯而給人感覺出與眾不同的畫面，我想高普兄真的辦到了。

當然這不能算是恭維，不然會被打〈笑〉，我蠻喜歡馬利歐導演說的一段話：「這個世界的確是千變萬化，值得所有人敬畏，並用心探索，但不必因此貶低我們的創作。凡存在之物必有其道理，電影也是這樣，我們能把不存在的東西變成存在，縱使比不上真實世界，也已經很了不起了，何況我們一直都很努力，不是嗎？」←這應該是作者的心聲，因為我想一般印象中的導演要說出這般哲理又有味道的似乎不太容易呢？〈又再次悶笑〉本人可是很認真的讀完這本的，特別是喜歡的句子會直接上色作筆記。XDDD

也因此，對於書中的簡介所說的科幻骨架 Ｘ 懸疑血肉 Ｘ 解謎之心，倒是可以讓讀者期待這本書的內容，裡頭有自己欣賞的主角，安東沉著冷靜，儘管扮演的間諜角色，常有著驚險；謎一般的琪麗雅，讓人誤以為她其實是24個比利其中一個；杜索、依莎貝拉、利夫烏、奧托、慕娜等人各自的角色展現不一的個性，混雜著或膽怯、或不屑、甚至無情、憤恨的神情躍然於書面上，對此，活靈活現的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面，也許你我永遠也不知道誰是敵人？誰是合作的夥伴？所以，大家一起來讀這本別開生面的解謎之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