輟學的青春

遺失的幸福

「……八、七、六、五……」

舞臺上，主持人興奮的數著數字，用力揮動著雙手，新的一年即將來臨，百貨公司大樓的廣場前，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都興奮得仰著頭，看著巨型的電子看板，上面跳動的數字，顯示著這一年即將到了盡頭。

現在的新曆年過得比舊曆年還熱鬧，即使冒著寒冷的風，大家也要和一大群人擠在一起，慶祝新的一年來到。

于小綠自然不會錯過湊熱鬧的機會，早就和班上要好的同學擠在人群裡。于小綠從小家境富裕，爸爸、媽媽將她捧在手心般的疼愛著，她今年才剛上國中一年級。

升上國中，意味著功課的壓力會越來越重，但是小綠仍未感受到那份壓力，聰明、美麗的她，不管功課或是交朋友都如魚得水，沒有遇到過什麼挫折，一直過著順遂、如意的生活。

「三、二、一、……！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主持人高亢激昂的聲音，將臺下黑壓壓的人群的情緒帶到最高點。

懸掛著的金色大圓球在半空中爆開，五彩繽紛的碎彩紙四散飛落下來，各式的煙花水柱迫不及待的飛竄而上，五顏六色的氣球也冉冉升空，大家興奮的擁抱著身邊的人，大聲喊著：「新年快樂！」

祝賀聲此起彼落，相當熱鬧。

倒數完後，舞臺上的節目也進入尾聲，人群逐漸散去，于小綠還捨不得離開，和同學捧著熱熱的咖啡，坐在廣場的階梯上。

小綠今天穿著一身鮮紅的洋裝，將白裡透紅的臉龐，襯得更嬌豔欲滴，像櫥窗裡展示的漂亮洋娃娃，過往的行人經過時，都忍不住多看一眼。

「今年節目都好精采，比去年還要熱鬧呢！主持人也很會帶動氣氛，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太多、太擠了，身體動都動不了。」一向文靜的陳美玉說。

「人多才熱鬧嘛，明年要更早來，占一個視線更好的位置。」于小綠興致勃勃的說。

「今天我們的位置偏了一點，有些火花就沒看得很完整。」個子嬌小的謝佳玲有些遺憾的說。

「我們的地點已經不錯了，另一邊的人在逆風的方向，煙霧都往那邊飄去，看得更不清楚了。」

「也是，還有剛剛周杰倫真是帥呆了！演唱〈半獸人〉時，穿著銀色閃閃的盔甲戰士裝，從爆裂的火花中走出來，超炫的，好像電玩裝的感覺。」謝佳玲高興的說著。

「對呀，我前面那個女生一直尖叫，我的耳朵都快聾了。我覺得周杰倫的裝扮簡直就像『天堂』裡的騎士，酷酷的從動畫中跑出來，要展開拯救任務。」于小綠興奮的說著。

「什麼『天堂』？騎士又是什麼？」陳美玉困惑的問。

「就是連線遊戲的『天堂』啊，你都不玩，當然不知道了。」謝佳玲一副「你好落伍」的表情。

「我媽不准我玩遊戲啊，也不准我去網咖，我哪有機會玩。」陳美玉無奈的說。

「你可以偷偷的去啊。」謝佳玲慫恿的說。

「不行，能去我早去了，我媽特別聲明，如果一旦她發現我跑到網咖玩，以後就不給我零用錢了。」陳美玉哪敢冒這個險。

謝佳玲一聽，吐了吐舌頭。「哇！這麼嚴格啊！那就沒辦法了。」

「如果你想玩，可以來我家玩啊，我爸把家裡弄得像小型網咖，一人一臺電腦，全家沒事就一起玩連線遊戲。」于小綠熱心的說。

「你爸媽也玩遊戲？」謝佳玲驚訝地問。這太不可思議了，不但不禁止玩遊戲，還全家一起玩？

小綠開心的笑著說：「我媽比較不會玩，偶而湊一腳而已。我爸可厲害呢！現在的騎士等級已經達到五十級，可以使用一級魔法了。」

佳玲咂了咂舌，驚歎的說：「這麼厲害！我才剛到十五級，還沒參加銀騎士之證的試驗呢！我一定要成為你爸的同伴，跟他一起冒險。」

「那你要更努力一點，我爸可不輕易選擇同伴加入喔。」

小綠很為優秀的爸爸感到驕傲。

「喂、喂，你們不要一直說我聽不懂的話啦。」

陳美玉看她們兩個說得那麼起勁，她卻聽不懂，插不進一句話，心裡很吃味。

「我們找時間去小綠家玩好不好？我可以教你基本的遊戲規則，我們還可以一起向小綠的爸爸討教、討教。」佳玲慫恿著美玉。

「我是很想……那……我們明天就去玩好不好？」

美玉躍躍欲試的向小綠詢問，她早就想體驗一下了。

「明天不行耶，我和爸爸、媽媽、小智要去高雄和墾丁玩。」于小綠抱歉的說著。

「好好喔，」美玉羨慕的說：「哪像我爸媽，就像忘記我的存在，整天都說工作好忙，連假日都在忙，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忙什麼。」美玉越說越生氣。

「你爸媽辛苦的工作，都是為了你和整個家，你別不開心了。要不然，明天你跟我們一起去玩，好不好？」小綠誠懇的邀請。

「不了，我還是待在家裡準備期末考，免得考不好又要捱罵了。」

美玉哪好意思打擾別人的家庭活動。

「我也是，明天開始要好好用功，上次期中考的成績太差了，被我爸媽念了好久，說什麼國中一年級的基礎最重要，不打好基礎，以後會很辛苦。本來今天還不讓我出來呢，我保證期末考一定在前十名，他們才稍微放心。」謝佳玲發著牢騷說。

「你們怎麼都這麼拚，我看我明天還是帶著幾本課本去比較妥當。」小綠很認真的說。

「哎呀，少來了，你隨便考都前三名！」謝佳玲和陳美玉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世界上就是有那種功課好、人漂亮、什麼都好的人，實在讓人不太平衡。

「哪有，我……」于小綠正要抗議，掛在胸前的手機響了，閃著絢麗、亮眼的光彩，清脆的十六和絃，播放著〈我的野蠻女友〉裡女主角彈奏的「卡農」。「喂……爸……結束了……嗯……好，那就在京華百貨的廣場前等你。」

「你爸打的？」美玉問。

「嗯。」小綠闔上手機。「他等一下會開車過來。」

「你那比馬英九還帥的爸爸要來載我們？」謝佳玲仰慕的問。

「對呀，我爸說明天還要早起，不要玩太晚。」小綠笑笑的說。

「小綠，你真是讓人嫉妒耶，有那麼英俊的爸爸，而且還每天接送。」佳玲無比羨慕的說。

「我看啊，你以後恐怕很難交到男朋友了，因為要找到比你爸還好的男人，大概找不出幾個。」美玉說。

小綠笑得好甜，高興的說：「是啊，我媽也常這麼說呢！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我呀，打算一輩子當爸爸、媽媽的乖女兒就好了。」

「哇，那會有好多男生傷心耶。」佳玲說。

「別亂說啦！對了，我爸半個小時後會過來，還是像以前那樣，先送美玉回家，再送佳玲，好嗎？」

美玉和佳玲都點了點頭。

結束了熱鬧的送舊迎新，新的一年正等著年少青春的她們。

「佳玲、美玉，你們怎麼在這裡？我怎麼了？我……啊……好痛……」

小綠一醒來就滿臉的疑問，正要抬起的手，觸動了傷口，讓小綠痛得呻吟起來。

「你別亂動啊，好好的躺著。」美玉連忙站起身，輕輕按住小綠的手，焦急的說著。

小綠很聽話，沒有再動，兩眼睜得大大的，望著天花板，輕蹙著眉，陷入了沉思。

「……我想起來了……」小綠一邊回想，一邊說：「昨天我們全家在墾丁，玩到晚上九點多，然後開車回來，在高速公路的時候，有一輛車忽然從右邊衝撞過來……」小綠想到這裡，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忽地坐起身來，望著謝佳玲和陳美玉，驚惶的叫著：「我爸爸、媽媽呢？小智怎麼樣了？他們都還好嗎？」

陳美玉和謝佳玲都惶恐的站了起來，按著她的肩膀。

「小綠……」謝佳玲一開口，眼淚就不聽使喚的掉了下來，她連忙轉開頭，不讓小綠看到。

小綠抓著陳美玉的手，驚慌的問：「快！告訴我，他們都還好嗎？」

陳美玉強忍住心頭的酸痛，努力用平靜的口氣對小綠說：「他們都和你一樣，受了一點傷，在別的病房靜養，你先好好的休養，身體好了再去看他們。」

小綠聽了，像吃了定心丸鬆了一口氣，接著又問：「他們的傷嚴不嚴重？」

謝佳玲偷偷抹掉了眼淚，轉過頭強顏歡笑的對小綠說：「不嚴重，而且他們都有醫生和護士照顧著，你不必擔心，只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就好了，好好躺著吧。」

小綠放心的點點頭，身上的痛楚讓她不得不乖乖躺下，她望了望手臂上的繃帶，又摸了摸纏滿紗布的臉，喃喃的問：「我的臉傷得很嚴重嗎？」

陳美玉連忙說：「醫生說只是擦傷而已，幾天後就會好的。」

臉上陣陣傳來的刺痛，讓小綠的心很不安，但是她現在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相信陳美玉的話。

「現在幾點了？」小綠輕聲的問。

「下午一點多。」

「你們沒上課？」

陳美玉和謝佳玲是標準的乖乖牌學生，沒有特別嚴重的事，是不會缺課的。

「一聽到你出車禍，哪還有心思去上課？跟老師請了假，老師也同意讓我們代表全班同學來探望你。」謝佳玲說明。

「你們回去上課吧，我會照顧自己的。」小綠不想浪費朋友的時間。

「我們想多陪你一會兒。」陳美玉不放心的說。

「不用擔心啦，有什麼事，我會按服務鈴，請護士幫忙。」

小綠就算生病，也會盡量處理好自己的事，不讓別人操心。

謝佳玲和陳美玉互相看了一眼，說：「好吧，那我們明天再來看你，你要多休息喔。」

「嗯。」小綠點點頭。

謝佳玲和陳美玉慢慢走出病房，謝佳玲憂心的問：「我們這樣瞞著她，好嗎？」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如果現在告訴小綠事實，她一定承受不了。等她傷勢好一些，我們再慢慢告訴她，應該比較妥當。」陳美玉慎重的說。

「唉，看來這個謊是一定要說的，而且醫生說她的臉傷得很嚴重，如果她太傷心了，牽動臉上的肌肉，一定會讓臉上的傷惡化。我們至少也要瞞她一個星期。」謝佳玲難過的說。

「只能如此了，但是小綠那麼聰明，我擔心瞞不了那麼久……」陳美玉擔憂的說著。

「上天真是太殘忍了……」謝佳玲忍不住啜泣起來。「一下就奪走小綠兩個最愛的親人，她爸爸那麼好，她弟弟那麼可愛……」

陳美玉含著眼淚，哽咽的說：「我們一定要陪小綠度過這段時間，她一直是那麼的幸福，我真擔心她如何承受得起……」

「于媽媽呢？她也不知道吧？」謝佳玲擔心的問。

「嗯，于媽媽一直在昏迷中，醫生說傷勢並不嚴重，可能有輕度的腦震盪，要觀察一陣子才能診斷出來。或許于媽媽潛意識裡已經感受到不幸的事，於是把自己封閉起來。」陳美玉傷感的說著。

「我一想到她們要面對這麼殘酷的事實，心裡就好難過……」謝佳玲的眼淚又不停的落了下來……

「哇！～～好高～～」

「媽！你快看！車車變得好小喔，屋子也好小喔！」三歲的小綠興奮的指著窗外叫著。

「啊～～我不敢看啦～～」小綠的媽媽劉秀燕緊緊抱著小綠，雙眼緊閉著，雙手還有些顫抖。

小綠的爸爸于景彬則笑嘻嘻的望著她們。「呵呵，你媽最膽小了，如果不是你要坐摩天輪，她絕對不會坐的。自己怕的要命，還擔心你會害怕，非要陪著你坐。」

這時，小綠伸出短短、圓圓的小手，抱著媽媽說：「媽媽不要怕，小綠會保護你的。」

劉秀燕和于景彬聽了，又驚又喜的望著小綠。小小年紀的小綠，竟然說出這麼成熟、體貼的話，讓人好意外。

劉秀燕將臉頰緊緊貼在小綠細嫩的小臉蛋上。「聽到你說這句話，媽媽一點都不怕了。」

于景彬也欣喜的說：「小綠，你真的要好好照顧媽媽喔，爸爸最愛你們了……」

于景彬的聲音忽然變得好遙遠，越來越遠……

「爸爸最愛你們了……爸爸最愛……你們……」

爸爸的聲音消失了……摩天輪也逐漸消失了……

「爸爸……爸爸……」小綠高聲的喊著。

但是沒有人回答她，她只聽見自己的聲音不停的迴盪著。

怎麼又作了同樣的夢？小綠困惑的睜開雙眼。

今天是車禍後的第七天了，小綠身上的傷已經不再那麼疼痛，她想去探望爸媽和弟弟，卻總是被護士拒絕，說她和爸媽及弟弟都要多休息幾天再說。

但是小綠的心不知怎麼的，越來越感到不安，莫名空虛的心慌，加上這幾天連續作的夢，讓她更渴望見到最愛的家人。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去看看他們，即使只是一眼也好。」

小綠下定決心後，就趁著護士換班時溜到一樓，向服務臺的小姐詢問爸媽和弟弟的病房號碼。

媽媽的病房很快就查到了，奇怪的是，居然找不到爸爸和弟弟的病房！難道他們的傷已經好了，先出院了？

不對呀，如果他們好了，應該會來看我啊！小綠滿肚子的疑問卻得不到解答，反正先去看媽媽再說吧。

小綠和劉秀燕的病房只差一樓，很快就找到了。

一走近病房，小綠就聽到悶悶的啜泣聲，是媽媽在哭嗎？她趕緊加快腳步，推開房門，只見媽媽躺在靠窗邊的病床上，用棉被將一半的臉蒙住，肩膀不住的抖動，一隻腳包裹著厚厚的石膏。

媽媽真的在哭！是身體在痛嗎？小綠急忙走到媽媽身邊，輕輕的叫：「媽媽……」

劉秀燕聽到小綠的聲音，停止了哭泣，慢慢將臉上的棉被移開。

小綠看到媽媽的臉滿是淚痕，雙眼又紅又腫。

「小綠？」劉秀燕驚訝的望著她，然後伸出雙手抓住她。「你的臉怎麼了？他們跟我說你只要多休養就好了，沒提到你的臉，怎麼半邊臉都包紮起來了，很嚴重嗎？」

小綠左半邊的臉還纏著一塊塊的紗布。

「沒什麼啦，護士說過兩天就可以拆線了。」小綠抓著媽媽的手，俯向她身邊，關心的問：「媽，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傷口很痛嗎？」

「哦……小綠……」劉秀燕的淚水又決堤了，窣窣的掉了下來。「……他們為什麼要留下我們……為什麼不帶我們一起走……小綠……我們以後怎麼辦……」劉秀燕哀哀戚戚的邊哭邊說著。

「媽……你在說什麼？你在說誰啊？」小綠不解的問媽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媽媽這麼傷心？

劉秀燕怔怔的望著小綠，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爸爸和弟弟在哪間病房？我怎麼找不到他們的病房號碼？」小綠疑惑的問著。

劉秀燕這時才明白，原來小綠什麼都不知道。望著小綠憔悴而關切的臉龐，劉秀燕嗚咽的喊著：「……小綠……小綠……」

劉秀燕想要告訴小綠事實的真相，卻早已泣不成聲……

小綠握著媽媽冰冷的手，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似乎要凍結了，那些不安難道是真的？那些夢是爸爸來向她告別嗎？不……不要是真的！不會是真的！她在心裡不斷的喊著。

「媽媽……告訴我……」小綠艱難的說著，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了。

「……嗚……你爸爸和小智都……都去世了……」

劉秀燕像個小孩，撲在小綠的懷裡痛哭。

這可怕的事實為什麼是真的！為什麼！

小綠痛苦的閉上眼睛，她的心被揪得緊緊的，腦海裡一片空白，她真希望自己還在夢裡，然後從此就不要再醒過來……



人為什麼會死呢？死去的人都到哪裡去了？我什麼時候也會死？死的時候會不會很痛苦？

明明昨天還在一起玩樂，一起歡笑，一起打鬧，怎麼全都消失不見了？想碰也碰不到，想聽聽聲音也聽不到，為什麼？為什麼？

小綠的腦海裡，不斷的浮現這些問題，疑惑、痛苦、悔恨全都交織在一起，如果要讓一個人成熟，或許面對死亡就是最快的方法，只是這個代價太大了，小綠寧願永遠都不要長大，永遠不要面對現實，只要當爸爸、媽媽乖巧的小女兒。

肇事者是一位喝醉酒的醉漢，也在那場車禍中死亡，小綠不明白，上天為何要做這樣殘忍的安排？

那場車禍改變了小綠的一生，充滿歡笑的家忽然變得空洞洞的，如此淒涼、悲慘，簡直令人快要崩潰……她現在才發現快樂的大笑，是多麼奢侈的事。

這一個月來，從出院到辦完喪事，小綠木偶般過著沒有感覺的生活，別人叫她做什麼，她就做什麼，沒有叫她，她就發著呆，劉秀燕也一樣，不是傷心的哭著，就是兩眼發愣，望著遠方。

以前每次爸爸出差幾天，小綠都好捨不得，想要跟著去，然後每天盼著爸爸回來，但是，現在卻連等待的機會都沒有了……

那場車禍不僅在小綠的心上留下深刻的傷痕，也在她美好的臉蛋上留下痕跡。

除了要接受爸爸和弟弟死亡的痛苦，還有一個小綠必須接受的殘酷事實，就是她那細嫩、姣好的臉龐，因為車禍的傷，在左半邊留下很大的疤痕。

她試著用頭髮遮蓋那個難看的疤痕，但是只能遮住一小部分，她只好低著頭讓更多的頭髮可以遮得住。而她甜美的笑容也被疤痕覆蓋了，昔日明朗、快樂的臉龐，一下子變得黯然無光。

「小綠，這個星期天的郊遊你為什麼不去呢？」一下課，陳美玉就拉著小綠問著。

「我去過了，不想再去。」小綠低低的說著。

「那不一樣啊，這次是全班團體旅遊，很難得的，現在只有三個人沒有參加，你不要掃興嘛！少了你，我和美玉會很無聊耶！」謝佳玲也湊到小綠的身邊勸說著。

「我真的不想去。」小綠不為所動，一點也不想去。

「你不去的話，我也不想去了。」謝佳玲搬出了哀兵政策。

「你別這樣，你是康樂股長，怎麼可以不去。」小綠蹙著眉說。

「你是班長更應該去呀。」陳美玉努力勸說。

「我去了才會掃了你們的興，我……我還有事……」小綠說完站起身，離開了座位。

陳美玉和謝佳玲望著小綠寂寞的背影，無力的歎了一口氣，她們都想讓小綠快樂起來，希望她盡量忘記失去親人的悲傷，但是小綠似乎已經築起了一道牆，拒絕旁人的關懷，一個人靜靜的躲起來療傷，她們完全束手無策。

小綠不再是從前那個愛笑的開朗女孩，總是低頭沉默著，她害怕接受別人憐憫的眼光，儘管她的死黨們不斷的逗她開心，或是拉著她出去玩，她仍然無法打開心房接受一切。

劉秀燕更是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劉秀燕和于景彬是公認的模範夫妻，小綠知道好多同學的父母都已離異，也常聽到同學抱怨父母整日爭吵不休，要不然就是冷漠、互不關心，很少像她的爸爸、媽媽這樣甜甜蜜蜜的。

爸爸總會細心的記得媽媽的生日、結婚紀念日、第一次約會的日子……，然後給媽媽許多驚喜，而媽媽也溫柔、體貼，無微不至的照顧著爸爸。

小綠在爸媽的眼中，看到他們對彼此深濃的愛意和眷戀，她從小就希望，將來也能擁有這樣甜蜜、溫暖的感情，建立一個可愛、溫馨的家庭。

難道上天嫉妒這樣恩愛、美滿的家庭？所以輕易的將他們從天堂推到痛苦的深淵裡……

遺失的幸福

「……八、七、六、五……」

舞臺上，主持人興奮的數著數字，用力揮動著雙手，新的一年即將來臨，百貨公司大樓的廣場前，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都興奮得仰著頭，看著巨型的電子看板，上面跳動的數字，顯示著這一年即將到了盡頭。

現在的新曆年過得比舊曆年還熱鬧，即使冒著寒冷的風，大家也要和一大群人擠在一起，慶祝新的一年來到。

于小綠自然不會錯過湊熱鬧的機會，早就和班上要好的同學擠在人群裡。于小綠從小家境富裕，爸爸、媽媽將她捧在手心般的疼愛著，她今年才剛上國中一年級。

升上國中，意味著功課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