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異聞錄(3)月蝕山林(25開特藏版)

長闇夜行

１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書卷氣味，成堆的書海被高大的書架分門別類、井井有條的排列在偌大的圖書館內。

　　圖書館的天花板挑高，乾淨透明的窗子在牆緣高處排成一列，午後的陽光從中灑下，柔柔的，像是一片薄幔覆在書上，給書頁中文句一個溫暖的好眠。

　　圖書館裡安靜無聲，搖床似的載著滿船的知識，做著安詳的美夢。

　　「沙沙！」

　　豎耳傾聽，在圖書館的一個小角落，正不時響起書頁翻動的細碎聲響，聲音極細，源自於一名高瘦男子，他靠在書架上，手指輕輕滑過書頁，像是怕吵醒滿室書卷，破壞了這難得的寧靜。

　　那人有著一雙藍綠異色的眼瞳，面容俊美，臉上沒有表情，卻不顯得嚴肅，而是給人一種沉靜知性的感覺。

　　雖然動作小心而輕柔，男子翻頁和閱讀的速度卻是驚人的快，不過數分鐘，他便將手裡捧著的厚重書本從頭到尾看完，他將書本闔起，回想方才閱讀過的知識，他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兒後，復又睜眼，將手裡那本鑲著金邊的厚書放回架上。

　　那本書的側邊用斑駁的滾金字燙著幾個大字，那是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語言，除了他之外，無人可讀。

　　男子眨眨異色雙瞳，眼睛移向另一本書。

　　「守護者大人，睿穎前輩正在找您。」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男子身後。

　　男子似乎早有準備，並沒有被嚇到，但還是中斷了他的動作。

　　他轉過頭，無奈的對來人說道：「語壹，我上次說過了，不要這樣叫我。」

　　被稱作語壹的男人身材中等，穿著一身西裝，頭髮剪得短短的，乍看之下精明幹練，但仔細一瞧，他的眼底卻是一片死寂，一點屬於靈魂的活力都沒有。

　　「您上次說的是『不要在有人的時候這樣叫我』。」語壹語氣平板的回道。

　　「那我再說一次，不要那樣叫我，我不配再被那樣稱呼。叫我純一就好了，知道嗎？」

　　「是，純一大人。」語壹點點頭。

　　「……把大人去掉，態度也放自然一點。」

　　「遵命。」

　　「唉。」純一搖搖頭，很是無奈。

　　語壹是書妖，平常都和他的雙胞胎弟弟儡貳一起行動，身為書妖的語壹，除了在特別行動組工作，還負責掌管ＤＭＣ內部的大圖書館。

　　這個圖書館被列為禁地，裡頭有著ＤＭＣ創立以來的極機密資料，以及因為各種原因，不能讓其現世的書籍知識，語壹本身就像是這些資料的備份，所以在他看見純一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的身分。

　　自己的「秘密」被發現，純一感到很困擾。

　　除了ＤＭＣ局長、熊大娘還有一些以前的夥伴外，知道自己的秘密的，就只剩下這個語壹了。他曾一度想殺了語壹滅口，在聽熊大娘說語壹無法洩漏圖書館的知識後，他才打消了這個主意。

　　ＤＭＣ是純一和以前的夥伴們一起創立的組織，前身本來是遊走於世界各地的傭兵團，但在成員相繼離去後，組織決定在台灣扎根，並與當地政權合作，成為專門平衡這塊土地勢力的仲裁者。

　　純一因為一些事情，曾經一度離開人界，當他再度回來後，陰錯陽差，又再度進入了這個組織，現在和綽號「白髮鬼」的睿穎搭檔，正待在獨立單位「特別行動組」工作。

　　純一擺擺手：「去跟白毛說找不到我，我還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語壹突然眉毛倒豎，凶狠的罵道：「如果那個白痴想裝死，就跟他說我回家後馬上把他『妖獸世界』的帳號刪掉！」語壹罵完後，又恢復了平板的語氣：「睿穎前輩是這麼說的。」

　　「唉，野蠻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純一聳聳肩：「好吧，我們走吧。」

　　語壹點點頭，伸手比畫了兩下，嘴裡喃喃唸了幾句。

　　景物依舊，兩人的身影卻漸漸淡去，直到完全消失在斜陽裡。

　　兩人離去後，圖書館的木門「咿呀」一聲，被一雙小手偷偷摸摸地推了開來……。



２

　　「唔……應該在這裡沒錯啊？」小悉墊起腳，吃力的伸長短短的手，拿下一本位於書架最上層的書。

　　「我看看……〈穹綺的秘密食譜〉？」他歪頭看了看自己拿到的書，接著隨手往後一拋：「不是這本。」

　　「喵，兔子，你到底喵到了沒？」安亞伏在圖書館入口門邊，一邊盯著門外把風，一邊低聲問道。

　　小悉和安亞是特別行動組最年輕的兩名成員，外貌看起來都只有十歲出頭。小悉有四分之一兔妖的血統，他有著一頭棕色的亂髮，眼睛黑溜溜的，是個整天都精力充沛的活潑男孩；安亞則是學會化人不久的小貓妖，原形是白貓的她，化成人類後，有著一頭美麗銀亮的白髮，她的監護人總會細心的幫她綁成公主頭，不論天氣冷熱，她總是穿著一身輕飄飄的小洋裝，溫文有禮的她被教養得像個小公主似的，人見人愛。

　　安亞平常對人都很有禮貌，給人一種很有教養的感覺，只有在和小悉相處時，她才會表現出和她年齡相襯的活潑，就像現在一樣。

　　關於這點，安亞並沒有發覺，小悉也是。

　　「再等一下，蠢貓妳專心一點把風啦！」小悉不耐煩的說，伸手又從架上拿下了一本書。

　〈利姆．尼爾爾：人類最後一位魔法大師〉　　「不是這個。」小悉只瞥了一眼就把書往後一丟，又抽出一本書。

〈明日的布尼布尼之役〉。

　　「也不是這個哩！」一丟。

　　〈蓋亞的興起〉。

　　「不對！」再丟。

　　〈背德恩德的虐待狂日記〉。

　　「這什麼怪書啊！」又丟。

　　〈＊＃＃＊＊＃＆〉。

　　「看不懂啦！」繼續丟。

　　不知不覺，一整排書架都快要被小悉清空了，成堆的書散落在他的背後，他還是沒有找到他要找的那一本。

　　「喵！兔子！有喵來了！」安亞忽然回頭叫道。

　　「糟糕哩！」小悉連忙從架上隨便抽出一本書塞進懷裡，然後拉著安亞跳上一旁的書櫃頂端。

　　腳步聲越來越近。

　　「噓。」書架頂端的兩名小鬼頭互相示意禁聲。

　　木門再次被推開。

　　這次走進的，是一名高大的白髮男子。

　　他的膚色黝黑，身材精壯，稜角分明的面容不怒自威，和膚色搭配似的，他穿著的皮衣、皮褲乃至運動鞋，全是一片黑色，讓人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抑鬱感。

　　「是睿穎大喵！」安亞輕聲驚呼。

　　「噓！」小悉連忙摀住安亞的嘴。

　　白髮男子叫作睿穎，他年紀輕輕就當上了ＤＭＣ特別行動組的組長，辦案手段凶殘暴戾，讓他得了個「白髮鬼」的綽號。

　　小悉和安亞都是特別行動組的一員，和睿穎相熟，小悉大概知道他來此的原因，安亞卻很納悶。ＤＭＣ的圖書館乃機密重地，要進入圖書館需要經過重重手續解開結界（像小悉他們倆利用小手段非法入侵的不算），就算是各級長官，沒有局長的核可，也一樣無法擅自進入，不知道睿穎來這裡做什麼。

　　睿穎舉起大腳，踏進了圖書館。

　　一瞬間，異樣的氣息在整間圖書館裡瀰漫了開來。

　　「是他。」細碎的話音從暗處響起。

　　誰在說話？這裡還有別人？安亞嚇了一跳，滿臉驚恐的望向小悉。

　　小悉卻神色自若，用眼神示意安亞冷靜點。

　　「又來了，他又來了。」另一個不同的聲音，從方才被小悉翻亂的書堆中響起。

　　是……書在說話？安亞驚訝的看向書堆。

　　讓安亞驚訝的事情還沒完結。

　　細密的說話聲從四面八方的書傳出。

　　「來了。」、「可怕的人來了。」、「怎麼又來了？真的很可怕啊，他身上的味道好恐怖。」、「不要翻我啊！」、「好可怕。」、「我不想被他碰到！」

　 「好想逃跑！」　

　　聲調和語氣各不相同，書本中傳出的聲音紛紛擾擾，整間圖書館頓時熱鬧了起來。

　　睿穎像是對那些說話聲充耳不聞，逕自朝著小悉和安亞的方向走去。

　　睿穎來得太突然，堆了滿地的書還來不及放回書架，一想到這點，小悉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一隻溫暖的小手伸了過來，捏了捏小悉被汗濕的掌心。

　　是安亞。

　　小悉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朝安亞看去，她咬著下唇，眼睛直直的盯著睿穎的舉動，似乎也很緊張。

　　睿穎越走越近，小悉覺得自己整顆心像是要跳出喉嚨般突突狂跳，不是因為睿穎，而是因為安亞的手。

　　在這一刻，他什麼都無法想，整個世界只剩下安亞小手傳來的溫柔。

　　千萬不要被發現啊！他在心裡吶喊。

　　他不是怕被睿穎發現，而是怕被安亞發現自己如擂鼓般的狂亂心跳。

　　睿穎的腳步來到了散落的書堆前，安亞的手捏得更緊了。

　　「怎麼會那麼亂？」睿穎皺眉掃視散亂的書架和滿地的書籍。

　　看了一會兒，睿穎似乎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跨過書堆，伸手從書架上取出了一本黑色的厚書。

長闇夜行

１

　　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書卷氣味，成堆的書海被高大的書架分門別類、井井有條的排列在偌大的圖書館內。

　　圖書館的天花板挑高，乾淨透明的窗子在牆緣高處排成一列，午後的陽光從中灑下，柔柔的，像是一片薄幔覆在書上，給書頁中文句一個溫暖的好眠。

　　圖書館裡安靜無聲，搖床似的載著滿船的知識，做著安詳的美夢。

　　「沙沙！」

　　豎耳傾聽，在圖書館的一個小角落，正不時響起書頁翻動的細碎聲響，聲音極細，源自於一名高瘦男子，他靠在書架上，手指輕輕滑過書頁，像是怕吵醒滿室書卷，破壞了這難得的寧靜。

　　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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