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孔子婺州南宗終將是世界的
翟明磊老師讓我為《孔子婺州南宗傳家》寫序,但我遲遲沒下筆,一來是以我四十不惑的閱歷不足以支撐我寫序,二來田野調查中不乏有批評的聲音,心中還是有諸多顧慮,三是靜不下心 來怕褻瀆了黃永松老師,所以寫序的事一直拖了很久。
《孔子婺州南宗傳家》摸清了家底,實現了羅哲文的遺願。 2004年12月,羅哲文、呂濟民、謝辰生來到櫸溪。在櫸溪村口還未見家廟時,謝辰生老先生曾感歎「沒想到一個千年的家族,在這個山村保留着他們優雅的生活和風骨」,羅哲文說「櫸溪孔氏 家廟的保護不在其建築本身,而在其背後的歷史文化價值上」。 羅哲文老先生生前囑託兩件事:櫸溪孔氏家廟要評「國保」(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孔子婺州南宗的家底要摸清楚。櫸溪孔氏家廟是2006年5月直接從「縣保」升格為國保的,這條綠色通道的開通在新中國成立以來尚屬首次。一直以來,我都很想搞清楚家廟申報國保的過程和這當中的有功之臣,另外也想搞清楚婺州南宗的家底。2022年7月,有幸在杏壇書院聆聽了翟明磊老師講述《松陽傳家》的故事。後來又從書院借了《松陽傳家》通篇閱讀了一遍,當時就想着能不能也請漢聲團隊用《松陽傳家》的方式記錄婺州南宗的故事。在杏壇書院盧震老師的牽線下,翟明磊老師答應撰寫。但後來瞭解到翟明磊老師已經從漢聲團隊離職, 儘管當時合同裏也明確由漢聲來設計,剛開始還是有些擔心,不知道以翟明磊個人力量能否完成這件事?所以,這中間也特別期待能跟黃永松老師見面。2023年6月5日,因西溪十里芳菲張蓓總的邀請,有幸參加了江西釣源「鄉村振興交流會」。當天聆聽了浙江省文化旅遊廳副廳長王峻和黃永松老師的精彩分享,當晚還參加了小範圍的茶話會,席間跟王峻廳長聊起了《孔子婺州南宗傳家》的田野調查,也真誠懇請黃永松老師能為本書盡心盡力。
王峻廳長是特別儒雅、有情懷且接地氣的幹部,那天他給了我很多人生啟發,當天還相約等他來年五月四川掛職結束以後,邀請他來實地指導婺州南宗工作。2023 年10月17日,恰逢黃永松老師80歲生日,10月17日至20日,短短四天時間,黃永松老師帶着團隊來到櫸溪,仔仔細細走了六個村子,跟村子裏的老人都一一聊了,最後《孔子婺州南宗傳家》由黃永松老師親自指導設計,多次修改,生前還記掛着這本書。世事難料,天嫉英才,沒想到黃永松和王峻這對忘年交不約而同於2024年 3月辭世了,兩個人的告別儀式還在同一天。《孔子婺州南宗傳家》田野調查,於2022 年8月正式啟動,田野調查以翟明磊、盧震和采方山為主, 按照家世、家風和家底全面調查婺州南宗現存族群的分佈和現狀,整個調查貫穿疫情嚴控期,很難想像翟明磊一行人如何喬裝打扮進入陌生的村子?如何在沒有政府介紹信下走村入戶?這中間他們也感染了新冠,被人罵「上海騙子」,但他們就這樣用笨笨的方式,踐行了漢聲「如實聞,如實聽,如實寫」的真善美,兩個多月的時間走了94個村,其中92個村跟婺州南宗有關,跟當初告訴他們可能只有四五十個村子差得太多,但儘管這樣他們也沒有讓我們增加稿費,翟明磊老師身上浸透着的漢聲精神感染了我, 翟明磊、盧震和采方山他們是婺州南宗的恩人,他們雖不是孔氏後裔,但是他們對婺州南宗祖先們的愛真的超越了絕大多數孔氏後裔。
《孔子婺州南宗傳家》記錄了歷史,成就了活着的博物館。 隨着城市化進程的推進,我們的許多村莊在逐漸消失。消失的不僅是村莊,還有對於先祖的記憶。現在農村留守的大都是六七十歲以上的老人,他們的一生,父輩都不敢提祖先崇敬,甚至不敢或者不會講家史。而有記憶,能講清來龍去脈的老人多是八九十歲。如翟老師所說,我們是和時間在賽跑,我們要讓父老告訴子弟。92 個村莊,彷彿祖先的血脈在汩汩流動,我看到了一張紅色的血管圖,祖先從未離我們遠去,他們的基因、習氣都在子孫的身上。婺州南宗櫸溪現存有孔氏家廟、十八個清代和民國時期的明堂院落、896 年前山東孔林帶過來的太公樹以及宋代的太公墓, 難能可貴的是還有聚族而居的孔氏後人。櫸溪堪稱活着的聖裔古村,是耕讀傳家的活化石,它就是一座活着的博物館。如何做好做大婺州南宗IP,縣裏有很高的期待,但是沒有牽頭部門和專項經費。所以,櫸溪這幾年的發展是摸着石頭過河的,我們有成功的案例,也有失敗的教訓,最開始我們啟動了「老屋招租」計劃,先後落地了杏壇書院、藍蓮舫等業態,部分老屋得到了搶救性保護,落地的業態也在艱難中發展。光有業態還不行,原生態的文化如何體現呢?孔氏後裔如何回歸村子?為了找尋這個答案,鄉黨委決定從恢復祭祀開始,祭祀應該最能凝聚族人,也能夠通過邀請專家學者找到發展方向。2022年9月28日,是我任上的第一次祭祀,很多專家學者都不約而同的提到要理清婺州南宗的脈絡,這個也是給了我底氣去做《孔子婺州南宗傳家》的田野調查。因為田野調查讓我們掌握了很多遺失在村落中的故事,在《孔子婺州南宗傳家》正式出版前,我們又利用閒置農房陸續完成了婺州南孔講堂、洪鐵城婺派建築館。婺州南孔講堂裏陳列了15張從婺州南宗的兩個盟宗和13個支派請回來的八仙桌,每張桌子上記錄了該支派的開基祖和支派開枝散葉情況,15張桌子代表了不同的盟宗和支派,不知道祖宗們是否感受到了我們的用心?或許某個深夜,祖先們都坐在八仙桌上感歎如今的盛世繁華。田野調查過程中,我們也採訪了婺州南孔發掘者洪鐵城老師,以及為申報國保作出貢獻的縣領導和部門領導,並且專門為這些有功之臣建了一個小小的展館。採訪這些有功之臣的時候,每一個領導都異常激動。磐安縣原縣委書記徐建華說:「專案引得再大,樓房蓋得再高,他們終將被歷史淘汰;唯有守護好老祖宗的東西,讓他們成為國保,才會生生世世留下來。」徐建華書記是非常重視文化的書記,那天的交流也給了我很多啟發。關於這些領導的個人專訪,書中都有提及,這裏就不再一一列舉,但是每個被採訪的人也都為我們此舉點讚。得益於田野調查,「禮·物——文化與美學」展覽於2023年7月1日至9月10日,在中國美術學院民藝博物館展出,以婺州南宗櫸溪村為個案,追溯「禮」的歷史,並梳理了禮物的文化含義,櫸溪又一次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再之後,我們又相繼完成了婺州南孔家風館、婺州南孔儒學廉政館建設,現在還在積極籌備婺州南孔風物館、土香館、在地刊物館、大哉孔子等場館的建設......古村、古樹、古墓、古建、孔氏後裔真實的生活方式以及諸多的場館,婺州南宗櫸溪離以村落為單位的活着的博物館不遠了。
《孔子婺州南宗傳家》給足了底氣,清晰了婺州南宗的定位。黃永松老師說,《孔子婺州南宗傳家》是對一個宗族遷徙毛細血管式的細緻觀察,恐怕是前所未有的人類學嘗試。田野調查有驚有喜,也有顛覆歷史的可能。在調查山西孔村時,村裏還保留了一套顛覆性的宗譜,這套宗譜如果是真的話,泰山都可以被撼動,它將改寫孔子歷史,也特別期待史學專家能逐一考證。自摸清了家底,在對外推介婺州南宗櫸溪時,我就特別有底氣。92個村都有自己的故事,92個村以自己的方式詮釋了儒家思想,也讓儒家思想變得可親可見可感知。前後仔仔細細看了兩遍《孔子婺州南宗傳家》,更加堅定了婺州南孔櫸溪的發展。2023年婺州南宗櫸溪迎來了高光時刻。3月8日時任浙江省委常委、宣傳部長王綱 (現中宣部副部長)到櫸溪調研指導,6月13日省委常委、省紀委書記傅明先(原山東省副省長、煙台市委書記)到櫸溪調研指 導,7月6日金華市委書記朱重烈到櫸溪調研指導......傅明先書記促成了南北孔氏家廟官方層面的正式溝通交流,也為同年9月28日「泗婺同源」「衢婺同宗」三地聯合祭孔打下良好的基礎; 朱重烈書記多次批示做好婺州南孔工作,親自出席了9月28日的婺州南孔文化周。2024年的5月18日,又是載入婺州南宗櫸溪史冊的日子,「孔脈尋蹤·禮樂和鳴」5·18國際博物館日孔子博物館走進櫸溪,孔子博物館以《闕里志》版本的佾舞展示和雅樂表演告慰祖先,孔子博物館郭思克館長說:「櫸溪孔氏家廟 是孔氏後裔『扈蹕南渡』歷史見證,也是儒家文化在江南地區活 態傳承的生動詮釋。」除了山東的家人,至聖孔子基金會、孔德成嫡長孫孔垂長先生也參加了本次活動,孔垂長先生說:「孔子博物館走進櫸溪孔氏家廟之際,也讓櫸溪孔氏與孔氏大宗再一次血脈相連、心靈共振。」孔垂長先生還在櫸溪孔氏家廟擔任主禮人為磐安新城中學的孩子們舉行了一場莊重的崇聖成人禮,成人禮後更是親赴孔若鈞墓,與金華婺州南孔研究會孔令維和孔氏少年孔令傑為來自山東至聖林的楷木培土、澆水,寓意着孔氏一脈 源遠流長。本次活動是一次跨越南北兩地、海峽兩岸的孔脈「牽手」,是一次「山海情深·雙向奔赴」的相約。
這些年,婺州南孔活化傳承工作基本由盤峰鄉來主導推進,但由於本人能力水平有限以及團隊中也沒有專業人才,所以在推進過程中難免有一些看似推進實則破壞了村落原生態的行為,譬如親水棧道、燈光亮化以及九思堂業態與古建保護不夠協調等問題,這中間也挨過批評,書中也有提及,這些批評我都虛心接受。謝辰生老先生當年對櫸溪有兩個囑託,一是希望櫸溪不要做整體旅遊性的開發,二是希望櫸溪和文化名人、文化機構進行鏈接,因為櫸溪是中國傳統世家文化的活化石。看了《孔子婺州南宗傳家》,回想這兩年鄉黨委政府在櫸溪做的一些工作,越發理解謝辰生老先生的這份囑託。這也不禁讓我想起習近平總書記在2006年6月13日調研玉山古茶場時所指出的,「要保護開發好玉山古 茶場,主要是保護好,在保護中有一定的利用,在開發中繼續弘揚。」婺州南宗櫸溪主要是要保護好村落的完整性、文化的原生態,因為這裏是婺州南宗的發祥地,這裏還有老祖先的墓和曾經的家園。《孔子婺州南宗傳家》將失落在人間未在家譜的村莊一個個都找到了,還幸運地找到了當年櫸溪孔子家祭禮全過程的記載。隨着此書的出版,我希望有一天能夠重現史上盛大的祭祀禮場面,讓越來越多的人到櫸溪來朝聖,婺州南宗櫸溪終將是世界的。
磐安縣磐峰鄉書記 董君 2024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