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祕密
佩佩父親遽然過世之後,亦榕請了一個星期的假陪佩佩。
在佩佩父親家,亦榕幫佩佩收拾她父親的遺物,有個上鎖的抽屜找不到鑰匙,佩佩說,請鎖匠來開好了,可是亦榕說不必,鑰匙應該就在擺著一堆鑰匙的餅乾盒裡,她建議先泡壺咖啡喝,休息一下再繼續整理,兩人於是坐到廚房的小桌子旁喝起咖啡。
佩佩跟亦榕是高中同班同學,當年,她們讀的女校規定高三必須住校,兩人剛好同寢室,因此每天膩在一起。週末,佩佩的父親來接她們,亦榕因為家在南部,北上求學住親戚家,所以通常跟他們父女一塊吃晚餐,然後才由佩佩父親送她回親戚家。
畢業後,佩佩考上南部的大學,亦榕進北部的大學,兩人地隔南北,可是依舊有空就混在一起,佩佩的父母親很早就離異,所以佩佩如果回台北的話,兩邊的家都要待個一兩天,可是有時她寧願擠在亦榕和兩個朋友合租的小公寓裡。
也就是在大學的時候,佩佩跟亦榕坦白她是女同志,「其實我早就懷疑了,不過這毫不影響我們的交情。」亦榕跟佩佩掛保證。
大學畢業,佩佩留在南部工作,亦榕的工作則還在北部,不過兩個人的聯繫從來沒有冷下來,常常約在第三地敘舊兼旅遊。
佩佩的父親在壯年突然腦溢血過世,大大出乎兩人的意料之外。
喝完咖啡,亦榕收拾廚房,佩佩則在餅乾盒裡找到抽屜的鑰匙。她打開抽屜,裡面全是文件跟一些具紀念性的私人物件,其中有本相簿,她好奇地翻閱,令她驚訝的是,這是一本亦榕的私人相簿。
亦榕這時走進房間,看到佩佩盯著她看,「其實,我大四開始就跟妳爸在一起了。」亦榕的語氣帶著些微的顫抖。
佩佩不發一語,上前緊緊抱住亦榕,抱了好久,她輕聲地說,「亦榕,謝謝妳這些年照顧我爸爸,謝謝妳。」
◎愛上小舅子
佩玲跟敬寰是人人稱羨的一對,兩個人旗鼓相當,是愛情小說裡最典型的配對。
兩個人的認識也非常古典,意思就是,相親認識的。
相親之後大約半年,雙方家長就把婚事敲定,盛大的婚禮讓敬寰的同學朋友都吃一驚,因為他向來談的都是短命戀愛,老友都說,他應該從來沒有上過一壘過,可是最後卻是眾兄弟裡頭最先擊出再見全壘打的。
小兩口住在佩玲娘家附近,兩個人下班之後,很少自己開伙,都上佩玲娘家吃,佩玲還有個待字閨中的姊姊跟一個上大學的弟弟,所以下班之後的生活對佩玲來講幾乎跟結婚前沒兩樣,只不過飯桌上多了雙筷子罷了。
佩玲的工作需要出差外宿,當佩玲不在台北的時候,起先,敬寰還去丈母娘家吃飯,可是漸漸地,如果佩玲出差,敬寰也都能解決自己的晚餐問題。
有回佩玲出差回來,發現最喜歡在網路上抓新電影來看的老姐,她新抓一部片子的DVD在視聽室的放影機裡頭,她想應該是敬寰從母親家借回來的,也不以為意。
又有一次,佩玲出差回家,發現資源回收桶裡竟然也有老姐愛喝的西瓜汁瓶子,賣西瓜汁的水果店是佩玲家從小就去光顧的一家老店,所以他們用的瓶子佩玲不會搞錯。
然而佩玲沒有動聲色,因為老姐雖然比她外向許多,目前也沒有固定的男友,可是從小就跟姊姊很親的佩玲知道,姊姊不是會搶妹妹老公的那種人。
敬寰的生活則一切如常,不過很少看到這麼喜歡去岳父母家的女婿就是了。
終於有一天,例行性的出差又輪到佩玲,不過這一次,她跟同事換了個班,心神不寧地在咖啡店熬到十點之後,她默默地走回家。
在公寓前,望著四樓的家,發現客廳的燈是暗的,不過臥房的燈是亮的。
上樓,悄悄地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向臥室,當臥室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她幾乎沒有昏倒──敬寰跟弟弟兩人赤裸著身子躺在床上看電視。
頓時,三個人都凍結在那個畫面裡。
◎粗獷恐同症男人的粗魯之夜
在小酒館嘈雜音樂聲裡,外表粗獷的董平終於看到他一直想追的翊君,跟一個俊秀的男生佔住角落的一張圓桌。
「妳常來這家pub?」董平趨前,坐下。
「嗯,音樂很吵是吧?我的style,」翊君笑道,「這位是我大學同學小浩,剛從英國留學回來,帶他來見識一下台北的夜生活,這位就是董平,大記者先生。」翊君簡單為雙方介紹了一下。
董平為一家報社的旅遊版記者,在一次記者會上,認識了擔任公關的翊君,從此三不五時就打著談新聞的旗子約翊君出來,這次,由翊君選地點,她就約在這家酒吧,並且把大學死黨小浩一起約出來。
三個人坐在角落有一搭沒一搭地談著,董平講些圈子裡的八卦,到底是老記者,話題一個接一個,翊君知道他在炫自己的關係,小浩則興趣盎然地聽著。
在小酒館混了兩三小時,大家都喝了不少,這時客人只剩兩三桌,翊君站起來往另一個角落的洗手間走去。
等她從洗手間出來時,望見酒吧另一頭的董平臉色很難看,翊君才走幾步,突然
整個酒吧被董平的吼聲嚇到,他站起來使勁拍了下桌子,「你再試試看,混蛋。」小浩則臉色蒼白不發一語。
翊君馬上知道怎麼回事,她坐下之後,跟小浩說,「小浩,你先回去好了。」
小浩默默地離開酒吧,董平坐在那裡沒講話,翊君先開口:「我老同學惹到你了?」「他是gay,是吧?竟敢來試我。」董平一臉不屑的樣子。
「我的這個老友是同志,他在英國待了近十年,所以比較直接一點,如果讓你不舒服,我向你道歉。」翊君面無表情地說著,「我記得你第一次約我,我也毫無興趣,可是我並沒有拍桌罵人給你難堪,是吧?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翊君往櫃臺走,把帳結清,然後離開,可她知道,以後再也不會跟這個有著恐同症的男人約會。
◎當他的旗桿立起來的時候
雖然在娛樂圈工作,可是小瑋一貫維持她不主動跟人交往的個性,藝人老闆錄影時,她就一個人在電視公司的咖啡廳看書或者上網幫老闆找資料。
這個安安靜靜的助理,很快引起電視公司一個髮型師的注意,有天,她又到咖啡廳看書的時候,髮型師端了杯咖啡走近她,「妳是翁姐的助理,對不對?我叫潔米。」「你好,我知道你,你是髮型師,化妝間見過你。」「嗯,我是髮型師,可是我不是gay。」「是gay也很好啊,我很多朋友都是gay。」「這當然,不過就不會過來找妳搭訕了。」就這樣,兩人開始聊起來。
那次聊天,潔米才知道,他喜歡的這個女孩,其實已經有男友,這讓他有點失望,不過他還是鍥而不捨,每次小瑋在咖啡廳,他總是抽得出時間、找得出話題來陪這個酷酷女聊天。
幾個月過去,有天反倒是小瑋打電話約潔米,因為她跟男友分手了,想換個髮型轉變心情,「妳到我家好了,我幫妳剪。」潔米說。
在潔米家,剪頭髮時,小瑋跟潔米說,「老實講,起先我覺得你臂上的刺青有點刺眼,可是現在不會了。」那天,潔米用好手藝取得小瑋的約會PASS。
然後經過兩個月的交往,情人節那天,該發生的事情終究發生。在床上,當激情讓兩人褪盡衣衫的那一剎那,小瑋發現,潔米的肚臍眼下面怎麼也有一個刺青,那是一面飛揚的旗幟,上面刺著CC兩個字母,「這是什麼?」「嗯,送給前女友的刺青,」潔米訕訕地回道,「當旗桿立起來的時候,從某個角度她可以看到旗幟飛揚。」
那晚對小瑋來講雖然有點掃興,但是她還是接受了潔米,不過第二天離開潔米家之前,小瑋跟潔米說,「記不記得以前我說過你的刺青?」潔米點頭。「這個刺青真的很刺眼,麻煩處理掉,好嗎?」潔米笑笑,再點點頭。
◎被震垮的愛情
從美國東部長春藤名校畢業,艾茉莉跟父母提了去台灣生活的念頭,父母來自台灣,所以並不反對,能說流利台語的艾茉莉就這麼拎著簡單的行李來台灣。
在一家公司擔任公關,負責與國外客戶的聯繫,雖然與所學無關,不過艾茉莉毫不在乎,因為語言上的優勢,她幫公司大幅改善了和國外客戶的關係,這讓老闆非常得意,常帶她出去應酬,「這是我們的公關副理,長春藤名校畢業的喔。」
老闆夫婦把艾茉莉當女兒看,其實公司的人都清楚,他們的目標是把艾茉莉收做媳婦。
這當然牽扯到他們的兒子Matthew了,不過令二老高興的是,馬修跟艾茉莉好像挺合得來。馬修留日的,也有心接下家族事業,如果從帳面上來看,二代娶一個長春藤名校畢業的女孩,還真的是天造地設。問題是,艾茉莉進公司之前,他就已經劈腿兩個女孩,一個是公司某部門祕書,一個是他日本認識的櫻花女孩。
艾茉莉進公司半年之後,馬修開始正式跟她拍拖,雖然艾茉莉不是第一次墜入愛河,但是公司裡的一些同事都替她擔心,不知她受不受得了大男人劈腿文化。
周旋於公司兩個女人之間不出事才怪,果然,前情未了的馬修,很快就露了馬腳,讓艾茉莉回台的第一個戀情很崎嶇。
老闆夫婦後來當然也知道這事,對兒子的行為很不高興,有天,要兒子跟艾茉莉來家吃飯,想一舉解決兩人之間的麻煩事。艾茉莉這美國人沒想到,自己感情事連老闆夫婦都介入,不高興歸不高興,還是得赴約。
老闆家在豪宅的二十幾樓,大家坐定正要吃飯,不料突然來了一個很大的地震,從來沒有經歷過地震的艾茉莉,嚇得臉色慘白,一個大青瓷花瓶從櫃上掉下來,差點砸到她。
後來艾茉莉很快就回美國了,好笑的是,嚇到她的不是文化差異,而是地震。
◎戲騙人生
去年這個時候,品勛在女友筱凡那裡因為他手機裡的一張照片起了爭執,「你說過跟她分得很乾淨,那幹嘛還要見面?」筱凡的問題讓品勛有點無法招架,因為心軟的他的確因為以前合買的狗突然病死,去了前女友那裡一趟安慰她,「可是我們真的沒有怎麼樣……」怎麼解釋也沒有用,那天是品勛最後一次跟筱凡在一起。
兩人交往也快兩年了,起先是品勛去看筱凡的戲,以一個粉絲的身份跟她喝咖啡,然後就在一起了。在這之前,內向的品勛只交過一個女友,嚴格說起來,筱凡還是第三者哩。
品勛跟筱凡莫名其妙分手之後幾個星期,總經理問他要不要去中國幫公司打天下,他覺得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讓自己忙個天翻地覆也許是一個療傷的好辦法,就答應了。
可是在異鄉的日子更需要精神寄託,忙過前幾個月,他就開始思念起筱凡,只不過在感情世界裡舉棋不定的他,一直不確定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才穩當,所以始終沒有踏出這下一步。
在台北,筱凡的戲約還算頻繁,這讓她也沒有時間多想她跟品勛的事,偶爾跟朋友聊起這事,朋友也聽得出她的遺憾,因為不想跟圈內人交往的她,好不容易認識一個有品味的圈外人,卻因小事分手,實在不值得。
這天,品勛回台北開會,開完會他突然有股衝動想看看筱凡,於是央請好友開車載他等在筱凡家巷口。
筱凡在排演室跟導演喬好造型,導演說,「就這樣去攝影那裡拍定裝照好了。」「那我就不把枕頭拿下來囉。」筱凡笑道。
於是兩人出發。途中她跟導演說,先回家拿個東西,導演就繞路先到筱凡家。
品勛坐在朋友車裡,看見車子停在筱凡家門口,「是她!」品勛興奮地說。
正想下車去打招呼,可是品勛突然愣住,因為他看到出了車子的筱凡,已經是個看起來即將臨盆的孕婦。
◎即興做愛
曦婷第一次去元聚的小咖啡館面試,就知道這地方是為她而開的。
「喝咖啡?」元聚面試的第一句話只有這三個字,「喝。」曦婷的回答更精簡。
「那妳自己做一杯吧。」元聚說完就坐上吧檯看曦婷泡咖啡。
架子上曦婷選了瓶輕焙的豆子,然後問元聚,「我可以用我的量匙嗎?」「當然可以。」元聚回答。
從包包裡拿出隨身帶著的工具,磨豆、濾泡,曦婷很快就把一杯咖啡泡好,端給元聚。
聞聞香氣,輕啜一口,元聚問,「以前在咖啡店做過?」「嗯,做過。」「為什麼離開?」「因為店倒了。」「跟妳沒有關係吧?開玩笑的啦,不必回答這個問題。」
就這樣,曦婷成了元聚的唯一員工,只有五張桌子小咖啡店的二號人物。
整面牆都是書架的咖啡館,原本是元聚的家,他辭掉白領工作之後,把家具搬到父母留給他的這棟老房子二樓,就在這個老社區開起咖啡館,自己烘豆,跟老友開的西點麵包店進一些點心,店小可是常滿座。
曦婷上班一陣子,有天客人少,元聚打開話匣子,「妳的咖啡太精準了,每天看妳用那些量匙量杯,好累,我比較即興。」
「可是精準難道不是咖啡店的要求?」
「其他咖啡館吧?我這都是老客人,基本味道守住,每天有點變化,不是更有趣?」
就這樣,除了做生意,元聚經常用做藝術的概念跟曦婷聊天,讓曦婷覺得,跟元聚一起工作,學到很多。兩個人也漸漸從雇傭關係轉成情侶關係,最後,曦婷乾脆搬進二樓。
有天打烊之後,兩人擠在櫃臺後清洗,身體的接觸,讓雙方都燥熱起來,元聚二話不說,把幾個裝咖啡豆的麻袋鋪在地上,就跟曦婷翻滾起來,「上去啦,店裡做好怪喔。」曦婷有點矜持,可是元聚笑笑,「即興,不要一成不變,做咖啡這樣,做愛也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