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間黑市（2）

第一話　鬼蛭

I

　　冥市外圍。

一群妖怪正在路邊圍毆一個倒地的老人，拳腳棍棒齊飛，瞧他們下手的狠勁，雙方似乎有深仇大恨。

施暴者全是長滿灰色硬鬃的鼠妖，外觀看上去就像是會站立走路的老鼠，體格約和正常人類差不多。他們個個神情凶惡，聚集在一起揍人的樣子，頗有幾分地痞流氓幹架尋仇的調調。

陽間有句俗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是到了陰間，這句話得反過來說。

這些攔路鼠專挑老弱婦孺勒索搶劫，不管對方從或不從，都先打一頓殺威棍再說，凶惡作風讓牠們在陰間稱得上是臭名遠播。

「原來陰間也有霸凌，治安跟陽間一樣差嘛……」旁觀的高曉惠將一切看在眼裡，不禁在心底暗道。

混亂中，一隻疤面鼠躡手躡腳地退出同伴的圈子，手上捧著沉甸甸的錢袋，不過還是被眼尖的同伴發現了。

「錢在牠手上，追啊！」

眼見東窗事發，疤面鼠連忙將錢袋塞到衣襟裡，落地的四腳沒命地狂奔，一點兒也沒有要把錢讓出來的意思。其他鼠妖在後頭追趕，兩方距離越來越近，高曉惠似乎想像得到疤面鼠被同伴們生吞活剝的慘況……

就在鼠妖群即將趕上疤面鼠的時候，一隻屍頭鳥從空中急速俯衝而下，伸出雙爪捉住了奔跑的疤面鼠，隨即一陣勁風疾旋，地面揚起撲面的煙塵，疤面鼠已被屍頭鳥帶到天上。地上的鼠妖們停下腳步，在地上亂呸口水，忿忿不平的模樣不知是為損失一個同伴而懊悔，還是為飛走的錢袋感到惋惜。

屍頭鳥起飛還不到三秒鐘，一隻巨大的黑手橫空握住屍頭鳥，禁不住強大的握力，啪地一聲，屍頭鳥化為掌中的一團爛肉。影子之手緩緩伸回市集，消失在外圍的暗巷裡。

高曉惠悄悄伸長脖子，望向荒僻又安靜的巷子，裡頭連個路燈也沒有，無邊的幽暗吞噬了所有的光線，不禁令人揣想起裡頭的攔路魔究竟是在進食，或者依舊埋伏於暗巷，等待著粗心的獵物上門……

　　這裡是冥市，位於生與死兩個極端世界的中間，也是人妖共處、罪惡叢生的三不管地帶。在這裡，沒有正義使者會從天而降，也沒有法律條文可以保護自己，無論是三界遊魂還是八方妖魔，他們都知道暴力是冥市唯一的法律。

　　冥市就座落於黃泉奈何橋的西方，一旦迷路的幽魂誤入此區，若是遭到惡鬼的吞噬，將再也無法投胎超生。然而在冥市內，你能買到難以想像的寶物，藉以改變你的人生。

　　這就是高曉惠來到這裡的原因。

　　高曉惠，二十九歲，家庭主婦。她和丈夫結婚十年了，後來他們之間發生了一些插曲，丈夫似乎也在外頭有了女人，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兩人的關係也就越來越疏遠了。

　　為了綁住丈夫的心，她想要有個孩子。

　　後來在朋友的介紹下，高曉惠到一個小有名氣的法師那裡求子。法師說她不容易生育，不過陰間有個地方叫冥市，那裡有人可以實現她的願望，所以他安排了觀落陰，讓高曉惠進入陰間，到冥市找尋可以完成她願望的人。

　　高曉惠謹記法師的交代，緊閉嘴巴，混入熙熙攘攘的妖魔群中，默默跨入冥市的入口。

　　她輕輕握著法師給她的符令，那道符令可以遮蔽她的人類氣息。否則冥市內的妖魔並不受到冥律管束，一旦被發現有人類在附近，她很可能會像之前被攔路魔抓住的屍頭鳥一樣，轉眼間就被周圍的妖魔吃乾抹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高曉惠現在心情的寫照。

　　長腳的音樂盒跑上跑下，豬妖也跟著在店內裡裡外外忙著捕捉商品。對面一間疑似寵物店的商家擺上各種寵物供人觀賞，青鳥在籠中不斷拍翅，鼓翼投足之間，冰雪般的羽毛灑落一地碎冰，抖出點點的寒光。忽地，一個尖嘴夜叉從容走出店外，手裡牽了一頭多眼藍蜥蝪，從他愉快的表情判斷，應該是挑到了滿意的寵物。

　　沿街的店家都在販賣各式珍奇的商品，全都是陽間所沒有的貨色。高曉惠究竟是個女人，對於購物敗家沒有什麼抵抗力，琳瑯滿目的商品讓她看傻了眼，好幾次差點兒停下了腳步。不過為了孩子，她還是忍住了血拼的衝動。

　　烤肉的香味飄入她的鼻腔，走沒幾步，她就發現了路邊的燒烤攤。

　　「油炸水蛇腦，三串五十！烤蠻蠻，一盤兩百六……」長得有點像是馬來貘的小販用力地吆喝拉客，一邊將幾顆腦泥丸子放入油鍋，沒多久泥丸子就炸出了金黃色的酥皮。

　　幾隻水蛇……嗯，那些頭像剃刀的無腳爬蟲類生物應該是水蛇吧，在炭火上被烤得捲曲，略微燒焦的蛇皮滴落油脂，在炭爐上引起一陣爆烈的火花，空氣中頓時肉香四溢。

　　至於烤蠻蠻，應該就是小販旁邊那隻被棍子串起來的謎樣生物。蠻蠻的外貌和體型和牛有幾分神似，差別在於向後捲曲的角似羚羊、隆起的長嘴似狗，應該是陰間的牲畜，或者被抓來食用的妖怪……小販繞圈似的轉動手把，讓串起的蠻蠻可以均勻承受炭火的熱度。

　　這大概是陰間的烤乳豬吧？

　　高曉惠笑了，她忽然覺得自己很荒唐。平常看見炸蟋蟀、烤田鼠或一些比較奇怪的料理，她都會興致缺缺地謝絕。沒想到到了陰間，她竟然會對路邊攤的怪異料理流口水，不曉得該說是胃口變好還是膽子變大了？

　　遐思之間，高曉惠停住了腳步。

　　「想喝霸王茶，沒門！」茶館內傳出如雷的咆哮。

　　先前還笑得跟彌勒佛一樣的小販忽然變臉，藍色毛髮從小販體內竄出，身形瞬間膨脹一倍，驀地變身為怪異的藍猴子。他將一隻半人馬從茶館裡扔了出來，半人馬還沒落地，店內飛出的兩塊板磚就在半空中打爆他的頭。隨著噠噠噠的蹄聲來到，一輛牛車渾然不覺地輾過地上奄奄一息的半人馬……

　　「客倌，喝點什麼？」藍猴子又變回和藹的小販，親切地招呼桌旁的客人。

　　嚇出一身冷汗的高曉惠加快腳步，急急穿過了東市，也不知走了多久，赫然一座高聳入天的閻羅天子銅像矗立眼前。冠戴貴氣凌人，天顏不怒自威，君臨天下的氣勢彷彿在向世間宣告，這裡是天子足下，有誰膽敢在此造次！

　　此刻，法師的囑咐再次在她耳邊響起。

　　閻羅天子像座落於冥市的中心，將冥市區分為北市、南市、東市和西市四區。

　　若用台北市來譬喻的話，冥市北區高樓林立，就像是有銀行街之稱的民生東路三段，人潮不多，卻是金脈寬廣的經濟重鎮；南市風格如同紙醉金迷的林森北路，魔幻燈光閃閃爍爍，儼然是夜夜笙歌的不夜城；東市是喧鬧的商店街，各類商品爭奇鬥豔，人潮洶湧頗有幾分西門町的調調，高曉惠就是從這裡進入冥市；西市則是一片樸實的木屋群落，挺像專門挑貨的建國北路玉市，這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地。

　　法師說過，在西市仔細搜尋的話，可以在滿街店鋪裡找到一個帳篷，裡面的人可以解決她的煩惱，實現她想要孩子的願望。

　　高曉惠繼續走向西市，沿街景色果然丕變，逛街的妖魔少了許多，讓人感覺這裡的店似乎專門賣貨給內行人。沒多久，她就在西市一角找到了方形帳篷，在滿是木屋店鋪的西市之中，帳蓬確實相當吸引眼球。

　　她通過捲起的紫紗門簾進入店內，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帳篷，裡面竟然藏了偌大的天地！

　　牆上的木紋像極了孔雀羽上的眼紋，乍看之下彷彿在向人眨眼，從進到店內的那一瞬間，她總覺得牆上的眼睛就一直瞪著她瞧，會不會陰間的監視器都是這副模樣？

　　她從門口望向店內，裡頭的空間幽暗深邃，隱約可見幾盞石燈籠在黑暗中亮出火眼，讓人猜不透究竟帳篷裡頭還有多大的天地。中國道教所謂的洞天府地，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許多神仙都會將自己的居所設在花草樹木裡頭，有時候小小的一顆石頭，可能就是龍王的宮殿。奇花異草芳香撲鼻，蝦兵蟹將軍威壯盛，水晶宮裡歡舞飲宴、夜夜笙歌，這無數景致盡在一顆小小的石頭裡。

　　所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這個別有洞天的帳篷應該也是這般原理吧。

　　就在她遐思之間，猶豫著該不該繼續前進的時候，一個男人從店內走出。他搓著雙手，笑容可掬地說：「您好，歡迎光臨奈娘的店。我是店員九夭，很高興為您服務。」

第一話　鬼蛭

I

　　冥市外圍。

一群妖怪正在路邊圍毆一個倒地的老人，拳腳棍棒齊飛，瞧他們下手的狠勁，雙方似乎有深仇大恨。

施暴者全是長滿灰色硬鬃的鼠妖，外觀看上去就像是會站立走路的老鼠，體格約和正常人類差不多。他們個個神情凶惡，聚集在一起揍人的樣子，頗有幾分地痞流氓幹架尋仇的調調。

陽間有句俗諺，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但是到了陰間，這句話得反過來說。

這些攔路鼠專挑老弱婦孺勒索搶劫，不管對方從或不從，都先打一頓殺威棍再說，凶惡作風讓牠們在陰間稱得上是臭名遠播。

「原來陰間也有霸凌，治安跟陽間一樣差嘛…...

第一話　鬼蛭
第二話　啖血冥尊
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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