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左……右……再直走……要去雨夫人那裡……」
來路不明的紙傘上,繪有名為「雨夫人」的女子。
淒美的臉龐、濺血般黑底紅點的和服,是雨天的索命信號。
五年前的一個雨天,子曜從打工的店裡將一把畫著和服女子畫像的紙傘借給同學,同學竟在當晚失蹤,隔天早上被發現陳屍在路邊的水窪裡,神祕紙傘卻不翼而飛。
五年後,相同的事件再次上演,一名女孩在失蹤前跟那把紙傘一起被目擊到。子曜不希望五年前的悲劇再次上演,於是和失蹤女孩的姊姊一起追查,來到了當地盛行「雨夫人」怪談的佳元村。兩人必須在下一場雨來臨前,揭開雨夫人的真相,救回失蹤的女孩!
收錄《雨夫人》全文、新年番外篇,並加寫新番外篇〈在那之後的雨天〉。
本書特色
PTT Marvel 版百萬人氣爆文作者路邊攤,
融合鄉村奇譚與都市傳說的雨天物語。
【首刷贈品】
「KadoKado角角者」閱讀金50角點
作者印刷簽名明信片
(※首刷售完即無贈品)
作者簡介:
路邊攤
當過職業軍人,興趣是逛廢墟。擅長以明快節奏及電影般的敘事手法將讀者帶入驚恐的世界,是PTT Marvel 版百萬人氣爆文版主,被譽為網路靈異界長青樹。目前也嘗試劇本創作,《死亡樹海》入圍第十屆電視劇本創作獎。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作家 芙蘿
作家 浮靈子
電影《化劫》導演 施文翰
聯名驚悚推薦
「忽然出現的神祕紙傘、哀怨的和服美人與深山廢村,一同交織出令人心神顫慄的血紅輓歌。」_芙蘿 / 作家
「傘別亂拿,路邊攤告訴你會有什麼下場……這是一個具有溫度同時也令人感到悲傷的恐怖故事。」_浮靈子 / 作家
「這是一部有實力立即改編成影視作品的恐怖小說,作者成功地讓我相信這些角色真的存在,而雨夫人就是台灣版的安娜貝爾!」_施文翰 / 電影《化劫》導演
名人推薦:作家 芙蘿
作家 浮靈子
電影《化劫》導演 施文翰
聯名驚悚推薦
「忽然出現的神祕紙傘、哀怨的和服美人與深山廢村,一同交織出令人心神顫慄的血紅輓歌。」_芙蘿 / 作家
「傘別亂拿,路邊攤告訴你會有什麼下場……這是一個具有溫度同時也令人感到悲傷的恐怖故事。」_浮靈子 / 作家
「這是一部有實力立即改編成影視作品的恐怖小說,作者成功地讓我相信這些角色真的存在,而雨夫人就是台灣版的安娜貝爾!」_施文翰 / 電影《化劫》導演
章節試閱
1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子曜瞪視著牆上的時鐘秒針,當秒針終於走到整點那一刻,子曜徹底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代表店裡的電話等一下又響起來的話,他可以直接用一句「對不起,我們已經打烊了」來打發過去。
根據這間披薩連鎖店的規定,打烊前只要有客人打電話進來,就算只差那麼一秒,員工也要接單製餐,這代表要把烤爐重新啟動,提早收好的披薩配料也都要再拿出來,至少會拖到半小時的下班時間,而這段時間是沒有加班費的。
「我前面要開始收了喔!」子曜朝後方洗滌區的同事喊了一聲,然後開始打烊工作。
這間披薩店的打烊工作分為前台跟後台,擔任前台的子曜負責店面前半部的清潔工作,並把所有東西都收到後台,後台的工作就是把這些東西全洗乾淨。
子曜走出店門口,彎腰將鐵鍊鎖在外送用的機車輪胎上,然後站起來看了一下外面。
騎樓外的路面正下著大雨,披薩外送的訂單在雨天往往比平常多,子曜今天晚上跑的外送也是平日的兩倍以上,雖然店裡有提供雨衣,但滲進衣服的雨水還是讓子曜的身體發寒,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洗熱水澡了。
子曜剛走回店裡,突然一個濕淋淋的身影從騎樓衝進門口,那身影一衝進店裡,全身就像剛洗好澡的狗一樣低頭快速甩動,把雨水甩得到處都是。
「喂!我們打烊了喔!」
子曜在心裡發出哀號,正要把這個白目的客人趕走時,那人抬起頭跟子曜對上了視線,子曜才發現對方原來是自己認識的人。
「軒鴻?你怎麼全身濕成這樣?」
「唉,今天沒帶傘出門啦,對不起。」軒鴻嘴上雖然道歉,但身上的雨水還是不停滴到地上,一點歉意也沒有。
軒鴻打工的飲料店就在披薩店對面,他同時也是子曜的同班同學。軒鴻的下班時間通常比子曜早,他常常來等子曜下班,然後再一起去吃宵夜或是約女生唱歌,可以說是子曜的夜生活搭檔。
子曜借了一條毛巾給軒鴻擦臉,然後一邊抱怨一邊將軒鴻弄濕的地方重新拖乾淨,坐在候客椅上的軒鴻則是苦笑看著子曜拖地。
軒鴻大而化之的個性一直是子曜受不了的地方,但又沒辦法生氣,因為他知道軒鴻天生個性如此,這是改不了的。
奇怪的是,在跟軒鴻一起出去跟女孩子玩時,女生們都比較容易被軒鴻的個性吸引,子曜只能在一旁乾瞪眼,這是因為那些女生很清楚,如果要找玩伴,軒鴻是最佳的對象,相較之下,子曜的個性就比較踏實無趣,在以玩為優先的大學生活中,受歡迎的當然是軒鴻這樣的男生了。
「對不起啦,害你要再拖一次地。」軒鴻嘴上一直道歉,身體卻一直待在椅子上,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還好子曜已經習慣了,要換成其他同事,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看在交情上先原諒你,那等等吃飯就給你請喔。」
「喔,關於這個……」軒鴻像是達成某種邪惡計畫般,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說:「這頓飯先跟你欠著,我等一下跟依柔約好要一起去看電影了,我好不容易才約到她的。」
依柔是軒鴻參加系學會活動時認識的學妹,之前也有一起出來玩過幾次,但都是團體行動,子曜知道軒鴻想單獨約依柔很久了。
「那你不快點去找她,跑來我店裡幹嘛?」
「就……依柔現在剛下班,但是她跟我一樣都沒帶傘,要是我直接去接她,兩個人都會淋成落湯雞,很難看啦。」軒鴻雙手一攤,終於說出他來這裡的目的。「我想說跟你們店裡借個傘,讓我在她面前展現一下紳士風度,好不好?」
「靠北,借花獻佛喔?」
竟然丟下好兄弟在這裡拖地,自己跑去跟女孩子約會,嘖嘖……雖然有點不是滋味,但畢竟是兄弟,這個忙不幫不行。
「你等一下,我去倉庫找找看。」
子曜記得店長會把客人忘記拿走的雨傘集中到倉庫裡,便先放下清潔工作,走到最裡面的倉庫裡去找雨傘。
打開倉庫的燈,能看到裡面堆滿罐裝的食材、準備發送的廣告單及疊高的紙箱,子曜要找的東西被塞在最角落的地方,各式各樣的雨傘被塞在一個大桶子裡,雨傘的把手都積滿了灰塵。
子曜走到桶子旁邊,考慮著要借哪把傘給軒鴻,突然間,子曜注意到其中一把傘的把手特別不一樣。
多數雨傘的把手都是塑膠製的J字形或直柄把手,但那柄雨傘的把手紋路明顯不一樣,像是由木頭或竹子所製成的。
子曜將那把傘從桶子裡抽出,手上的重量直接告訴子曜,這是一把不一樣的雨傘。
那是一把白色的油紙傘,隱約還能聞到保護傘面用的桐油味,子曜之前只在日本藝妓電影或觀光景點看過這種雨傘,沒想到竟然會在披薩店倉庫這種地方親手拿到。
子曜將紙傘撐開,整個過程相當順暢,代表傘骨跟傘架的結構都很結實,子曜記得這種紙傘的優點就是耐用,不像現代的洋傘用一段時間就生鏽或脆化了。
讓子曜特別注意的,是傘面上的圖案。
白色傘面上畫著一個浮世繪風格的和服女子,女子的臉色蒼白、眼神低垂,像在看著地面,身上的和服是以黑色為底,再點綴如雪花般的紅色圖樣,看上去雖然漂亮,但也有一絲詭譎氣氛。
子曜忍不住開始想像這名女子身上發生的故事,她是在等待再也不會回來的情人嗎?或是哀悼逝去的親人呢?不管是哪一種故事版本,都跟女子畫像傳達出來的哀傷氛圍十分相配。
反覆將紙傘開合、確認傘本身沒有問題後,子曜心裡產生了一個疑問:這樣的紙傘在網路上要賣個幾千塊吧?怎麼會有客人弄丟呢?不過以傘上累積的灰塵來看,原本的主人應該也不會回來拿了,不如就把它借給軒鴻,捉弄一下他吧。
抱持著惡作劇的心態,子曜將紙傘帶出倉庫,然後在軒鴻面前將傘撐開說:「我這次大手筆把這把傘借你,怎麼樣,不錯吧?」
紙傘撐開來後,傘面上的和服女子瞬間出現在軒鴻面前,那幅畫面所展現出的魄力跟洋傘完全不同,軒鴻也看傻了眼。「不對,你等一下……帶這種傘去約會也太奇怪了吧?」
「這才有特色啊!我在幫你跟依柔製造話題,你懂不懂啊?」子曜把傘收起來,塞到軒鴻面前。「而且兩人一起在雨中撐這把傘,你不覺得就跟日本古裝電影一樣,特別浪漫嗎?」
軒鴻被子曜哄得一愣一愣的,他接過紙傘後先在手上掂了一下,似乎覺得很滿意,不停點著頭說:「好像真的不錯耶,蠻順手的,上面的圖也很漂亮,依柔一定會很喜歡。」
「喏,我就幫你到這裡了,剩下就靠你自己去努力吧。」
「太感謝你了,果然是好兄弟!」
軒鴻對子曜比出大拇指表示讚許,子曜則是在心裡竊笑,正常的女孩子要是看到男生拿著這樣一把詭異的紙傘來接她,應該都會想「這傢伙是不是腦袋不正常」吧。
神經大條的軒鴻哪想得到這麼多,他再三跟子曜道謝後,就帶著紙傘赴他的電影約會去了。
軒鴻離開後,子曜準備繼續打烊工作,這時一直在後面洗東西的同事突然走到前面問道:「你剛剛借給朋友的那把傘是從哪裡拿的?」
「從傘桶裡拿的,裡面的傘不都是客人不要的嗎?」
「是這樣沒錯,但我怎麼對那把傘沒印象呀……」同事疑惑地說著,很煩惱的樣子。
子曜記得這位同事是店裡最資深的正職員工,每次要去倉庫找東西時,他總是能馬上找到東西放在哪裡,彷彿整個倉庫的配置都牢記在他的腦海裡,但他對這樣一把特殊的雨傘沒有印象,似乎為此覺得很沮喪。
不過放在角落的傘桶本來就不會有人去注意了。雨傘這種東西在人類的記憶裡一直是很奇怪的存在,要到下雨時才會想到它的存在;就算下雨了,還是常常有人忘記它,將雨傘遺留在城市的各個角落。
永遠不會被遺忘的雨傘,在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
因為軒鴻的意外來訪,讓子曜的打烊工作又延遲了十分鐘左右,直到下班要離開店裡時,外面的雨勢仍在持續。
子曜查了一下氣象預報,雨勢似乎會持續到明天,也就是說明天早上要穿雨衣騎車去學校了……子曜嘆了一口氣,認命地穿上雨衣準備騎車回家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子曜將手伸進雨衣掏出手機,來電者竟然是依柔,她不是應該跟軒鴻在看電影嗎?怎麼會打電話過來?
「喂?」子曜接起電話。
「子曜學長,請問軒鴻學長有在你那裡嗎?」依柔問。
「他不久前有來店裡找我借雨傘,然後就去找妳啦,你們不是約好要看電影嗎?」
「對啊,但我一直等到現在他都沒出現,而且他手機也都不接,我擔心他出了什麼事,所以才打給你問問看。」
這下事情大條了,雖然依柔在電話中有控制情緒,但子曜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怒氣。軒鴻這傢伙犯了大忌,放學妹鴿子這種事情傳出去可是會被全系鄙視的。
「妳等一下,我聯絡他看看。」
結束跟依柔的通話後,子曜馬上撥出軒鴻的號碼,但一連好幾通都沒接聽。
「這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啊!」
終於,在數不清是第幾通的時候,軒鴻接起了電話。
子曜忍住想直接罵髒話的衝動,劈頭問道:「你這笨蛋到底跑去哪裡啦?依柔一直在等你耶!」
本來以為會聽到軒鴻說他出車禍所以手機壞掉之類的解釋理由,但手機裡卻只傳來一串低喃的聲音:「左……右……要再直走……」
「嗄?你在說什麼?」
子曜隱約覺得不妙,雖然很模糊,但那的確是軒鴻的聲音沒錯,問題在於那不是軒鴻的說話方式,不管什麼時候,軒鴻的聲音總是大聲又有精神的。
「要去……」
軒鴻又講了一句模糊的話,然後無預警地掛斷電話。
子曜焦急地再打過去,但這次不管他再打幾通,軒鴻都沒有再接起電話。
打到最後,子曜耳邊唯一還能聽到的,就只有軒鴻最後留下的那一句意義不明的句子。
──要去雨夫人那裡……
2
「所以最後見到他的人是你囉?」
警察局中,負責承接報案的中年員警緩慢敲打著鍵盤,用一種公事公辦的慵懶語氣發問著。
子曜轉頭看了站在身後的兩個人一眼,確認對方都沒有異議後,向員警點頭說:「是的。」
站在子曜身後的是依柔以及軒鴻的室友。在一直聯絡不到軒鴻後,他們三人冒著大雨在城市中跑遍了軒鴻可能會去的地方,但都沒找到軒鴻的身影,電話也處於打不通的情況,最後三人先通知軒鴻位於外縣市的家人,取得共識後,雙方決定先報警備案,軒鴻的家人則是明天一早就會趕來。
「好,我看一下……」
員警瞇起眼睛看著螢幕,用滑鼠滾輪瀏覽著筆錄內容,又問了一個問題:「他在最後的電話裡跟你說他要去找雨夫人,這個雨夫人是你們哪個朋友的綽號嗎?或是什麼酒吧或夜店的名字?你們都沒印象?」
子曜三人都搖了搖頭,他們都不記得這個名字,就算用Google地圖搜尋,也找不到叫這個名字的店家,軒鴻最後提到的雨夫人到底是什麼,他們現在還想不到答案。
「那好吧,」員警把螢幕轉過來面向子曜等人,說:「請你們確認一下內容,若沒有問題的話,我這邊會把你們朋友的照片跟特徵發給執勤的其他人員,有消息後會通知你們。」
從走進警局到現在,子曜一直覺得員警的態度是在打發他們,並不想認真對待軒鴻的失蹤,畢竟軒鴻才不見幾個小時,又是愛玩的大學生,搞不好最後只是個烏龍,子曜可能在某間酒吧喝掛了,或是路上約到一個女生跑去汽車旅館睡死了。
確認筆錄內容都沒問題後,員警像是突然想到似的,又問:「你最後見到他的時候,他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不一樣的地方……子曜思考了一下,那個時候走進店裡的軒鴻就跟平常一樣無厘頭沒神經,就算覺得這傢伙真是個笨蛋,但跟他待在一起就是會覺得很開心。
不對,那天晚上離開店裡的軒鴻,有一個地方很明顯跟平常不一樣。
「他從店裡借走一把很特殊的紙傘,如果他撐著傘在路上走,一定會有人記得他的。」
子曜詳細形容了紙傘上的圖案,那把油紙傘上的和服女子,像是在子曜眼前直接跳出來般,女子哀傷下垂的臉龐、以髮髻固定住的盤髮、身上和服彷彿濺血般的圖案,明明看不到幾眼,子曜卻記得女子身上的所有細節。
員警用有總比沒有好的態度,意興闌珊地將子曜說的內容輸入了電腦。
離開警局時,大雨已經停了,但從蠢蠢欲動的天空看來,這只是雨神的中場休息而已。
子曜抖了一下身體,今晚他冒雨在市區裡騎車到處找軒鴻,雨衣早已失去了作用,現在的他不管上衣、牛仔褲,連帶襪子跟內褲全是濕的,加上剛才坐在警局裡被冷氣一吹,身體已經無法負荷這種濕冷了。
依柔擔心地看著子曜,說:「子曜學長,你先回去睡覺吧,我們等明天再一起找,到時軒鴻學長的家人也在,一定能找到他的。」
「學長,我先去旁邊的便利商店買杯熱的,你暖一下身子再回去,等我一下。」子曜的室友說完後馬上往便利商店跑過去。
「嗯,也好……」子曜看著地面上的積水低喃著,陷入了沉思。
軒鴻那傢伙……我們三人為了他而受苦淋雨,要是最後發現他真的是醉倒在某間酒吧,或是瞞著大家去跟別的女生亂搞,到時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頓,揍到連他媽都認不出來那種。
但子曜知道,若還有機會能揍到軒鴻,那真的是最好的結果了……
******
子曜本來以為自己會因為疲勞而睡到中午甚至下午,沒想到竟然在早上八點就起床了。
昨晚淋雨受寒的副作用沒有想像中大,除了有點頭痛之外,子曜沒有其他不舒服的感覺,至少沒有出現感冒症狀。
子曜將房間窗簾拉開,嘩啦啦的雨聲馬上灑了進來,代表雨又開始下了,將頭探出窗外一聞,空氣裡有濃厚的水氣及雨天獨特的味道,地面上的坑洞滿溢著積水,穿著雨衣或撐雨傘的行人在水窪上踩來踩去。
今天早上有十點的課,但子曜沒有想去學校的心情,他拿起手機試著再打電話給軒鴻,仍然沒有人接聽,算算時間,軒鴻的家人應該已經到了吧?要先去跟他們碰面嗎?還是再試著自己去找軒鴻呢?
子曜放下手機,想躺回床上再休息一下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那王八蛋終於回電了是嗎?子曜興奮地拿起手機,但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號碼卻讓他遲疑了,是昨天報案的那間警察局打來的。
警察終於有軒鴻的消息了嗎?還是……
子曜在無法得知對方來電動機的不安情緒中,接起了電話。
來電的不是昨晚那名中年員警,而是一名較年輕的員警,他的口齒清晰,聲音也令人舒服,但聽起來有種很刻意的感覺,而子曜很清楚,當警察這種職業用刻意的語氣在跟你對話時,那絕對沒有好事。
「請問張先生你昨天有來報失蹤案吧?能麻煩你來我們局裡一趟嗎?有事情想跟你說明。」
「沒關係,你直接在電話裡告訴我就好了。」
「這件事我們當面跟你說明會比較好。」在年輕員警這句看似客氣的話中,其實還帶有一個清楚的訊息,那就是:「我都這樣跟你說了,發生什麼事情你應該心裡明白,快過來就對了。」
「……我知道了。」
子曜掛上電話,再次走到窗戶旁邊。
窗外,積在地上的水窪反射出每一個走在路上的行人身影,彷彿隔著水面就是另一個世界。
現實世界的雨又開始下了,子曜的心裡則正醞釀著名為恐懼的烏雲。
******
在騎車前往警局的路上,子曜的腦袋一片空白,他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只專注在騎車這件事上,不然各種糟糕的想像很快就會佔據他的大腦。
騎到警局後,原本起床時還覺得清爽有精神的身體已經被滲進的雨水搞得又濕又冷,子曜脫下雨衣後打了個哆嗦,縮著身體走進警局,一走進去,他第一眼就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軒鴻的父母。
軒鴻的父親在一位員警的辦公桌旁挺直腰桿坐著,但全身卻不斷顫抖、雙手握拳壓在大腿上,像是在極力忍耐某種強烈的情緒。軒鴻的母親坐在旁邊一張板凳上,她彎腰將臉埋到雙手裡,不停發出哀傷的哭聲,同時能看到從手掌滴落到地上的淚珠,一名女警在旁邊輕輕拍著軒鴻母親的背部,雖然是無意義的安慰,但至少比什麼都不做好。
看到這一幕的子曜直接在門口停下腳步,他已經無法再強迫讓腦袋維持空白,是該面對現實的時候了。
軒鴻父親注意到了子曜的存在,他轉過頭來看向子曜,堅毅的臉龐上流滿淚水,只是身為父親的他不允許自己失態痛哭。
軒鴻父親站起來走向子曜,哽咽著聲音問:「子曜……你……是昨天最後看過他的人嗎?」
子曜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點了一下頭。
「你怎麼不……那個時候怎麼沒有陪他……」
軒鴻父親突然舉起右拳,子曜以為軒鴻父親要攻擊他,他也做好被揍的準備了,但軒鴻父親卻定睛看著子曜,長嘆了一口氣後放下拳頭。
一名員警這時從後方跑來,他拍了一下軒鴻父親的肩膀,請軒鴻父親回去原本的座位,軒鴻父親一言不發,默默轉身走回他本來坐的地方,那名員警接著轉頭問子曜:「請問是張子曜先生嗎?」
「是的……」子曜認出對方的聲音,就是不久前打電話給他的員警。
「能跟我來一下嗎?我這邊有些事情想跟你說,同時也需要你的幫忙。」
子曜在員警的指引下坐到另一張辦公桌旁邊,那名員警也不掩飾,直接說出了事實:「今天早上有人發現了你朋友,但他已經不幸去世了,他是在……」
子曜不想聽這些事情,但他現在只能被迫讓自己接受這些事實。
軒鴻沒有出車禍,也沒有喝掛在酒吧或汽車旅館,而是在路邊的水窪被發現的,他趴躺在雨天的積水裡,就這樣溺死了。
「我們目前還在檢查他體內有沒有酒精殘留,他可能是喝醉才會跌進水窪,也可能是因身體疾病而突然昏倒,這部分還要等調查結果出來。」
「那個時候下雨了嗎?」子曜問。
「嗯?」員警聽不懂子曜的問題。
「找到他的時候,天空又開始下雨了嗎?」
子曜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問這個問題,他只記得昨天深夜回家的時候,雨曾經短暫停了一下,或許他希望子曜被找到的時候雨還是停的,至少不要讓他繼續淋雨。
「那個時候正在下雨,他是在早上又開始下雨的時候被民眾發現的。」員警說。
「是嗎……」子曜感覺心裡痛了一下,像被什麼東西咬過。
見子曜沒有再提出其他問題,員警從一個資料夾裡拿出幾張照片放在桌上說:「請看一下這些照片,你朋友身上的衣服,是不是跟你最後見到他時一模一樣?照片上有看到奇怪的地方都可以說出來,我們希望你能幫忙釐清真相,這也是在幫你朋友的忙。」
子曜半抗拒地將眼神慢慢移向桌上的照片。
原本以為會看到惡夢般的畫面,但照片上的軒鴻只是趴在地上,只有背面,子曜慶幸自己不用看到軒鴻死去的面孔。
軒鴻的上半身泡在水窪裡,上半身的衣物跟頭髮都浮在水面上,子曜點點頭說:「沒錯,他昨天從披薩店裡離開的時候,穿的就是這套衣服。」
「除了衣服之外,有其他不對勁的地方嗎?」
「不對勁……」子曜又將視線移回照片上,然後很快發現照片沒有「那個」的存在。
「少了雨傘,軒鴻離開店裡的時候,有跟我借了一把紙傘。」
員警像是對這點有備而來,他從資料夾裡又拿出幾張照片,問:「是這把傘嗎?」
子曜一看到那些照片,直接脫口而出:「對!就是這把!怎麼會有這些照片?」
那是好幾張不一樣的街道照,但拍攝視角都是一樣的,那是有人用右手撐傘、左手拿著手機,一邊前進一邊拍下的照片,照片中清楚拍到了軒鴻撐傘的手,還有那把油紙傘獨特的傘骨跟傘架。
「現場並沒有找到雨傘,不過我們在他手機裡發現這些照片,拍攝時間是離開披薩店以後,他好像要去某個地方,一邊走一邊拍下這些照片。」員警將每張照片獨立擺在桌上,並徵詢子曜的意見:「依你對你朋友的瞭解,你知道這些照片是什麼意思嗎?」
子曜目不轉睛地盯著桌上的照片,照片上每個街景他都認識,子曜伸出手開始排列照片,模擬軒鴻前進的路線。
從位於披薩店附近的起點開始,軒鴻先是持續往前走,然後在一間有電器行的路口左轉,然後繼續直走,遇到一間日本居酒屋後右轉,然後一直往前走,走到底後,軒鴻來到一間國中的大門口,最後一張照片定格在學校門口右邊的校舍,代表這裡就是終點。
「照片只拍到這裡,你朋友就是在這間學校旁邊被發現的。」員警說:「他特地跑到那裡,還一路拍下照片……你知道他這麼做的理由嗎?」
子曜黯然搖頭,就算他再瞭解軒鴻這個朋友,他也不知道軒鴻走到那裡的動機。
雨夫人……子曜又想起軒鴻最後在電話中說的話。
雨夫人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地方?不管是什麼,軒鴻死亡的祕密一定就藏在那三個字裡面。
1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子曜瞪視著牆上的時鐘秒針,當秒針終於走到整點那一刻,子曜徹底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代表店裡的電話等一下又響起來的話,他可以直接用一句「對不起,我們已經打烊了」來打發過去。
根據這間披薩連鎖店的規定,打烊前只要有客人打電話進來,就算只差那麼一秒,員工也要接單製餐,這代表要把烤爐重新啟動,提早收好的披薩配料也都要再拿出來,至少會拖到半小時的下班時間,而這段時間是沒有加班費的。
「我前面要開始收了喔!」子曜朝後方洗滌區的同事喊了一聲,然後開始打烊工作。
這間披薩店的打烊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