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美音小鎮
星期六的朝陽笑得特別香甜,吻醒猶在打著瞌睡的沉悶大地。
掛在綠草葉梢的小巧露珠,顆顆晶瑩剔透,隨著陽光的腳步閃爍輝煌,彷彿千萬顆鑽石掛燈,鑲嵌在綠綠的地毯上。
葉超騎著心愛的腳踏車,心裡雖然千萬個不願意,還是再度搭上閱讀列車,公園旁的圖書館就是他的起點站。
圖書館熟悉的鐘聲響起,閱讀老師今天穿得相當正式,是一件連身的大紅旗袍,連講話的口氣也很古典優雅,本以為開場又是一番長篇大論,然而閱讀老師卻反常的惜字如金,只簡略說了幾句。
「各位同學早安,今天我們所要閱讀的主題是『音樂之旅』,任何有關音樂的書籍都可以看,俗語說『貧者因書而富,富者因書而貴』,請大家好好把握晨光,認真閱讀喔!」
「『貧者因書而富,富者因書而貴』?好像蠻有道理的,不過我葉超應該是『葉超者因書而有玉蘭花寶貝』!」葉超內心竊喜,但對於選書卻一片茫然。
「該選什麼書呢?」
高峻如山的圖書架裝滿成千上萬本圖書,一座又一座,一層又一層,連綿不絕,彷彿拔地而起、直入雲霄的山峰,只有神仙才上得去;葉超看得眼花撩亂、頭昏腦脹,一時難以抉擇。
「嗯,有關音樂的偉人傳記文字一大堆,太過無聊,看了就想睡覺,還是附有插圖的比較有趣。好,我就選這本圖片比較多的繪本吧!」
葉超無意識的將手探進那一大片汪洋書海,手指頭竟然自動指向一本叫《美音小鎮》的故事繪本。
葉超有些訝異,心裡愣了一下,這到底是「我選書」?還是「書選我」?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是閱讀老師交待的任務,隨便交差就好。
葉超看看書的封面,覺得畫得真好;翻開第一頁,正想好好用心咀嚼,但誰說字多瞌睡蟲才會光臨,昨天晚上明明很早就上床睡覺了,手指頭只輕輕碰觸戴在脖子上的玉蘭花項鍊,瞌睡蟲照樣啃起書本來……
「奇怪,這是哪裡?我為什麼又跑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葉超走在滿眼鮮綠的森林盡頭,看到前方坐落著一排排整齊的香菇形房
屋,像一支支巨大的洋傘,井然有序的插在平坦的地面上;寬濶的街道上和潔淨的庭院裡,都綴滿了一顆顆可愛度破表的昆蟲型小街燈。
葉超發現前面走過一位小男孩,面目清秀、舉止優雅,立刻趨前問路。
小男孩瞪著大大的眼睛,面帶微笑,對著葉超緩緩拉起小提琴,美妙的音符跳躍在葉超的耳朵裡,無比舒暢。
但是他一拉完小提琴,禮貌性的向他點點頭以後,彷彿舞臺劇表演謝幕一般,就頭也不回往前走了。
葉超看得一頭霧水!
不一會兒,又發現另一位小女孩迎面走過來,她面貌秀麗、衣著高雅,葉超又以同樣的方法問路。
小女孩也是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美麗的臉龐流露出一股親切的笑意,認真的對著葉超吹奏手中樂音柔美清澈的長笛,曲調款款動聽,讓人欲罷不能。
但她吹奏完以後,也是禮貌性的拉拉裙擺,又二話不說的走了。
葉超還是看得一頭霧水!
基於好奇心,葉超緊緊跟在他們身後,不一會兒便來到公園前的小廣場。
這是一座鄰近住宅區的小公園,有一位身穿正式禮服的指揮家,站在低低的舞臺上,衣角在微風中飛揚,自信在臉上綻放,雙手在空中擺出無比優雅的姿勢,面對公園前空蕩蕩的廣場,賣力的指揮即興的曲目。
這時小提琴男孩加入,跟著指揮家的節奏拉出悠揚的琴音;而長笛女孩也隨後跟了進來,手中長笛飄揚的不再是簡單的音符,而是充滿生命律動的小精靈。
沒有邀約,也聽不到任何對話,廣場上的人愈聚愈多: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三兄弟陸續加入;豎琴太太也盛裝打扮前來湊熱鬧;薩克斯風先生穿著最花俏,音色也最豔麗;法國號小姐用柔和圓潤的曲調滋潤大地;鋼琴青年也試著用夢幻的音節撫慰人心。
人群雖然愈來愈多,卻絲毫沒有半點雜音,純淨而優美的音樂化身成千萬隻翩翩彩蝶,在萬紫千紅的國度裡追逐歡笑。
葉超如痴如醉的聆聽,這美妙的音樂和現代世界上最著名的交響樂團相比,絲毫不遜色,真的太美……太美了……
節奏樂器突然齊奏,驚醒迷醉於音樂國度的葉超,忽然想起今天好像有什麼任務,於是邁開不情願的步伐,朝小鎮的大廣場走去。
大廣場上熱鬧極了,中央高高的演說臺旁圍了一大群人,臺上的演說家慷慨激昂,臺下的聽眾熱情洋溢。只不過臺上賣力說的並不是「話」,而是小喇叭所發出的澎湃聲;而臺下回應的也不是「語」,而是每個人手上的樂器聲。
沒有鏗鏘的語言,只有潺潺的樂音,雖然悅耳,葉超卻是愈聽心裡愈急,心裡莫名惦記著,如果問不到路,自己該怎麼回家呢?
於是他只好硬著頭皮,再次向路人尋問。
路人同樣禮貌性的回以葉超聽不懂的音樂。
葉超心裡悔恨不已:「誰叫我上音樂課時常常不專心,否則把我的直笛拿過來,說不定就可以問出回家的路呢!」
「小朋友,你在找人問路嗎?」
一位慈藹的老爺爺親切的拉著葉超的小手,來到一旁的洋紫荊樹下,美麗的紅花朵朵齊放,好像老爺爺溫暖關懷的心。
「老爺爺,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這個小鎮上的人全都是啞巴呢!」
「呵!呵!小朋友你誤會了,我們小鎮上的每個人都會說話,只是說話的方式跟一般人不同罷了,我們是用音樂代替語言,也就是用音符代替字母!」
「噢!那老爺爺,為什麼只有你會說人話呢?」葉超忽然想起詩意森林裡那兩隻會用人話爭論詩的糞金龜!不自覺笑了出來。
「呵!呵!因為全鎮上下只有老爺爺一個人完全不懂得音樂,是個『樂盲』,所以才會說『人話』呀!」老爺爺自我解嘲的說。
「這樣好了,我簡單介紹一下這座『美音小鎮』的歷史。它本來叫做『樸素小鎮』,鎮民們過著簡樸而快樂的生活,每個人都非常熱愛音樂。有一天,鎮長召集大家向上天祈禱,希望將彼此之間無味的言語,變化成喜悅的美妙音符。剛禱告完畢,神奇的事情發生了,老天爺好像聽到了鎮長的祈禱聲,突然從天空降下一朵又大又白的喇叭花,接著一道白光出現,人們的嘴形漸漸消失,說話的能力也不見了,但心靈卻得到啟發,相互之間可以用美妙的音樂聲交談,或許正是因為這樣,外人才會誤認為我們都是不會說話的『啞巴』呢!」
「可以用音樂聲互相交談?」葉超自言自語,百思不解:「老爺爺,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這朵神奇的喇叭花呢?」
「當然可以,就在街尾的仙子花園,那裡沒有守衛,你可以隨意參觀!」
「謝謝您,老爺爺!」
打聽到花的行蹤,葉超內心雀躍不已,他立刻化身一陣輕風,很快就吹到街尾的仙子花園。
果然在一個無人看管的圍籬內,找到一朵又大又白的喇叭花,花口中潺潺的流淌出宛轉純淨的樂音,美得像一塊水中的溫潤白玉。
葉超忽然想起了什麼,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絕非偶然,聯想到賣玉蘭花老婆婆交待的任務.以及要尋找回家的道路,葉超本能的想跨過圍籬,摘下喇叭花。
但圍籬突然像是被賦予生命,自主動了起來,尖刺擋住葉超的去向,不讓他通過。
有了上一回「玫瑰花刺傷手指」的慘痛經驗,葉超知道摘花時要有技巧,不能只靠蠻力,於是目光朝花圃四周環視,花圃旁果然立了塊牌子,上面寫著:「請哼出一首有關『花』的歌曲。」
葉超搔了搔頭,記得上次音樂課,老師有教過一首膾炙人口的〈茉莉花〉,只是上課一向不太專心的他實在「歌到用時方恨少」,現在沒什麼把握!偷偷觀察四周動靜,確定附近完全沒有人以後,才放心的輕聲哼了出來。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
葉超哼得零零落落,但圍籬彷彿尋覓到知音,自動敞開一道迎賓窄門。
葉超高興的鑽了進去,確定沒有其他機關以後,輕輕將花朵摘了下來……
順利上完閱讀課,葉超迫不及待找到了神似自己外婆的玉蘭花婆婆,用這朵會唱歌的「喇叭花」,換到一個出乎意料的好東西──「玉蘭花背包」。
背包蓋上繡有一朵栩栩如生的玉蘭花,空氣裡還飄散出淡淡的清香。
葉超將它背在身上,玉蘭花背包彷彿有靈性一般,竟會自動調整大小,而且聽老婆婆說,只要將摘到的花朵放進背包裡,就能自動換到玉蘭花的等值周邊商品;如果有任務需要,甚至還能預支到珍奇的玉蘭花配件。真是個神奇的好寶物。
老婆婆似乎看穿葉超心中的疑惑,要葉超下星期三下午再來找她,一切謎團將會慢慢撥雲見日。
葉超爽快的答應,立刻背起勝利的玉蘭花背包,哼著勝利的〈茉莉花〉旋律,踏上凱旋的回家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