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四海－楊平前斯詩選5

來過、活過、見識過
－－「雲遊四海」後記

記憶中最早一次的旅遊發生在七八歲時。
那時我還住在永和，台灣仍處於農業時期，街上車輛不多，一般
生活單純，我已大得可以每天自己上下學，父母放心，也無虞治安；
就在一個普通的假日，我帶著小三歲的弟弟，和一小袋子的麵包開水，
兩人手牽手的走到河堤，沿著灰色沙岸一路漫遊；直到黃昏，赤金色
的霞光映在河面上，刺痛了眼睛，這才依依不捨的返家，渡過了一個
簡單、卻令人難忘的午後。
那種奇妙的興奮感覺，直今想起，依然歷歷在目。

長大後，類似的出遊經驗多了，有時恍若聽到了某種召喚，有時
只是很單純的來自青春的渴望，我卻漸漸的明白，對未知的好奇與
探索，乃是人性最自然、最原始的衝動－－箇中的感受複雜，不只
是佛洛伊德或那一學派的說法能夠完全解釋的。

時至今日，旅遊，更成為現代人排毒解壓的一種方式。
這當然是因城市脈動的加速，加上人際間既疏離又緊密的生活
狀況，各種莫名的體制和教條纏身，以致肩頭的壓力日趨沉重，無論
因疲憊而任勞，或焦慮而迷惘，對生命的意義不解，對自身的渺小
無奈，常有被綑綁的感覺，出走，乃成了最方便的法門－－儘管問題
還在那裡，至少至少，可以先鬆一口氣了。

自上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幾乎每年我都有一兩次的機緣得以出國，
或是觀光，或是返鄉，或是開會，或是訪友，或是送行，隨著時日
流轉，匆匆二十年過去，還真累積了若干旅遊經驗－－對生命最重要
的感悟是，在大開眼界之餘，了解到個人雖然渺小，卻充滿了無限
可能，而一個人看得越多、走得越遠，不僅讓其心胸擴大，一種以
「地球村」為基點的宇宙觀，也每每能在不知不覺中，提升其心靈的
層次，感受到萬物間的神秘依存關係，面對周遭人事，也較能以洞悉、
和平的心情以待，事實上，這也是現代人比古人幸運的地方。

說來慚愧的是，儘管有緣遊走，卻每每在驚艷中疏於落筆，多年
去過不止二十餘國，卻每每因隨之即來的莫名脈動而化為不落言詮的
煙雲往事！
有些地方曾去多次（如香港新加坡）卻難得有詩；有些地方
（如１９90年的「蘇東坡之旅」）根本豐美的教人來不及消化，一日
一國的成了走馬燈，體驗不深，自然無以下筆；還有些情況卻正好
相反，幾番提筆，都感受到文字本身的侷限姓，所謂的「此時無聲勝
有聲」，真的是不寫也罷！

如此一來，七千個日夜靜靜的流去後，方得這一冊詩集。雖只是
生命中的一道道雁影，卻也曾在湖中激起一圈圈的漣漪，思之令人
又喜又愁，又不免有些惘然所謂的人生是什麼？又見證了些什麼？
也許根本沒有答案。
也許答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來過、活過、也經驗見識過。

近十年來，前行代詩人張默兄出遊的足跡幾已遍佈五大洲，可算
是當代遊蹤最廣的詩人，對其充滿活力的生命情調，我一向羨慕！
希望自己到老也能擁有一雙健腿，走遍天下。本書能得其寫序，實在
高興！僅在此致上一份真誠的謝意。

2005/4/6內湖樓外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