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年度最大的月蝕現象將於一週後發生,時間將從晚上十一點半至凌晨一點半,全程約兩小時,請觀眾朋友們千萬別錯過,難得的自然奇觀……」
我閉目養神,邊聽著電視上播報的新聞,邊舉啞鈴、跑步健身,只要有時間,從早上運動到下午已成為我的日常習慣。除此之外,我還每天加強鍛鍊各方面的體能與爆發力,會這樣磨練自己不外乎就是想變強,想強到可以打敗他,那個可惡的男人──屍爺。
每想起他,總會讓我滿滿的恨意湧上心頭。
當初因為他的出現間接使我家破人亡,並且以「復活死者」為誘餌,誘拐他人犯下一連串的凶殺案件。
這老頭的真實身分成謎且行蹤難以捉摸,兩次交手中,我只能用「慘敗」兩個字來形容。
我知道只有靈光的腦袋是不夠的,為了不重蹈覆轍再次敗在他手中,除了加強體力,更重要的是絕對不能再輕敵,對方不光只是個奸詐狡猾的老頭而已,他會使用「屍體復活術」,還能單手輕輕一捏就粉碎成人的骨頭,這些能力豈是普通人類做的到的?
對方是邪教巫師抑或者根本不是個人類,我得知的線索太少無從判斷。我只知道,不論他是人或是怪物,都不會改變我想打敗他的決心,除非我死了,否則我一定要擒住那老頭,逼他交出被偷走的母親遺體。
總而言之,想再多也沒用,只有先把自己各方面的狀態調整到最好,才有機會在下次出擊時大獲全勝。
見時間差不多了,我放慢跑步機的速度,守在旁邊的劉嫂拿起折疊整齊的白毛巾走向我,等我走下跑步機且放好啞鈴後,她立即將它遞給我,等我接過毛巾,她再倒杯溫開水放在我面前,口氣溫和不捨的說。
「小少爺,鍛鍊過度對身體反而不好,趁現在是寒假,有空就多休息,不然出國散散心如何?最近有幾個國家的大型博覽會聽說辦的不錯,需要的話,我來為您安排。」
我直接拒絕她的提議,「不了,為了守住這個家,必要的磨練不能停。」
與我說話的這個婦人我都叫她劉嫂,她今年四十好幾,從年輕就來家裡幫傭到現在,對我而言,她就像是我的第二個母親。自從家裡出事之後,除了死黨小強與少數的朋友還常往來,家裡面只剩下她照顧我的生活,與我相依為命。
「小少爺,別再說這種話,聽在我耳裡真的覺得好不捨。」劉嫂拭掉眼角的淚,感嘆的對我說:「您明明還是個孩子,為什麼非得捲入殘酷的遺產鬥爭之中呢?真想不透『本家』跟『分支』那邊的人,您跟他們不都是一家人,怎捨得這樣對您?」
劉嫂口中所說的「本家」,是指以爺爺為家族總部的代名詞。
因為家族體系跟企業體系龐大,當時才會以「本家」為首,再依素質能力劃分出幾大重要「分支」家庭,使其各自管理部份的產業,凡遇到重大決策或變動皆需經過「本家」同意,這份尊重是大家共同遵守的默契。
而我們家就是其中之一的「分支」,也因此,父親掌管的產業,在父親死後變成各「分支」覬覦的肥羊,只要找到機會就想盡辦法併吞掉。
好在父親生前已建立好一套完善的商業機制,才不至於死後便瞬間整個企業體大亂,也因為運作順利的關係,「本家」不想破壞各勢力之間的平衡,所以到現在還未召開家族會議剝奪我的權利。
一切就跟父親生前一樣,除非有人破壞遊戲規則,或者,我,唯一的繼承人,死去。
我的處境有多危險,相信劉嫂也很清楚,從她欲言又止的表情裡看得出來,劉嫂知道的事一定比我還多,只是她怕說出來讓我擔心難過罷了。
然而這樣的表情,隨著她回去「本家」受訓的次數增多而變得更加明顯,劉嫂為難自責的模樣,每回我看在眼裡放在心底,最近,她更是焦慮的徘徊在我身邊,像在防什麼一樣。
事態的嚴重性不用明說我也察覺到了,她有話想說不敢主動提起,也只能由我主動問清楚。
「說吧,我知道妳有話想告訴我。」我說完,她面有難色的揉緊手中的裙襬,原本想搖頭否認,隨即想了想又點點頭,考慮了一下,她才緩緩說出憋在心中已久的事。
「小少爺,我知道身為下人應該要管緊嘴巴,別多話也別多事,可是有些事放著不管,我怕您會受到傷害呀。
這幾個月『本家』召我回去,美其名是接受定期員工訓練,但事實上,他們是要我監視您,再按時回報您的相關動靜。我只是個下人不敢不配合,但是我保證回報的內容,都只是生活上瑣碎的小事情,會影響到您的,一句也沒有透漏,包括上次事件的內幕跟後續處理。」
劉嫂所說的「上次事件」,指的是校園凶殺案延伸而出的屠嬰事件。當時,被捲入其中的我與小強皆受了重傷,而幕後慫恿者──屍爺,從容的離開現場後失去了蹤影,最後這起悲劇的真相被我掩飾與焚燒掉,這是我答應某人的最後請求。
其實不用劉嫂說,我也知道自己的舉動一直被人監視著,因為打從一開始,我就是有辱「本家」門風的代表。家變中唯一的倖存者,沒有人同情,有的只有厭惡,這群貪婪者恨不得我跟著一起死,好瓜分掉這些不屬於他們的東西。
「小少爺,還有一件事我非說出來不可。」像豁出去了,劉嫂氣憤不平將手中的裙襬絞得更緊。
「這次回去『本家』,當他們問完話我打算直接離開。但就在經過長廊,我不小心聽見您的二姑與其他人的對話,她們談論的正是老爺管理的事業之一『茂林休閒觀光牧場』。內容說些什麼,我也不是聽得很清楚,大概的意思好像是說那邊出事了,她們打算自行處理不知會您,且以此證明她們更有資格接收這一塊產業。真可惡,這可是老爺打拼一輩子的心血之一,怎能容許別人搶奪?」
劉嫂的話,沒有在我的心裡激起太多波瀾,只覺得有些可笑。呵,這群人的吃相真難看,我人還活著,就急著併吞掉父親留下來的東西?
能臉皮厚成這樣也不容易,她們理所當然的忽視我的存在,我無所謂,但想跳過我直接接管父親的產業,也要看她們有沒有這個本事搶得走。
「有辦法取得相關資料嗎?」
「這──」劉嫂思索了一下,沒有把握的說:「『本家』裡的阿絮跟我是同批進來的女傭,她服伺大老爺幾十年,很得大老爺的信任,所以能進出的範圍也大,我跟她情同姐妹,說不定她能幫我取得相關資料。」
「麻煩妳了。」
「別這樣說,這是我應該做的事。這幾天是回『本家』的日子,我再找機會跟她說說。」
我對劉嫂點頭表示感謝之意。他們越是不將我放在眼底,我就越要小心翼翼的守護到底,我家的東西,沒有任何人可以奪去──絕對!
***
每個月我會固定抽出幾天時間來醫院探望小強,他在上次事件中所受的傷比我還重,至今尚未完全康復。
不過醫生說他的恢復情況很好,不,是超級好,好到超乎醫療團隊的想像,以至於在上次的例行檢查中,醫生們開玩笑的跟我們說要把小強解剖開來徹底檢查,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個人類。
這也只是玩笑話而已,雖然當時醫生們的眼神所散發出的光芒異常興奮,讓人覺得很可疑。
小強已在上個星期轉入普通VIP病房,聽醫生惋惜的說,絕對是「惋惜」沒錯,說他再躺個幾天,確定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我手裡拿著幾本他指定要看的電玩雜誌,走在熟悉的長廊上直到某間病房外才停下腳步,推開房門,裡面熱鬧的嬉鬧聲傳出來,我按住太陽穴忍不住嘆了口氣,真像小強的風格,連住院都像在開同學會。
「哈哈,念真你來啦。」小強頭部纏滿紗布,一手打上被鬼畫符的石膏,坐在病床上用另一隻手跟三個同學打牌,才剛跟我打完招呼,他立即興奮的看著手中的牌大喊:「哇哈哈哈!老子自摸了,給錢!給錢!」
「哪有人手氣那麼順?每次都你贏。」
「就是說。」
「少囉嗦,你們沒有聽過病人最大嗎?老子運氣旺到擋都擋不住啦!哇哈哈,快!快!快!別像個娘們一樣扭扭捏捏,快給錢!」
「切,給你買藥吃啦!」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團團圍住小強,很快的,他們又開新局愉快的玩下去。我默默關上門,走到桌子前面將雜誌放下,見他活蹦亂跳的樣子,心中一顆大石頭總算跟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