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故事都是關於女人如何面對命運;黎.米勒卻是創造命運的女人。」
──凱特.溫絲蕾(Kate Winslet)
改編電影《Lee》即將上映
──由凱特.溫絲蕾、裘德.洛、瑪莉詠・柯蒂亞等影星主演
★二十世紀最重要的女性攝影師之一
★黎.米勒獨生子──攝影師安東尼.彭若斯親自整理第一手資料,撰寫母親波瀾壯闊的一生
★收錄116幀珍貴影像,包含黎.米勒的經典紀實、戰爭、時尚和商業攝影作品及標誌性肖像照
安東尼.彭若斯在三十歲以前大半時間都與母親交惡,而且由於母親對自己的過往絕口不提,他似乎一直以為母親只是個脾氣古怪、難以相處、和父親相比沒什麼魅力的老女人。直到母親去世後,他在自家農莊各個角落陸續翻出超過六萬件照片、手稿、底片、書信,以及在倫敦《時尚》(Vogue)雜誌總部的四萬多幅底片和相片,才驚覺母親有過波瀾壯闊的一生。
本書完整描寫了黎米勒一生的高低起落──創作才華的綻現與消逝;爭名逐利、大膽搏版面和完全隱藏否定、消融自我的低潮;容貌紅利的得意及紅利消殞的痛苦;受富商豢養有如籠中金絲雀,飽食卻失去自由的愜意和窒息;奔放恣意、一切操之在己的性自主,和懷孕生子後快感一去不返的性冷感;開放式伴侶關係的大度包容和忌恨妒意的反噬;以及墜落人生黑暗深淵中,卻再度被自身內在迸發的生命力及創造力給拯救──具有強烈張力,對人的堅強和脆弱皆誠實描繪。
4Samantha莎曼莎|攝影作家
汪正翔|《旁觀的方式》作者
房慧真|作家
許菁芳|作家
曹良賓|Lightbox攝影圖書室發起人
楊雅淳|攝影師
劉冠吟|華山文創品牌長
韓筠青|敘光室室長
──讚譽推薦
黎.米勒,1927年,紐約
她在街頭過馬路時,沒注意到有輛車正疾駛而來。千鈞一髮之際,一位路人猛烈地將她拽進懷裡。這位救命恩人就是白手起家的新興紙媒具擎──康泰.納仕(Condé Nast)。她被介紹到《時尚》雜誌當模特,迅即獲得成功。多年後,她回想起這段日子時說:「我當時實在是漂亮得過分。我美若天仙,但心如魔鬼。」
黎.米勒,1929年,巴黎
在她的模特生涯顛峰期,一張出現在全國性衛生棉廣告上的照片,在當時保守的社會引起軒然大波,她一夜間失去所有工作機會。她將此視之為事業生涯的新起點,宣稱「我寧願拍攝照片,而不是成為一張照片。」隨後前往巴黎師從超現實主義藝術家曼.雷(Man Ray),並一起發明了著名的中途曝光(Solarization)技法。
黎.米勒,1939~1945年,歐洲
她是第一批進入剛被解放的達豪集中營的人。屠殺的規模如此巨大,堆疊如山的屍體映入眼簾,她拒絕相信眼前的景象。怒火促使她不斷按下快門,懇求世界相信、正視這項暴行。她將沾滿達豪泥濘的軍靴擺在希特勒愚蠢的腳踏墊上,在希特勒巢穴的浴缸裡洗了久違的澡。
這只是黎.米勒多重人生中的其中三個,由她的兒子安東尼.彭若斯親密記錄在此。彭若斯致敬他的母親,以誠實、生動的書寫展現了一位獨具才華的女性和她所處的動盪時代。
「超現實攝影至少有三種,一種是曼.雷跟比爾.布蘭特(Bill Brandt)那類,是光學器械的超現實;一種是克勞德.卡翁(Claude Cahun),是影像內容的超現實。還有一種就是尤金.阿傑(Eugene Atget),是攝影本身的超現實。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講得超現實其實是最後這一種,它不是魔幻也不是不合邏輯,而是事物跟真實對象很像但又不是真實對象那個如夢的狀態。所以按照桑塔格的意思,一般所謂的超現實攝影是多此一舉,因為每一張照片都是現實主義。但是私心最愛的超現實主義攝影師是黎.米勒,在她最好的作品之中,荒謬與日常成為一件事。」
──汪正翔(《旁觀的方式》作者)
「黎•米勒,無畏不羈且充滿獨立自由精神的女性攝影藝術家。她的奔放和頑強展現了一生中對於挑戰傳統的勇氣,也體現了她無與倫比的創造力和適應力。」
──楊雅淳(攝影師)
「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創作本能,叫做黎.米勒。從比浴室腳踏墊還小的暗房出發,一直到成為《時尚》雜誌合作攝影師,這本書將帶你走一遍傳奇人物黎.米勒令人著迷的一生,推薦給對於靈感找尋或創作有高度興趣的攝影人。」
──韓筠青(敘光室室長)
「一部分是回憶錄,一部分是攝影隨筆,一部分是尋找一個非傳統母親背後的真實生命……。應該確保黎.米勒在未來的歷史中獲得應有的地位。」──《美國藝術》( Art in America)
「彭若斯對其母親的讚美,圖文並茂,將一位獨特的天才女性和她所處的動盪年代展現在讀者面前。」──《圖書館雜誌》(Library Journal)
「彭若斯充滿愛心和娛樂性地把他母親不同的線索拉到一起。」──《泰晤士報》(The Times)
「傑出的可讀性和徹底的閱讀享受」──《英國攝影雜誌》(British Journal of Photography)
作者簡介:
安東尼.彭若斯Antony Penrose
作家、攝影家、雕塑家及電影製作人。身為黎・米勒(Lee Miller)與若蘭・彭若斯爵士(Sir Roland Penrose)之子,他是黎・米勒檔案館暨彭若斯收藏(Lee Miller Archives and The Penrose Collection)的創建者與共同理事。該址原是作者父母舊居,現已成為具歷史意義的「藝術家之家」,由法麗斯故居暨美術館有限責任公司(Farleys House and Gallery Ltd.)負責營運。他有著作若干,包括《黎・米勒的戰爭》(Lee Miller’s War,暫譯),由Thames & Hudson出版。
相關著作:《黎.米勒攝影作品集》
譯者簡介:
謝蘋
龜山島民,洄游北海。連絡信箱:apfel.hsieh@gmail.com
章節試閱
第三章 時尚之都——紐約,1932-1934(節錄)
「米勒小姐的攝影方式十分耐人尋味,」有篇報導說:
她一天只拍一組照片。從來不多於一組……。每組拍攝都耗時數小時。如果她的拍攝對象還沒吃飯,肚子餓,米勒小姐會提供午餐。若感到疲憊,她讓他們在躺椅上小憩,一旁的茶几上提供飲料、香菸、三明治小食。她不喜歡顧客和朋友一起來,因為「他們會帶來一種『觀眾情節』(audience complex),或讓人掛上『美術館式微笑』(gallery smile),這兩種都很不自然」。「和媽媽一起來的小孩是最難處理的顧客,」米勒小姐直言。「大部分的母親都會指使小孩刻意做這做那,要小孩『做你昨天很可愛的那個表情嘛。』」「一張好的肖像照得花時間來磨,」米勒小姐繼續解釋。「我一定要和對方聊天,挖掘出他們內心的想法。即使這是一張要送給祖母、丈夫或妻子的照片也是如此。」「年輕男生永遠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看起來像個拳擊手,還是像克拉克.蓋博(Clark Gable)」,她這麼說。「有點年紀的男人常希望你把他們拍得炯炯有神、人像呈現出某個特定角度,或拍出他們聽說很受女人喜愛的『墨索里尼下巴』(Mussolini jaw)。男人通常比女人更不自在。女人已習慣被凝視。」米勒小姐認為攝影這項職業特別適合女性……。「我認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在攝影上成功」,她告訴我。「女性的反應比男性更快速,更能靈活變通。我也認為女性獨有的直覺能幫助她們比男性更快理解顧客的性格……。當然了,一張好的攝影理應如此:不是趁對方不經意時拍下照片,而是在對方最接近真實自我的時刻按下快門。」
第五章 逃離埃及,1937-1939(節錄)
畢卡索無法過不工作的生活,通常他早上都在畫畫。
雖然他的靈感來自生活,尤其來自努詩和朵拉,但他大多數的繪畫是在沒有模特的情況下完成的。有一天,他先畫了保爾.艾呂雅,畫裡她打扮成阿萊城姑娘(Arlesienne)的模樣,而且竟然正在給一隻貓哺乳。接著,他宣布他為黎.米勒畫了一幅肖像畫。黎的側臉出現在明亮的粉紅色背景上,她的臉龐是不帶立體感的黃色色塊,有如太陽般鮮明。兩隻微笑的眼睛和綠色的嘴畫在臉的同一側,她的乳房彷如船帆,飽漲著愉悅的微風。這幅肖像和黎驚人地相似。黎的人格特質──活潑旺盛的生命力和水靈靈的美麗──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這幅畫像雖然與傳統肖像畫截然不同,卻無疑將她描繪得淋漓透澈。
若蘭以五十英鎊買下這幅肖像畫,將它送給了黎。幾週後,她的「假釋」結束了。她堅持將這幅畫裝進行囊,在馬賽登上一艘開往亞歷山大城的船。對若蘭來說,這不是永久的道別,因為他們還有許多半夢半真、匆促成章的未來旅行計劃等著實現。
她回到家這件事讓艾齊茲大喜過望,辦了場有一百多位朋友參加的盛大派對,艾瑞克和瑪菲當然也出席了。畢卡索畫的肖像作品掛在大廳的牆上,每個進入大廳的人都一定得經過它。黎派瑪菲逗留在畫作附近,要求她仔細竊聽客人的評論。派對還沒舉辦時,關於黎為某個知名藝術家當模特的消息就四處流傳,大家自然都假定那會是幅傳統肖像畫。看到這幅畫,賓客們都驚呆了。隨著眾人逐漸酒酣耳熱,會場上許多人都聲稱自己閉著眼睛也能畫出更好的作品。黎早料到大家會這麼說,她抓準時機唰地打開一扇門,門後是另一個房間,裡頭整齊陳列著顏料、紙張和筆刷。「太好了!」她挑釁地說。「讓我們看看你們到底畫得如何。」這場派對成功得不得了,因為所有客人都拿起畫筆大肆塗抹,把自己的晚禮服弄得一團糟。
第七章 自我之戰,1944-1945(節錄)
諾曼第登陸突然就發生了,而六週後的七月底,黎搭上一臺達科塔運輸機,前往位在諾曼第的美軍戰地醫院。這趟的任務是為在後送醫院工作的護士拍攝一組靜態圖像報導,她們負責照顧從前線送來的傷兵。五天後黎返回英國時,已經完成兩間野帳醫院和一間前線死傷急救站的報導。除了約三十五捲底片外,她還回傳一份將近一萬字的報導,這篇報導奠定了她未來一年半在《時尚》雜誌重點專題的主導地位。
我抓起一個裝滿閃光燈燈泡和底片的袋子,爬上一輛指揮車,他們會載我們再往前線方向深入十公里,抵達一間戰地醫院。戰地醫院是距離駁火區最近的擁有齊全配備的單位。身受重傷的士兵無法承受十公里的路程,撐不到後送醫院的話,就會被送來這裡。每一位傷患都是生死交關,救護車只要接到一、兩名傷兵就趕緊啟程,而不是集滿一車的傷患才送來。他們被從術前帳、X 光帳或實驗室轉送到手術臺上,上頭還掛著血漿瓶──像一艘靜默而幽暗的護航艦,上方漂浮著一只氣球。
在灰藍色的黃昏中,砲兵交火時的閃光像夏日的無聲閃電,而隆隆炮聲則帶來緊迫交加的伴奏。這裡的步調比後送醫院更緊湊―醫生和護士甚至更疲憊,心知到了半夜血漿就會告罄……這些傷兵並非「披著閃亮鎧甲的騎士」,而是渾身污穢不堪、容色萎靡挫折──而且一臉困惑。他們被從營部救護站送來,身上裹著簡便的戰地敷料、止血帶、血漬浸透的吊帶―有些人已經筋疲力竭、奄奄一息。
一位活脫像拉斐爾畫裡走出來的醫生轉向擔架上的傷患。他被擺在幾根翻倒的樹幹上。他的左手手臂向外伸,上面連接著血漿瓶──沾滿塵土的臉龐蒼白而扭曲──他的左手肘被整個刺穿了,當醫護人員幫他裝上吊帶時,他混濁的目光突然變得清晰,意識清醒起來,腿被包上夾板時痛到齜牙裂嘴。
《時尚》雜誌的編輯十分驚艷。他們在十一月號上全文刊載,以雙跨頁的形式刊登了十四章照片,當期還另外收錄四張黎的平民專題攝影,包含瑪歌.芳婷美麗的肖像照。黎貢獻的稿件讓英美兩地的《時尚》雜誌得以對戰事有所參與,同時驅散了雜誌員工的罪惡感和挫折感,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的工作似乎毫無意義。奧黛麗.威瑟斯形容這篇文章是「開戰以來令我最感到振奮的報導經驗。我們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刊出此類報導的雜誌,在一片光滑發亮的時尚專題中,它顯得如此不協調。」
……
這裡的步調比後送醫院更緊湊──醫生和護士甚至更疲憊,心彩虹連和瞭望塔上的納粹親衛隊短暫駁火後,拿下了集中營。隔天一大早,黎和戴維是第一批進入集中營的人。有些承受不住眼前景象的同袍立刻陷入歇斯底里和瘋狂嘔吐的脆弱狀態。黎先前的經驗讓她對戰爭中極度恐怖的事物具有一定程度的情感防衛,而她的主要反應是拒絕相信眼前景象。起初她陷入麻木和沉默,完全無法接受屠殺的規模是如此巨大,殺戮又是如此恣意妄為。這種情緒反應也出現在目睹布痕瓦爾德(Buchenwald)集中營的某些大兵身上。他們對慘絕人寰的政治與種族罪行毫無心理準備,一開始還以為集中營只是同盟國捏造出來的荒謬政治宣傳。有些在駁火中倖存的親衛隊守衛被囚犯親手分屍。有些納粹守衛換上囚服假冒成囚犯,但都立刻被揪了出來,因為他們健康的外觀會出賣自己。僥倖被憲兵逮起來的那些守衛通常會在牢裡痛哭流涕,卑躬屈膝地請求憐憫。他們大多是受傷或殘廢之人,因而獲得軟禁的優待。
氣味──噩夢般可怖的黏滯腐臭氣息──是當初參與解放行動的人心中最揮之不去的記憶。他們說,那惡臭幾乎是有形的,讓人覺得自己的餘生都不可能擺脫那種味道。他們也回憶起堆疊如山的屍體。年齡和性別都不是使人免於暴行的庇護,而只是對堆疊物的粗略分類。那堆是男人,這堆是女人小孩。大規模處決和大規模飢餓的證據無所遁形,因為火葬場的燃料在五天前就用完了。營區空曠處絕大部分都覆滿屍體和垂死之人,他們毫無遮蔽地倒臥在屎溺和嘔吐物中。從霍亂到斑疹傷寒,各種想像得到的疾病四處橫行, 對這些嚴重營養不良的身體造成致命威脅。
……
黎的怒火促使她不斷按下快門。「我懇求妳相信這是真的」,她在給奧黛麗.威瑟斯的電報裡這麼寫著,希望能讓世界正視這項暴行。她在囚犯之間穿梭移動,引來囚犯深深著迷。她故意穿著寬大的軍服來讓自己的性別不顯眼,但唇膏和幾縷迷途的金髮總是洩了她的底。他們驚奇又崇拜地盯著她。
……
那天晚上在慕尼黑,黎和戴維設法進入了第四十五師指揮站的一間軍方宿舍,它就位在攝政王廣場(Prinzregentenplatz)二十七號。從外觀看來,這棟街角老房子裡頂多住著商人或退休牧師之類的人士,實在不像是可能發生重大獨家新聞的地方。延續著外觀上的普通, 房內的傢俱和裝潢也十分平庸,顯示屋主應該只是家無恆產、坐領乾薪的人。只有銀器上的納粹卍字標記和希特勒名字的縮寫花紋洩露了祕密:這是希特勒的巢穴。這間庸俗的房間就是第三帝國首領的住處,曾舉行過與張伯倫、佛朗哥(Franco)、墨索里尼、戈培爾(Goebbels)、戈林(Goering)、拉瓦爾(Laval)及其他重要人士的會議。
黎迫不及待地跳進那只具大的浴缸,她已經好幾週沒有好好洗個澡了。戴維替她拍了張照,照片裡她沾滿泥濘的軍靴就擺在腳踏墊上。後來他們拍了張惡搞照片: 美國大兵斜臥在希特勒的床上,邊讀《我的奮鬥》(Mein Kampf)邊講野戰電話。這張照片獲得滿版刊登在《生活》雜誌上,成為戴維職業生涯的高峰之一。黎拿走親筆簽名版的《我的奮鬥》、寫給溫特女士(Frau Winter)──希特勒的清潔婦──的感謝信以及各種小東西作為紀念品,包括一張希特勒的照片;她要求指揮站的每個人都在上面簽名。
第十章 惡龍:在漢普斯特和索塞克斯的婚後歲月,1946-1956(節錄)
黎知道自己的家頗不尋常。她愛極自己的女主人角色,尤其是在有帕西和寶拉提供協助的情況下,因為她的創造力裡總是有個特殊成分,叫做「折磨身邊的人」。曼.雷有次曾說,不論黎在幹嘛,她永遠有辦法生出一堆工作給其他人──她是他遇過最會指使別人做事的人。她無法忍受別人在她眼前遊手好閒;她堅持每個人都要聽從她的指揮,參與某些任務,而她則發揮巨大的巧思發想出各種計畫,好讓每個人都很忙。在《時尚》雜誌一九五三年七月號裡,她坦率真誠地寫了篇叫做〈辛勤工作的客人〉的文章,有些人可能誤以為那只是某種另類幽默:
報章雜誌的專欄裡,許多專家針對主客之間如何善待彼此提供建議。這些文章充滿了暗示和提醒──以及不勝枚舉的邀請者和受邀人範例。雖然有各種計畫表和菜單,旨在讓單槍匹馬的女主人能保持從容優雅,但這種希冀女主人能像美好年代裡的女人一樣悄然無聲地提供服務、而眾人愜意享受一切的陰謀,其實通常只是為夫妻雙方提供更多團隊合作的策略,好讓他倆生出三頭六臂,像一群家庭小精靈在背景裡做各種雜事。有篇講述「優雅生活」的文章堪稱正統,它甚至指導客人如何避免在家庭庶務上提供協助。
這不是我的理想,也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我已經花了整整四年來研究並實踐讓朋友做完所有工作的方法。放眼望去,從木柴堆到閣樓水箱,從椅罩到滷水醃豬肉,還有冷凍庫裡的東西,不論是看得見或看不見的,我家幾乎沒有一樣東西不是客人辛勤工作的成果。
由於大部分客人整個早上都在睡覺,而我午餐後昏昏欲睡,所以計畫必須精心設計,才能保持工作不斷進展。訪客簿旁擺的是一本肅穆的相簿:裡面沒有一群人戴著太陽眼鏡、啜飲「皮姆之杯」(Pimm’s Cup)的「歡樂時光」快照。它很容易被誤認為蘇聯工人宣傳影片中的一幀剪影。每個人都在忙著幹活兒:有工作才有快樂。
這份「快樂工人」型錄是用來增強菜鳥和手工業白痴的信心,讓他們看見這群笨手笨腳的友人操作各種高技術工作,展示工作計畫的多樣性,以及暗示不務正業者和靜坐抗議者將遭受的社會性排擠。
黎繼續描述各種聰明絕頂的手段,以誘使幫手們粉刷油漆、裝椅套、做園藝工作、縫窗簾或打造一座裝飾性水池。這些故事的誇飾成分不算高,而且還搭配一連串客人正在辛勤工作的照片來取得讀者的信任。艾佛雷.巴爾,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的館長,被拍到正在餵豬;索爾.斯坦伯(Saul Steinber)正在和一組園藝水管搏鬥,把自己變成了自己筆下的漫畫角色;亨利.穆爾在跟自己的雕塑作品擁抱;雷納多.古圖索戴上廚師帽瘋狂做菜,時尚編輯恩妮斯汀.卡特替一張古董椅注射防止蛀蟲的藥劑;皇家藝術學院(Royal College of Art)的梅綺.嘉蘭(Madge Garland,亦稱亞什頓夫人[Lady Ashton])教授認真地把馬鬱蘭磨成粉,而薇拉.琳賽(Vera Lindsay,亦稱巴利夫人[Lady Barry])用牙齒咬著一把刀準備攻擊菜園,一顆被擒獲的南瓜在她手裡瑟瑟發抖。文章中的最後一張照片恰如其分地描繪了黎本人:她正在沙發上熟睡。
第十一章 美食、良友與遠方的跫音,1956-1977(節錄)
幸運的是,在這段嚴峻的時光裡,黎還能從下廚中獲得些許安慰,這讓眾人得以保持理智。
一如她學習過的其他事物,黎的烹飪風格很難說是師承哪個流派。她在倫敦參加藍帶國際廚藝學院(Cordon Bleu)課程並以優異成績畢業,又將《比頓夫人的烹飪手冊》(Mrs Beeton’s Book of Household Management)和《老饕拉魯斯》(Larousse Gastronomique)從頭到尾深入研讀,但這只是基礎而已。她像某些人讀小說那樣蠶食鯨吞了一本又一本食譜,最後累積出超過兩千本的食譜藏書。此外,她也蒐集了同等分量的飲食雜誌,以及多不勝數的報章雜誌剪報,裝在一疊又一疊的箱子裡,裡頭還包含自己創作的食譜的交叉索引。從海量資料中,黎形塑出自己獨特的風格──她的菜餚既奇特又具備高度原創性。「青青醉綠雞」的確是綠色的沒錯,但「金魚」這道菜卻是以重達三公斤的鱈魚巧妙烹煮裝飾而成。「波斯地毯」不能乘坐,因為它是用橙片和糖漬紫羅蘭做成的。
下廚直接激發黎對異國事物的好奇心;世界上幾乎沒有哪個國家的菜餚是黎沒做過的,如果她能找到來自遙遠異土的人來教她做一道當地的民族料理,那就是她最大的幸福。
……
黎的料理不是女人枯守著一只鑄鐵鍋的那種料理。晚餐的準備工作通常從清晨就開始了,但這並不妨礙她同時著手進行一頓豐盛的午餐。午飯後黎會睡個覺,帕西則繼續和鍋碗瓢盆搏鬥;接著做菜流程會快馬加鞭地進行下去,直到她精心創作的作品在晚餐餐桌上隆重登場。隨便一個意外或有趣的小插曲就會讓烹飪行程延遲好幾小時,所以當賓客終於就座時,他們早已被若蘭慷慨的杯中物給灌個爛醉。這類晚宴幾乎每次都令眾人酣暢淋漓,因為黎既喜歡逗她的客人開心,又喜歡給他們驚喜。相反地,只要黎遵照若蘭的要求,做些烤羊腿一類的傳統英式經典料理,事情就會亂得一發不可收拾。因為這種料理勾不起她的創作興致,食材會悶在爐子裡苦苦煎熬直至憔悴,而她則和客人喝得開懷。
……
參加烹飪大賽只是水到渠成。挪威食品中心將提供豐厚獎賞給最佳開放三明治的創作者,而黎的想像力就此全面引爆,來到令人難以置信的程度。她花好幾天埋首圖書館,研讀挪威風俗民情和代表性菜色的起源。接著她花上數個月打磨自己的作品。開放三明治喬裝成各種外型,一有機會就堂而皇之登上餐桌。若蘭夢想著吃上一頓烤牛肉,東尼則是心心念念著烤豆子,因為他們每天都得面對一片薄薄的黑麵包,上面錯綜複雜地精心鋪排著酸黃瓜、醃生魚和風乾臘腸。有位美國客人不可置信地說:「我千里迢迢橫越半個地球,終於來到英國頂級美食家的家裡,結果還得吃三明治?」幾個月後,人們在傢俱下面找到可憐兮兮的小三明治──早已脫水,四個角還絕望地捲起來──是那些含蓄不敢言的客人把它們藏在那兒的。
挪威人的看法卻截然不同。位在倫敦的挪威食品中心收到數百件參賽作品,黎占其中三件,所有的作品都只用編號標示。評審團的決議極其一致──黎獲得了一等獎、二等獎和三等獎。她慷慨拒絕了二等獎和三等獎,但欣然接受一等獎的榮譽。獎品由挪威觀光局提供,內容是雙人同享兩週的挪威假期。「到挪威時,您想去什麼地方玩呢?」主辦單位問。「我想去參觀魚罐頭工廠,在專業廚房裡做菜,認識一大堆挪威人,還有拜訪美術館!」黎興奮地回答。
第三章 時尚之都——紐約,1932-1934(節錄)
「米勒小姐的攝影方式十分耐人尋味,」有篇報導說:
她一天只拍一組照片。從來不多於一組……。每組拍攝都耗時數小時。如果她的拍攝對象還沒吃飯,肚子餓,米勒小姐會提供午餐。若感到疲憊,她讓他們在躺椅上小憩,一旁的茶几上提供飲料、香菸、三明治小食。她不喜歡顧客和朋友一起來,因為「他們會帶來一種『觀眾情節』(audience complex),或讓人掛上『美術館式微笑』(gallery smile),這兩種都很不自然」。「和媽媽一起來的小孩是最難處理的顧客,」米勒小姐直言。「大部分的母...
目錄
第一章 早年 1907–1929
第二章 超現實主義的巴黎 1929–1932
第三章 時尚之都——紐約 1932–1934
第四章 埃及,第一段婚姻 1934–1937
第五章 遠離埃及 1937–1939
第六章 《嚴酷的榮光》:戰時倫敦 1939–1944
第七章 自我之戰 1944–1945
第八章 歧路打滑:奧地利 1945
第九章 最後一支華爾滋:東歐 1945–1946
第十章 惡龍:漢普斯特德與薩塞克斯郡的婚後歲月 1946–1956
第十一章 美食、良友與遠方的跫音 1956–1977
第一章 早年 1907–1929
第二章 超現實主義的巴黎 1929–1932
第三章 時尚之都——紐約 1932–1934
第四章 埃及,第一段婚姻 1934–1937
第五章 遠離埃及 1937–1939
第六章 《嚴酷的榮光》:戰時倫敦 1939–1944
第七章 自我之戰 1944–1945
第八章 歧路打滑:奧地利 1945
第九章 最後一支華爾滋:東歐 1945–1946
第十章 惡龍:漢普斯特德與薩塞克斯郡的婚後歲月 1946–1956
第十一章 美食、良友與遠方的跫音 1956–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