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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之歌的圖書 |
生命之歌 作者: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 出版社:遠流出版 出版日期:2013-08-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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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愛的不只是我的音樂,也愛我這個人,但是卻沒有熱情。我懷疑她對我展現的溫柔與善意歸因為不堪的同情心。假設有另一個健全、外表英挺的男子,而她像喜歡我一樣喜歡他,她可能就無法維持這麼久單純的友誼關係,這樣的想法揮之不去。因此我便常常反覆想著,我願意用我的音樂,以及所有我身上的一切,來交換一條健康的腿與快活的性格......」
庫恩是位有志於作曲的年輕音樂家,少時一場意外讓他變得自卑抑鬱,求學過程的不順遂差點讓他放棄音樂,在海因利希的鼓勵下,他第一次在公開場合演奏自己創作的曲子,受到相當的好評。海因利希?莫德是位挺拔俊雅,陰晴不定,有自我毀滅傾向的歌劇演唱家,他第一眼看到庫恩寫的曲子時,就被其中深藏的痛苦所感動。溫柔自信的歌特蘿德有一副清麗的好歌喉,庫恩深深為她著迷,並以她的聲音寫出了自己的第一部歌劇。這三位個性迥異的藝術家因為對音樂的熱愛而相識,互相吸引,並讓彼此推向成就的高峰,卻也帶來一場莫大的悲劇……
導讀?赫曼.赫塞、羅曼.羅蘭、卡夫卡 ◎南方朔(文化評論家)
儘管赫曼.赫塞這個名字在近當代文學研究裡,已很少再被提到,但對台灣讀者而言,卻對他始終情有獨鍾,幾乎他所有的小說創作,都早在一九七○年代即有了譯本。他一直是青年讀者探索生命意義和心靈境界的重要指標。
最後的浪漫主義英雄
在文學譜系上,赫塞和法國文豪羅曼.羅蘭(Romain Rolland, 1866-1944)乃是經常並論的人物。赫塞比羅曼.羅蘭小十一歲,但他們兩人心性相通,從一九一五年到羅曼.羅蘭逝世的一九四四年都通信不斷,羅曼.羅蘭甚至在一九三九年的信中說:「你是我藝術和思想上的兄弟。」羅曼.羅蘭出道及成名較早,他於一九一五年即獲諾貝爾文學獎,赫塞則遲至一九四六才得到諾貝爾文學獎。而他們兩人的關係之所以特別值得重視,乃是他們分別是法德這兩個文學系統「最後的浪漫主義英雄」。這兩個從十九世紀過渡到二十世紀的文學宗師級人物,他們面對著人類思想業已巨變,由「信」往「不信」的方向移動,但他們並未因此而懷疑、犬儒,或走向嘲諷,而是更加確定那浪漫狂飆時代的核心價值,如自然及自由的哲學,以及心靈空間的開創。他們傳承了浪漫主義的香火。
因此,要瞭解赫塞,首要之務即是必須回溯浪漫主義整個人文運動的內在精神。浪漫主義繼承了理性啟蒙的遺緒,將自由與解放的樂觀價值首度推到了高峰,除了自由、平等、博愛、人道,這些現世面的解放外,在美學與哲學上,則出現了真善美合一、歌頌自然、肯定宇宙有情的新意義範疇,並將人類的心靈自由和意義探索,拉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在浪漫主義的諸巨人裡,雨果的偉大人道胸懷、華滋華斯的自然和宇宙胸襟、歌德對靈魂自由的探索、貝多芬的自由奔放和熱情、拜倫對公義世界的追求,都將人文關懷的向度做了無限寬廣的擴延。
而羅曼.羅蘭和赫塞就是那個偉大人文傳統的繼承者。本質上,羅曼.羅蘭接近雨果的浪漫人道與浪漫自由精神。他的名著《約翰克里斯多夫》即是最好的例證;至於赫塞,在早期則接近華滋華斯,對大自然的盎然生機有著神祕的崇拜,對萬物一體,交互融合,成為一切生命的律動也有著契合的思維。儘管羅曼.羅蘭和赫塞對浪漫主義的切入點並不相同,但他們在浪漫人道關懷上卻都相同。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時,羅曼.羅蘭首揭反戰旗幟,不能見容於法國而飽受抨擊,緊接著,赫塞也在瑞士《新蘇黎世報》發表反戰文章,被德國人指為叛徒,但赫塞卻受到羅曼.羅蘭的聲援與支持,並開始了法德兩個最後的浪漫主義英雄長達三十年的忘年友誼。
在此特別將法德這兩個最後的浪漫英雄那段友誼故事加以強調,其實是要指出文學史的一個重要轉折。整個近代文學,在走完十九世紀而進入巨變的二十世紀後,由於世界動盪,災難的頻仍,那種以「信」為核心的浪漫主義已愈來愈感挫辱無力,人類開始進入以「不信」為核心的現代主義這個新的階級。在文學史上,比羅曼.羅蘭、赫塞略晚一點的卡夫卡(Franz Kafka, 1883-1924),可以說即是替現代主義走出新路的先驅之一,他的《審判》、《城堡》等著作,已看不到對世界可以變得更好的熱情,剩下的只有森然冷酷的生存情境,以及人對生命意志的懷疑。文學做為熱情、浪漫、生命探索媒介,因而顯露出淋漓生機的那個階段,已開始要漸漸淡出了。
在文學隨著時代而巨變的時候,像赫塞及羅曼.羅蘭這樣的人物,他們儘管見證了十九世紀末歐洲的動盪,甚至兩次世界大戰的黑暗,以及不同國族間的仇恨對立,但這並不影響他們對樂觀浪漫主義的信念,放在二十世紀文學史上來看,那就成了難得的空谷跫音。這也是儘管他們那種高度感性、自我,並直接的文體,現在已很少有人還會那樣寫了,但他們那些熱情含量很高的作品,在幾經變易的當代,對讀者仍極具魔力。特別是赫塞的作品,在一九六○年代不滿青年昂然而興的時代,他那種追求心靈境界的訴求,仍能打動許多年輕的心靈。浪漫主義文字可能會不合時宜,但只要人有心追求,它就有了再起的空間。
《生命之歌》──浪漫主義心靈成長小說
有關赫塞的生平及作品的探索,前人已做了許多。而非常值得注意的,乃是赫塞雖作品豐富,但他由始而終,無論思想和風格都有清晰的一致性和連貫性。由於浪漫主義深信個人與社會存在之目的性,它都是透過懷疑、徬徨、挫敗,而後在人的不屈意志下,從無路中找出那美好的出路。因此浪漫主義之學幾無例外的都是成長之學,而這本《生命之歌》,就是謳歌生命,謳歌友情和愛情的不朽之作。
《生命之歌》的結構與情節並不複雜,一個家境不錯的少年,從小就享有極大的自由,由於他對音樂有感,十二歲就開始學小提琴,而後到首都音樂學院就讀。但在這裡,他卻遇到了生命的第一個瓶頸,他追著學校的功課跑,上得很吃力,上鋼琴課更是折磨,他低估了藝術道路的艱辛。於是他開始自我懷疑。由於他年輕,長得也帥氣,而且家境也不錯,於是他便放縱自己,享受當下片刻的快樂,與女孩們打情罵俏,飲酒作樂,到各地遊蕩玩耍。在一個沒課的冬天午後,他們一群少男少女結伴出城嬉遊,飯飽酒醉要回家時,大家又起鬨,於是他坐在平底雪橇上,載著一個女孩由山坡上往下滑。這是個年少輕狂的愚行,他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雪橇瘋狂的向下衝,撞上了樹幹,兩人都摔倒在地。女孩只是皮肉輕傷,他卻左腿多重骨折,變成了一個瘸子,臥床四個月。他的人生已到了一個關鍵的轉捩點。
但他畢竟是個能自思自問、知道生命堅持的人,他很快就從殘缺的痛苦中站了起來,他已無法成為演奏家,但作曲卻是他的夢想,他要努力成為一個作曲家。尤其是他在受傷後去瑞士邊界的一個小村莊住了幾個星期。大自然的蓬勃壯麗及深邃動人,也發揮了療癒作用,且激勵出了他的生命力道,在旅遊途中,他終於寫下了他的第一首雙小提琴奏鳴曲,並開始以一種豁達愉悅的心情重返學校,繼續他的音樂事業。
而後,他的人生又在友情和愛情中再度遭受到極大折磨。他認識了歌唱家莫德,成了好友,莫德也很欣賞他的作曲才華,對他的事業也幫助極大;後來他和莫德又同時喜歡上美麗而有才華的富家小姐歌特蘿德,他因自慚形穢而退出這場感情的角逐,他明知莫德和歌特蘿德的婚姻可能是場不幸,但他為了友情也不能去干預破壞,最後果然是莫德自殺告終,他自己也失去了美麗快樂的布莉姬特的戀情機會。這本書作寫人生各種艱難的友情、愛情與事業的考驗,主角終以他自己的「端正心性」(Decent),修成了生命的正果。浪漫主義視真善美為生命之目的,因此詩人與音樂家常成為文學的中介角色。《生命之歌》的作曲家和《約翰克里斯多夫》裡的作曲家,真的可以拿來對比參照。這也是赫曼.赫塞與羅曼.羅蘭心性相通的原因。
閱讀《生命之歌》最值得注意的,乃是赫塞那個時候德國興起了榮格(Carl Gustav Jung, 1875-1961)心理分析學派,它著重深層的心理分析,每個角色的心理轉折都異常深刻。一個人遇到挫折時的直接反應,以及克服挫折的心理昇華,每一步都軌跡清晰,對讀者的自省能力有極大的啟發,也更瞭解生命的歷程。人生不易,有太多愚昧、不幸,雖然外在的原因不能改變,但那內在的生命始終操持在自己手上,只要自己堅持做個端正的人,當時間過去,一切都被淡化,他留存下來的,就是純淨清澈的生命之歌,它是帶淚的微笑,是殘缺的美好。我讀這本著作,就對其中心理的跌宕起伏和自我超越的部分愛不釋手。赫曼.赫塞已替每一個人寫下了大家共同的生命之歌。
重讀赫塞,重溫理想的光輝
赫塞巨著不斷,他中期最重要的《荒野之狼》(Der Steppenwolf),以心理分析雙重人格的角度,剖析人的「狼心與良心」的自我爭戰的勝利,來標誌人性的必勝。他晚期最重要的《玻璃珠遊戲》(Des Glasperlenspiel),則要為不分東西方的世界,打造一個超脫政治、經濟和道德動亂的精神王國。赫塞橫跨西方基督教、東方佛教及印度教,兼對中國儒道兩家皆有涉獵,而且程度並不泛泛,這遂使得他最後這部《玻璃珠遊戲》,有了更大的走向未知的宇宙胸懷。他會在一九四六年這個二戰剛結束的時間點上被頒諾貝爾文學獎,其實是在推崇他那跨越藩籬、眾生平等、天人合一的世界襟懷。他曾經說過,世界是個表象,看起來各自殊異,但在那根部,則是所有的皆相濡相生。他那浪漫情懷所看的,就是這個根本,這也是今日重讀赫塞,要對那根本格外看重的原因。
浪漫主義的時代早已成了過去,昔日人們的熱情已被冷漠所取代,而由於熱情始可能產生的盼望則被苦澀的犬儒心情所掩蓋。當文學不再以「光照」為目標,文學存在的意義也就讓人懷疑起來。重讀赫塞,緬懷前賢,去體會那些浪漫的理想光輝,讓人們變得更加恢弘,或許才是可以有的覺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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