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動心
陸家、齊家,再加上一個寧家,不管是太子還是四皇子,肯定都比不上了。
究竟在什麼時候,陸賢妃生出這樣的心思了?
齊莞抬起頭,望著這個跟母親有幾分相似的女人。想要將齊家跟七皇子綁在一起,又想利用她拉攏寧朝雲,誰給陸賢妃出這個主意的?是陸家嗎?
不管是誰,都別想利用齊家和她:「回娘娘,臣女有心上人了。」
陸賢妃眸色一沉:「是誰?」
「不是寧朝雲。」齊莞毫無懼色,淡淡地回道。
「婚姻大事,豈是妳自己能作主的?今日不早了,妳先回去吧!本宮說的話,妳好好想想。」陸賢妃聲音冷淡,語氣帶著警告,揮手讓齊莞離開。
齊莞曲膝行了一禮:「是,臣女告退。」
陸賢妃看也不看她一眼,走進了殿中。
齊莞在心裡暗嘆,轉身離開,腳步急切匆忙,好像這皇宮是多可怕的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回到家裡,齊莞還沒來得及去跟陸氏請安,便聽說襄王府的牡丹郡主想請她明日過去一聚,她心裡浮躁,讓殷梅去回話,就說她身子微恙,明日不能去襄王府了。
到了上房,齊莞將陸賢妃的意思轉達給陸氏知道,陸氏擰眉想了想:「這絕不是爹的意思,待我寫信去問一問,若陸家有意扶持七皇子,我們再作打算。」
在齊莞的印象中,外祖父一向淡泊名利,又注重名聲,絕對不會出主意讓陸賢妃爭奪儲君之位的。
※※※
為了不想再受到打攪,齊莞這一稱病,便病了半個多月。
齊莞病倒的這半個月,太后和陸賢妃都先後差人過來看她,見齊莞臉色慘白、四肢虛軟無力,都相信她真的病了。
牡丹郡主還親自上門探視,不過沒提起當日齊莞跟六皇子見面的事情,只是關切地問候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之後幾天,齊莞的日子是徹底清靜了,至少沒有人再到她面前來套話,為她的婚事指點迷津。
就連元宵節的燈會,齊莞都是在家中陪著陸氏度過的,沒有出去湊熱鬧。
齊茹卻帶著丫環出去了,眼見她的婚期越來越近,陸氏雖然有孕在身,但對她的管教也沒疏忽,讓兩個從宮裡出來的姑姑教她禮儀規矩,倒讓她的性子越來越收斂了。
不過,齊莞太瞭解這個妹妹了,連姨娘死了,齊敬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要是齊茹會乖乖出嫁或真的修心養性,她是萬萬不信的。
就怕齊茹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倒不是齊茹不想做出一些事阻止自己嫁到錦州,她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沒了連姨娘,她在家裡比一個丫環好不了多少,何況唯一的親弟弟如今還病倒在床上,齊正匡因為陸氏有孕,根本就忘記還有這麼一個兒子需要他關心。
齊茹暗暗咬牙,根本無心欣賞馬車外七彩繽紛的花燈,雖然難得有機會出來散心,可她哪裡有心情欣賞花燈,只覺得很諷刺。
「二姑娘,前面就是百茗樓了。」丫環萍兒放下窗簾,小聲地對齊茹說道。
「妳瞧一瞧後面可有人跟著。」齊茹收回視線,蹙眉道。她知道陸氏同意自己出門時很意外,有些擔心陸氏會派人在身後跟著她。
萍兒撩起窗簾往後看了一眼,密密層層都是出來賞燈的百姓,根本見不到有人跟著她們:「二姑娘放心,這麼多人,就算想跟著也不容易。」
齊茹點了點頭:「小心些。」
沒多久,她們便到了百茗樓,齊茹托著萍兒的手下了馬車,心中有些忐忑。
上次在襄王府的宴席,不知誰給萍兒送了一張便箋轉交給她,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話:若想脫困境,元宵百茗樓。
為了謹慎起見,齊茹只是帶著萍兒坐到靠窗的位置,沒去詢問究竟是誰約她在這裡見面,說不定是齊莞那賤人故意試探她呢!或者挖個陷阱讓她跳進去,那她豈不是中了計。
「二姑娘,好像沒有我們要找的人。」萍兒替齊茹倒了一杯茶,小聲地在她耳邊說道。
「妳怎知我們要找誰?」齊茹嘴角揚起譏諷的笑,若是有心想找她,自然會發現她在這裡。
萍兒低頭,眼睛卻四處看著。
小二過來給茶壺添水,笑著對齊茹道:「姑娘怎麼不到樓上的廂房,在樓上觀景,比這裡好許多。」
齊茹側頭:「燈會年年如是,並不新鮮,去了廂房又如何?」
「今年肯定不一樣的。」小二笑道。
「那就帶路吧!看看今年有何不同。」齊茹看了那小二一眼,低聲說。
「好咧!姑娘這邊請。」小二躬身笑道,領著齊茹主僕上了二樓,來到一間靠近大街的廂房門外。
小二沒有開門請齊茹進去,就在門邊跟她行了個禮,就退下了。
齊茹微微挑眉,示意萍兒上前去敲門。
這時,糊紗的菱格木門咿呀一聲打開,一個丫環打扮的嬌俏女子對齊茹行了一禮:「二姑娘來了,我們夫人已經在裡面候著您呢!」
這丫環……齊茹心中暗驚,她覺得很眼熟,卻不敢肯定是不是心裡想的那個人。
萍兒在齊茹身後小聲說:「姑娘,便是她將紙條給奴婢的。」
齊茹面不改色地輕輕點頭,走進了廂房。
越過屏風,齊茹一眼便看到坐在臨窗圓桌旁的女子,梳著高雅端莊的牡丹頭,鬢蓬鬆而髻光潤,簪著方壺集瑞邊花,身著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襯得肌膚更加白潔如玉。
果然是她!齊茹眼色微冷,走到那女子面前,望著那張艷美的臉龐:「楊側妃今日找我來,不知有何吩咐?」
「二姑娘,坐下說話。」楊君柔微笑:「外面花燈如畫,百茗樓的茶與景各為一絕,在這裡賞燈品茗,再愜意不過了。」
齊茹看了楊君柔一眼,在她對面的凳子坐下,不明白她究竟有何目的,沒記錯的話,她跟陸氏母女關係應該很密切吧!聽說當初陸氏從錦州城回來的路上,還幫過她一次。
「楊側妃真有閒情逸致。」齊茹冷笑,心裡已經認為楊君柔是受陸氏所託,想騙她入局。
「二姑娘對我似乎有誤會。」楊君柔笑著,親自給齊茹泡了一杯茶。
齊茹並不知楊君柔和陸氏母女早已因為齊正匡而撕破臉,還以為她們仍舊交情極好:「楊側妃有話不妨直說。」
楊君柔知道為什麼齊茹對自己有敵意,她笑道:「二姑娘就快就要嫁給吳世子了吧?」
齊茹抿緊唇,冷冷地看著楊君柔。
「看來妳似乎並不太喜歡這門親事。」楊君柔笑道。
「這又與楊側妃有何關係?」如果眼前這人不是四皇子的側妃,齊茹早已經拂袖而去,哪裡還會跟她廢話。
「若我能讓妳不用嫁給吳世子呢?」楊君柔含笑舉杯,指甲染了桃紅色,襯得她的手更加白皙纖細。
齊茹驚愕地看向她,心中翻起一陣浪潮,不用嫁給吳世子?真的嗎?可轉念一想,這女子分明是陸氏的人,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吳世子和寧朝雲相比,自然是寧朝雲更值得託付終身,二姑娘,妳說是吧?」楊君柔的眼尾嫵媚上挑,聲音充滿蠱惑。
「妳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聽不明白。」齊茹沉聲道。
楊君柔輕笑:「陸氏有了身孕,如果不巧生下兒子,那就是齊家的長子嫡孫,妳那個弟弟將來就算多有出息,也逃不出一個庶字,妳又遠嫁錦州城,要怎麼照顧幼弟?哦!是了,妳想必沒聽說過吳世子的為人,那吳世子脾氣暴躁,好色成性,家中稍微有點姿色的丫環都難逃他的魔爪,這樣的夫君,妳也甘心嫁過去?」
齊茹何嘗沒想過這個,只是這話從外人嘴裡說出來,她卻有一種羞憤與不甘,特別是說話的人是陸氏派來的:「我甘不甘心,跟外人有何關係,難道不甘心就能不嫁?」
「妳不信我能幫妳嗎?」楊君柔反問:「我和妳一樣恨那對母女,如今只有我能幫妳。」
自從那日因為陸氏被四皇子狠狠訓了一頓之後,楊君柔花了很多心思才讓四皇子重新信任、寵愛她,只是她如今除了要對付陸氏,還要時刻防備四皇子妃那個賤人,希望這個齊茹別跟秋姨娘一樣沒用就好了。
楊君柔不是陸氏派來試探她的?齊茹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妳和陸氏似乎曾經交情很好?」
「那也是曾經。」楊君柔冷冷地說。
齊茹怔了怔,看到楊君柔眼中的恨意,這才想起過年的時候,陸氏差點被楊君柔氣得暈倒的事情,她還以為是謠傳,難道是真的?
「妳想要我怎麼做?」齊茹問,心裡卻還是半信半疑。
「我以後自然會告訴妳。」楊君柔道。
她還沒想到該怎麼對付陸氏,經過花膠和香露的事情之後,想來陸氏不會輕易食用外人送的東西,她已經放棄除掉陸氏肚裡那塊肉的想法了。
齊茹咬了咬牙:「妳有什麼辦法,令我不必嫁到錦州?」
楊君柔揚唇一笑:「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不過妳要先告訴我,那陸氏如今每天都做什麼?」
到底能不能相信她,齊茹自己心裡也沒個準,想著反正自己已經窮途末路,再慘也慘不過嫁給吳世子,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齊茹跟楊君柔說起了陸氏的每日作息,又說齊正匡如今將陸氏當寶一樣供著,捨不得陸氏受一點委屈,為了激發楊君柔對陸氏的怒意,還將那日齊正匡在家裡大罵楊君柔的話加油添醋地說了,即使她沒有親耳聽到那些話。
楊君柔聽到齊正匡竟然當著陸氏的面那樣罵她,氣得全身顫抖,恨不得將陸氏千刀萬剮。
見到楊君柔這激烈的反應,齊茹心中疑惑,卻信了她也恨陸氏母女的話。
元宵節過後數天,齊莞仍然裝病不想出門,而陸氏也收到了陸老太爺的回信。
關於陸賢妃突然轉變態度,陸老太爺一無所知,他讓陸氏萬事稍安勿躁,待他來了京都再說,暫時別答應陸賢妃任何事情。
陸老太爺的反應和齊莞猜想的差不多,想要七皇子爭位,是陸賢妃一人的想法,只是背後有沒有受人挑唆,那就不清楚了。
而齊莞裝病騙了那些想打她主意的人,卻也令身在千里之外的某人憂心牽掛,待他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趕回京都,連給皇上回話都沒有,便急急忙忙來到齊家。
卻見齊莞陪著老太爺在湖邊悠哉地釣魚,那氣色怎麼看都不像病了半個多月的樣子。
春日的陽光明媚溫暖,湖面上波光粼粼,齊老太爺愜意地等著魚兒上鉤,那邊齊莞的魚餌卻是一動,已然有魚咬住了。
「哎呀!好大一條魚。」齊莞用力拿起魚鉤,開懷地笑了出來。
璀燦如金的日光下,她的肌膚晶瑩剔透、寶潤如玉,一雙明亮的雙眼笑成了月牙兒,春風在她面上拂過,撩起她鬢角的髮絲……
這張鮮艷妍媚、明麗動人的臉龐在他腦海裡盤旋了半個多月,每次疲累不堪的時候,只要想起她,他便感覺全身充滿了力量,直到關朗在信中透露她病倒數日,他才亂了心神,急忙趕回來看望她。
她看起來哪點像是生病了?
齊莞邊歡呼邊將魚鉤上的魚裝進竹簍裡,正準備重新放魚餌的時候,便感覺到一道灼熱的視線。
她側頭看了過去,那人劍眉星目,本該是俊雅清雋的臉龐此時看起來卻風塵僕僕,身上的衣裳似還沾有塵土。
她站著不動,望著那張熟悉的臉龐,指尖微燙,心一陣陣地抽疼。
齊老太爺察覺到孫女突然安靜下來,便回身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眼角滲出笑意,對旁邊的白卉和綠枝道:「既然大姑娘的魚兒已經上鉤了,那就明日再來吧!妳們把魚送去廚房,讓廚娘煮成魚湯。」
白卉和綠枝聞言低頭一笑:「是,老太爺。」
「齊老太爺站了起來,走到趙言鈺身邊的時候,含笑的眸色微閃。
趙言鈺強迫自己將視線拉了回來,拱手給老太爺行了一禮:「老太爺。」
齊老太爺笑著點了點頭:「進宮見過皇上了嗎?」
「還沒。」趙言鈺回道。
「那就一會兒再去吧!」齊老太爺說道,然後背著手,慢悠悠地走出後園。
趙言鈺抬眼,看向依舊站在湖邊不動的女子,心頭一緊,大步向她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