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穆子寒他什麼時候回來?」
「夫人,老爺他……」
「他才二十四歲,老什麼爺?」
「是……」
「他現在在哪裡?」
「夫人,之前主子每年盛夏都會往月國焱城去,您是知道的。」
「這秋天都快到了,怎麼還不回來?」
「主子可能回離城了,只是……只是還沒有回府……」
「不回府他能到哪裡去?」
「妮子不知,管家可能會知道吧!」
「管家怎麼會知道?他若真要交待去向也該是跟我交待的吧!」
「好吧!那管家可能也不知道吧!」
「包袱都收拾好了嗎?」
「夫人,要不,奴婢和管家說一聲?」
「多事。」
「夫人,您要出門,好歹帶幾個人,這天都快黑了,萬一遇上搶匪可不好。」
「車伕會武功,妳放心好了。」
「夫人,您帶這麼多銀票,很不安全。」
「妳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我帶這麼多銀票了?」
「那夫人,您真沒打算帶我一起走嗎?」
「帶妳做什麼?」
「妮子可以伺候夫人啊!」
「我不習慣別人伺候。」
「可是……奴婢伺候了您一年多了。」
「所以現在知道真習慣不了。」
「那……夫人,那您要去哪裡?」
「妳問那麼多做什麼?」
「夫人,這萬一老爺……不不不……這萬一主子回來了,尋不到人,奴婢可不好交待。」
「他能兩年多都沒回來,還連一封信函都沒有,差人捎句話都沒有,恐怕是老早忘了我。」
「那小姐回來了,要是尋不到您可會著急的。」
「那孩子還不知道被他藏哪裡去了,未必能再見到我。」
「夫人,您別生主子的氣啊!主子就是忙,經營那麼多生意,總有些事顧不上。」
「再忙,也不至於把我晾在家中這麼久吧!」
「可能……」
「妳已經為他找了兩年多的藉口了,還有什麼理由沒說過的嗎?」
「夫人,您今年不是還沒回娘家過嗎?要不,奴婢陪您回端木王府散散心?」
「非得每年都回娘家去嗎?」
「每年盛夏主子去月國焱城,您就會回端木王府去的。」
「從現在開始,不回去了。」
「夫人,您這不是擺明了想離家出走嗎?」
「我還攜帶巨款潛逃了,若是穆子寒回來了,把這封休書給他,告訴他,他從此自由了。」
「……夫人,您和主子可是百納軒王妃賜的婚。」
「所以他娶我娶地心不甘情不願,又一直不敢休我。」
「不是的,不是的,主子是捨不得蝶小姐。」
「總之不是捨不得我!」
「不是的,不是的,妮子不會說話,夫人您別生氣。」
「這休書收好了,他一回來就交給他,告訴他不用來找我了。」
「夫人……」
「咿呀……」後門開了又關。
「夫人,管家其實已經知道了……」
端木瑤瑤並沒有聽到妮子說的最後那句話,早已經走出了冷冷清清的穆府。
年紀輕輕,眉目溫婉而不失靈動,一身輕紗白裙,腰繫紅色細腰帶,色彩對比鮮明,卻不突兀,墨色秀髮隨意的飄散在腰間,大方得體,而又不顯得死板。
她拎著包袱,急急上了馬車,這時候的夜已經漸漸地深了。
馬車很快繞出小巷子,到了大道上,喧鬧一下子迎面撲來。
這座城池不管任何季節,不管日夜,依舊是商旅往來、貿易不斷,熱鬧而繁華。
這個時候正是月國軒徵二十七年。
這一年,這片大陸仍舊是三國分立:百納,月國,鍾離。
百納和鍾離兩國仍為月國屬國,尚且為納入月國版圖。
這一年月國的公主穆紫萱才十三歲,月國的太子穆子軒即將出宮歷練,百納的小王子凌楓還未長大成人,而鍾離的小皇帝已經成了獨孤影的替身了。
這一年是端木瑤瑤穿越到這片陌生大陸的第三年。
第一章 身無分文
夏末時節,野外已經漸漸沒了蟲鳴蛙叫,越往林子深處去,週遭的寂靜和黑暗便更加的明顯了。
端木瑤瑤小心翼翼掀起車簾子來,藉著車伕的燈,依稀能看出這片林子的蕭條來。
其實也不知道要往哪裡去,只是就想離開那座宅邸而已。
穿越到這個陌生的國度已經三年了,真正算起來,這是第二次離開穆府了。
她的丈夫,是月國流落到民間的王爺,天下第一富商,而她,是百納的郡主。
三年來,夫婿只和她相處了短短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在那七歲女兒的面前兩人相敬如賓,但在私底下卻是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這段婚姻的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當年軒王妃為何會賜婚?
她怎麼查都查不到。
查不到也罷了,等了三年了,他要她當個有名無實的妻子,當個穆府的擺設。
想必真正的端木郡主也做不到吧!何況是她,一個在現代已經有未婚夫的人了。即便回不去,也要從新開始自己的生活。
週遭寂靜無比,只有車輪的轱轆聲。端木瑤瑤索性掀起了車簾子來,倚著門上,和車伕聊了起來。
「小六子,這還有多遠能到鎮上?」端木瑤瑤懶懶地問道。
「主子,快的話,明日一大早就能到了。」車伕樂呵呵地回答道,雖為車伕,年紀可不大,就二十出頭,穿著一件短褂子,個頭很高大,皮膚黝黑,雙眸賊亮賊亮,一臉質樸憨笑。
「那你快點,這馬可是我精挑細選的好馬。」端木瑤瑤交待道。
「主子,不是馬快不快的問題。」小六子連忙說道。
「你累了?」端木瑤瑤挑眉問道,這小子她可是提前告知他的,讓他好好休息一日了。
雖然仗著這世道太平,也仗著這個小六子的武功不錯,但荒山野嶺的還是要小心為甚。
「不是,主子,這林子最近不那麼安全,經常出現剪徑賊人!」小六子如實說道。
端木瑤瑤先是一愣,手隨即重重地往小六子的腦門敲去,厲聲:「那你還帶我往這裡走,不是讓你選條好走點的道路嗎?」
「主子,這是最快的路了,其他的路一樣有盜匪,長痛不如短痛!」小六子回答。
「小子,長痛不如短痛這句話不是那麼用的。」端木瑤瑤無奈提醒。
「差不多就這意思嘛!」小六子樂呵呵說道。
「罷了罷了,你小心點。」端木瑤瑤無奈,說完話只得放下了車簾。
「主子放心,遇上什麼盜賊我都對付得了的。」小六子大聲說道,彷彿是給自己壯膽一樣,聽得端木瑤瑤又是急急掀起車簾子來,厲聲訓斥:「這麼張揚,要是真把盜賊引來了,看你怎麼辦!」
然而,這話音方落,只見前方冷光閃過,馬兒頓驚,一下子揚起了前蹄來。
幸好小六子抓得緊,否則真得落下車去了,而端木瑤瑤早就給滾到了車裡,撞得一身是傷。
這冷光,在黑壓壓的草叢裡閃過,先是一道,隨即越來越多。
端木瑤瑤躲在車裡,早就看清楚了,恐怕是草叢裡躲著都是持大刀的搶匪吧!
「主子,看這樣子,來人不少啊!」小六子說道,那賊亮賊亮的眸中裡掠過了一絲狠絕。
「你對付地了嗎?」端木瑤瑤一臉的擔憂。
而這時候那群搶匪們已經紛紛從黑暗裡走了出來,為首的一人和小六子一樣人高馬大,粗胳膊粗大腿的,卻是一臉絡腮鬍子,蒼老不已,肩上扛著一把大刀,直視小六子,十分囂張,道:「還不滾!」
小六子冷哼一聲,一個凌空翻身,落在眾人面前,大聲道:「都瞎眼了嗎?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車!」
強盜首領大笑了起來,道:「正是看了你是穆家的車。」
穆子寒出行向來低調,神出鬼沒,身份更是隱瞞,因而天下人皆知曉穆府是天下第一富,卻鮮少見過穆府的人出行。
「既然知道這是穆家的車還不快讓道!端木王府和寒王府是你們惹得起的嗎?」小六子厲聲,算是把靠山全給亮出來了,女主子是端木王府的郡主,而男主子是月國的王爺,月國軒皇早已賜了寒王的頭銜,並在月國也賜寒王府。
「老大,看樣子連這小子也不能放過了,萬一回去告狀我們豈要被滅了寨子!」一旁一個大漢連忙提醒。
首領一下子緩過神來,驟然厲聲:「給我上,一個都不留!」
小六子頓時取下車上的長槍,獨自一人攬在車前。
很快,眾人持刀撲來,便廝殺成一團了,小六子的武功還算不錯,勉強能抵擋得住。
端木瑤瑤躲在車裡,雙手緊緊拽著衣角,終於是後悔這次出行太過匆忙了,完全是心血來潮,沒有一絲準備,怎麼就忘了這馬車有穆府的標誌呢!
車外兵器交接聲音,拚殺聲,小六子的怒吼聲,聽得她的心一直顫抖著,咬著牙,心一狠,便掀起了車簾來,下了馬車。
驟然,廝殺停止了。
眾人齊齊看了過來,真是好個嬌美的娘子啊!
然而,更讓大伙目不轉睛的是端木瑤瑤拿在手上的那一大疊銀票。
「主子,您回去!」小六子大喊,一臉的血跡,胳膊上都被傷了好幾道口子。
「本郡主今日禮佛吃齋,不喜見血光,這裡是上萬兩的銀票,要的話全部給你們,我夫君的大對人馬就在後面,不想死的話都給我滾!」端木瑤瑤冷冷地說罷手一揚,一大疊銀票就那麼四處飄散開來。
盜匪裡許多人都忍不住哄搶了起來,而那頭頭似乎開始動搖了。
小六子一機靈,連忙大聲道:「夫人,主子這回親自壓貨往月國去,這條道還沒過,就遇到這麼晦氣的事,他鐵定會不高興的。」
只是,就在這時候,身後又傳出了一批人馬來,一樣黑衣蒙面,為首的一人見了對面這頭頭,卻是大笑了起來,道:「好不容易見著穆府的車,一路追來,倒是讓你撿了便宜!」
這又是另一夥強盜了。
端木瑤瑤聽得心裡頭更涼了,如果有下次,出門一定先翻黃曆。
「這便宜你讓嗎?」強盜頭頭大笑著問道,一下子就明白端木瑤瑤方才說謊了。
「各憑本事!」另一頭頭說罷,大刀一揮,身後弟兄隨即蜂擁而上。
一時間,兩方人馬都朝端木瑤瑤和小六子而來了。
小六子護著主子,臉上再也沒有任何嬉笑,謹慎而戒備。
不管這主子到底有沒有在意這個女人,總之,她不能就這麼死了。
兩邊的人都一步一步的逼近,端木瑤瑤整個人都貼到馬車上去了,不知道為何,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那一張寒徹的俊臉來,不是未婚夫陸子航,而是穆子寒。
突然,一個低沉的聲音傳來,透著絲絲嘲諷。
「上百號人圍攻一個弱女子,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不見人影,卻先聽到了聲音,兩個頭頭齊齊舉刀,眾人便停了下來。
「呵呵,沒想到這太平盛世,還能三天兩頭撞見這打劫之事?」聲音越來越近了,透出著玩世不恭。
終於,人緩緩地落了下來,黑衣蒙面,身姿修長,手持一把銀白長劍,星眸如水,卻隱隱藏著一絲冷邪,好不英俊。
誰說英俊就非得看到臉?
端木瑤瑤看得有些愣,腦海裡最先冒出來的便是這「英俊」一詞。
一方頭頭正要開口,所有的話語卻瞬間化成一句慘叫,男子手中的劍早已落下,乾脆俐落,頭頭應聲倒地,死不瞑目。
男子看向另一人,眸中盡是燦爛笑意,十分友好,似乎打算商量商量什麼,而那人卻是嚇地直哆嗦,轉身就逃。
週遭的小嘍囉們早就四下逃竄了,剛剛根本就沒有人看清楚他的劍法,竟連拔劍的動作都沒有看到。
端木瑤瑤終於鬆了口氣,連忙上前,道:「多謝大俠拔劍相助!」
男子這時候才轉身,正眼看向端木瑤瑤,然而,那帶著燦爛笑意的雙眸,卻是頓時冷了下來,只是,不過是瞬間罷了,很難察覺。
「不客氣,本公子劫財不劫色。」男子冷冷地說道,絲毫沒有方才的玩笑語氣了。
端木瑤瑤一怔,沒緩過神來。
而一旁的小六子卻一直盯著這蒙面黑衣男子看,這一把銀白長劍,這聲音,像極了一個人。
女主子和他相處不久,所以認不出來,而他這個伺候多年的下人可是多少認得出來的。
「把所有銀票都交出來。」蒙面男子冷冷地說道,冷沉著雙眸,很凶。
「全撒出去了,要的話自己去撿。」端木瑤瑤指著地上的銀票沒好氣地說道,原本以為遇上了個行俠仗義之人,卻沒想到也是個土匪!
男子挑眉看了她一眼,卻毫不避諱地伸手,端木瑤瑤一驚,正要躲,誰知道男子卻是彎下腰去,竟是拾起了一個鼓鼓的荷包。
「還給我!」端木瑤瑤立刻要搶,是自己掉落的荷包。
男子一個側身,輕易躲過,不經意地看了小六子一眼,竟是往馬車上去。
端木瑤瑤見狀,眸中狡黠掠過,連忙跟上,道:「公子,是想搭個便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