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撞破宮闈偷情
慧安這便跟著那綠衣宮婢往東面的重重宮殿而去,那綠衣宮女面色肅穆,一路只知匆匆而行,慧安跟著便也未曾多語,只心中想著她和端寧公主並不熟識,也不知端寧找她是為何事。
跟著那宮女走了半晌,竟還是未到,慧安一路只覺越行越偏,便心生了疑慮,放慢步子,笑道:「這位宮女姐姐,我們走了這麼久了,怎麼還不到啊?」
那宮女聞言回頭一笑,道:「小姐可是累了?公主住的流尚宮離太后的承寧宮有些遠,奴婢這還專走的小道,要近上許多,小姐快走吧!公主已等了許久了。」
慧安聞言一笑,忙拉住她的手塞了個小荷包,問道:「不知公主尋我到底何事,姐姐可知道一二?」
那宮女收了荷包,忙露出一個伶俐的甜笑,道:「小姐真是又好看又和氣,跟那天上的仙女一般。小姐但請跟著便是,定是好事。」
慧安瞧不出什麼不對了,便只能跟著繼續往前走,誰知那宮女帶著她東一拐西一繞的竟是越走越偏,慧安心中打鼓連連質問,只那宮女每每都說快到了。
待兩人行至一處瞧著頗覺冷僻的花廳院子後,慧安又欲質問,那宮女卻指著院子道:「瞧,我們這不就到了,公主就在院子中等著小姐,小姐快隨我來吧!」
慧安狐疑,見她已邁步往前而去,只能緊步跟上,手卻撫了下腰間的九節鞭,蹙緊了眉頭。
誰知兩人剛靠近那院牆處,便聽裡面傳來幾聲奇怪的動靜和幾句含糊不清的男女說話聲,間或還有些曖昧的衣服磨蹭發出的窸窣聲,和男女親熱親吻的聲音傳來。
「娘娘更加嬌艷動人,可想死臣了。」
慧安聞言頓時大驚,本能地去瞧那領路的宮女,卻見她也是一臉震驚,慘白著一張臉竟還嚇得兩腿一軟向後退了一步,一下子拐了腳輕呼了一聲。
「誰?」
幾乎同時,院中那對男女便受了驚,而垂花門處更是傳來一聲清脆的驚呼,接著便有腳步聲響起。
慧安一時大驚,本能地便抽出了九節鞭迅速地用那鋒利的尖頭抵上宮女的頸項,沉聲道:「不想死就走。」
言罷拖著那宮女就欲往來路跑,誰知她剛退一步,便撞上一個溫熱的身軀,慧安大驚,正欲作聲鼻尖卻鑽入一縷刻入記憶深處的香墨氣味。
是李雲昶!
大輝男子多用熏香,李雲昶卻從不喜任何一種香,只喜用徽州香墨。這種香墨色黑,光亮,氣味卻清香持遠,是書寫的佳品。
李雲昶寫書只用此墨,久而久之身上便沾染了這種墨香,因這香總比不得熏香氣味濃郁,故而離得遠卻是聞不到的,如今慧安緊靠在他懷中那墨香之味便鑽進了鼻中。
慧安莫名心中微安,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有一條臂膀從身後探出一掌便劈暈了那宮女。
接著他錯身接過宮女軟倒的身體,抱起她便往院牆東面繞去。
慧安往垂花角門處瞟了一眼,也忙跟著向院牆後躲去。
幾乎兩人剛被院牆遮住身影,垂花門處便跑出來兩個宮女,四下掃視著面露疑色,接著對視一眼往慧安二人所在的方向尋了過來。
李雲昶帶著慧安轉過院牆,便直奔至不遠的一大座假山處,他探身鑽入假山,便將那宮女給扔了進去,慧安緊緊跟在後面聽到院牆那邊傳來的腳步聲已越來越近,自也不敢耽擱彎腰便靈敏地也躲了過去。
她身子剛剛避入假山,身上便被丟了件衣裳,卻是那宮女的外裳,接著就跌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慧安猛地抬頭便撞上了李雲昶含著安撫意味的黑眸,慧安微微咬了下唇,低了頭卻未掙扎。
見她如此李雲昶唇角微勾,雙臂環著慧安令她在狹小的山石中轉了個身,接著便將她整個推倒在山石的陰影中,背脊緊貼著假山山壁,接著他的身子也跟著壓了上來。
外面腳步聲越來越近,李雲昶眉頭微皺,一把將慧安摟進自己懷中,小心地箍住她微僵的身子,便低下了頭,溫熱的呼吸均勻地拂在慧安的耳垂上,他輕聲道:「抱著我。」
慧安一愣,但聞外頭兩人的腳步聲已近在跟前,已由不得選擇,便匆忙地抬手抱住了李雲昶精瘦的腰,將頭埋入他的懷中閉上眼,唇角掠過了苦笑,心中卻是一片複雜。
幾乎同時,腳步聲在跟前停頓,外面傳來一名宮女的驚呼聲,接著慧安感覺李雲昶將頭抬起似乎轉了下頭。
然後便是兩名宮女的請安聲,和李雲昶頗含怒氣的一聲呵斥。
「滾!」
他言罷便將頭深深埋在了慧安的頸間,本只欲做戲,但不知為何接觸到那暖暖的香氣,光滑的肌膚和女子羸弱的頸部曲線不由便真張開唇輕輕親吻了兩下,接著便用牙齒微微用力咬了慧安一口。
慧安只覺脖頸處被他一親,便如有隻蝴蝶在上面停落又飛起,鬧的她整個人一陣氣結,原本就僵硬的身體更是一炸,連寒毛都根根的豎了起來。
她又羞又惱,無奈又是這般情景,根本不由她反抗,只能狠狠地咬著下唇偏不想發出一點聲響。
可她被李雲昶猛地咬了一口,頓時便忍不住悶哼一聲,而脖頸處幾乎同時傳來李雲昶的哼哼聲。
女子的悶聲低吟和男子略含壓抑的哼哼聲,只聽著便叫人浮想聯翩了。
慧安本就飛紅一片的面頰頓時便更加漲紅,好在外頭宮女的腳步聲已是遠去,只叫人惱火的是,那兩個宮女竟一邊走還一邊低聲嬉笑。
「沒想到秦王殿下竟也這般風流,在這裡竟就纏綿上了。」
「不知是哪個宮裡的浪蹄子,能叫秦王殿下這般情動,定是絕色……只可惜沒瞧見。」
「看那衣裳規制,定是佟妃娘娘身邊伺候的大宮女,秦王殿下常常進宮請安,一來二去的就瞧對眼了唄……」
李雲昶聞言只是勾了勾唇,眸中卻冰冷一片閃過殺機。
而慧安本就羞惱,聽聞這些話更是羞臊,待兩人腳步聲徹底消失,慧安迫不及待地就推了李雲昶一把。耳邊傳來李雲昶的一聲輕笑,接著他才慢悠悠地鬆手放開了慧安。
李雲昶低頭間見慧安皺著眉頭一臉通紅,一雙明媚的大眼盡數遮在了那濃密如蝶翼的睫羽下,雖瞧不見神情但那紅通通的雙頰卻叫人心情愉悅,想要伸手捏上兩下方才能平復心頭的癢意,那樣子端的是美不勝收,他不由便勾了勾唇。
慧安感覺李雲昶往前探了一小步,她一驚忙就退了一下,整個背撞在山石的凸起處上疼的她抽了一口氣,惹得李雲昶詫異地瞧了她一眼,目光便有些沉鬱了起來。
他盯著慧安瞧了一陣,這才錯身將裡面石縫中的宮女給拉了出來,抱起來便道:「換個地方。」
李雲昶帶著慧安繞了不少庭院,路上雖偶有撞上宮人,但皆被他們躲過。兩人到了一處清淨的小院,李雲昶大步而入在一間廂房門口停下,慧安忙上前推開門,待李雲昶進去這才四下瞧了眼關了門。
屋中李雲昶已是極為粗魯地將那宮女扔了出去,宮女整個人橫腰撞上廊柱倒在地上,頓時便疼的醒了過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瞧見李雲昶和慧安猶自愣了一下,這才面色大變,爬起來跪在地上拚命磕頭。
「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慧安瞧著她那模樣卻心中發恨,幾步上前蹲在她身前冷冷瞧著她,問道:「是誰叫妳騙我去那小院?」
那宮女身子一抖,又磕了兩個頭,這才道:「沈小姐饒命,是端寧公主……」
她話還未說完,慧安便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冷冷地盯著她,宮女見慧安不信,急的眼淚長流,自袖中哆哆嗦嗦地摸出一塊金錁子,道:「真的是端寧公主,奴婢不敢欺瞞,奴婢本是奉我們娘娘的命要往針宮局取金線的,路上卻遇到了端寧公主,公主喚住奴婢說是聽說沈小姐進了宮,正在太后宮中說話,就叫奴婢往承寧宮外等著,請了小姐到方纔那沐雨院,說她在那裡等著小姐有話要敘。」
慧安瞧了眼那金錁子,簡簡單單根本就無從分辨,不由便瞇了眼,道:「胡說!妳既非端寧公主身邊伺候的人,她又豈會叫妳去騙我?公主身邊難道就沒有使喚的婢女了嗎?」
宮女聞言忙是分辯:「當時公主確乃一人,公主說她本要逛院子便只帶了一個婢女,覺得有些涼意這便遣了人回去取斗篷,身邊一時沒有人這才喚了奴婢的。」
慧安卻是挑眉,冷聲道:「公主請我去那般偏僻的所在,妳心中難道就不疑?妳再狡辯,休怪我下手無情。」
那宮女聞言,忙道:「奴婢聽公主要將沈小姐請到那麼偏僻的地方,心中卻也打鼓,但實在貪這賞銀,這才心存僥倖,想著公主不過是想要和沈小姐說些什麼私密話,這才選了沐雨院。若非這樣,只不過是沈小姐有那裡得罪了公主,公主這才想著要懲治一二,奴婢只管將人帶到了便是……奴婢也沒想到會碰到那種事,奴婢萬死,殿下和沈小姐饒命啊!」
慧安本和端寧公主只一面之緣,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故而方才宮女請她,她才未曾多疑,但此刻聽聞宮女的話,再想到這宮女方才在院落外驚慌失措的樣子,倒不似作假,故而便信了她七、八分。
只她實在想不明白,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了這位公主,端寧公主何以如此。
李雲昶見慧安問罷,這才道:「妳是哪個宮的?」
宮女忙道:「奴婢是景明宮惠妃娘娘身邊伺候的。」
李雲昶點了點頭,忽而沉聲道:「帶下去。」
慧安一愣,房門已被推開,一個穿紅色宮女服長相其貌不揚的宮女快步進了屋,一掌將綠衣宮女劈暈,便拖了出去。
屋門再次被帶上,慧安不由瞧向李雲昶,福了福身,道:「多謝王爺今日出手相救。」
瞧見她神色恭謹,態度落落大方地向自己致謝,全然沒有半點躲閃和嬌羞,李雲昶不由挑了挑眉,瞇眼道:「出了此院一直往東走,大約一盞茶便能出兩儀門,妳自己出宮可以吧?」
出了這等事,李雲昶定然有事要忙,慧安也不多做停留,對今日之事更不敢多做探究,忙福身道:「臣女告退了。」
言罷便當真如沒事人一樣,整了整衣衫,這才裊裊婷婷地推開門走了出去。
瞧她這樣,李雲昶更覺得她對自己那態度不似先前,由不得盯著她的背影瞧了許久,這才蹙著眉也出了屋,對侯在門口那紅衣宮女道:「將人送去景明宮交予惠妃。」
言罷便大步出了院子往佟妃娘娘所住的韶華宮而去。
那沐雨院中偷情之人李雲昶卻是心中早已洞明的,那女子乃是失寵已久的童婕妤,而那男子卻是內廷三等侍衛陳宏。
大輝世風開化,不重男女大防,故而宮中偷情之事也非沒有,而那童婕妤又失寵多年,按理說是無人會特意留心她的,這事也應引不起李雲昶的注意才是。
但偏童婕妤的那姘夫陳宏除了身兼內廷三等侍衛一職之外還有另一身份,他是淳王李雲毅一名寵妾的胞兄,乃求了淳王恩典,這才在侍衛營安置了一官半職。
故而李雲昶聽聞此事後便留了心,他心知這事早晚會激起風浪來,故而雖不曾在童婕妤身邊安插人手,卻令人特別留意了兩人時常偷情所去的沐雨院。
說起今日之事也屬湊巧,他本是進宮給佟妃娘娘請安來的,誰知剛進宮便被告知有宮女領著慧安往沐雨院的方向去了,他知每逢月初,陳宏當值,心中起了疑,一驚之下便改道往沐雨院方向急趕,這才救了慧安一次。
至於那宮女所言,她是被端寧指派這才領了慧安往沐雨院去,李雲昶卻是一點都不意外。
童婕妤的事既然他都能洞察,皇后掌管後宮多年,不可能不知曉此事。
童婕妤身邊只怕早已安插了皇后的人,而惠妃娘娘一向與皇后不和,端寧欲令惠妃身邊宮女和慧安將此事揭開,實乃一石三鳥之計。
一來叫惠妃引火上身,再來也借刀殺人,借淳王的手懲治了慧安,三來陳宏事發,淳王便不能置身事外,必處境更遭。
上次平王驚馬一事朝堂之上已風起雲湧,朝臣雖不至公然指責淳王謀害兄弟,但擁立平王為太子的奏章卻在賢康帝的龍案上積了厚厚一疊。
而民間,淳王心狠手辣,肆意妄為,殘暴無情,與西郊馬場公然謀害平王的傳言更是四下流竄。
皇后在平王受傷之後,將姿態擺的極低,只將平王接入宮中親自照料,對馬場一事卻未置一詞,更曾親往養心殿為淳王求情,言及平王受傷實乃意外,請皇上莫要因此而怪責淳王。
而威遠侯崔明達,更是藉口安國夫人新喪,悲慟之情難抑,以養病為由多日不朝,皇后和崔氏以退為進,引得那些標榜公正的直臣紛紛進言,請封平王為太子,如今陳宏之事再起……
這次他那二皇兄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處境更加艱難了。
李雲昶邊想邊走,剛過了鳳安門,便見遠處一陣喧囂,一隊內廷侍衛往這邊急奔而來,李雲昶站定,那領頭侍衛已帶著眾人到了近前,紛紛跪拜。
「給秦王殿下請安。」
「出了什麼事?如此慌張也不怕擾了眾娘娘們休息!」
領頭侍衛這才忙答:「回王爺的話,三等侍衛陳宏在沐雨殿那邊被人殺死了,臣等奉命前往調查。」
李雲昶聞言,面上一驚,忙道:「可派人前往保護父皇?」
「王爺放心,臣已加強了防衛,萬不會驚擾到皇上。」
李雲昶這才點頭,道:「你們且快去吧!」
待一眾侍衛匆忙而去,他才挑了挑唇,冷笑一聲入了佟妃娘娘的韶華宮。早已有佟妃身邊的得力太監王公公守在宮門外,見到李雲昶忙迎了上來,作了揖笑道:「娘娘聽聞王爺進了宮,已等了多時,只方才馬婕妤來尋娘娘,這會子兩位娘娘正說著話呢!王爺不妨先往偏殿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