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相大白
蓉姨娘聽慧安說的分毫不差,只以為慧安已查出了所有事,再加上她聽著那些話根本就不能控制自己的神情,故而慧安說完,她便一下子撕開了假面具,露出了真面孔來。
而慧安見蓉姨娘不再裝下去,便也冷了面色,沉聲道:「我大婚當日妳在蘭姨娘送去梅園的燕窩中下毒,藉由雲姑娘鬧起風波來令我和母親起了嫌隙。之後令寒兒害四少奶奶小產,卻將四妹妹扯了進來,一來害了又一個關氏子嗣,再來又使得父親更加怨怪母親,可妳的最終目的卻是想促使我接掌關府中饋,只有這樣才有機會令我和母親之間的怨恨更重,才有機會將我扯進渾水中,這才能展開妳的下一步計劃,掀起更大的風浪來,又將所有髒水都恰如其分,自然而然地潑到蘭姨娘身上!」
蓉姨娘聽聞慧安的話,尖聲一笑竟是鼓起掌來,她背脊挺直,渾身都是厲色,竟似一瞬間換了個人一般,接著她錯身繞過慧安,盯著坐在上首的關白澤,冷聲道:「少奶奶真是聰慧,既然話都已經說開了,如今我又落在你們手中,便也認輸,只怪自己棋差一招。我也不妨告訴你們,不光方才少奶奶說的那些是我做的,當年顧舒雲生下的兩個賤種一個生下來便體虛夭折,一個又得了怪病,皆是我所為!而你……」
蓉姨娘說著便目光一轉盯向一身冷冽坐在一旁的關元鶴,道:「若非顧舒雲為了救治關元卿帶著你上了山,常年住在棲霞寺,我早便尋機會對你下手了!當日在棲霞寺肖姨娘算計顧舒雲也是我的主意,用的那些迷藥都是我親自調製的,呵呵……」
蓉姨娘見關元鶴目光陰沉,渾身都充斥了戾氣,卻是歡快地輕笑了起來,接著她瞧向已渾身顫抖的關白澤,又笑著道:「你大概還不明白肖姨娘為何會聽我的吧?哈哈,那是因為她被我抓到了把柄呢!你不奇怪我如此痛恨姓關的,卻對關禮芳極親厚是為何嗎?呵呵,關禮芳,關禮芳……那是肖姨娘和下人偷情生下的孽種!你說知道了這個秘密,肖姨娘敢不乖乖地聽我指使嗎?起碼聽我的還能保住關禮芳的命,若是不聽話,呵呵,她和那孽種都會沒命呢……」
蓉姨娘言罷見關白澤劇烈地咳嗽起來,眉眼間便充滿了愉悅,又道:「這樣便受不了?這樣竟便受不了?」
她說著見關白澤已是咳的滿面通紅,似隨時都要背過氣去一般,卻還用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蓉姨娘竟是覺得滿身的快意,當即就尖聲笑了起來。
而二老爺也反應了過來,匆忙起來去拍關白澤的背,關晨之欲上前阻止蓉姨娘再說下去,卻突聞蓉姨娘慘叫一聲跌倒在地。
他一愣再看時就見蓉姨娘剛才還神采飛揚的面容瞬間已是慘白,頭上冒出大顆冷汗來,神情也極為痛苦的抱著膝蓋抽搐著,而她的兩個膝蓋上卻是插著兩片碎裂的茶瓷,鮮血從露出的白骨間湧了出來,驚悚異常。
關晨之頓住身子,與此同時慧安卻驚呼一聲忙兩步奔向關元鶴,抓起了他因捏碎茶盞而淌血的手。
慧安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自責,蓉姨娘一下子說出這麼多事情來,還有她癲狂的神情,使得她方才也隨著眾人愣住了,竟是未曾反應過來她的這些話聽在關元鶴的耳中該是多麼的刺心,她本該第一時間守在他的身邊的……
慧安自責著,也顧不得喚人,忙自衣袖口上扯了一條布去給關元鶴包手,關元鶴卻是感覺不到疼一般,只緊緊握住了她的手,那血便沿著兩人的指縫滴落了下去。
慧安心疼的一縮,抬頭哀求的瞧向關元鶴,卻見他目光仍舊盯著正慘叫著的蓉姨娘,冷峻的面部線條緊繃鋒銳的猶如刀刻。
慧安抬起另一隻手輕撫關元鶴的手背,關元鶴這才瞧向慧安,見她目光中寫著哀求和擔憂,他的目光閃動了下,緊握著慧安的手這才緩緩鬆開,面色也和緩了一些,慧安忙給他包起傷口來。
屋中因關白澤的劇咳變得有些混亂,小陳姨娘等人又被蓉姨娘的慘相驚嚇,發出幾聲驚叫,待關白澤緩過氣兒來,推開崔氏等人,站起身來死死盯著蓉姨娘,步步逼近蓉姨娘時,蓉姨娘已咬著牙忍下了疼痛,同樣滿眼恨意地瞪向關白澤。
「妳要尋的仇人是我,為何要如此陰毒的禍害無辜之人!」關白澤逼視著蓉姨娘,聲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
蓉姨娘聞言譏誚地笑了起來,接著驀然冷下神情來,道:「一杯毒將你毒死豈不太便宜了你?我偏要你好好的活著,斷子絕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你毀了我的一切,殺了我最愛的人!我便也好叫你嚐嚐心被凌遲的滋味!」
她說話間神情極為激憤,卻也帶動了傷口,言罷疼的喘了兩口氣,這才又接著道:「當年顧舒雲自盡,關元鶴回到府中,我便想動手,可我卻發現你似對顧舒雲一事存了疑心,竟在暗中觀察我和蘭姨娘,我便只能緩下了計劃,未再有所動,可誰知待顧舒雲之事被淡忘,還沒等我再籌謀,關元鶴竟離開了府,我試過讓他死在外面,可他身邊有暗衛守護,我的人試過兩次都未能得手,隨著他年紀漸大,武功漸高,便更加難辦,府中崔氏卻又添了嫡子。既然暫時殺不了關元鶴,那我便不能貿然去動關元卓,若貿然動手暴露了自己,我死了沒關係,卻便宜了關家的子孫!沒機會沒關係,我多的是時間,我可以忍,殺不了關元鶴沒關係,那便都活著,他總會回府,到時候豈不更熱鬧?只謀害你的兒子到底太便宜了,讓你瞧著孫子也一個個胎死腹中,那多完美?」
蓉姨娘說著便又咯咯的笑,慧安瞧著她那瘋狂的模樣,手撫向小腹,心中不辨滋味,目光卻是猝了毒一般狠辣凜冽起來,似感受到了慧安的視線,蓉姨娘竟是突然瞧了過來,盯著慧安,又道:「我等了這麼多年,總算是將關元鶴等了回來,只可惜他羽翼豐滿,竟是比從前更難下手,我苦苦思索卻仍舊找不到機會,直到聽聞他主動求娶鳳陽侯府的沈姑娘為妻,我便知道我等的機會可能就在眼前了。內宅只有女人多了才能攪起渾水,那燕窩中的毒卻是我所為,挑起妳和崔氏的嫌隙,也是試探關元鶴對妳到底用了多少心思,呵呵,妳沈慧安果然沒有讓我失望,當夜梅園那雲怡病成那樣,關元鶴竟不聞不問,妳不知道當夜我有多高興,我總算尋到了關元鶴的弱點!妳果真也如我所料竟叫不近女色,性情清冷的關元鶴上了心,還越來越珍愛如命,若妳死了,他關元鶴便是再有本事,怕也要成為廢人!」
慧安聞言面色已是幾變,她神情冷冽,欲要上前,關元鶴卻是拽住了她的手,緊緊握住,盯著蓉姨娘只道:「讓她說下去。」
蓉姨娘譏笑一聲瞧著慧安又道:「所以我對妳用了癭毒,若身懷怪胎十之八九是要難產殞命的,在妳懷胎八月之時我再引發早已種在關元卓體內的辰砂毒,想法子嫁禍在妳身上,來日妳難產死了,崔氏和關元鶴也會反目。至於關晨之,他好好活著,蘭姨娘才能擋在我前頭不是?我雖計劃的好,但卻發現你們夫妻竟無意關府,自妳進門便是一副置身世外之態,而關元鶴卻只縱著妳研究什麼治馬。若妳不攪進內宅的渾水中,我便尋不到機會令妳和崔氏結仇,妳無心關府之事沒關係,我可以逼妳攪進來。果然,藉著四少奶奶小產一事,妳被迫接掌了中饋。」
蓉姨娘說著猛然又瞧向一旁坐著面色發白,還一臉恍惚和震驚的五少奶奶道:「可也就是那日,我從五少奶奶的行至中察覺出福德院那老東西竟患了絕症。」
五少奶奶因蓉姨娘禮佛,又可憐她淒苦無依,故而平日對蓉姨娘也有照拂,蓉姨娘和五少奶奶走的卻也近些,故而她見蓉姨娘猛然瞧向自己,還說出這些話來,經受打擊身子微晃。
蓉姨娘卻不再看她,轉頭又瞧向慧安,道:「若福德院那老東西死了,妳們便必要另立門戶,我想再動手卻是不可能了。這還不算,皇上竟還允了妳參加什麼太僕寺比試,我便明白關元鶴縱著妳學治馬病的原因了,他是想帶著妳一同去邊關,妳們若真走了,誰知何時才能回來,說不定回來時老東西已經病逝了,那我豈不是再沒機會了?所以我便只能將計劃提前。」
蓉姨娘說著面上閃過譏諷和傲然,冷聲道:「若非我行事太過匆忙,妳們未必便能尋到破綻!若非秦王多管閒事,請了那大和尚進府診出妳體內的毒,又發現了那五色花,妳們豈能這麼輕易便發現真相抓到我!」
慧安聽蓉姨娘這般說,心中也確實升起了一絲後怕來。
只因蓉姨娘藏的太過深,一個家生子,病了多年,年老色衰,過的淒苦不堪,連奴才都騎在她的頭上,又毫無利益糾纏,這樣一個人誰會無故懷疑到她?這次若非她運道好,說不定真便中了她的道,待察覺時已是晚了!
蓉姨娘似從慧安面上瞧出了她心中所想,便又大聲笑了起來,譏諷的目光掃過關元鶴,道:「什麼少年有成的大將軍,什麼萬人之上的宰相,都是狗屁,不過如此,不過如此,哈哈……」
她見關白澤片刻工夫便似蒼老了十歲一般,不覺瘋狂地笑了起來,慧安卻猛然揚聲,道:「妳之所以能夠瞞過老爺和相公,不過是因為妳是女子,他們沒有妳這般陰毒罷了!聽聞當年那木巫醫的千金那木雅是南螢數得上的美人,又善良純潔,這才捕獲了南螢最英俊的鄔弩王子的心,妳怎不瞧瞧妳如今模樣,這般毒辣陰狠,可還有面目去地下見妳那夫婿?只怕他瞧見妳,也會認不出。」
蓉姨娘聞言笑聲戛然而止,這些年她為了復仇,刻意用藥使自己常年保持病容,身子受損不說,面容也衰老的很,早已沒有什麼美人之態。
而且做這些事都是為了給鄔弩報仇,但人都有良知,她又豈能不知殘害的都是無辜的生命,又豈會心中安寧,午夜夢迴,她也會有難眠,受良心拷問的時候,也怕鄔弩在天之靈會不理解她,覺得她惡毒。
慧安的話可謂戳在了她的心上,頓時她的面色變地猙獰了起來,她盯著慧安厲聲道:「他不會!我都是為了他,他怎會覺得我毒辣?」
她言罷似不想再聽慧安說話,不待她張口便又盯向關白澤,冷笑道:「哼!如今我雖輸了,但這些年卻也非一無所獲,殺死了你們關府三個嫡子,還毒傻了一個,又害的三房連個嫡出子女都生不出,還讓你的長孫胎死腹中,嫡孫更不知是個什麼怪胎,陪上我這一條命,也算是值了!哈哈,值了!」
關元鶴的兩個嫡親哥哥被害死,只是兩個嫡子才對,蓉姨娘卻說她害死了三個,慧安聞言一愣,卻見那邊五少奶奶突然站起身來,撲至蓉姨娘跟前拚命搖晃著她,瞪著眼睛道:「我相公是妳害死!是妳害死的!對不對,對不對!」
蓉姨娘膝蓋不停向外冒血,又說了這麼許多話,本就有些受不住,被宋氏一搖頓時便眼前發黑,只她面上卻閃現了笑容,道:「沒錯,也是我做的。我南螢人本就擅毒,南螢雨林中毒物也多,讓他死的無聲無息,毫無痛苦也是對得住妳平日裡對我的和善了。」
宋氏和關元冀本就感情甚好,關元冀病逝之後她才一心向佛,年紀輕輕卻從未想過要改嫁,只守著青燈古佛,只她身子卻也不好,如今受此打擊,頓時兩眼一翻便暈了過去,而崔氏卻似剛剛反應過來一般和三夫人同時撲了上來,對著蓉姨娘便是一陣謾罵和廝打。
「妳害的我兒躺在病床上癡癡傻傻,我殺了妳!」
「妳方才說什麼?什麼害的三房連個嫡出子女都生不出?妳給我說清楚,說清楚!」
蓉姨娘被兩人圍攻,頭髮散下來,片刻便一臉血痕,她卻是咯咯的笑了起來。
瞧著這一幕,關白澤已是再說不出話來,這全都是他造的孽,如今他還有何臉面面對親人,不僅無顏再面對妻子兒女,竟是連面對弟弟、弟媳的顏面也無了,更別提地下的髮妻和兩個已經亡命的兒子了。
枉他自詡權相,萬人之上,蓉姨娘罵的對,不過是狗屁!關白澤眼前陣陣發黑,卻似瞧見了顧舒雲臨死前決絕和怨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