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選擇
彥信說得對,有些事情是無法避免的,關鍵是到時候她要怎麼辦。
她要怎麼辦?離開?和他一起演戲?或害死那些處心積慮靠近他的女人?不管她願不願意,假如她選擇了他,她就必須走上這條路。
初晨伸出她的手,對著燈光翻來覆去地看,那雙手溫潤潔白、纖長綿軟,要用這雙手殺死靠近他的女人?她微微皺起眉頭,握緊了拳頭。
彥信遲遲等不到初晨回答,有些失望地站起來:「我還有事要和天維鈺商量,妳早點休息。」
初晨回過神來,低聲道:「你打算怎麼處置天維鈺?」
「他決定和我合作,我們各取所需。」彥信拉開門,一陣冷風吹進來,險些吹滅搖曳的燈火,也吹散了初晨身上僅餘的熱量。
「假如妳願意,也許可以在萬龍島等著我去接妳。」彥信扔下這句話,轉身大步離去。
有些事和人就像河豚,吃的人明知牠有劇毒,卻又垂涎於牠的美味,想著如果妥善處理,就不會中毒。但結果偶爾會出乎意料,僥倖的人安全地嘗到了美味,倒霉的嘗到美味的同時也送了命。不過整體而言,死的人畢竟是少數。
初晨現在便要作出決定,要不要去嘗一口河豚的滋味。其實彥信已經說得很明白,最後那句話也是告訴她,她可以選擇參與這個過程,也可以在結果出來以後再抉擇。
若不考慮其他,她應該陪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並肩作戰,生死與共。但她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堅強,她一直都很害怕,怕自己真的會遇到那一天,再次傷透了心。那樣的滋味她已經受過一次,不想再受第二次。
但她也明白,如果她沒有參與這個過程,結果出來之後,她就不可能再投入了。沒有人會喜歡不勞而獲的人,她自己也不喜歡。就算彥信不放棄她,她也無法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她最終能做的就是徹底離開他。
這一別便是永別。
初晨吹滅燈,拉緊身上的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屋外的陰影裡站著一個人,看見她出來,向她點點頭,默不作聲地跟在她身後。初晨很意外:「羅二,你有事?」
羅二停下腳步:「公子命令我以後都跟著妳,我的命是妳的了。」他強調:「公子讓我以後我只聽妳的。但我個人的想法是,當妳和公子的命令相違背時,得不危及他的安全,我才聽妳的。」
初晨記得牟興曾告訴過她,這個羅二能在大雪崩中活下來並不是偶然,他其實是他們這群人中身手最好的一個,只是深藏不露而已。
也就是說,彥信比她更需要他,但因為她要離開,所以他給了她最好的人才。他命令羅二以後只聽她的,這是要和她劃清界限了嗎?
一股惱怒油然而生,氣得她胸口悶疼。她還沒決定,他就已經替她決定了,他憑什麼總這樣自以為是?她氣沖沖地問道:「他去哪裡了?」
羅二看了看她的臉色,很識趣地說道:「我去幫妳請公子。」
初晨注意到他對她一直都是說我、妳,連姑娘都懶得稱呼,對彥信則自稱屬下、公子和您。從他對兩人的態度就可以知道,他只是彥信的屬下,不是她的,一切都是看在彥信的份上。
她氣得胃疼,這樣的人跟著她,就算聽她的話,也會常常讓她氣急敗壞吧?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彥信對羅二是有再生之恩,她對他什麼情份都沒有,人家用這樣的態度對她也不奇怪。
她煩躁地想,她可不可以拒絕這個人跟在她身邊呢?答案是百分之百的不能拒絕。
初晨煩悶地圍著房子轉圈,猛然想到,將來不管她走多遠,只要一看見羅二就會想起彥信,這樣一來,她怎麼能忘記他?
彥信這人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表面上好像什麼都為她考慮到了,簡直大度極了,但他不好過,還是要拉著她陪著的。
等她看見屋裡燈亮了,轉到門口時,彥信已經在門口等她好一會兒了。見她過來,彷彿就是一對普通朋友那樣,很平靜、平淡地問她:「妳找我?」
初晨沉著臉點頭,推開門,示意他跟她進去再說。彥信不肯,杵在門口:「有什麼就說吧!這裡沒有外人,他們還等著我呢!」
「你可真忙,大忙人。」初晨臉色不善,彥信眼睛閃了閃,扯扯嘴角,假裝沒聽出她話裡的諷刺之意。
他既不肯進屋,她也不多言,直截了當地拒絕:「我不要羅二跟著我,蘇師兄自然會送我到目的地。到了那裡宛凝會照顧我,我也會照顧自己。還是讓他跟著你,你比我更需要他。」
彥信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斬釘截鐵地說道:「不行!羅二必須跟著妳,妳身邊必須有一個完全屬於妳的人,這是原則。」
初晨諷刺一笑:「哈!完全屬於我的人?是屬於你的人吧?說吧!你要他跟著我有什麼目的?」
「我已經吩咐他以後只聽妳一個人的了。我要他跟著妳,自然是為了妳的安全考量,妳不要總把事情想得那樣複雜。」彥信面不改色地直視著她,顯得很問心無愧。
初晨冷笑:「我若決定離開,便再也不回來了,那麼該忘記的就要忘記,你放這麼一個人在我身邊,是要隨時隨地提醒我,這世上還有你這個人嗎?你不好過,也要我陪著你不好過?不要太自私了。」
彥信面沉如水,拳頭握緊又放開。
初晨不顧一切地繼續刺激他:「不管你怎麼想,反正我不要他跟著我。你以後做這種事情時,最好先跟我商量一下,看我是否願意接受你的好意再安排。」
她話音未落,就被彥信一把揪進房裡,門也隨「砰」的一聲被砸上。
彥信眼裡冒著火,將她逼入牆角,咬牙切齒地瞪著她:「妳到底要怎樣?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妳究竟想要什麼?妳不要逼人太甚。」
初晨有些心虛,又有些雀躍,她垂下頭,嚥下一口口水:「我不要你管我。」
彥信驟然放開她,背過身,走到桌邊坐下,不發一言。
初晨有些失望,她需要一個不離開他的理由,最好是他逼她留下來,將來她才好挺直腰桿大聲說道:「是你逼我留下來的,可不是我賴在你身邊!」
彥信突然嘆了口氣:「妳贏了。我原本想讓妳自己選擇,免得妳將來後悔又恨我。但是妳這樣做,無非是自己想留下來,又想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將來出了什麼事,就都是我的錯。我早就知道妳是個口是心非、自私自利的傢伙。」
他忍了忍:「算我倒霉遇到妳,就如妳所願,現在我開始逼妳了。我不許妳走,妳必須跟著我,粗茶淡飯都必須跟著我。假如妳想跑或多看別的男人一眼,我便打斷妳的腿。將來若不好過,都是我的錯,不是妳作錯了選擇。可以了吧?」
初晨繃著臉,端著架子道:「不可以,你說過不逼我的,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出爾反爾。」
彥信氣不過,指著她:「妳,妳……」眼角覷見她微翹的嘴角,恨得翻白眼,惡聲惡氣地道:「還不過來伺候大爺我就寢?等鞭子嗎?妳喜歡這個調調,以後我就這樣招呼妳。」
初晨對著他翻翻白眼:「你不是很忙嗎?不是還有人等著你?快去忙你的事情吧!」
彥信忍無可忍,上前一步拉住她往懷裡一帶,使勁在她肩頭上輕咬一口:「妳果然是我三世的仇人。我就知道不該讓妳知道那些事情,就不會騎到我頭上來作威作福了。」
初晨心裡甜蜜蜜的:「讓我知道哪些事情呀?我怎麼騎到你頭上作威作福了?說話要有根據,不能亂說!」
既然是他硬把她留下來的,就不是她自甘墮落,哪管得了自己是掩耳盜鈴。
黑暗中傳來一男一女的對話。
「你做什麼?不要亂動!我要睡覺。」
「妳怎麼這樣小氣?摸摸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