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謀定
李洛聽著方大同的哭嚷,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方大同和楊晨交情匪淺,楊晨不在了,方大同把朱媛媛看做妹妹也無不可,可方大同說的話,哪裡像是對兄弟的妹妹該說的話,這分明就是對待楊晨的態度。
什麼妳已經騙我一次難道還想再騙第二次?
難道……
李洛心中一驚,被自己這個念頭嚇到。
目光緊緊地鎖定那張憔悴的臉,孿生兄妹,真的是孿生兄妹嗎?還是說,其實楊晨和朱媛媛一直就是一個人。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猜疑,但上次他輕易的就被她給說服了。
現在想想很不對,雖然婚禮那天,楊晨出席了,但若是她找了一個跟她模樣相似的人冒充她來當新娘子呢?
方大同這麼傷心,很顯然方大同知道什麼。
罷了,罷了,她是楊晨又如何,是朱媛媛又如何,只能說明,不管她是楊晨還是朱媛媛,都能輕易的走到他心裡去。
她不告訴他,那他便不追究。
五哥不在了,那麼就換他來守護她。
“好吵。”睡著的人,突然皺眉,虛弱道,四天四夜沒開口,嗓子有點啞。
方大同大喜,剛才大哭大叫,這會兒語聲輕柔的像春風一般,驚喜著:“朱媛媛,妳醒啦!”
大家也都是面露喜色,終於醒了。
朱媛媛無奈的在心裡歎息,她能不醒嗎?方大同耍賴的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她以為她可以放棄一切追隨阿澈而去,她以為除了阿澈,什麼都不重要,可是,方大同不遠千里的來了,跟她說了這麼多……
她才意識到,她放不下。
目光微轉,看到一張張關切的臉,一雙雙濕潤的眼。她還看到了李洛,滿面風塵,只一雙清亮的眼睛深深凝望著她。
他也來了。
心裡一陣抽痛。
是啊,她放不下這些真心待她的朋友,放不下與她相關的人和事。
阿澈不在了,可她還必須活著,面對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面對友情和親情。
雖然很痛苦,但她還是需要鼓起勇氣來面對。
“我睡夠了,南宮。”
南宮墨宇忙上前一步:“我在。”
“幫我準備些香燭紙錢,我要去祭拜王爺,引王爺的魂魄回家。”朱媛媛無力地說道。“好,我馬上去辦。”南宮墨宇點頭道。
朱媛媛又看李洛:“趙王,京城裡怎麼樣了?”
李洛道:“父皇很傷心,太后病了,一直念叨妳。”
朱媛媛默默地閉上眼睛,須臾睜開看向方大同,說道:“大同,你很可惡你知道嗎?”方大同訕訕:“沒事,我說過,妳想打人,我讓妳打。”
朱媛媛認真道:“阿澈的魂魄沒有散,我感覺得到。”
方大同愣了一下,抱歉道:“我故意這麼說的,誰讓妳不肯醒來。”
朱媛媛眼眶濕潤,又有淚意湧上來,她真的感覺得到,阿澈不會就這麼放下她的。強忍住要淌出的淚水,朱媛媛說道:“阿德,給我準備點吃的,我餓了。”
阿德抹了把眼淚,忙道:“小的,這就去做飯,側妃您稍等片刻。”
李洛道:“煮點小米粥。”
她好幾天沒吃東西了,應該吃些助消化的,軟乎的食物。
南宮墨宇道:“好了,我們都退下吧,讓她養養神。”
方大同不舍的放開朱媛媛,說道:“妳要好好的啊。”
朱媛媛點點頭。
方大同一起身,慘叫起來:“唉呦喂,我的骨頭,我的肉哦,疼死我了。”
李洛一把將他拽了過去:“別在這裡嚎。”
※※※
清晨,黃河邊的絕頂之上,朱媛媛跪在最前方,身後是李洛、南宮墨宇和方大同,再後面是阿德、周文興、鬼殺等人。
“阿澈,你若泉下有知,魂魄未散,就隨我回家吧,我來接你了。”朱媛媛手握三炷清香,幽幽道。
比起五天前站在這裡那種悲痛欲絕,歇斯底里,此刻,她的心已經平靜了許多,痛還在,只是被她埋在了心底,成為一道別人看不見的傷疤。
“五哥,我來遲了,你放心,齊王府,今後我會照看,至於那些伏擊你的人,父皇已經命人徹查,一定會給你個交代,到時候,不管查出是誰做的,哪怕是北趙皇帝,我親自帶兵踏平了他,為你報仇。”李洛鄭重道。
“王爺,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朱媛媛啊,當然,我也會照顧好她的,你放心,我方大同以前做事不可靠,但以後,絕對可靠。”方大同也說道。
南宮墨宇默默地在心裡說道:齊王,這次沒能護你周全,是我的疏忽,也沒辦法彌補了,你最放心不下的朱媛媛,就交給我們吧,有我們這幫朋友在,絕不會讓她受人欺負的。”
大家齊齊磕頭,完成了祭拜儀式。
朱媛媛緩緩起身,久久凝望這片山川,別了阿澈,不要擔心我,我會好好的活著,連帶著你的那一份,活著。
一行人下得山來,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大家都很疲憊,尤其是朱媛媛,這次元氣大傷,讓她再騎馬回京都是不可能了。
“走吧,天黑之前,希望能到景安城。”南宮道。
※※※
景安城杜府。
李澈的身體在杜小姐的悉心照料下,加上她的妙手回春,已經好了很多,能自己起來走走,到院子裡吹吹風了。
他出事也有十幾天了,不知道京城裡現在是怎麼個光景,九黎、顧恒他們肯定都急壞了吧!他得趕快回京都去才好。
只是,他到現在沒想起來自己是怎麼出事的,據杜小姐說,現在是仁景五年,可他的記憶還在仁景二年,中間三年的記憶上哪兒去了?
這讓李澈很懊惱,怎麼可以忘掉整整三年的事情?
杜詩怡和丫鬟茯苓采藥回來,就看到李澈坐在廊下的欄杆上敲腦袋。
“公子,你怎麼出來了呢?你大病初愈,不可以吹風的。”丫鬟茯苓急道。
“茯苓,不要緊,出來透透氣,有利於身體康復。”杜詩怡拉住了她,款款走上前來,柔聲詢問:“是不是頭又疼了?”
李澈微微一哂:“頭倒是不疼了,可是很多事情還是想不起來。”
杜詩怡安慰道:“你腦子裡有個血塊,恐怕是出事兒的時候撞的,說不定等血塊消除了,你的記憶就恢復了,這得有個過程,不要急。”
李澈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記憶缺失了一塊,就好比人生殘缺不完整,讓人很難受。
“杜小姐出去采藥了?”李澈看到茯苓手中的藥箱。
他在這住了幾日,杜府的情況從茯苓口中大致瞭解了一些。
聽說,杜小姐祖上曾在太醫院供職,如今杜家二老都不在了,杜府只有杜小姐一人,起初還有親戚上門來企圖奪產,好在杜小姐父女倆是這一代有名的大夫,活人無數,結下深厚善緣,官府也站在杜小姐這邊,為她主持公道,杜小姐這才得以安生。
也是個可憐的女子呐!
他素來對女人沒什麼興趣,但這位杜小姐,溫柔婉約,心地善良,說話總是和聲細語,讓人如沐春風,跟她說話,很輕鬆,也很愉快。
“是啊,你的傷還需幾味草藥,藥鋪裡沒有了,只能上山去采,今天運氣好,采了不少。”杜詩怡笑道。
李澈看到她的布鞋上都沾了泥巴,心裡一陣過意不去:“讓小姐受累了。”
“治病救人,應該的。”杜詩怡莞爾道。
“你也莫坐太久,此時暑氣尚重,坐一會兒就回屋去吧,我先去處理草藥。”
李澈猶豫道:“杜小姐,我想去京都,我家在京都。”
杜詩怡身形一滯,心裡禁湧現一股淡淡的不舍,這就要走了嗎?
杜詩怡回轉道:“公子的傷尚未痊癒,此去京都千里之遙,只怕路上會承受不住。”李澈道:“不礙的,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公子,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這治病就要治斷根,萬一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您腦子裡的血塊化不掉了,以後您可就再也想不起忘掉的事情了。”茯苓也不想公子走,危言聳聽的嚇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