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相
徐若瑾端起酒盅聞了一聞沒有入口,側身引請,幾個人卻互相看看,誰都沒有動。公子們瞧得只心急道:快嘗嘗啊,愣著幹什麼呢。
張仲恒看了一眼徐若瑾,見她臉上毫無懼色,那副自信仍舊不減。
蔣明霜最先端起酒盅,抿上一口,眼前一亮:清香柔和,抿起來軟綿綿的,還有股子甜味兒。呵氣後聞聞自己的手:一丁點兒酒氣都沒有,而是竹葉香!
蔣明霜對徐若瑾的誇讚,讓袁蕙翎格外不喜,端起酒盅一飲而盡,趙翠靈和莫蓉也都跟隨著吃下去。
三個人面面相觀,好似說不出什麼品評的詞來。
因為這個酒的確比曾吃過的酒都好。
莫蓉閉嘴不肯說話,趙翠靈雞蛋裡挑骨頭:一點兒酒味兒都沒了,還算得上酒嗎?袁蕙翎瞪她一眼,心中只懊悔自己猜錯了。
沒想到這破落戶的丫頭還學了點兒法子。
見徐若瑾在看著自己,袁蕙翎拋開酒不提,開始說起徐若瑾的用心:妳只給了我母親三甕酒,卻沒把這煮酒的法子說出來,怎麼著,對我母親還藏私?
原本這酒可以直接入口,我不過是怕眾位小姐受不了酒氣濃烈,所以才又拼兌一下,稍後醉醺醺的去正席赴宴,豈不是會被各位夫人怪罪失禮?
莫蓉在旁插嘴道:那妳自己釀的酒怎麼不喝?
徐若瑾反問道:我若喝醉了,稍後各位公子的酒,妳來釀?
莫蓉縮脖不再多話。
徐姑娘果真名不虛傳啊,我倒是更期待妳稍後的釀酒了。
這酒氣聞著真不錯,煮酒的法子也很新奇,還真沒試過。
等,今兒真是來著了,對了,袁大哥哪兒去了?讓他快吩咐下人們準備準備,別一會兒正席開了,酒再弄不成。
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女人釀酒……
張仲恒端詳半晌,不由心裡起了額外的情緒。
他突然不想讓身邊的人看著徐若瑾。
這個想法冒出來,他自己都嚇一跳。
下意識的看向了梁霄,梁霄與姜必武在看著煮酒的爐子,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徐若瑾的身上。
此時此刻,小廝們跑得一腦門子汗,不停的把徐若瑾單子上列的器具和藥材送過來。既然已經答應做這等事,徐若瑾也不用袁蕙翎再陰陽怪氣的催,自己便開始動手,做起細活來。
看著她不斷的分揀各個藥材的用料,那一副流暢熟悉的模樣,絕不是根本不懂亦或裝懂的糊弄。
芊芊玉指細膩如玉,一邊動著,一邊按照節奏,吩咐春草點火煮水。
蔣明霜也起了好奇心,主動上前問著:我能不能幫上忙?
徐若瑾一怔,雖不願有人插手,但蔣明霜明擺著是有意與自己親近交好,這般拒絕,容易被人誤會。
錘藥!徐若瑾選了一個不需要技術、只靠體力的活兒:行嗎?
我行。蔣明霜很乾脆的一口答應。
小廝跑著把物件送來,臉色尷尬的到袁蕙翎的身邊道:五小姐,奴才實在找不著稱量小件的秤了……
混帳!
袁蕙翎沒想到在自己這裡出問題:量金子銀子的秤呢?拿來!
都……都在帳房用著呢。
各府送的禮都需要清點,眾人忍不住咧嘴笑。
袁蕙翎一張臉黑沉如墨,徐若瑾掩嘴笑開了花。
不必了,我自己做一個隨手用。
徐若瑾取了木棍、絲線和包藥的紙。
木棍底下掛上厚厚的紙,以一錢的倍數刻上了小條條,將絲線凝得粗一些,準備拴上個銅子兒當秤砣。
因為銅子兒大概是一錢的重量,每加上一個便增一錢,如此疊加。
眾人驚得瞪大雙眼,從沒見過這種事。
徐若瑾把一切都做好,只差稱重的銅錢兒還不夠。
不等徐若瑾開口,梁霄便扔來幾個:夠嗎?
徐若瑾也不客氣,微笑道謝:足夠了。
張仲恒看著他們二人,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徐若瑾已經沒有空閒的工夫搭理張仲恒在那裡抽什麼瘋。
如若知道張仲恒氣得要死,她一定會再添一把火。
讓丫鬟們去取來一碗昨日剩下的米飯,徐若瑾讓春草把米打成糊狀,加了十倍的水,放於鍋中悶蒸。
這個法子是徐若瑾偶然發現的。
因為上一次徐子墨來院子裡吃飯時,一時興起,將米飯裡倒了幾口酒,說如此嘗嘗不知道什麼滋味兒,可吃了一口就吐了,讓齊二趕緊扔掉。
齊二放在火爐邊兒就去做別的事情,是紅杏隔上一天才發現,不但沒有餿臭,反倒是有了濃郁的酒香。
紅杏新奇,嘗了一口說酒辣得不行。
徐若瑾突發奇想,若是將米飯和酒煮過之後再調兌,會不會有更好的效果?
藥有藥引子,說不定這就是酒引子?
只是她雖有心思,卻沒有嘗試,今天若不是袁蕙翎給自己出難題,讓她當場釀酒當場喝,她也不會膽大的想要試試這個法子到底行不行。
終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喝就喝了。又能怎麼樣呢?
燒好的米湯有了淡淡的酒氣,徐若瑾把木香,官桂,丁香,人參,胡椒,甘草,桑葉,地黃,綠豆,蒼耳等藥材量好重量,蔣明霜又將物件都已搗碎。
米湯與藥材混合,再次放入鍋中悶蒸。這個味道並不好聞。濃濃的餿味兒混著酸苦的藥味兒混雜,讓所有人都捂上了嘴。
剛剛徐若瑾調酒的新奇勁兒已經都沒了!
眾人巴不得趕緊躲得遠遠的,只後悔剛剛不知犯了哪門子邪,怎麼還盼著她快些釀酒?
可剛剛誇讚的話都說完,這會兒若是拔腿就跑,豈不等同抽了自己一巴掌?
還是再忍一忍。
趙翠靈早已找了去淨房的藉口跑了,莫蓉陪她做伴兒。
袁蕙翎是主人,即便有心跑也走不了:徐若瑾,妳在搞什麼鬼?這都是什麼味道了,妳不是想毒死他們吧?
徐若瑾逕自忙碌著手中的活:不願意聞?那就一邊兒等著去,誰讓妳非要我當眾釀酒的。妳以為這是什麼舒坦的活計?莫說是釀酒,即便是調香也是各種味道混雜,不懂妳就閉上嘴!
袁蕙翎大白眼翻上了天,拳頭攥得緊緊的。
徐若瑾的話一出,不知多少人瞪向袁蕙翎。
可袁蕙翎哪會怪罪自己胡亂出主意?她巴不得徐若瑾出醜丟人,弄的東西垃圾都不如。
特別是張仲恒……她那位未婚夫此時一張臉都憋青了。
若不是有臭味熏鼻,袁蕙翎巴不得放聲大笑了!
蔣明霜這會兒也有些後悔,不過更多的是擔憂。
徐若瑾剛剛兌出的酒的確美味,可現在弄出來的東西確是這樣餿臭的味道。稍後不知要被多少人嘲笑諷刺……
可徐若瑾臉上怎麼一點兒擔心都沒有?反而還掛著笑?她不會是故意鬧什麼惡作劇吧?
蔣明霜雖然心中忐忑,可她並沒有萌生退意。
既然伸手幫忙了,那就幫到底。
徐若瑾自當不知眾人心中如何思忖自己。
肉桂,乳香,沒藥,木香,鬧羊花,羌活,川芎,元胡,紫荊皮,五加皮等一眾藥材全都稱量好。
這些卻沒有再撚成藥末子,徐若瑾把煮出來的餿味兒熏天的米湯酒拿出來。
米酒與藥材齊齊加入,一甕兌成一壇。
用蠟油將罎子口封住,徐若瑾吩咐春草:把罎子直接扔火爐子裡。
啊?
春草嚇了一跳,見徐若瑾看過來,她連忙捧起罎子放入火爐子中。
徐若瑾拎起一個蓋子,擋在了爐子上:半炷香時間過後叫我。
春草立即答應。
徐若瑾讓紅杏過來,為自己的手上纏上厚厚的布。稍後她要攪酒,罎子熱,酒更熱,她還不想毀掉自己的這雙手。挽起袖子,露出了半截碧玉般的手臂。
張仲恒立即湧了氣,想要罵她兩句不知羞。
可徐若瑾根本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只做著手中的活計,理都沒理旁人。
公子們也看得一愣,看到張仲恒那麼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全都掩鼻扭頭,不再朝著徐若瑾那裡看。
姜必武也被她的動作驚住了!
轉頭見梁霄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姜必武拽拽他的衣袖,又指指手臂。
梁霄自當明白他的意思,卻仍舊繼續盯著。
姜必武不知如何是好。
※※※
今兒這一趟真不白來,之前以為只有梁霄這麼個奇葩,卻沒想到徐家的姑娘更奇葩。他們倆才更應該湊成一對兒吧?
姜必武朝張仲恒看去,見張仲恒鐵青的一張臉也在瞪著梁霄,他只感慨,張家和梁家的仇恐怕是解不開了。
半炷香的工夫到了。
徐若瑾把酒罎子從火中取出,涼水潑上,打開罎子用竹簽拼命的攪拌。再次封好,扔於火中,繼續計時半刻鐘。
反復了四五次,眾人已經坐等得極不耐煩,蔣明霜也累得有些頭暈,坐在一旁休息。